闻言在场之人脸色都是一变!
如果说刚才舒贵妃在湖畔感慨容睡鹤没能打小在长安生长,只是有可能想将容睡鹤过继到她们姐妹膝下的话,这会儿跟宣景帝提出想让容睡鹤为她们解膝下寂寞,等于是赤裸裸的想让容睡鹤为宣景帝承嗣了!
孟霜蓼几个知道事情严重,却又束手无策,纷纷看向了孟皇后。
孟皇后神色平静,开口道:“陛下,妾身以为贵妃之请很有道理。妾身进宫不足半年,若非娘家姐妹、嫂子、侄女时常入宫探望,也颇觉望春宫冷清。何况贵妃姐妹入宫都已经二十多年,比妾身的年纪都长了好几岁呢?而且密贞郡王姿容俊美,风流倜傥,看着就叫人心里舒畅,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后辈。”
皇后这番话说完,舒贵妃跟舒昭仪脸色都有点阴沉:什么叫做她们姐妹进宫已经二十多年,比皇后的年纪都长了好几岁?
虽然这是实话,但……对于舒氏姐妹这种以色事人的宠妃来说,年纪是最忌讳提的话题了!
尤其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论年岁,本宫给你们做女儿都绰绰有余!
听的姐妹俩哪里能不咬牙切齿?
而且皇后最后夸奖容睡鹤的话,听着像是附和舒贵妃,实际上,却是在暗示宣景帝:深宫寂寞,你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就放心这么年轻俊美的侄子,跟你宠妃来往?!
“孟碧筠这个贱人!!!”舒贵妃心中大骂不已,面上也沉了下来,说道:“皇后口口声声说望春宫冷清,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陛下亏待了你,还是觉得我们姐妹没有时常劝说陛下去你宫里,觉得委屈?!”
孟皇后淡淡道:“贵妃想多了,本宫只是进宫时间不够久,还在适应而已。”
贵妃疑心这话又在强调她们姐妹年纪大,正暗自咬牙,舒昭仪却悄悄扯了扯她袖子,示意她暂且消停:“姐姐,那边赛舟过来,要开始了呢!”
一行人闻言朝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就见极目的天际,两艘打扮的花团锦簇的龙舟正分水破浪,箭一样飙飞而至。
龙舟之后,又跟了一批舟船,为了节令喜庆的缘故,俱披红挂彩,十分华丽。
这些船没敢擅自靠近圣驾所在的楼船,而是派使者乘舢板过来请示了,再以旗语传递过去,就见两艘三层高的楼船,迅速分开,在湖面上扯开一条长达二十余丈的锦绳。
绳上系了一连串的绢花,在清凌凌的湖水与碧森森的草木之间十分显眼夺目。
一个打着赤膊、露出上半身遒劲肌肉的壮实男子,手提铜锣,大步走上其中一艘楼船的甲板,先朝宣景帝这边躬身行礼,继而高高举起锤子,“哐”的一声重敲,锣声犹如看不见的水纹一样一圈圈的荡向四周。
而扯着锦绳的两艘楼船,也在同时迅速放开绳索,几乎在绳索坠向湖面的刹那,原本以舟头龙首触碰锦绳的龙舟倏然而动!
“咚、咚、咚!”
龙舟上的鼓手身穿小褂,皂色长裤,赤着脚,腰间绑着五彩绸巾,头上包着锦帕;桨手打扮大致仿佛,只是没穿小褂,跟方才出来打锣的汉子一样,都袒露着精赤的上身,健壮的肌肉在五月明媚的阳光下闪烁着力量的光辉,大概为了方便圣驾区分,一舟以蓝帕裹头、一舟以红帕裹头,望去泾渭分明,极好辨认。
此刻两名鼓手都高举鼓槌,一下下的敲击出沉重又逐渐高昂的鼓点。
随着鼓点的逐渐密集,龙舟也在飞快的提速。
见状蔡宝连忙吩咐下去,叫楼船也赶紧跟上,免得耽搁了贵人们的观赏。
老实说这场赛舟还是很精彩的,毕竟龙舟上的健儿都是原本驻扎在春波湖的水师之中挑选出来的精卒,为了让皇帝跟宠妃能够尽兴,两艘龙舟一路上你追我赶,时而齐头并进,时而毫厘之差,中间还夹杂着各种惊险的状况,可谓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最后觉得演的差不多了,才以蓝帕裹头的那艘龙舟抢先二指的距离触及终点的锦绳告终。
只不过宣景帝这边大部分人心里都藏着事,却都看的心不在焉。
赛舟结束之后,蔡宝下去打赏跟勉励,舒氏姐妹则命人收拾场地,列了书案出来,要容睡鹤跟探花当场赋诗填词,以为新曲。
这时候孟皇后一行人也紧张了起来,方才舒氏姐妹忙着观赛,无暇找皇后的麻烦,这会儿赛舟已经结束,只怕风波又要起了。
不知道是春来确实失误了还是孟皇后想用这个方法告退,那边书案才摆好,春来就“呀”了一声,一脸惶恐的跪下,众人循声望去,就见皇后的袖子湿了一大片酒渍。
“妾身失仪了,请陛下容妾身下去更衣。”皇后立刻起身向宣景帝请示。
闻言孟霜蓼、盛惟乔几个心里都砰砰直跳,生怕舒贵妃不允。
果然舒贵妃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说道:“娘娘袖子翻了酒,要去更衣,无可厚非,但陛下跟前,架子就不用那么大了吧?”
说着扫了眼盛惟乔、孟霜蓼等人,意思很明白,皇后可以去更衣,但别想把人都带走!
这样孟皇后想一去不回的话……被她撇下来的这些人可是要倒霉了!
孟皇后看了眼宣景帝,见他没说话,显然是默许了舒贵妃的越俎代庖之语,抿了抿嘴,对盛惟乔使个眼色,说道:“康昭,那你陪我下去吧!”
孟霜蓼姐妹三个见皇后没提她们,都很失望,但因为盛惟乔是方才唯一一个敢试图为皇后解围的人,她们这会儿被比下去也没什么好说的,倒也没流露出什么嫉妒不服的神情。
皇后与盛惟乔遂下了顶层,朝下走去。
因为她们这些人是被舒贵妃强行弄过来的,换洗衣裙什么的,都没带过来。
这会儿引路的宫女就带着她们走到四层的一间舱房里,这间舱房此刻因为楼船行驶方向的缘故,恰好是在背面的。
不过里头并不昏暗,因为舷窗十分宽大,这会儿俱开着,天光照入,纤毫毕现。
就见四周整整一圈半人高的樟木描金镂刻凤凰牡丹的衣箱,猜也知道必然是舒氏姐妹所有的。
给她们引路的正是方才被舒贵妃唤为“云霞”的宫女,她进门后从怀里取出钥匙,挨个开着锁,说道:“这些都是贵妃娘娘的衣裙,还请皇后娘娘随意选择!”
因为她连开几口都是贵妃的品级服饰,虽然舒贵妃将自己的朝服逾越的比皇后礼服已经不差多少了,但孟皇后肯定是不会穿她这样的衣裙的,所以就问:“有常服么?”
云霞想了想,说道:“有的。”
就朝窗口的箱子走去。
孟皇后见状也走到了窗边,然后,也不知道云霞是一时起意,还是早有算计,她趁着开完箱子后退一步的动作,正正好好的撞在孟皇后身上,将毫无防备的孟皇后撞的直接从大开的舷窗中摔了出去!
“娘娘?!”盛惟乔见状,吓的赶紧上前想拉,她因为就站在孟皇后身边,这会儿下意识的伸手,倒是恰好抓住了皇后,只是她太高估自己的力量了,非但没能把皇后从窗外拉回来,反而被皇后带的一块摔了出去!
“县主!”这下菊篱跟春来都吓的魂飞魄散,纷纷尖叫,“来人哪!救命啊!皇后娘娘跟康昭县主坠湖了!”
话没说完,顶层已有一道青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船舷,跳入湖中,飞快的游向坠湖的二人!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一报还一报
盛惟乔是有过溺水的经验的,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惊慌,更不能抱紧了救援之人。
但……
孟皇后显然没有这方面的认知,她在宣景帝还有舒贵妃面前再能忍,到底也只是个虚岁才十六的女孩儿。
整个人被从楼船上坠下的力道按入湖底后,她顿时就慌了!
由于抓住她被带下来的盛惟乔,瞬间成为她本能之下抱住的目标!
盛惟乔:“………!!!”
所谓一报还一报,就是这会儿了:
想当初,她初次溺水,差点把海上长大的容睡鹤都给坑死,被救上甲板后,因为压根不知道是自己死抱着容睡鹤不放,才导致了两人差点双双命丧海底的悲剧,还跟容睡鹤大发脾气,埋怨他水性太差劲还死要面子,不知道早点喊凫水厉害的水手救自己。
现在好了,她亲身感受到摊上个毫无溺水经验的同伴的无奈了。
明明她很冷静的回忆着容睡鹤后来专门叮嘱的,落水之后的一些要诀,但……被孟皇后这么一抱,她也慌了!!!
于是……
她也不假思索的抱住了孟皇后!
这么着,两人几乎是跟秤砣似的直接沉到了湖底!
失去知觉前,盛惟乔感觉到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她下意识的想起三年前,从南风郡城前往玳瑁岛途中的意外,但不及细想,就因窒息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盛惟乔发现自己正在一处芦苇丛里,有人用芦苇编了一个粗糙的帘子,架在自己头顶,遮住了部分炽烈的阳光。
从阳光判断,她昏迷的时间应该不长。
“姑姑,你可醒了,你真是把我们吓死了!”这时候旁边传来公孙应姜的声音,盛惟乔有点吃力的转头看去,见她脱了外衫,就穿着亵衣,赤着脚走到自己身旁蹲下,用“总算得救了”的语气说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阿喜刚刚给你看过,说没什么事情……但他压根就没看过几本医书,医术可是半吊子,未必能信的。”
盛惟乔有气无力的问:“皇后呢?皇后怎么样了?”
“皇后醒的比姑姑早。”公孙应姜指了指自己走过来的方向,“不过她很不舒服,正吐着呢!本来姑姑跟她在一块的,她怕吐在姑姑附近不好,所以让阿喜扶着去那边了。我跟过去看了下,觉得她应该还撑得住,就回来守着姑姑,没想到姑姑恰好醒了。”
“是你跟阿喜救了我们?”盛惟乔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其实她感觉到有人拉住自己衣襟的时候,想到的是容睡鹤……
不过她不是那种会沉湎往事不肯走出来的人,这份复杂很快就被揭过了,只是有些疑惑的问,“你救我也还罢了,阿喜怎么也会搭手?”
公孙应姜惊奇的看着她:“姑姑你说什么傻话?你落了水,小叔叔脱不开身,阿喜能不代为出手?虽然说我一个人其实就可以救下你们俩了,不过小叔叔是肯定不会信任我的水性的,肯定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阿喜才让他放心啊!”
盛惟乔闻言才想起来,自己跟容睡鹤决裂的事情,这侄女还不知道。
她这会儿也没心情跟公孙应姜说,继续有气无力的问:“其他人呢?就算皇后坠湖的原因十分可疑,但楼船上那么多人,附近还有水师的船只护驾……难道就你们俩跳下湖救人?”
“当然不是啦!”公孙应姜把手一摊,又指了指一个方向,“只不过他们都没我们快,才跳下湖呢,我们都把你跟皇后娘娘分开、拉出水面了。所以他们也就继续回船上去了,毕竟姑姑你跟皇后娘娘都是女眷,还是身份尊贵的女眷,那些水师怎么敢随便碰你们?”
又说,“姑姑你没发现这地方不是楼船上了吗?这是阿喜的意思,他说贵妃现在正处处针对皇后,你们回去了,只怕也不得消停。还不如借这机会脱身出来。”
“嗯,这是哪里啊?”盛惟乔疑惑的问,“岸边么?但怎么把我们放在芦苇丛里?”
她记得湖畔还是很有几座亭台楼阁可以临时休憩的啊!
“这是湖中的汀州。”公孙应姜笑嘻嘻的说道,“我跟阿喜借口圣驾所在的楼船太高,带着你们实在不容易上去,再者也怕你们在楼船上出意外、惊扰了圣驾,所以就游到这附近的汀州上暂时落脚了。”
这汀州地方不大,几乎都被芦苇长满了。
所以公孙应姜跟公孙喜也只能将二人放在芦苇丛里了。
“水师应该会派人去通知太后之类的过来解围跟接咱们,就算没有,小叔叔那边肯定也会想法子的。”公孙应姜见盛惟乔皱起眉,安慰道,“姑姑不要担心,咱们不会被困在这里多久的。何况当真被困住了,这么点大的湖,我带着你随便游两圈都没问题,大不了咱们自己上岸!”
盛惟乔眉宇丝毫未展,说道:“如果皇后坠湖确实出自贵妃的授意,只怕就算太后娘娘接到禀告亲自赶过来,也未必拦得住某些暗手。咱们现在就四个人在这汀州上……是不是有点势单力薄了?”
公孙应姜笑道:“姑姑,你忘记方才那贵妃被小叔叔哄的多高兴了?小叔叔之所以留在楼船上没亲自下湖救你,一来是他当时正领了陛下口谕要作诗呢;二来也是考虑到舒贵妃今儿个似乎格外有挑事的兴致,专门留在那里坐镇的。”
盛惟乔这会儿实在不想听见提容睡鹤的话,所以就岔开了话题:“你扶我一把……我看看能不能起来,去瞧瞧皇后怎么样了?”
正说着,却见不远处芦苇丛晃动了几下之后分开,公孙喜扶着面无表情的孟皇后恰好走回来。
看到盛惟乔已经醒了,皇后大喜过望,立刻甩开公孙喜快走几步:“康昭你……”
然而她溺水之后剧烈呕吐,折损的厉害,之前被公孙喜扶着慢慢走路也还罢了,这一走快,话没说完呢,眼前就是一黑!
身子晃了晃,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了,盛惟乔一边挣扎着爬起身,一边怒视面无表情的公孙喜:“你愣着做什么?快点扶下皇后啊!”
公孙喜皱了皱眉,才上前扶住皇后,这会儿已经失去意识的皇后软绵绵的倒在他怀里,虽然公孙喜之前在乌衣营的时候,没少搀扶、背抱过同伴,但以前都是男子,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女子。
柔弱无骨的触觉跟清幽的体香都让他感到十万分的不适应,以及淡淡的尴尬。
偏偏他首领的小祖宗见他抱住皇后之后竟呆住不动,还投来疑惑的目光:“阿喜,你让皇后躺下来啊!你愣着做什么?”
“……我想看看皇后是不是立刻就醒了?”公孙喜这才醒悟过来,赶紧出言掩饰,“没想到她还要晕一会。”
盛惟乔没注意到他的狼狈,有点跌跌撞撞的过去看皇后,她不懂医术的,观察了会皇后的气色,见皇后虽然面若金纸,但呼吸倒还算平稳,想着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三长两短,这才暗松了口气,打点精神跟公孙喜道谢:“今日真是多亏你还有应姜了。”
“我只是奉首领之命行事。”公孙喜看到她就想起自家首领那条“弄死亲爹、取代亲爹、弄死孟氏、独霸朝堂、弄死皇帝、取代皇帝、君临天下、百世流芳”的光辉大道还没开始就被否决的心痛,简直恨不得把她按回湖里去!
这会儿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县主要谢就谢我家首领去吧!”
“……总之你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盛惟乔噎了噎,才小声说道,“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公孙喜全然不知自己无意中将这个讨厌的康昭县主怼的不轻,不冷不热道:“哦!”
两人之间接下来也没什么话题好说了,这时候公孙应姜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向公孙喜走了几步……她还以为公孙喜没发现呢,结果公孙喜跟着就冷冰冰的说道:“你再靠近点,信不信我杀了你?!”
“阿喜,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公孙应姜正要继续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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