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恍然,“怪不得呢。”
武威侯又看着花颜冷笑,“到了本侯这一代,子斩出生后几年,本侯就去过临安,可是花家祖父拒不相见。后来,本侯就懂了。”
“侯爷懂了什么?”花颜问。
武威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答,而是道,“去年,正是四百年,本侯发现,已不必再找花家,你看不上太子殿下,喜欢子斩。为了他,竟然去南疆蛊王宫夺蛊王,如此不费吹灰之力破局,本侯甚喜。”
花颜毫不留情地说,“但是没想到,事与愿违,我到头来还是坐了太子妃。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过的,我不能否认,但是如今,我想说,让侯爷失望了。”
“的确是失望了。”武威侯承认不讳。
“所以,你就放弃了子斩,选了苏子折?”花颜得出结论。
“不错,本侯与数代先祖,煞费苦心,等了四百年,就是为了等他。可是他呢,空有表面的狠辣,心里善良的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能伤筋动骨,再加之因为他母亲的关系,使得他嘴上不屑,心里却十分维护云迟。维护他,就是维护南楚江山,本侯要这样的儿子何用?哪怕他是怀玉帝,也是要之无用,本侯不如扶持苏子折。只有他,才是复国后梁的希望。”
花颜不语。
武威侯盯着她,“本侯倒是没想到,如今哪怕知道怀玉是苏子斩,你都要放弃他。可见,你与本侯也没什么不同。他就是一个可怜人,四百年前,他被迫放弃后梁天下,四百年后,我放弃他,你也放弃他,无论活多久,他都是被人放弃的那一个。”
花颜一时间心绪不平,想反驳武威侯,但他说的是事实,她怒极而笑,“侯爷好生厉害,几句话,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话落,她漫不经心地道,“可惜,侯爷看不见了,就算你选择了苏子折,也看不见他是赢是输,是胜是败了。”
“你要杀了我?”武威侯冷笑。
“本来今日我是来杀侯爷的,只不过,我又改主意了。看侯爷在这里待的这么舒服。不如就待一辈子吧。我会吩咐人将这里打上死牢的烙印,无论将来外面天色如何变化,唯有这里,永远暗无天日,终身圈禁,比杀了侯爷要好的多。”花颜说完,也不多待,转身向外走去。
武威侯死死地盯着花颜的身影,直到她被人簇拥着消失不见。
大理寺卿听到了了不得的大事儿,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红白交加下,让他整个人生出惊恐和癫狂,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进来,太子妃没让他回避,他也该回避的。否则,就不至于不要命地听了这要命的大事儿了。
他胸无大志,最是刚正不阿,只想守住这大理寺卿的饭碗就行了,没想立功,只求无过啊。
出了大理寺天牢后,大理寺卿亦步亦趋地跟在花颜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心里希望花颜把他当作空气忘了。
可是花颜怎么会忘了大理寺卿这么个活人呢?她停住脚步,转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大理寺卿,“大人,你是太子殿下一手提拔上来的,就是殿下的亲信之人,这般畏畏缩缩,可别辜负了殿下的栽培之心。”
大理寺卿心神一凛,顿时恭敬垂首,“太子妃说的是,下官一定谨记,不敢忘了殿下的栽培。”
他怎么敢忘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夫妻一体,为娶太子妃,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呢。
花颜压低声音,“若是我所料不差,武威侯熬不住了,近日大理寺天牢怕是会不平静,大人也不必提前打草惊蛇,该如何就如何,我自有安排。”
“是!”
花颜转身上了马车。
随着她离开,大理寺卿抹了抹额头的汗,天下女子多不胜数,但鲜少有哪一个,你在面对她时,就觉得压力徒增,她明明轻言慢语,却让人大气都喘不过。
回到东宫,下了马车,方嬷嬷怕花颜再去书房,立即说,“太子妃,您休息一会儿吧。”
花颜点头,“让人备水,我沐浴。”
方嬷嬷颔首,从天牢出来,是该去去身上的霉气。
回到凤凰东苑,方嬷嬷带着人将水放好,花颜褪了衣衫,洗去一身汗渍,也将武威侯的话语让她心里落的郁气一并清洗了去。
她反复地琢磨武威侯的话,想着武威侯后来懂了什么?为何他那个眼神看着她,死活不开口?
爷爷一定知道!
出了浴桶,她提笔往临安写了一封信,交给花家暗卫送了出去。
都到了这个时候,但有什么,爷爷也不该再瞒她了吧。
写完信,花颜回床歇了一个时辰,去了书房。
五皇子在书房,见到花颜来了,立即站起身,恭敬见礼,“四嫂。”
花颜对他摆摆手,见他气色不是很好的样子,眉眼隐着疲惫,温声道,“小五,凡事过犹不及,要学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该休息还是要休息。”
五皇子也觉得自己有些急了,诚心受教,“四嫂说的是,我一会儿就去休息。”
花颜点点头。
二人一同批阅奏折,有不会下手的奏折,五皇子请教花颜,渐渐地,也品味出了对应什么样的事情什么样的人该有什么样的应对之法。
有些需要叫来朝臣细问的,他请教花颜后,当即命小忠子将人喊来东宫。
这一日,安书离的离开,并没有让朝局发生乱象,往来东宫的官员络绎不绝,朝堂上各部门有序地运转着,无人生乱。
傍晚十分,花颜喊来了赵清溪。
赵清溪见到花颜,也规规矩矩地见礼,之后笑着说,“太子妃保重身体。”
花颜浅笑,“我会注意的。”话落,拿出五皇子给她的御林军、禁卫军、五城兵马司有军职的人名单和卷宗,“你与我一起看看。”
赵清溪懂了,对花颜道,“家父生前,留有一封内城兵马分属派系的名单。若是太子妃需要,我这便去取来。”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花颜笑着点头,“小忠子,你陪着赵大人走一趟。”
“是。”小忠子干脆应声。
赵清溪回往赵府,花颜将几本重要的奏折批阅后,总觉得心不在焉,她蹙眉,喊出云暗,“云暗,你前往赵府一趟,保护赵大人。”
“是!”云暗夜不多问,立即去了。
五皇子在一旁听的发愣,“四嫂,怎么了?赵清溪不过寻常回一趟赵府而已,能有什么危险吗?”
花颜放下笔,端起热水喝了一口,“我心下颇有些不踏实,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很奇怪。左右不过是让云暗跑一趟,无事更好。”
五皇子点头,自然不会说花颜实在太过小心了,只想着四嫂是孕妇,大约是孕妇很容易会多思多想。
花颜站起身,立在窗前,她感应敏锐,想着也许在她踏出大理寺天牢后,武威侯就有所行动了。她没有小看武威侯,但他到底怎么出手,难道是拿赵清溪开路?
赵清溪从哪里看是武威侯破局的突破口?
她想着想着,心底一寒,赵清溪若死了,消息传出去,首先是梅舒毓会疯。
第九十一章
无论是赵清溪,还是梅舒毓,当下的南楚朝局,必不可少。
花颜想到此,当即做了决定,“云意!”
“太子妃!”
“调东宫暗卫,再去赵府一批人。”花颜吩咐,“务必保赵清溪安然无恙。”
云意应是,立即点了人,又去了赵府。
诚如花颜所料,赵清溪刚踏进家门,便被人用刀剑架住了脖子,小忠子惊呼声还没出口,便被人一脚踢飞了过去,他“啊”地惨叫一声,吐了一口血,顿时昏了过去。
赵清溪看不见是谁用剑架着她,那人立在她身后,武功极高,她只能看到架在脖子上的宝剑,寒光闪闪,带着嗜血的锋利。
这柄宝剑剑刃很薄,只要被后人稍有动作,她就能一命呜呼。
她勉强稳住心神,问,“你是何人?”
“我该喊你赵大人呢?还是该喊你赵小姐?”这人一身黑衣,影子落在地上,也是黑黑的一团。
赵清溪没听出是谁,只听到这个声音很年轻,似乎是个年轻的男子,她脸色发白,“自然称呼本官赵大人。”
黑衣人哈哈大笑,凑近她耳边,“可是我喜欢喊你赵小姐。你可知道,我早就想尝尝你的味道了,你还没便宜梅舒毓吧?噢,对了,你们两个都在孝期,自然不能行鱼水之欢……”
赵清溪面色一变,身子抖了起来,“你是谁?”
没有哪个女子,遇到这种事情会不怕的,赵清溪再坚强果敢,也不例外。
黑衣人邪笑,“一会儿躺在床上,你就知道我是谁了……”说着,黑衣人扛上赵清溪,进了内跨院。
赵清溪又是惊惧又是羞愤,想着她若是死了,梅舒毓……梅舒毓……
她心都哆嗦起来。
她还想着,她还没给太子妃名单,她还有她娘,她若是死了,她娘该怎么办?
“你不要试图咬舌自尽,我告诉你,没用的,你就算咬舌自尽,我也会在你身上尽兴……还有你娘,她已在我手中,你最好乖乖听话……”黑衣人警告。
赵清溪牙齿松开,尝到了一嘴的血腥味,咬牙问,“我与你有何冤仇?”
“你的确与我无冤无仇,但谁叫你让我喜欢呢!否则刚刚一照面,你就死了。如今嘛,先让我尝尝你的味道,折磨够了你再说,你若是伺候好我,我兴许就不杀你了,你若是记仇,不如就记在云迟身上,他杀了我娘。”黑衣人一边扛着赵清溪走一边说。
赵清溪身体抖成了筛子,心里也好不了多少,但她脑中快速地转着,想着太子殿下何时杀过妇人?忽然,她灵光一闪,脱口说,“你是苏幻。”
苏幻脚步一顿,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聪明。”
赵清溪心底沉入谷底,苏幻她知道,加敏郡主的儿子,加敏郡主害皇上,诚老郡王与太子殿下找上门,加敏郡主自尽而死。她怒声说,“是你娘先害皇上的,太子殿下不过是……”
“嘘,我不喜欢听你说云迟。”苏幻阴狠地回过头,“再说我就封了你的嘴,毒哑了你,让你发不出声音。”
赵清溪闭了嘴。
赵府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府邸哪怕在阳光下,也透着阴沉之气。
苏幻扛着赵清溪穿梭在赵府中,如入自家之地,很快,就扛着赵清溪来到了她的闺房。
赵清溪心里一灰,伸手去拔头上的簪子,她簪子还没拔掉,便被苏幻扔在了床上,只见他扯了面巾,仍在一旁,钳住了她手腕。
苏幻刚要俯下身,屏风后忽然窜出一人,手里拿了一顶灯台,对着他就砸了过来,“畜生,放开我女儿!”
苏幻没防备,被砸了个正着,额头顿时流了血,他看清冲出来的人,骂一句“你这个疯妇人!”挥剑一剑穿了过去。
“娘!”赵清溪睁大眼睛,凄厉地喊了一声,手中的簪子对着苏幻脖子刺去。
苏幻抬手挥落赵清溪的簪子,只觉得后背一股凌厉的杀气,他面色一变,当即抽出洞穿在赵夫人身上的宝剑,身子快速地一滚,躲开了致命的一剑,但胳膊划了一道血口子。
来人不等他喘息,又欺身上前此处第二剑。
苏幻看清来人惊骇,“云暗!”
云暗冷笑一声,“云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太祖暗卫被策反,一直是云暗心里的一个结,早先一路忍辱负重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花颜,如今云幻又出现在了他面前,他岂能放过?
赵清溪从床上爬起来,下地抱住倒在血泊里的赵夫人,泪流满面,“娘……”
赵夫人睁大眼睛,似乎想更清晰地看清赵清溪,苏幻的一剑很准,正中心脏,她颤抖地伸手摸赵清溪的脸,一口口地吐血,“溪儿……娘……娘去找你父亲了,你要好好活着……”
“娘,不,你别死……你别丢下我……”赵清溪抖着手要将赵夫人抱起来,奈何她抱不动,“娘,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就找天不绝……神医能起死回生……”
赵夫人抓住她的手,“溪儿……没有你父亲,娘真的活不下去……娘知道你有出息……知道你给自己选了一个好夫君……娘这些日子时而清醒时都看的清楚……娘去了……你和毓二公子好好的……娘怕时间久了,你父亲不等我……”
赵清溪哭的眼泪糊住眼睛,“娘,你别走……溪儿没了父亲……不能再没娘了……”
“你有夫婿……以后好好过日子……娘和你父亲九泉之下也能……安心……”赵夫人声音渐小,盯着赵清溪的脸,看了最后一眼,闭上了眼睛。
赵夫人的身子软下来,手臂垂下,断了气。
赵清溪抱着赵夫人的尸体怎么喊她也再不应答时,痛哭失声。
苏幻的武功不及首领云暗,他再被杀得无还手之力时,放出了信号弹,一批黑衣人现身,围住了云暗。
苏幻喘了一口气大笑,“云暗,今日这里才是你的死期。”
云暗寒着脸不语,与这批黑衣人对杀起来,就在苏幻以为今日云暗是他刀下菜时,忽然有大批的东宫暗卫涌入了赵府,围住了苏幻和他的人。
苏幻面色彻底变了,“十二云卫?”
云迟走时,除了带走了凤凰卫外,十二云卫只带走了云影,其余人都留给了花颜。
如今云意带来的这批人,有一半十二云卫,苏幻和她的人不是对手。
鲜血染红了赵府的红墙碧瓦水榭宣台,一具具黑衣人的尸体横陈在赵府院内。
云暗亲手将刀剑架在了苏幻的脖子上时,对他问,“你还有什么遗言?”
苏幻脸色灰败,“我想知道,我今日怎么败露的?”
“你没败露,是太子妃不放心赵大人。派了我跟来。”云暗不吝啬让他死的明白。
“太子妃,又是太子妃!”苏幻阴狠地说,“统领就该杀了这个祸国的女人,早杀了她,后梁的复国大业早完成了,她真是红颜祸水,统领偏偏舍不得对她下手……”
云暗冷眼看着他辱骂花颜,挥手毫不客气地一剑结束了他的生命。
赵府血雨腥风后,恢复平静。
赵清溪哭晕之前,找出了名单,递给云暗,“这是名单,替我谢谢太子妃相护。”
若没有花颜派人来,她这条命今日也死了,若是以前,她不怕死,但自从与梅舒毓两情相悦,她怕死的很,梅舒毓专情的很,她若死了,他岂能独活?
云暗点头,云意留了几名东宫暗卫在赵府,与云暗一起带着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小忠子回东宫复命。
花颜一直在等消息,见云暗和云意一身是血地回来,她脸色微变,“赵大人可出事儿了?”
“太子妃放心,赵大人没出事儿。”云暗摇头,将赵府的遭遇经过复述了一遍。
花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替赵清溪难受,“赵夫人与赵宰辅夫妻二人,也是天下少有的夫妻了。”话落,她看了小忠子一眼,“把他送去天不绝那里,尽快医治。你们下去吧!”
云暗和云意退下去。
方嬷嬷念了两声阿弥陀佛,“幸好太子妃您料事如神。”
花颜深吸一口气,揉揉眉心,“让福伯去给赵大人传话,给她七日假,好生料理赵夫人丧事。”
方嬷嬷应是,立即去了。
第九十二章
五皇子目瞪口呆地听着青天白日里这一桩赵府的血雨腥风,原来不是四嫂因为孕妇多思多想,而是真真实实估算准了。
他看着花颜,“四嫂,你是怎么觉得赵大人一定会出事儿的?”
花颜揉揉眉心,展开赵清溪捎回来的名单,名单上第一个人名让她脸色十分难看,她盯着那个人名看了片刻,回答五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