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公主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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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公主之心-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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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丧葬的规格太高,用度也太奢侈了。”顿了顿,见顾庭树站在旁边,宛如钢铁木板似的,不禁关切地问:“庭儿,你不要太悲痛了。”
  顾庭树,自从得知家中祸事后,一直冷静持重地处理所有事务,没有露出一丝悲痛崩溃的迹象,更别说是流眼泪了,他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对母亲鞠躬:“是。”
  顾太太见他这样,既觉得宽慰,又很伤感,就叫他回去了。
  顾庭树一个人从院子里出来,此时暮色四合,百草凋零,远远地从京城里传来零星的鞭炮声音,似乎是要过年了。他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忙得来不及反省自己的内心。如今忽然安静下来,潮水般的悲痛几乎将他淹没了。
  他茫然地在院子里走,脚步虚浮而快,穿过了一道游廊,走过一道小桥,又踩过了一片泥泞的草地,旁边似乎有仆人跟他行礼问候,他胡乱应承了几句,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忽然看见一座朱红色的庭院,院子里晃着一只雪白的狗。顾庭树迈步走进院子里,推开暗金色的门,只觉得屋内光线昏暗,陈设洁净温暖,窗下影影绰绰地坐着一个纤瘦的人。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头脑一阵清明,轻声喊了一声:“灵犀,过来扶我。”
  灵犀正坐在窗前发呆,见他来了,急忙跑过去,还没碰到他的手,顾庭树仿佛再也坚持不住似的,直挺挺地栽倒下去。
  灵犀受不住他的力道,往后跌倒的时候还抱住他的脑袋,两个人纠纠缠缠地摔在了地上。灵犀挣扎着坐起来,把顾庭树的脑袋放在腿上,低声询问:“庭树?”
  顾庭树双目紧闭,脸色发白,然而气息还算平稳,大概只是累极了,灵犀呆了一会儿,朝外面喊:“秋儿!”
  秋儿探身进来:“怎么……”见屋内两人的情景,脸颊一红,转身又要走。
  “秋儿!”灵犀提高了音量:“过来帮我。”
  两个人试图把顾庭树抬到床上,灵犀抱着他的头,秋儿托着他的脚,还没走两步,秋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啊我不行,好重。”
  灵犀跺脚道:“这么没用!”
  她一个人把顾庭树拖到床上,给他理了理头发,又开始动手脱靴子,解衣服。秋儿站在一旁,探头问道:“要帮忙吗?”
  灵犀扫了她一眼:“不必了,出去把门带上。”
  顾庭树睡了两天,他甚至没有做梦。他的意识游离于世界之外,没有欢愉也没有痛苦。
  在一个下雪的晴天,他毫无预兆的醒来,室内一片明亮温暖,窗纸雪白透亮,映出一名女子认真读书的剪影。女子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挽着,一身宽松的麻衣,睫毛又长又弯,是个娴静柔媚的形象。
  一睁眼就看到这样的人,顾庭树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他从床上坐起来。忽然记忆苏醒,他心里又疼了一下,倒愿意永远地沉睡下去,这样就不必面对阿桃与幼子惨死的悲剧。
  灵犀放下书本,温柔地坐在他的身边,低声说:“外面下雪了,你去不去看?”
  顾庭树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声音含含糊糊地:“我不想去。”他这个时候像一个伤心极了的男孩子:“我哪也不想去。”
  灵犀站了起来:“那我出去玩了。”
  顾庭树这样年少,却骤然失去了极亲密的人。他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淡化这种悲痛。而在这个过程中,旁人并不能给予太多的帮助。
  灵犀虽然不能体会这种悲痛,但是看见顾庭树那样颓废沮丧,她心里也很不好过,因此对他格外地细心温柔。
  他平时就住在灵犀这里。秋儿和其他丫鬟们在外间守夜,灵犀在他床边的地板上铺设了床褥,夜里陪他说话解闷。
  元宵节过后,顾克天就要率兵去南边打仗了。之前这个机会是留给顾庭树的。顾将军只有这一个儿子,对他非常看重,愿意把世界上所有的财富、机遇都给他。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儿子是一个这么重情的人。
  顾庭树还没有从悲痛的情绪中复原,他神情颓丧,目光游移,脸上的胡茬连接到耳朵。他这个样子看起来比女人还要孱弱。
  他在顾克天那里挨了一百鞭子,一声不吭地回来了。院子里春光正好,灵犀带领一群丫鬟在院子里种植花木。整个庭院里热热闹闹的。
  灵犀见他脸色不太好,当时也没有说什么,趁着其他人都在忙碌,她一个人悄悄进屋子,才知道他被打了。
  顾庭树趴在黄色的藤椅上,整个结实的后背袒露出来,血红的鞭痕交错在上面,瞧着十分狰狞。他别过脸,轻声说:“我大概真的是废物。”
  灵犀手里拿着湿毛巾和药粉,小心翼翼地给他清理伤口,又说:“你是长情的人,不是废物。若是挚爱的人离世,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去做别的,那种冷血的人才叫人瞧不上。”
  顾庭树把脸埋在手掌里,只是不说话。
  “你要不要听听,阿桃临死时说了什么?”灵犀忽然说。
  顾庭树沉默着。
  “她拉着我的手,一直问你有没有回来,还说之前惹你生气,不知道你气消了没有。”
  这句话刚说完,顾庭树的捂住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吧,”灵犀慢慢说:“我希望你哭过之后,能就此放下这件事。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啊,有时候脆弱得一句话就流泪,有时候又会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顾庭树腾出来一只手,手背上湿漉漉的全是泪水,他背对着灵犀,笑了一下:“小姑娘,还轮不到你来教我人生道理。”
  灵犀见他这样,知道心结已经去了大半,遂专心地给他涂擦伤痕。
  顾庭树咬牙忍耐了一会儿,忽然说:“灵犀,这种事情交给其他丫鬟来做吧,怪腌臜的。”
  “没事,我不嫌。”手掌迅速地在他背上拍打。
  顾庭树疼的头皮发麻,然而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到三月份柳树吐新芽的时候,顾庭树终于缓过神来,开始去院子里散步了,偶尔也跟旧日的朋友出去骑马射箭。并且为了表示与过去诀别,他去街上玩的时候把头发也剃掉了。
  顾将军出去打仗,倒是不约束他,顾太太一看见他的光头,气得差点晕过去:“逆子!”
  顾庭树解释道:“这是为了追念亡妻。”见母亲气的不行,急忙躲远了。
  灵犀看见他这副模样,倒是很新奇喜悦,仰着脸看了一会儿,点头道:“很好,看起来像一个和尚。”
  顾庭树摸了摸头皮,显得有一点不好意思。他回到屋子里,闲的没事把自己的佩剑取下来,用丝绸手帕反反复复的擦拭。这个时候他有点后悔没有随父亲一起出征,南方的犬戎族凶残暴虐,又骁勇善战,与顾将军的军队僵持了一个多月,总是分不出输赢。凌帝那里已经很不满意了。虽然阿桃的死让他悲痛,然而时间久了,他发现这种痛苦并不是那么难以容忍。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的,并且未来的生活里也总会有更多的惊喜和意外,比如……
  灵犀手里拿着一个红艳艳的信封跑进来,她从柜子上找来剪刀,又把其他佣人都支走了,这才郑重其事地拆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用金粉写成的请帖。
  灵犀细细地看了,先是呆了一会儿,继而翘起嘴角微笑,笑完又把请帖放下,痴痴地望着窗外。
  顾庭树走过来,好奇地问:“得了什么宝贝”不等灵犀回答,他把请帖抓过来瞧了,很意外:“呦,昭明公主大婚。”
  灵犀伸着手蹦蹦跳跳地去抢:“还给我,还给我!”
  顾庭树把手举高,只是问她:“公主为什么单单给你发请帖,你们两个有交情?”
  “没有。”灵犀两手抱着他的胳膊,掰树枝似的往下拽:“她丈夫给我的。”
  顾庭树沉下脸,又把请帖看了一遍,念道:“蓝家三公子蓝华年,这个蓝华年是什么鬼东西?”
  灵犀一把将请帖夺下来,小心翼翼地藏到袖子里,理直气壮地:“我朋友。”
  顾庭树慢慢地走近她,又见她退到床边,无路可走了,忽然扑过去把她抓住,伸手在她袖子里掏,语气很不信任:“你整天待在家里,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你们怎么联系的,发展到哪一步了?”
  灵犀又笑又躲,活鱼似的在他怀里翻腾,只得说:“蓝华年是贝贝的大名,我们俩是小时候的朋友。”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了,又红着脸整理衣服。
  顾庭树想了想,蓝贝贝的确在家里排行第三,这才相信了,又感慨道:“你这位朋友好运气。昭明公主生的极貌美,又是所有皇帝女儿里面最受宠的。这次嫁过去,只怕要把半个国库都当嫁妆呢。”
  灵犀理好了衣服,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微微点头:“是的呢!某人要觉得惋惜了,这么好的事情,怎么没有落到他的头上呢?”
  “谁呀?”顾庭树很惊奇地问。
  “顾将军家的长公子啊。”灵犀道:“本来这位又美又富有的公主是指给他的,后来被一个野丫头给调换了,他心里指不定怎么懊悔呢?”灵犀正嘲笑着,忽然发现顾庭树就站在自己身后,忙站起来要跑,却被顾庭树一把抱住。
  外面的丫鬟正嘻嘻哈哈地浇水扫地。屋子里静悄悄的,香炉里散发着淡淡的橘子气味。顾庭树温柔地亲吻着灵犀的唇舌,半晌才松开她,又抓住她的腰,低声笑道:“腿软了吗?”
  灵犀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喘息。
  “为什么总是躲我?嗯?”
  “没……没有。”
  “那你晚上不要跟秋儿睡了,到我的床上来。”
  灵犀扫了他一眼,不傻装傻地说:“你那么大的人了,还要跟别人睡吗?”
  顾庭树无奈地看着她,然后说:“你知不知道,像你这个年纪的少夫人,已经可以做母亲了。”
  灵犀谨慎地回答:“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话没说完,只觉得腰上一紧,不由自主地更靠近了顾庭树。
  “我要你,现在听懂了吧。”顾庭树凝视着她的眼睛:“你只说行还是不行,”顿了顿又微微一笑:“不行的话,我要亲到你说行为止……”
  “少爷少爷!出事了”一个小丫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顿了一秒钟,转过身就跑:“我过会儿再来。”
  顾庭树认出来这个丫鬟叫梅香,是何幽楠身边的人,于是叫住她,很坦然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又问:“出什么事了。”
  梅香这才转过身,双目垂泪,沮丧道:“大奶奶要削发当尼姑呢,谁也劝不住。”
  顾庭树愣了一下,看向灵犀。灵犀也觉得很诧异:“大嫂怎么会有这种念头。”顾庭树再也不说什么,抬脚就走了。这一去一直到半夜才回来,又长吁短叹了很久才睡下。
  第二天灵犀问他缘故,他面容悲伤,半晌才说:“我去问她,她也不理我,只是在收拾东西。胭脂水粉之类的全扔在了水沟里,平日里爱写的诗词也都烧了,院子里的花没人整理,也枯萎了一大半。看她的意思,是真的不留恋红尘了。”低头想了想,很伤感:“幽楠一直是谪仙般的人物,世俗的环境本也容不下她,但是以后青灯古佛的日子,又如何打发呢?”
  灵犀只好在心里冷笑了几声。何幽楠在顾少爷的心里是白月光、朱砂痣,神仙姐姐一般的人品相貌,自然是白璧无瑕的。不过据灵犀冷眼观察,这位何氏岂止是留恋红尘,简直是要在红尘里打滚了,表面上冷冷淡淡的,心里比谁都更想拥有,更想得到。
  “也许她忽然勘破红尘了呢。”灵犀不怎么热心地安慰他。
  顾庭树只是摇头叹气,又说:“她要是出家,最好是在咱们自家的寺庙里,这样还能时时见着。若是去了外面,不就成了永别了,唉,我心里好难受!”
  灵犀在心里打翻了一缸陈醋,当下也没有说什么,甩手就走了。
  过了几日灵犀去顾太太那里请安,问起了这件事情:“好好的,大嫂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顾太太手里捻着佛珠,最近也开始吃斋念佛了,她说:“做尼姑好啊,修阴德,除戾气。”
  灵犀心里更觉诧异,心想瞧这话的意思,好像何氏做了什么损阴德的狠毒之事。但是接下来顾太太也就没提这个话,只是教她跟顾少爷和睦相处,为顾家繁衍子嗣。灵犀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到傍晚的时候才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好,十万字了,宅斗的副本基本可以结束了

  ☆、爱

  何幽楠随身只带了两件粗布衣裳,一串佛珠,一双布鞋。没有丫鬟愿意随她同去,她也没抱怨,自己背着一个小包袱就走了。她要去的地方很远,在京城外十几里远的兰若寺。
  顾庭树牵着一匹马,垂头丧气地跟在她身边,似乎仍然不愿意接受现实:“何姐姐,你干嘛要出家?又偏偏去那么远的地方。”
  何幽楠只穿一身青布棉衣,头上一根木钗,不施粉黛,脸上带着很少见的笑意,她了一眼顾庭树,慢悠悠地说:“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你才到我的肩膀,现在已经这么高了。”
  顾庭树绷着脸:“为什么要走?”
  “你往后要懂事,多听你父亲的话。”
  “到底为什么走?”
  何幽楠转过脸,看着春光下的山色,淡淡地说:“以后可能永远也见不到面了,为什么不说点别的。”
  “你,”顾庭树深吸一口气:“你可以永远留在顾家,没人会伤害你,我护你周全。”
  何幽楠看着他,一双眼睛出奇地明亮:“除了护我周全,你还能给我什么?”
  “我……”顾庭树一时间语塞:“你、你要什么?”
  何幽楠转过脸,什么也不说了。她不说话,顾庭树也不再说了。
  几公里的路程,平时骑马都嫌累,但是今天时间过得非常非常快。他们一步一步地沿着官道往前走,春风的热度和灰尘的气味萦绕在四周,这就是离别的味道了。
  不远处的山上矗立着一座灰蒙蒙的寺庙。“这就是了。”何幽楠停下脚步。
  两个人匆匆地看了对方一眼。
  “路上小心。”何幽楠说。
  顾庭树又看了她一会儿,眼眶里有些发热,他犹犹豫豫地转过身,牵着马返回来时的路。
  “庭树。”何幽楠手里拎着小包袱,静立在漫天黄沙中:“我想要的,是你。”她平静地开口:“你的人和你的爱。”
  顾庭树背影一僵,直直地站着。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我以为我们永远都可以那样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又把心给了别的人。”何幽楠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你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她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朝山上走了。高山巍峨,山道崎岖,她一步一步地往山上走,前路没有光明,道路又是崎岖苦难的,就像是她的一生了。
  过了很久,顾庭树才转过身,虽然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他一直看着那座山,郁郁葱葱连绵不绝,那是他少年时代的爱。
  顾大少爷又经历了一次迟到的失恋,颇为颓丧了一段时间,因此对家事也不怎么在意。灵犀倒是有心打探。果然何幽楠不是自愿离开,而是被顾太太强行逼走的。
  这是很机密的事情,当天两个人的谈话没有第三人知道。但是据顾太太身边的丫鬟提过几句:“太太病好以后,问过阿桃的事情。”
  灵犀心中一动,又想到顾庭树说过,海棠临死都不肯承认害死了阿桃和孩子。当时大家都以为,海棠是为了逃避谋害顾家长孙的罪名。现在想来,倒是真有些可疑的地方。那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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