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圣绪笑道:“娘只会怪我不会做事,叫您跟皇舅失望了。”
如此客套了几句之后,舒昭仪态度彻底缓和了下来,总算不提要走的话了。
不过,接下来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没了兴致,却没再提让黄无咎与盛睡鹤比试的事情。
不过略饮几盏酒水,同郦圣绪、元流光还有孟家彦说笑了几句,因为今日席上就赵桃媗、盛惟乔还有盛惟妩三个女孩儿的缘故,舒昭仪还专门问了一回。
受了三个女孩儿单独的拜见后,她从鬓间拔了那一对金镶宝石福寿双全吉庆有余点翠凤凰簪,给了赵桃媗跟盛惟乔一人一支,至于盛惟妩,舒昭仪笑说:“那对簪子给两个大点女孩儿添妆,想必不久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至于你这小姑娘,左右年纪小呢,这朵银鎏金点翠镶料石松鼠葡萄双喜头花拿着玩吧!”
因为舒氏姐妹在坊间的名声实在不好听,尤其是她们再三谋害皇嗣的事情传出来之后,很难不让人对她们产生“歹毒”、“狠辣”之类的印象。
而无论赵桃媗还是盛惟乔姐妹,都跟舒昭仪不熟悉,这会儿虽然这位昭仪态度和蔼,言笑晏晏,看着很是温柔的样子,但三个女孩儿都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的谢了恩,接了东西,也就还席了。
见这情况,舒昭仪也没说什么,掀起面纱一角,浅啜了口酒水,目光却在盛惟妩身上很是流连了一会,有些遗憾跟惆怅的意思。
盛惟乔偶尔抬头时,她虽然把面纱放下去,也不是一直盯着盛惟妩看了,但还是忍不住频频打量盛惟妩。盛惟乔见这情形,难免心忖这位昭仪八成是看盛惟妩年纪小,被勾起了子嗣上的愁绪了。
也是,只看舒昭仪当众如此再三无理取闹、没事找事,宣景帝竟一直纵着宠着,如此稳固的地位,若能生下男嗣,在这偌大穆朝还不得横着走了?
到时候只怕孟太后都弹压不住!
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姐妹俩盛宠二十来年,愣是一无所出!
甚至连怀都没怀上过。
盛惟乔不免想到民间的一些传闻,说这都是因为舒氏姐妹早年接连谋害皇嗣,导致宣景帝膝下空虚,至今连位公主都没有的缘故,所以冥冥之中遭了报应,自己也生不出孩子来……不过盛惟乔觉得,若冥冥当中当真有这样的报应的话,也不能全怪人家舒氏姐妹,没有宣景帝的宠溺纵容,这姐妹俩哪里有本事谋害皇嗣?
当然这种大不敬的话,也就是心里想想,说出来可是傻了。
因为三个女孩儿领完舒昭仪的赏赐,时候就已经不早了,所以接下来没过多久,见宣景帝露出乏色后,舒昭仪也就吩咐摆驾回宫。
他们离开的时候,众人自然是一块去楼下恭送圣驾。
看着载了宣景帝与舒昭仪的宫车辘轳远去后,郦圣绪、元流光还有孟家彦三人也没了心情返回三楼继续,略说两句场面话,元流光跟孟家彦分别勉励了下黄无咎与盛睡鹤,也就叫众人散了。
离开的时候,赵栎本来还想抓着盛睡鹤再说会话的,但被赵桃媗借口:“你没见盛八妹妹困成什么样了?还好意思打扰人家回去吗?”
硬拉着赵栎走远后,她才恨铁不成钢的训斥这个不省心的兄长,“方才元姐夫跟那孟俊玉的唇枪舌战都忘记了吗?!二叔可是今科主考!亏你还要当着他们的面去跟盛大公子说话……这是唯恐害不了他?!”
他们兄妹这儿的事情且不提,且说盛家三人离了不夜阁之后,因为这时候夜色已深,又是灯会最后一日了,所以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就他们这一驾马车得得的碾过石板路,寂静中别有一番萧索的气氛萦绕,是整个长安已经沉入了梦乡的甜睡。
盛惟乔这会儿其实也很困了,但因为盛惟妩才上车就睡倒在她怀里,担心自己也睡着后,会让堂妹掉下去,只好强自支撑。
这么走了段路,她感到越来越疲倦,为了提神,就想说说话,随口道:“还好舒昭仪后来跟陛下都忘记了让你跟那黄子越继续比试的事情。”
话出了口,她猛然想起来,自己可还在生盛睡鹤的气的!
怎么就主动跟他说话了呢?!
正觉得憋屈跟后悔,但盛睡鹤已经带着笑意道:“乖囡囡,你觉得我不如那黄子越么?”
见盛惟乔一脸懊恼,咬着唇看着对面的车壁,知道女孩儿一定在后悔主动跟自己说话,他心里窃笑了下,决定找个话题引她开口,于是缓缓道,“我跟黄子越到底谁更有才学,终归是要到春闱里一较高下的,现在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就先说今晚的事情吧!昭仪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盛惟乔抱着盛惟妩的手紧了紧,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快,没有下意识的追问。
而盛睡鹤等了一会,见她没有作声,只好自己继续讲下去:“今日让我跟那黄子越斗诗,原本就是陛下跟舒昭仪的意思。我看的很清楚,怀远侯与孟俊玉打口舌官司时,那打扮成寻常下仆的靛蓝衫子内侍,从帐幕里走出来,跟宜春侯说了几句话之后,宜春侯点了点头,才插话提出斗诗的。”
“虽然不知道这主意究竟出自陛下还是舒昭仪,但这两位出来后,本来宜春侯直接请陛下判断我与黄子越孰高孰低了,却是舒昭仪提议再设题目比过……接下来就开始公然挑刺了,陛下出什么题目她都说不好,让她自己出也不行,最后甚至还闹到了要当众跳楼的地步。”
他轻笑了声,“昭仪这根本就是做给在座之人看的!”
盛惟乔告诫自己不要上他的当,所以尽管这会儿竖着耳朵在听了,却还是抿着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想来是因为孟十四小姐的缘故,让两位舒娘娘感到不安,这是专门借着游览灯会的机会,展示她们在陛下心目中地位的紧要吧?”盛睡鹤把她的反应看的明白,心中暗笑,面上则不动声色的继续道,“你没见方才孟俊玉脸色有多难看,那位怀远侯目送圣驾离远后的神情也未必轻松……”
说到这里见盛惟乔仍旧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他想了想,故意压低了嗓音,说道,“其实说起来也是陛下当局者迷了,也不想想舒氏姐妹什么出身,离了陛下根本什么都不是!那位舒昭仪嘴上口口声声的说着陛下厌弃她们姐妹了,实际上,可不是最怕陛下当真厌弃了她们吗?陛下这会儿越是表现的在乎她们,她们才闹的越厉害呢!倘若陛下不怎么理会她们,她们反倒是不敢作声了!”
“这正说明了陛下对她们是真心的!”盛惟乔因为正懊恼着居然主动跟他说了话,这会儿听了这话,忍不住抬杠道,“堂堂天子,愿意当着我们这么一班人对舒昭仪做低伏小,可见是当真爱极了她!你道你这点小心思,陛下会想不到?可他真心实意的喜欢舒昭仪,怎么舍得跟她玩心眼,用天子的权势,令她战战兢兢的服侍自己?!”
其实盛惟乔对宣景帝的“真心”没什么好感,毕竟这位天子的元后,噢,这会正式的称呼该是废后文氏,可没什么好下场!
想文氏跟宣景帝乃是少年夫妻,早先也曾恩爱甜蜜过的。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宣景帝有了新欢之后,冷落她也还罢了,最后非但将她赐死,甚至连家族都不能幸免……有了这么一节之后,现在再看他对舒昭仪的容忍跟讨好,盛惟乔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反感。
此刻强调宣景帝的“真心”,不过是为了反驳盛睡鹤罢了。
谁知道盛睡鹤闻言,低低的笑出了声,凑到她耳畔,声若蚊蚋的说道:“我对你也是真心的,我也愿意被你当众欺负……随便欺负!”
盛惟乔万没料到当着马车里近侍、躺在自己膝上睡着的堂妹的面,他也敢讲这样的话,哪怕他声音很低,可以确定绿绮等人都没听到,也不禁吓的一个哆嗦,差点把盛惟妩推到地上去了!
她慌忙一把搂住盛惟妩,定了定神,再用恼怒的目光去看盛睡鹤时,这人却已经恢复了正襟危坐,特别的目不斜视正气凛然,若非他低垂的长睫下,星眸中一闪而过的戏虐,就好像方才那句话根本不是他说的一样了!
“……”盛惟乔咬了咬牙,抱紧了妹妹,没作声。
但片刻后,马车到了盛宅,一行人下车的时候,她抢先出了车厢,先将盛惟妩递给底下力气大的婆子,看着那婆子接住了,自己却借口方才让盛惟妩睡在自己膝上,导致腿麻了,转头对还在车厢里的盛睡鹤娇滴滴道:“哥哥出来扶我一把,绿锦她们究竟女孩儿力气太小了,这大晚上的可别摔着我!”
按照她的想法,是趁盛睡鹤扶她的时候,借着晚上天黑,就附近几盏灯看不仔细,在他手上狠狠的抓上一把!
众目睽睽之下,让他痛极了都不敢作声,就这么吃个哑巴亏!
看这人以后还敢不敢冷不丁的调戏自己了!!!
结果……
盛睡鹤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二话不说,一步跨出车厢,撩袍俯身,在车辕上就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我是天子你就嫁给我?
盛惟乔:“????!!!!!”
这是什么话本啊摔!!!
“还是我抱你下去吧!”盛睡鹤迎着四周同样诧异的目光,理直气壮泰然自若,一脸“老子就这么好的哥哥”,柔声道,“天黑,又下着雪,咱们家现在住的地方这么小,也没个轿厅可以方便下车,让你麻着腿下车,万一磕着绊着怎么办?”
见盛惟乔满脸通红怒目喷火,似乎打算要跟自己拼命了,他慢悠悠的继续一句,“害羞个什么?过些日子你出阁,还不是得我抱你?”
他这话的真正意思只有盛惟乔明白,这是在提醒她,她要嫁人只能嫁给他的话呢!
若盛惟乔将来当真嫁给了他,他还不是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一时间盛惟乔气的眼睛都红了,想挣扎又挣不开,只得使劲揪他肋下软肉发泄。
然而盛睡鹤忍痛能力非凡,竟是面不改色,跟没了知觉似的!
由于夜幕的缘故,其他下人没看到这番小动作,闻言还以为是指这时候女孩儿出阁,得由兄弟抱上轿的习俗,倒是释然了:没错啊!三小姐出阁的时候,少不得得大公子抱上花轿呢!这做哥哥的,就是得护着妹妹,这会儿天黑着雪下着,三小姐腿麻着,大公子生怕这娇娇弱弱的妹妹下车时出什么岔子,抱她一把又怎么了?
如绿绮这种专门拖主子后腿的大丫鬟,抱着“也许小姐跟大公子之间的关系还有救”的想法,甚至在盛睡鹤将她抱下马车、恋恋不舍的放她下地后,还劝盛惟乔:“小姐要不干脆也让大公子扶您回房吧?毕竟奴婢们都是女流,今儿个这么晚回来,这会儿也真是没什么力气了,八成中途扶不动您啊!”
闻言盛睡鹤立刻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目光,心说老子明知道她跟那个绿锦,一度谋划着想毁了老子的前途,却一直没收拾她们,为什么?为的就是她们总能找到目前这种深得老子之心的将功赎罪的机会,让老子实在下不了手啊!
然而盛惟乔却简直快被气疯了,她指甲狠狠掐进盛睡鹤的肉里,皮笑肉不笑的将他推开:“我忽然觉得腿不麻了!不用你们扶,我自己回厢房!”
“小姐,您可别硬撑啊!”只是绿绮哪里肯信?
别说绿绮了,连盛祥都凑过来忧心忡忡道:“小姐,这儿到厢房门口虽然就几步路,可您身娇肉贵,万一中途有个擦伤碰伤的,天又这么冷,只怕好些时候才能好呢!要是落了伤疤那就更不得了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您还是让大公子扶您过去吧!您两位乃是亲兄妹,哪有那么多忌讳?”
这下好了,虽然盛惟乔还想拒绝被盛睡鹤占便宜的机会,但盛睡鹤在刚才那种情况下都能迅速找到理由上下其手,这会儿还有下人助攻,他怎么会不抓住?
当下反手一揽,将她再次抱起,明明搂在她腿弯的手故意暧昧的捏了把,面上却一派“好哥哥”的关切,正气凛然道:“大晚上的,可不许闹脾气!拖着一群人不能安置,明儿个看谁起的来伺候咱们?”
说着大步朝厢房走去……这情况在盛祥还有绿绮等下人看来,自然是盛睡鹤不耐烦盛惟乔明明腿麻着不好走路,却偏偏闹脾气不肯让他扶,索性直接把人抱过去了!
有他刚才那句“过些日子你出阁,还不是得我抱你”打底,盛祥等人非但半点没怀疑,见状还齐齐松了口气,彼此小声道:“真没想到都这么晚了,三小姐居然还要发脾气……还好大公子果断,将她带走了,不然再耗一会,不定天都要亮了!”
“就是就是!三小姐以前看着虽然有点娇气,但脾气还是很不错的,怎么越长大越刁蛮了呢?”
“唉,还好有大公子!”
“可惜大公子这会估计要被三小姐恨上了……唉,可怜的大公子,明明是为了三小姐好……”
这些人自以为话说的声音很小,然而雪夜寂静,盛惟乔又正是耳聪目明的年纪,听的简直是清清楚楚,一时间差点没在盛睡鹤怀里气晕过去!
见这人身高腿长,抱着自己也是几步就上了回廊,把一干下人甩在后面,她狠狠掐他之余,也压低了嗓音小声道:“你就做梦吧!我就是到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嫁了,也绝对绝对不会嫁给你!!!”
盛睡鹤闻言,眼都没眨一下,微笑着道:“你要当真这么做,那么大街上就只有一个我了。”
“你有那本事?!”盛惟乔冷笑,“你当你是当今天子么?!”
盛睡鹤低笑道:“我是天子你就嫁给我?”
“你要是天子我就天天祈祷改朝换代!!!让你这个昏君没个好下场!!!”盛惟乔愤怒的一句被盛睡鹤云淡风轻的堵回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要是天子你必然是皇后,我被改朝换代了乖囡囡你可也不会有好下场啊!到时候连咱们的孩子都肯定处境悲惨,你舍得?”
盛惟乔气的眼前一黑,想说什么,看着面前熟悉的格扇门,到底忍了,狠捶了他胸口一把:“地方到了,还不放我下来?!”
她本来还想再掐这人几把的,但这时候里头的绿锦等人看到回廊下风灯投出的人影,过来开门了,见盛睡鹤抱着盛惟乔,就是一惊:“大公子!三小姐这是……?”
“方才回来的路上,八妹妹困了,趴在乖囡囡膝头睡了一路,结果乖囡囡下车时腿就麻了,绿绮她们说今儿个伺候了大半个晚上,都疲倦的很,怕手里没力气扶不住乖囡囡,让我扶她过来。”盛睡鹤将盛惟乔放下,微笑,“结果乖囡囡不肯,在马车那里僵持了半晌,我想着天这么晚了,一直耗着也不是个事,索性把她抱过来了……左右乖囡囡出阁也得我抱,就这么几步路也没什么,是吧?”
闻言,绿锦等人顿时都用“我的小祖宗您都多大了为什么还跟人家四五岁小孩子无理取闹未果后满地打滚只能被家里人强行抱走似的让大公子依葫芦画瓢的把您抱回来了”的目光看盛惟乔,看的盛惟乔那叫一个吐血!!!
“看什么看?!”有苦说不出的盛惟乔抓狂的喊道,“还不快点去给我预备热水沐浴更衣好安置?!一个个呆头鹅似的聚在这里,不知道要干活么?!花钱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她这么一发作,绿锦等人越发认定了她又在无理取闹了,集体特别惆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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