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
“你够了!”统领震怒,眼睛又嗜血地看着她。
花颜住了嘴,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那黑衣人。
那黑衣看看她,看看统领,见从不准许人挑衅的统领,此时却没拔出腰间的剑一剑杀了花颜给她一个透心凉,便意会统领这是不反对,对统领拱了拱手,立即下去了。
他走之前,还是关上了机关的门。
花颜本想着能出去瞧一眼,后梁陵寝是哪个出口,可是显然,不给瞧。
她想着云迟大约一定想不到统领将她劫持来了后梁皇室陵寝,指不定如今在哪里掘地三尺地找她呢,谁人能想到这人带着他躲进坟墓里?
若是她,也想不到。
“想出去?”统领森然地看着她。
花颜没力气再站着,索性蹲下身,有气无力地说,“上一辈子,我就想嫁入后梁东宫,入了东宫后,又进了皇宫,无论是死前还是死后,就想进后梁皇室陵寝。却没想到,时隔四百年,我轻而易举进来了这里,最想的却是吃饱了出去?”话落,她与他闲话家常,似忘了两人是敌人,“你说,是不是造化弄人?”
统领冷冷地看着她,“你是因为南楚太祖想要复生你,才断了你入后梁皇室陵寝,你就没想过报复他?”
花颜笑了笑,地面太凉,哪怕她蹲着累,也不敢蹲下,毕竟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这也是她哪怕饿的前胸贴后背,也不敢将就着吃那冷掉渣的东西,一时生怕吃了此时大病一场,而是怕他犯了脾气,在她肚子里闹腾起来,再折腾的昏天暗地地吐,她如今没力气,受不住。
她挪动了一下脚,没什么情绪地说,“报复什么?云舒对我也是一片痴情不是?他做的事情虽然不讨喜,但痴情没错,他也赔了自己的一生给我,到死没立皇后没纳妃嫔,空置六宫,没留下一个子嗣。哪怕是死了,也化成灰,装在了匣子里,搁在了我脚边。恩恩怨怨,也就百年沧海桑田,过去也就过去了。”
那统领冷笑,“你倒是想得开。”
“不想的开能怎样?我扭转乾坤,倒转轮回,回到四百年前,杀了他?”花颜嗤了一声,“人生一世,有什么过不去的砍,我上辈子一根筋了,飞蛾扑火,落得那个下场。这辈子,总也学乖了。”
那统领盯着她,见她面上云淡风轻,明明一张苍白的脸,须臾间就能倒地不起,但却韧劲儿十足,他嘲讽,“你这一张嘴倒是伶牙俐齿。学乖了就是让你乖乖嫁给云迟?”
花颜抬眼看他,心念转了转,故意地笑着说,“你不知道吗?我嫁给云迟,是为了你弟弟苏子斩。”
那统领冷哼一声,“愚蠢。”
花颜问,“苏子斩在哪里?”
那统领一瞬间又嗜血了眉目,森冷地说,“死了。”
花颜盯着他的眼睛,摇头,“我不信。”
那统领寒声道,“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
花颜闭了嘴,她不相信苏子斩死了,但也不觉得统领有必要骗她,只是想不透,他是怎么得手堂而皇之地以假乱真代替苏子斩参加宫宴的,苏子斩知道不知武威侯府是后梁后裔?若是知道,他会同意这个人抓了她?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花颜蹲不住了,又站起身,对他说,“你的手下动作真慢。”
那统领看死人一般地看着她,没说话。
花颜其实不想跟他说话,但是这坟墓里就她和他一个活人,不说话,冷的很,饿的很,说话还能多挨过那么一刻半刻。
不过如今,她实在有些挨不住了,颇有些后悔自己娇气挑剔,都到什么时候了?身在屋檐下,在这后梁皇室坟墓里,她还挑剔个什么?冷掉渣也是饭,有的吃总比没的吃强。
她这时觉得,都怪云迟,把她养娇了,惯坏了,宠的没边了,如今后果来了。
不知道云迟如今可还好?
她不敢想,云迟那么宠惯着她舍不得他生怕她眼睛错开她就出事儿,如今真遭了谋算,他一定食不下咽寝不安,怕是不吃不喝地在找她,估计都找疯魔了。
她只期盼他与她感同身受能知道她没被人杀了,能冷静镇定没失了心智,身边能有人能劝他,他能听从,让他多少吃些饭。
大约是想着云迟,花颜挠心挠肺的饿又好了些,尚且能忍受了几分。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了力气,虚脱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让她感觉周身都冷的不行。暗暗想着,但求这孩子,她能够脱险,将来如果能顺利生下来的话,可别落下寒症。
统领瞅着花颜,见她似乎真的难以支撑了,眼底黑了黑。
又过了片刻,就在花颜喘气都觉得饿的疼时,外面终于传来了动静,“统领。”
“拿来。”统领冷声开口。
那道门又重新打开,黑衣人恭敬地将篮子递给统领。
统领伸手接了,沉沉地怒道,“怎么这么久?自去领罚。”
那黑衣人眼神微变,但还是恭敬地应是,也没为自己辩解一句。
门重新关上,统领将篮子放在了花颜面前,“饿死了吗?没饿死,就起来吃。”
花颜自然还没饿死,不过快了,如今饭菜来了,篮子还是早先那个篮子,但隐隐约约能闻到饭菜的香味,显然,热的饭菜才能散出香味,不过这么久才拿来,显然这一顿饭送来的不容易。
尤其他们待的地方特殊,她隐约地记得,后梁皇室陵寝坐落在百里无人烟的地方。
她伸手挑开遮盖的厚布,里面放了好几个十盒,两个碗,两双筷子。
她不客气地指使面前的人,“快些,把这些都摆出来,我没力气。”
统领寒着一张脸,“用我喂你吗?”
花颜瞥了他一眼,“你若是有这么好心,自然也行。”
统领冷笑了一声,伸手将里面的十盒都拿了出来,一一摆在面前。
花颜自然知道他没那么好心喂她,软着手腕拿起筷子,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统领似乎十分嫌弃她吃相不雅,冷冷地又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花颜自然有了吃的懒的再看他,她早先交代的话那黑衣人倒是记在了心里,所以,都没有她不能吃不想吃的东西,于是,她一时间吃的畅快,热乎的饭菜下肚,让她困的快饿成干树皮的胃口总算回暖了些。
但多日不曾吃饭,她也不敢一下子吃撑,所以,起先狼吞虎咽了一阵垫了底后,便又蹲起身,慢悠悠地吃着,吃了个八分饱,便放下了筷子,从篮子里取了那壶热茶,倒了半碗,端着喝了起来。
吃饱喝足了,她才惆怅地觉得,能吃一顿热乎的饱饭,多么幸福。
这时候,她倒觉得这统领虽心黑手黑不是人如恶魔,但还没良心喂了恶鬼,好歹管了她一顿热乎的饭菜。对待阶下囚,他也算是个有那么丁点儿让她感激一下的敌人。
不过吃饱喝足,她也有了力气想他,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觉得本该见到她就恨不得杀了她的人,是怎么个心思如今这样对她尚且还算称得上好的。
总不能因为苏子斩是他弟弟,在北地,他可没这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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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九更,这是四更
第六十章 (五更)
往日,花颜吃饱喝足想睡觉,软软的锦绣被褥铺就的红木床,轻纱如烟的软帐,云迟陪着她睡时,她窝在他怀里枕着他胳膊,睡的安然踏实。
如今,同样是吃饱喝足,花颜昏迷得久,加之醒来又冷又饿,如今吃了饭,顶多恢复了些许力气而已,丝毫不困乏,脑子里满打满闹地转着心思。
“怎么?想着怎么杀了我逃出去?”统领放下筷子,冷眼睨着花颜。
花颜耸耸肩,“可能吗?”
统领冷笑,“知道不可能就别想。”
花颜“呵”了一声,也斜眼瞅着他,知道不可能,想想都不让?他控制着她,不杀她,还能管得住她想什么?她瞧着他,“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想着既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应该是与苏子斩排着的。
统领冷着颜色不答。
花颜看他的模样,知道问不出来,便问别的,“我们要在这墓室里待多久?”
统领冷冷地道,“待到你死。”
花颜对他翻了个白眼,“你不说我也知道,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不杀我,这墓室也只不过是暂时躲避风头的地方,不过,时间上不宜太久,否则,保不准云迟找来。你若是不想让他找到,那么,势必得尽快离开。”
统领冷笑,“他找来更好,岂不知我正等着他找来,就在这里,杀了他。”
花颜像看没脑子人一样地看着他,“要想杀云迟,杀我是最快的法子,我们夫妻一体,你如今却不杀我?但又想杀他?这是什么逻辑?有简单的路不走,非走难的?这样都转着过瘾?我真怀疑,布出如此天衣无缝的阴谋来抓了我到这里的人是你吗?脑子好像不够用啊。”
统领霎时脸上又聚上了风暴,死气沉沉地说,“我杀他,让你看着他怎么死。”
花颜笑着点头,语气轻松,“行啊,你若是能杀得了,那就杀呗,我看着。”话落,她站起身,向里面走去。
统领转过头,正看到她走开,眸底寒风席卷。
花颜有了力气,不知道是因为身处险境,她的心态有了变化,还是肚子里的小东西也是个能缩能伸的,今日,吃了饭食倒没闹腾她。
她沿着这一处墓室走了一圈,最后,站在了怀玉的棺木牌位前。
棺木是上好的皇室御用棺木,四百年前的时光,尘封在这墓穴里,木质也没糟,铁钉牢牢地钉着,安安稳稳地放着,一看就保存完好。
花颜立在棺木前看着,感觉那统领也走了过来,她轻声说,“不孝子孙,不该开启他的墓穴来打扰他。”
统领脚步停住,“我以为,让你死在这里,是他乐见的。”
花颜“呵”地又笑了一声,“乐见什么?四百年前,他既先喝毒酒扔下了我,便没想过再见我,如今投胎了几次,身边指不定陪着谁,哪里还记得我?”
统领寒声道,“若非太祖云舒,你是会住进来的,他兴许后悔了,想见到你了呢。”
花颜转过身,盯着他,“我很好奇,武威候在你出生后,是打着什么算盘将你偷偷藏起来养着的?又都给你灌输了什么东西?梁慕当初年幼,怀玉安置他时,那时后梁还没亡国,就算知道亡国,他那样的人,在大势已去时,也不会让他复国的。一定是嘱咐说让他做个普通人,忘了梁姓,过普通人的日子,但偏偏,以如今你们的势力,倒像是筹谋了四百年,否则不会这般深,连花家都挖不出来查不出来,倒是让人费解了。”
统领冷眼看着他,眼底翻涌着情绪,盯着花颜看了片刻,忽然转身,向那处门走去。
花颜一愣,立即问,“你去哪里?”
统领脚步不停,寒声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何我不杀你吗?你就在这里想吧,想明白,你就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想不明白,你就死在这里,不管是饿死,还是我杀了你。”
花颜脑中飞速地转着,一时间,却不得章法,她追着他走了两步,一把拽住了他胳膊,“你说明白点儿,我想明白了,你是不是就放了我?”
“放了你?”统领冷笑,“只是放你出去这墓室而已。”
花颜死死地盯着他,“你就不怕云迟找到这里来?”
“昏迷三日,你便饿的要死要活。如今再给你三日,你想不出来,也就死在这里了。云迟别说三日找不来,就是再给他十日,他怕是也想不到你在这里。”统领寒着的脸神色笃定,“太子云迟,不过是个监国四年的花架子而已,他手里的那点儿东西,还不足以够用。”说完,他甩开花颜,走去了那扇门。
花颜被他甩开,琢磨着他的意思,没追上去。
统领站在早先那扇门开启的地方说了一句,“开门。”
外面有人应是,机关开启,统领走了出去,随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那扇门重新合上,再次密封了个严严实实。
她透过那扇门,看到外面昏暗的天色,似到了傍晚。
墓室里的墙壁上有几小颗极小的夜明珠,但年代久远,夜明珠也蒙了尘,不甚明亮,但好歹,是有些许昏暗的光的。
她鬼门关没踏进去,轮回门想走也没走过,倒是不怕一个人待在这墓穴里。
只是,她明白地知道,统领刚刚说的话,不管是早先打定的主意也好,还是临时起意也罢,似不像说假,让她想明白,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吗?
他为何不杀她?想杀而不杀,什么理由?
他在北地时,丝毫不心慈手软,恨不得杀她后快,那狠辣的黑心的手法,若是她当时躲不过,指不定死了几次。
如今不杀,也就说明,她从北地离开到如今这几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一个筹谋乱国,不顾百姓死活,弄出白疱瘟疫的人,建设北安城地下城的人,只要祸害了南楚江山,哪怕是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没有半丝慈悲心肠的人。什么理由让他强行地忍住不杀她?
花颜想不出。
她想不出他不杀她的理由,也想不出明明有最有效的法子,只要杀了她,就能让云迟跟着一起死,南楚江山跟着一起乱,皇帝孱弱,太后年迈,诸皇子哪怕被云迟盯着教导,但也不是他的对手,可以说,南楚江山虽不见得唾手可得,但也容易得多。
但弃最容易的法子,反而劫了她不杀,而杀云迟,走最难的路,为什么?
关键是在她?
她有什么让他不杀的价值?
花颜站得累了,四周扫了一圈,除了早先爬出来的那副棺材,没有能歇着的地方,于是,她又爬进了那副棺材里,有个地方躺着,总比没有强。
硬邦邦的棺材板,让她周身都跟着冷硬,但没受虐待,没打掉她的孩子,总体来说,还算是个被优待的。
这么一副空棺材,看来是真有心让她死在这里,不是说假的,否则,怎么会有一副空棺材?且这棺材还是新的,年限不久。
她不想死在这里,那么,唯有想个明白。
统领出了墓室后,立在墓室外,看着外面大雪纷飞的昏暗天色。
大雪一连下了三日,虽每日都不大,但也足足将地面下了三尺深,有的地方深凹处,估计已有一人多深。
南楚皇室陵寝,因四百年无人打理,方圆百里,荒芜得很。
哪怕是冬日里,一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野草枯草,被白雪覆盖,一片白茫茫的荒凉。
统领负手而立,脸色比冰雪还寒,眸色锋利深沉。
黑衣人立在他身边,在他出来时,大气也不敢喘,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开口,“统领,闫军师已准备好了,就等您下令了。”
“云迟是什么动态?”统领问。
黑衣人道,“派了无数人找太子妃,京城方圆五百里,封锁的密不透风,梅疏毓带着人搜查半壁山,有掘地三尺的架势。”
统领冷笑,目光看向远处的山峦,“他搜查半壁山也没错,但是等他搜查到这,也需个十日八日了。”话落,问,“侯爷呢?”
黑衣人道,“据说被云迟请进了东宫,咱们的人不敢妄动救人。”
“救什么?”统领眼中涌上看死物一般的眼神,“他早该死了,云迟最好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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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六更)
黑衣人闻言心神一凛,呼吸都停了,垂手不敢看统领。
统领沉沉地道,“传话给闫军师,等三日。”
黑衣人抬眼看了统领一眼,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