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公孙应姜等人预料的那样,昨天晚上一行人回到宁威侯府之后,稍微了解了下晚辈们赏花宴的经过……主要就是听到徐抱墨跟公孙应姜睡了之后,徐老侯爷、夏侯老夫人、徐子敬就全部挽袖子抄家伙了!
再听南氏转述了徐抱墨在舞阳长公主到场后,竟然还当着一群人的面不肯承认、甚至反诬公孙应姜……徐子敬直接将佩剑都拔了出来!
要不是随后赶到的盛老太爷以及明老夫人下死劲的拦着,徐抱墨当时不死也要蜕层皮!
如今“明凝乡主跳湖自尽”的消息紧急禀告上去之后,盛老太爷都拦不住徐老侯爷了,看着老伙计满目狰狞的抄着狼牙棒朝徐抱墨兜头砸下,气喘吁吁的盛老太爷只能瞠目大喝:“徐小子!你傻了么?!小受大走,还不快跑?!”
在他的提醒下,昨晚挨揍的鼻青脸肿还没消除的徐抱墨,总算如梦初醒,爬起来拔腿就跑!
“跑?!这小畜生跑得了吗?!”然后徐老侯爷尽管被盛老太爷死命抱住,却兀自须发皆张的跳脚咆哮,“左右与我去追!谁将这小畜生绑回来,老子赏他白银千两、良田百亩!!!”
“你急个什么你急个什么?!啊?!”盛老太爷见状也恼了,唾沫星子都飞到他脸上,“都是昨儿个发生的事情了,你们老徐家一家子,除了打孩子就是打孩子,问过应姜的意思没有?!问过我老盛家的意思没有?!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直接把抱墨打死了,这事儿就不管了?!”
……这个情况其实是这样的:从徐家考虑,本来徐老侯爷等四位长辈,对于徐抱墨拈花惹草的行径,就十分的痛恨与反感。
之前徐抱墨在侯府里,偷偷的睡了个丫鬟鸣翠,连跟了徐子敬多年的管事等人,都不敢在主人夫妇气头上把小主人送上去,可见徐子敬夫妇有多不能容忍他的荒唐风流。
这会儿徐抱墨不但睡了徐家世交之后的公孙应姜,还是在舞阳长公主府睡的,还是被一群人捉奸的……讲道理徐老侯爷跟夏侯老夫人这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没有被当场气出个三长两短来,实在是他们在故乡颐养多年底子特别好了!
再加上这厮铸下如此大错之后,非但毫无悔过之心,反而从舞阳长公主府到宁威侯府都口口声声的说是公孙应姜害他云云……一向都是唆使老伴动手自己旁观兼提醒的夏侯老夫人,当时都没忍住,亲自上前给了他一个耳刮子,打的他闭了嘴:“畜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思负责,居然还说的出来这样的话!你有脸说,我们都没脸听!!!”
“你是不是还想说自己冰清玉洁,之前的鬼混都是人家女孩儿勉强你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如此,人家勉强你你就接受?!你怎么不来个以死卫节好保全我徐家门风?!如此厚颜无耻之语,竟是出自我徐氏血脉之口,我老徐家祖上到底作了多少孽,以至于生出这么个天怒人怨的孽障?!”
这么着,公孙应姜“跳湖寻短见”的消息再压上来,徐老侯爷这会儿手底下哪里还会顾忌什么分寸不分寸?!
他是真的觉得这么缺德的孙子,打死了是应该的!
但盛老太爷却不是这么想的,归根到底公孙应姜不是盛家血脉不说,还是海匪之女。她在盛府这三年,也没跟盛老太爷怎么亲近过,所以盛老太爷对这个名义上的曾孙女,要说有视若己出的感情是不可能的。
如此相比之下,自然更看重多年袍泽徐老侯爷唯一的孙儿徐抱墨了。
这可是老徐家三代单传的男嗣,万一当真打坏了,徐子敬夫妇都这年纪了,谁知道还能不能再生个儿子?
要是生不了,老徐家岂不是就要绝户了?!
因此盛老太爷哪里能不护着徐抱墨?
此刻就借着公孙应姜的名义,转移徐老侯爷的注意力:“本来我家应姜与乔儿同岁,才被太后娘娘封了乡主,正正好好可以择个才貌双全的夫婿!如今满长安只怕都知道她跟抱墨一块被人害了!你还要把抱墨往死里打,你这是故意想让应姜就此没人要没人娶孤零零的过下半辈子,还是存心让抱墨越发迁怒应姜!?”
“这……盛老哥,我怎么可能想害你们家应姜呢?”果然徐老侯爷被他这么一说,原本高涨的气焰顿时灰飞烟灭,干笑几下,说道,“我这不是……实在被那畜生气的不行吗?”
提到徐抱墨,徐老侯爷再次咬牙切齿,“那个混账王八蛋!!!老子就算不打死他,也一定要打断他两条腿,看他以后……”
“他两条腿都断了,然后就可以拖累我家应姜?!”盛老太爷冷冰冰的说道,“徐宝亭,你也偌大年纪了,说话做事能不能长点脑子?!”
徐老侯爷之前在盛老太爷麾下听差了十几年,此刻见老上司脸色不对,仿佛又回到了以往的岁月,下意识的挺胸昂首站好,大声解释:“老哥!不是我不让那小畜生娶应姜,问题是那小畜生实在不堪为人夫啊!这会儿他要是祸害的是不认识的人家的女孩儿,人家找上门来要结亲,我没准也就昧着良心答应了!”
“但应姜是老哥你的曾孙女,哪怕不是亲生的,好歹名份在,我老徐家坑谁也不能坑你啊!”
盛老太爷冷笑着说道:“噢,你坑谁也不能坑我啊?我还以为你专门坑我呢!也不想想你从前想把抱墨推荐给我做孙女婿的时候,是怎么说他的?简直就是夸的天花乱坠!”
“后来呢?”
“那小子到南风郡才几天,就对我家乔儿始乱终弃了!”
“现在你倒来跟我说不坑我家应姜了?!那你说,这事儿如今满城风雨了都,两个孩子不结亲,还要怎么收场?!”
徐老侯爷被骂的一声都不敢吭,好一会儿才怯生生的赔笑道:“老哥哥,这事儿是我徐家教子无方对不住你!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你尽管说!我听着!”
“还能怎么着?!”盛老太爷没好气的说道,“男未婚女未嫁,发生了这种事情还闹的那么大,不成亲岂不是越发要被风言风语议论了?!”
他沉着脸,“抱墨不能再打了,真打出好歹来,往后坑的还不是我家应姜!?至于婚期,因为应姜的生身之父还在,我马上去写信跟他商议……想来他也不会有意见的!”
就算公孙夙有意见,盛老太爷软硬兼施,也要逼他点头!
这不仅仅是因为盛老太爷不欲徐抱墨出事,更是为了自家的嫡亲孙女们考虑:虽然说昨天在舞阳长公主府被众人撞破在飒雪水榭行敦伦之礼的是徐抱墨跟公孙应姜,盛老太爷两个赴宴的嫡亲孙女盛惟乔跟盛惟娆,当时都距离遥远,而且有足够的人证跟这件事情没关系,甚至还颇受同情,但……
同情未必代表尊重。
尽管大家都知道公孙应姜不是盛家血脉,可她既然顶着盛家的旗号在外应酬,又因盛家得封乡主……至少在绝大部分不知情的人眼里,明凝乡主的册封来自于盛家的福泽,那么她出事之后得到的善后待遇,也直接代表了盛家的体面!
试问如果公孙应姜没能嫁成徐抱墨,以后外界会怎么想南风盛氏?
合着这家女孩儿当众被人睡了,睡她的人明明没成亲也没定亲,都不用娶她负责的!
这样盛家的脸朝哪放?!
盛惟乔、盛惟娆、盛惟妩这些盛老太爷的嫡亲孙女们,又如何能不受到轻视甚至是无礼的对待?!
虽然心里也觉得公孙应姜是去救徐抱墨未成被拖下水,颇有些唏嘘这女孩儿的不走运,但作为盛家年纪最长、地位最尊的老太爷,盛老太爷还不至于会因为这么点唏嘘,放弃为自己的嫡亲血脉们考虑……他不是盛兰辞,可以将毫无血缘的晚辈,视若己出。
所以这会儿给徐老侯爷摞下话之后,就跟着去了后院,要亲自跟公孙应姜谈谈。
这时候公孙应姜正一脸无奈的看着跟前的南氏,她之前在湖里游都游了大半了,结果被侯府侍卫大呼小叫的“救”上岸不说,跟着还被硬扣了个“自尽”的帽子,任凭她怎么解释自己打小就在海上长大,小时候被长辈看着练水性的时候,海里都是一泡几天几夜,习惯成自然之后,区区一个湖,她就是喝醉了跳下去睡一晚上都死不了好吗?!
一群人非但不信,还都拿“咱们世子对待明凝乡主是那样的凶狠残忍不负责任真没想到乡主还这样护着他也不知道该说这位乡主宽容大度还是该说她傻到可怜”的目光看她。
直看的公孙应姜额头青筋直冒,简直想动手打人,索性南氏亲自赶到,公孙应姜以为这下可以说清楚了吧?
结果,南氏上前来搂住她说了声“苦命的孩子”,跟着就放声大哭!
直哭的公孙应姜一脸懵懂:我都没哭啊,你哭什么哭?!!
南氏这一哭还足足哭了一个多时辰,当场把嗓子也哭哑了眼睛也哭肿了力气都哭没了……兀自揽着公孙应姜心疼!
公孙应姜都被她心疼的生无可恋了,忽听底下人禀告说盛老太爷来了,不由大喜过望,不等南氏开口就说:“快请!”
她想着盛老太爷来了,自己可算得救……至少暂时得救了吧?
结果老太爷进来之后,挥退左右,直截了当的讨论起她跟徐抱墨的婚事,这下子南氏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住,公孙应姜却抓狂了:“曾祖父,我不要嫁给徐抱墨啊!!!”
她只是想睡徐抱墨而已,她从来没想过嫁给徐抱墨或者任何一位她想睡的美男子好吗?!
毕竟她可是要睡遍天下美男子的!
她的心,也应该属于全天下风华正茂俊美挺拔的男子,而不是狭隘的归于某一个人!
……说实话,真要嫁人的话,她宁可嫁其他跟盛家没什么瓜葛的人家,也不要嫁给徐抱墨:用头发想都知道,如果她做了徐家妇,冲着盛徐两家的交情,盛惟乔也不可能让她成亲之后继续睡遍天下美男子的!
而盛惟乔的态度往往就决定了盛睡鹤的态度……哪怕盛睡鹤需要侄女帮忙彻底解决掉情敌呢,但盛惟乔又不是公孙应姜,这女孩儿一旦成亲,肯定是不会做出红杏出墙的事情来的。
如此公孙应姜的快活日子,岂不是顶多持续到盛惟乔出阁?!
这怎么行呢?!
公孙应姜立刻道:“曾祖父,您也知道我的出身的,虽然托姑姑的福,我如今也有乡主之封,可是论身份论底蕴,我根本就配不上徐抱墨!昨天的事情,实际上也跟我有关系……”
闻言南氏又落下泪来,激动的说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原以为乔儿是个老实的,现在才知道,你比乔儿不知道老实多少……你这哪里是老实啊,你这根本就是傻……你怎么这么傻?吃了那样的亏,却到现在连一个字的埋怨都没有,还净把错处朝自己身上揽……这哪里是你配不上我家那个畜生,这是我家那个畜生八辈子都配不上你啊!!!”
“……子敬媳妇,你先出去!”南氏被公孙应姜的“以德报怨”感动的一塌糊涂兼愧疚万分,牵挂亲生血脉前途的盛老太爷,却皱起了眉,撩袍在不远处的绣凳上坐了,淡淡吩咐,“我单独跟这孩子说会话!”
第三百三十一章 善后(中)
南氏才离开,公孙应姜就赶紧跟盛老太爷道:“曾祖父,这件事情根本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实际上……”
“这些都不重要!”盛老太爷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她的话,用和蔼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应姜,我知道你海上出身,虽然是女孩儿,却豪爽不让男子!但,你现在是在岸上!”
他平静的看着公孙应姜,“你是我盛家的晚辈,你所得到的所有的对待,都代表着我盛家的体面!”
“所以徐家小子,必须对你负责!”
“可是我真的不要他负责!”公孙应姜欲哭无泪的看着他,“曾祖父,要不我还是回海上去,你们就说我自尽了成不成?”
盛老太爷淡淡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徐家就徐小子一个男嗣,如果你因为昨天的事情自尽,算计你们的固然才是罪魁祸首,然而我盛家若是轻饶了徐小子,却教你那几位姑姑,以后怎么被人看得起!?”
“而且你现在年纪小,难免有许多天真的想法……你以为你回到海上就可以恣意逍遥了吗?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海上当真日子那么好过,你们公孙氏,还用得着孜孜不倦的谋取上岸?!”
“你在海上之所以过的不觉得凄苦艰难,无非是因为有长辈遮风挡雨。”
“一旦你的长辈们都上岸了,你不上岸,再一个人在海上试试!”
“既然上了岸,就该遵守岸上的规矩。”
“这个道理,我想就算你亲爹没给你仔细说过,你小叔叔,也该再三叮嘱过你!”
见公孙应姜听的脸色微微发白,盛老太爷有片刻的心软,但想到自己膝下的嫡亲血脉们,语气虽然略略放缓,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徐家小子虽然少年心性,以往多有风流之举,但好在这孩子并非真正歹毒无情之人。他的长辈们你也看到了,都是正经明理的。你嫁给他,只要不是自己太软弱,根本不愁管他不住!”
“毕竟他上头四位长辈,每个都会帮你!”
“这样的夫家长辈,老实说实在是天底下少有的。”
“如果不是乔儿对徐小子实在喜欢不上,老实说我其实很满意他给乔儿做夫婿……你虽然不是我盛家血脉,但这几年在盛家住着,该知道乔儿在盛家的地位,给她选的夫婿,考量必然是最周全的!”
盛老太爷说到这里,暂时住了口,以便让公孙应姜好好思索他的话。
公孙应姜愁眉苦脸良久,试探道:“可是曾祖父……我……我觉得看到徐抱墨就害怕,只怕即使有徐家四位长辈帮忙,也管他不住?”
“你要是一直这么懦弱,嫁给其他人,就能过的好吗?!”盛老太爷立刻道,“人家父母还没有徐家这么明理,到时候只怕你日子还要凄惨!”
公孙应姜不死心的继续道:“那我一辈子不嫁人成不?”
“这种混账话,你也就是现在年轻说说而已!”老太爷冷笑,“你不嫁人,现在可以靠着长辈养。将来呢?就算给你产业,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家,你守得住吗你?!兄弟姐妹这会儿千好万好,成亲之后自有自己的家要顾,谁有空继续给你既当爹又当娘?!”
“尤其是老了之后,万一碰见一群刁仆,一壁儿凌虐你一壁儿占你的家业享用……那种情况你能忍?!”
又许诺,“这次的事情总也是我盛家对不起你!这样,我做主,你出阁的时候,不拘你亲爹给你多少陪嫁,我盛家都比照惟娆、惟妩,单独给你准备一份!而且往后你在徐家过的有什么不如意,老头子我一定亲自出马替你讨个公道!!!”
……其实盛老太爷最后一句话说的看似慷慨激昂,却是玩了心眼:老太爷都是即将耳顺的年纪了,虽然老当益壮,按照这时候的普遍寿数,又能再活几年?
他只说公孙应姜要是在徐家过的不好,自己亲自出马给她讨公道,可没说一旦自己死了之后,公孙应姜过的不痛快去找盛家要怎么办了。
这也是盛老太爷爱惜亲生血脉的一片私心了,有什么事情自己扛上,却不肯转嫁责任给晚辈们。
索性公孙应姜主要纠结的是不想嫁给徐抱墨,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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