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今日会找容睡鹤的麻烦,其实也跟庆芳郡主有关系:
庆芳郡主一直很同情胞弟容清醉还有妹妹惠和郡主在高密王府的处境,因为知道这事儿是高密王夫妇,尤其是高密王妃的逆鳞所在,以前她顶多就是委婉的劝说。
自从知道容睡鹤不但活着,而且平安无事之后,她对于“让二弟归回王府、让小妹重新得到父王母妃的宠爱呵护、让高密王府再次成为亲密无间的一家人”可以说是充满了向往。
只可惜高密王妃不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个计划在她带着容清醉、惠和郡主于容睡鹤初进高密王府时就夭折了。
不但容清醉跟惠和郡主没得到高密王夫妇的再度接纳,她自己都在高密王妃的呵斥下,被世子妇戚氏亲自赶出王府,到现在都没能再次踏进王府一步!
庆芳郡主如此回到怀远侯府后,自然要跟丈夫诉说委屈:“我真是不明白,明明三弟好好儿的回来了,为什么父王跟母妃,尤其是母妃,却始终放不下过往?”
而怀远侯元流光,是非常不赞成妻子掺合岳家这件事情的,年初元宵灯会上,庆芳郡主试图提前与容睡鹤接触,好为容清醉、惠和郡主求情时,他就专门劝说过。
这会儿见庆芳郡主不但不听自己的,还有变本加厉之势,心头就有些厌烦:“你为什么非要母妃放下过往?那是你母妃,又不是你女儿!你才是做女儿的那个。按照孝道,怎么也该是母妃说,你听着;而不是你说,母妃听你的!按照身份的高低,母妃是王妃,你只是郡主和侯夫人,又有什么资格勉强母妃照你的意思做?”
庆芳郡主觉得很委屈:“我还不是为了一家子和和乐乐的?”
“那我还觉得只要孟氏倒台了就普天同庆了呢!”元流光冷笑,“你怎么不去说服孟氏全部辞官解甲回老家种地?!只怕你才开这个口,孟太后就能撕了你!你也就是看母妃是你的生身之母,不管你对她说了多么过分的话,她会骂你会赶你,到底不会真的怎么样你而已!可是我看母妃并非全没脾气的人,你继续这么做,总有一天把她惹恼了,到时候再懊悔莫及,可别说我这会儿没提醒你!”
两人谈话不欢而散,元流光甚至在书房里住到现在。
这种情况元流金知道了自然要问,庆芳郡主作为一个老好人,那当然是不会向小叔子诉说丈夫以及娘家种种令她不满的地方了,所以只说没事,就是元流光政务繁忙,为了不打扰自己才搬去书房的。
元流金自不相信,于是转向侄子元开打探消息,元开对于父母之间的争吵也是惦记着的,只是他年纪小,无论庆芳郡主还是元流光,都不曾告诉他往事,甚至吵架的时候都不让他在场的。
靠着偷听父母谈话,他拼凑出来的真相就是:容睡鹤不孝,利用流落在外十五年取得的高密王夫妇,特别是高密王妃的偏爱,排挤兄姐,对世子夫妇不敬、对庆芳郡主无礼,对容清醉跟惠和郡主更是肆意戏弄侮辱,简直不当人子!
而高密王妃一心一意补偿这个儿子,压根听不进去庆芳郡主的劝说不说,甚至还听信容睡鹤的挑唆,将庆芳郡主赶出王府!
这下叔侄俩可不就恨上容睡鹤了吗?
偏偏刚才元流金在席上贪杯多喝了几盏,觉得熏意上头,怕当众出丑,喊了侄子元开一块出来,想醒一醒酒的,结果刚出来就碰见容睡鹤与赵家姐妹说说笑笑的,他是知道赵桃妆跟容清醉的事情的……实际上,满长安除了高密王妃这种沉湎于失子之痛多年,以至于不问外事,这会儿重新振作了,又被秦老夫人等人怕将她气出个好歹来,联手瞒下,大家都知道赵桃妆与容清醉之间绝对不是简单的表兄妹关系!
毕竟当初赵桃妆追着容清醉千里迢迢赶去碧水郡,还帮容清醉各种讨好桓夜合、为此跟孟归欢没少勾心斗角,这些事情压根就瞒不住啊!
元流金见状就以为容睡鹤不但不孝、不悌、不义,还弟夺兄妻!
正好酒意上涌,脑子一热就跑上来挑衅了!
这么会儿的折腾下来,元流金心里多少有点后悔,当然不是后悔挑衅容睡鹤,而是后悔不该在上林苑的端午宴上这么做,以至于现成给孟太后这边递了把柄不说,回头少不得要让孟氏看笑话。
他既然是基于“为嫂子出气”才挑事的,对着嫂子的生身之母高密王妃,自然也没了气焰,这会儿不住的低声哀求,“求王妃息怒,若因流金之故,令王妃气坏了身子,流金就是万死也难恕罪过的!”
“我的身体你就放心吧!”只是高密王妃这十五年来,一直想着容睡鹤如果侥幸还在人世,天知道有没有被欺负、而自己这个亲娘不在他身边,他被欺负了又有没有人保护他、帮他出头……虽然容睡鹤归回王府的时候一点都不可怜,甚至还是天下皆知的状元,但这并不能阻挡一个弥补心切的亲娘心疼他。
所以元流金的做低伏小,完全不能让高密王妃平息怒火,反而更生气了,“冲着不让你们这些无缘无故就敢以下犯上、藐视我儿的东西,我也要好生调养,多活几年,免得我一死,你们就齐打夥儿的欺负我的鹤儿!!!”
“……”见高密王妃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上面看热闹看的正起劲的孟太后都无语了一下:王妃虽然满头华发,但眼睛又没瞎,难道到现在都没看到,她口中似乎可怜兮兮非常需要保护的“鹤儿”,正打扮齐整穿戴光鲜亮丽,一脸气定神闲的站在旁边;而被她训的头都抬不起来的元流金,衣裳凌乱衣襟染血面色煞白,才是一看就是被欺负狠了的小可怜啊!
“嗯,我也觉得密贞郡王完全不需要我帮忙。”底下孟皇后拿团扇半掩了嘴,低笑着跟盛惟乔说,“我看等会怀远侯夫妇一块过来了,只怕都要被王妃好生收拾一顿……密贞郡王真跟你说他在高密王府过的很可怜?这话说的他就一点不觉得亏心?”
这根本就是掌上明珠心头肉好不好?!
盛惟乔面无表情道:“他良心早就喂了初五了,还亏什么心?”
“初五?”孟皇后一怔。
盛惟乔也怔了一下,心说自己都决定跟容睡鹤恩断义绝了,这么还顺嘴提到了初五?皱了下眉,才继续解释道:“他在南风郡的时候养了头豹子,名字叫‘初五’,他自己是喊‘五哥’的。”
皇后就好奇的问:“那会儿他还是你哥哥吧?怎么他都喊‘五哥’,你反而就喊‘初五’?”
“我才不要喊一头豹子哥哥呢!”盛惟乔哼道,“就一头豹子而已!”
她这么说的时候,注意到容睡鹤又在偷瞄自己了,那目光似乎还带着几分哀怨……等等,哀怨?!
正打算转开头不看他的盛惟乔顿时大怒,恶狠狠的瞪回去,心中冷笑:“还想跟我玩装可怜那套,混账东西!在他心目中我就这么好骗?!要不是太后皇后等人这会儿都在,我非挽袖子抽死他不可!!!还敢看我!还敢哀怨……再哀怨,等会我非剜了他这双眼睛不可!!!”
而容睡鹤全然不知他的乖囡囡此刻心中正在暴跳如雷,而且还是他越看越暴跳如雷,正郁闷的暗自叹息:“乖囡囡居然一直没有站出来保护老子!!!”
“简直残忍!!!”
“难道乖囡囡不喜欢老子了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唔……难道是因为王妃的缘故?”
“王妃已经站出来帮老子说话了,所以乖囡囡觉得老子不需要她的保护了?”
“这王妃怎么就这么多事?!”
“老子漂泊在外十五年,没她帮忙,也没见死在哪个角落,这会儿就这么点事,她需要这么大动干戈的跑过来替老子出头吗?!”
“真是没眼色!”
“多管闲事!!!”
密贞郡王不开心的捏了捏下巴,恨恨的白了眼正气嘟嘟到撇开脸不看他、免得忍不住当场搬起香几砸到他脑袋上的盛惟乔,恨恨的想,“回头老子一定要乖囡囡左边亲亲右边亲亲,然后嘴巴也亲亲,还要抱抱……嗯,不这么亲、不多抱会,老子就要继续生气生气生气再生气!这个没良心的坏囡囡!要不是为了感受下被她保护的感觉,元家这么俩个东西,怎么收拾不可以,至于跑太后这里来耗费这么多辰光吗?!”
他觉得这时间不能再浪费下去了,他是来跟他的乖囡囡卿卿我我的,而不是来让高密王妃展现她的爱子之心的。
既然他的乖囡囡的出场戏份完全被高密王妃给抢了,那……
还是赶紧把这场闹剧结束掉,抓紧剩下的时间跟乖囡囡卿卿我我吧!!!
第三百六十七章 自请流放北疆
容睡鹤主意既定,直接走过去拉了拉高密王妃的袖子,说道:“王妃,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元流金酒后失态,没了分寸,您既然已经教训了他一番了,我看这事儿就这样吧?毕竟今日好好的节宴,总不能为了这么点事,扫了大家的兴致。”
原本怒气冲冲的高密王妃闻言,转过头来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他一番,确认他没有吃亏、而且是真心想息事宁人之后,才一脸慈爱道:“我儿宽容大度,母妃怎能不许?”
转过头来,对着元家叔侄,顿时换了副冷若冰霜的脸孔,“要让我知道你们以后再欺负我儿宽厚,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元流金苦笑了下,按住了想替自己说话的元开,高密王妃摆明了偏心,就算元开是高密王妃的嫡亲外孙,这会儿站出来只怕也是讨不了好,他又何必继续拖这侄子下水?
忍住羞愤和委屈,元流金躬身道:“谨遵王妃之命!”
“子夜,你可也太偏心了!”只是事情平息却不是孟太后想看到的,这会儿太后呷了口茶水,就和颜悦色的说道,“你只看看流金这模样儿,到底是谁在欺负谁简直就是一目了然!还是子夜你觉得哀家偌大年纪,眼睛不中用了?”
高密王妃转过头来福了福,说道:“母后这话实在言重,谁不知道母后老当益壮,不然今儿个天子跟皇嫂都在场,宫人怎么敢把这样的小事禀告到您跟前呢?不过母后您方才也听到了,这事情原本就是元家叔侄闹出来的,我儿论年纪比他们叔侄都大,论辈分还比元开长了一辈!这做兄长的看到弟弟不懂事、做舅舅的看到外甥无礼,教训几下,那都是理所当然!所以这怎么能怪我儿?”
孟太后嘿然道:“今儿个皇室与满朝文武聚集上林苑宴饮,是密贞郡王教训人的场合么?”
“母后,正因为今日是皇室与满朝文武聚集上林苑宴饮的好日子,这事儿如果再闹下去,扫尽朝堂上下的兴致,又岂是好事?”高密王妃立刻道,“左右只是几个小孩子家争执,这会儿他们自己都不在乎了,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还非要不依不饶的,反倒是令他们难做了不是?”
“这怎么能叫不依不饶呢?这也是为了密贞郡王好!”孟太后不悦道,“所谓溺子如杀子。小孩子都知道做错了事情就要挨打受罚,何况密贞郡王都这么大的人了,节宴闹事,难为就没想过后果?!还是子夜你认为不管在什么场合什么地方闹事,只要闹事双方闹完之后觉得就这么算了,就不需要受罚了?这像什么话!”
又说,“至于扫了众人兴致什么的……你也不需要担心!这会儿先罚着,回头再公布也就是了!”
高密王妃哪里肯让容睡鹤受罚,当下就说:“去年年末的时候,已故的孟十五小姐曾被皇嫂当众兜头浇下冰水,这事儿就发生在馨寿宫正殿之外!其时母后认为是孟十五小姐无礼在前,所以不曾追究皇嫂,对于孟十五小姐,也仅仅只是遣送出宫了事。今日几个孩子不过是在皇家园囿之中争执,年纪最小的元开尚未束发,何以母后不肯如处置先前孟氏姐妹争执一样轻拿轻放?母后说媳妇偏心,母后是否也可如体恤娘家晚辈一样,体恤媳妇?”
当初孟皇后浇孟丽绛冰水的事情,太后其实是下了封口令的。
但显然高密王一派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还是把这事情打听到了。
此刻孟太后一面思索着到底是谁泄了密,一面就沉下脸来:“你是说哀家不公平了?!那么哀家问你,密贞郡王曾经高中状元,可是真才实学?!”
不待高密王妃回答,太后又说,“所谓不知者不罪,皇后与十五都只是女流,虽然也读书识字,学问又怎及状元?!因此这次的事情,其他人也还罢了,曾经高中状元的密贞郡王居然也不懂事,怎么可以不加重惩罚?!”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高密王妃正要说话,容睡鹤却早就不耐烦了,说道,“所以臣自请流放北疆,以为惩罚,未知太后娘娘可满意吗?”
“鹤儿你不要乱说话!!!”这话一说出来,孟太后才愣住,高密王妃已经变了脸色,急声喝道,“母妃好不容易才把你盼了回来,你怎么可以就要离开长安不说,还要去北疆?!”
王妃心急如焚的想劝说容睡鹤打消这种念头,这情况看的孟太后倒是有点惊疑不定了,心想:“这到底是高密王府一家子串通好了的,就是要让密贞郡王前往北疆,巩固高密王一派在北疆的兵权;还是密贞郡王年仅二十就高中状元,旋即为宗室子弟的身份削去,即使封了郡王作为补偿,他少年心性,终究意气难平。这会儿想着要从军略上做出一番事业来证明自己,所以擅自打算前往北疆?”
如果是高密王府的安排,孟太后当然不会答应;但如果是容睡鹤个人的想法,孟太后觉得,未必不能顺水推舟的成全他。
毕竟孟太后可不觉得容睡鹤会读书就一定能在军中混的开,这种打小就读书过人的年轻人,最容易犯眼高手低恃才傲物的毛病,尤其高密王一派如今在北疆的代表是怀化将军赵适,容睡鹤的嫡亲大舅舅。
要是容睡鹤去了之后,仗着高密王之子的身份,跟赵适争权夺利,然后再来个纸上谈兵……非但对于孟氏在北疆的代表孟伯勤来说是件大好事,没准赵家因此都要跟高密王府生出罅隙来呢?
当然孟太后也就是这么期盼,在没确定容睡鹤是个军略上的废物之前,她肯定不会点头这么重要的事情。
这会儿冷眼看着高密王妃几乎是声泪俱下的乞求容睡鹤别离开自己身边,沉吟间眼角余光瞥见孟皇后身侧的盛惟乔,心念就是一动,暗忖:“回头让碧筠好好套套康昭的话,看看这容睡鹤的底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后看出来高密王妃对容睡鹤可谓是掏心掏肺的疼,但容睡鹤大概是出于对流落在外多年的不满,对这生身之母可没多少孝顺的想法,甚至还有点冷漠跟不屑。
没准这个年轻的郡王,是孟氏扳倒高密王的契机呢?
但就在母子争执了几句之后,外间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是宫人有点惊慌的禀告:“贵妃娘娘……”
“行了!”继而舒贵妃不耐烦的打断道,“本宫自己会进去,你啰嗦个什么劲儿?还是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想让本宫看到?!”
说话间,珠光宝气、艳光四射的舒贵妃已经搭着宫女的手施施然走进来,扫了眼四周,意思意思的朝上面福了福,就笑:“太后娘娘,您这是摆什么阵仗啊?这么多人都喊在这里,莫非是打算撇下陛下还有妾身姐妹,单独在这儿开一席不成?”
孟太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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