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迟静了片刻,慢慢地放下手,看着安书离道,“普天之下,还有谁的灵术强过花颜?云族灵术唯二传承两脉,一脉是南楚皇室,一脉是临安花家。南楚皇室早已微薄,本宫传承无几,做不到隔空取物,临安花家花灼不知能否做到隔空取物,但若是让人凭空消失,怕是做不到。数千年来,云族灵术大成者,本宫也只知道那么三四人,花颜是其中之一。”
“那就是我想多了。”安书离道。
“等等看吧!”云迟此时不敢不多想,任何一种可能,都要想到,以免进行了错误的判断,不能早些找到花颜。
安书离点点头。
二人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才等到了云影。
云影单膝跪在地上,对云迟道,“殿下给的密道图纸,与实际密道有些差别,皇宫密道似被人改动过,查起来有些苦难,错综复杂,这才耽误到现在。不过幸不辱命,是有人开启过走动过的痕迹,虽被抹去了,但属下等还是能看出来。”
云迟闻言心底发沉,但是对比安书离猜测的有人用灵术带着花颜凭空消失这种更可怕的对手,从密道查出来了痕迹,总算否定了背后之人身怀云族深厚灵术。算是个肯定的消息。
他沉声问,“痕迹消失在哪里?密道的出口在哪里?”
云影道,“密道的出口在半壁山后山的一处山崖,那一处山崖四面环山,荒芜得很,积雪极厚。属下带着人查了,出口外无痕迹。”
“有积雪,如今大雪天气,掩藏痕迹,反而简单的很。”云迟当即吩咐,“你立即带着人再去半壁山查,京城方圆五百里,先查两日,查不到,扩大到方圆千里。”
云影应是,立即去了。
第四十八章
皇宫密道通向城外,能查得到从密道走出的痕迹,也就说明人已被带出了城。
但也保不准是个障眼法,或者是故意声东击西,毕竟背后之人无论是本事还是谋算,都是一等一。所以,云迟依旧不敢放松哪怕一丝一毫搜查皇宫、皇城的动作。
云影离开后,云迟站起身,对安书离道,“你与我一起去一趟春红倌。”
安书离点头,如今除了查武威侯府,自然还要查苏子斩身边的人,以及苏子斩名下的产业和势力。
二人出了皇宫,外面的雪一直下着,将夜幕下得一片银白。
春红倌内,凤娘、春止对坐,冬知也在房内,却没有如二人一般安静地坐着,而是在地上来回走,一圈又一圈,十分急躁。
冬知来来回回地走,让凤娘头疼不已,“冬知,行了,你安静一会儿,走的我眼前花。”
冬知停住脚步,“凤娘,公子不是公子,太子妃失踪了,你让我怎么安静得下来?”
“安静不下来也得安静。”春止抬起头,看着他,“这事情发生的突然,具体情况如何,我们都不知道,如今除了安静等着,别无办法。”
“等着谁?都一日了,公子还没消息,太子殿下全城搜查,太子妃也不见踪影。”冬知暴躁不已,“咱们的人难道不该动手去找公子吗?”
凤娘摇头,“有人敢堂而皇之地易容成公子参加宫宴,这是何等可怕之事?试问,我们跟了公子多少年?也会些易容之术,可能做到以假乱真?我们都做不到,那么什么人能够做到?是不是自小跟随公子的人?”
冬知住了嘴,但又不甘心,“但是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
凤娘看了一眼天色,沉默地犹豫了一会儿,“我们等天亮,太子殿下已请了侯爷入东宫,京城方圆五百里在搜查,咱们的人这时候出动,恐防打乱太子殿下的搜查计划。太子殿下若是今夜不找来,我们明日再出动人,不过不是找人,而是大力彻查我们所有人。”
春止赞同,对冬知道,“听凤娘的,公子既然将所有人和事儿都交给她管,看中的就是她这份定力,这么多年,她从没出过岔子,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慌。”
冬知毕竟年少,自小是孤儿,对苏子斩十分尊崇,对花颜也十分喜欢,少年心事儿就是在花颜那一次踏入春红倌救他时种下的,但他知道,他这一辈子都没有那个资格,不过也不妨碍让他将心事儿放在心里。
如今听闻有人以假乱真易容成苏子斩,带走了花颜,而真正的苏子斩不知所踪,他自然急的不行,想出去找,但有凤娘压着,他自然不得不听凤娘的。
于是,他安静了下来,盼着天亮。
春红倌这一日灯火通明,但是并未营生,所以,十分安静。
云迟和安书离来到,迈进春红倌门槛,凤娘吩咐等候云迟来立即知会她的人见了云迟,连忙跪地见礼,“太子殿下。”
云迟摆手,“起,凤娘呢?”
“凤娘正在等太子殿下前来,太子殿下请。”那人连忙起身,头前带路。
来到楼上,凤娘已带着春止冬知等在门口,见了云迟,同样跪地行了大礼。
云迟看了三人一眼,淡淡道,“起吧。”
三人站起身,凤娘看着云迟,请他与安书离入座,等着他开口。
云迟坐下身,对凤娘问,“你们最后一次见苏子斩,是什么时候?”
凤娘立即道,“三日前,公子傍晚带着小白狐去醉倾斋用饭。”
“当时你见了他,可说了什么?”云迟问。
凤娘摇头,“公子没说什么,只安静地与小白狐吃了饭,便回府了。”
云迟扬眉,“他一直帮本宫暗中彻查背后之人关注京城动向,见了你,连这个也没说?”
凤娘摇头,“京中近来太平静了,没有什么动向,公子是有吩咐,让人继续盯着京城各处,但属下实在没什么可禀告的。”
“你常坐镇春红倌,那一日怎么去了醉倾斋?”云迟问。
凤娘道,“我听说公子突然去了醉倾斋用饭,得到消息,便过去看看。公子只与我说了两句话,让我一切照常。”
云迟盯着凤娘,凤娘直面云迟,面色坦然,云迟点头,又问,“自从武威候继夫人出事儿后,你一共见他几面?”
凤娘一怔。
“如实说。”云迟看着她。
凤娘想了想,道,“自武威候继夫人出事儿后,属下一共见了公子三次。一次是在继夫人出事儿当天,属下担心公子,便去了公子府邸。”话落,她回忆,“那一日公子神色平静,说他没事儿,便打发了属下。第二次是陆世子离京,公子去送陆世子,从城外回来时,来春红倌喝了一盏茶,也没说什么。”
云迟看着她,“也就是说,这一段时间,他没有什么不对劲?”
凤娘垂手道,“属下没发现公子不对劲,所以,今日突然听闻宫中出事儿,有人易容公子带走太子妃,属下也很是惊然。”
云迟颔首,这一段时间,他也没发现苏子斩不对劲,他见苏子斩的次数比凤娘多,每日早朝都能见到他,下了早朝,有时还在议事殿与他议事,自从因为花颜孕吐的厉害,他将议事殿挪去了东宫,他也时常出入东宫,比任何朝臣们出入东宫的次数都多。
他与苏子斩自小到大,以前互相看不顺眼,但也不是全然不了解,他也想不出有什么人能熟悉苏子斩至此,易容得天衣无缝。
若说苏子斩遭遇了不测,但牧禾与十三星魂都与苏子斩一起不见了,武威候府公子院落十分安静,没弄出动静。若说他去了哪里,以他的脾性,应该安排妥当,不该让人有可乘之机代替他堂而皇之参加宫宴才是。
除非,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但理由呢?
他对花颜之心,当初既然收了,放弃了,在北地有多少机会,他都不曾做过,更遑论如今花颜已嫁给了他怀了他的孩子?有什么原因,让他改了主意?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苏子斩自己安排,花颜孕吐的厉害,他断然舍不得折腾他。
凤娘见云迟不再开口,也不再说话。
安书离看着云迟,他面色平静,但眼眸深深,涌着无数神色,他便知道他如今怕是又在想各种可能。他此时也想到了一些可能,但又很快给否决了。
普天之下,连他都算着,除了云迟外,对花颜最好的人,非苏子斩莫属。
冬知受不了这样无声的压力和静寂,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地开口,“太子殿下,公子一定出了事情,必须尽快找到他。”
云迟抬眼,看了冬知一眼,他对这个少年还是有印象的,他沉声道,“本宫已派出人查找。”话落,对凤娘道,“苏子斩出了这等事儿,你是怎么打算的?今日是专程在等本宫来?”
凤娘垂首,“属下知道太子殿下定然会来这里,属下正在等着殿下安排。公子曾经说过一句话,一旦有朝一日他寒症发作身亡,他名下所有产业与势力,都悉数交给太子殿下。”
云迟一愣,看着凤娘,“这是他何时说过的话?”
凤娘道,“一年前。”
云迟沉默片刻,问,“后来他寒症得解,可又说过这样的话?”
凤娘点头,“公子解了寒症后,去了北地为殿下效力,从北地回来后,属下询问过公子对未来打算,公子说入朝。属下便趁机问过公子一年前的话,公子说,他在一日,便护着太子妃一日,帮助殿下治理江山,若哪一日他不在,还如他当初说过的话。属下又问若是殿下不收呢,或者殿下万一也……”她顿了顿,抬起头看了云迟一眼,见云迟听着,面色不变,她继续道,“公子说那就让我找临安花家公子花灼,一切听他安排,她会给我们这些人做最好的安排。”
云迟点头,一年前,那时是他寒症发作的最凶的阶段,他大约觉得命不久矣了。花颜那时还没进京,她是杏花落的时候进京的,那时,苏子斩每次见到他,都没好脸色,却没想到有这番安排给他。
他站起身,对凤娘道,“排查你手下的所有人,不得放过丝毫不妥之处,但有不妥,立即告诉本宫。”
凤娘也正是这个意思,他等的就是云迟这个安排,闻言单膝跪地,“是!”
第四十九章
云迟出了春红倌,凤娘立即与春止冬知一起,排查手下所有人。
安书离跟着云迟身后出来,看了一眼天色,大雪飘扬,夜色沉暗,他给云迟建议,“殿下,不如去半壁山清水寺一趟,请德远大师卜上一卦?问问吉凶。”
云迟转身望向半壁山方向,颔首,吩咐小忠子,“你进宫一趟,传我命令,打开宫门,放各府朝臣家眷们出宫。”
“是。”小忠子应是,但没立即走,“殿下,您把十二云卫都派出去了,身边没人怎么行,奴才……”
云迟打断他的话,“书离跟着本宫,你去吧。”
小忠子看向安书离。
安书离对他点头,温声道,“你放心,有我陪着殿下,断不会让殿下出事儿。”
小忠子道谢,“多谢书离公子了,殿下就交给您了。”话落,他匆匆进了宫。
云迟挥手喊来一人,又吩咐,“告诉梅疏毓,守好京城,本宫去半壁山一趟。”
有人应是。
有人牵来马匹,云迟与安书离上马,出城前往半壁山。
路上,大雪寒风,在夜间,尤其寒冷。
云迟纵马疾驰,似感觉不到冷意,他想起了前一段时间,花颜想看半壁山漫山遍野的腊梅花开,他抽出一日时间陪着她去半壁山,那一日,德远大师说“观太子妃面相,印堂带有桃花色,桃花有云雾罩,故而称作桃花劫。不过桃花色稀薄,云雾却浓,虽有煞气,却不带杀气,当是无碍。”她找采青找了镜子,瞅了一眼,笑语轻松不以为意,他也觉得有他在身边,大抵出不了什么事儿,便作罢。
后来,他因为她的挑逗险些把持不住,她才说果然是桃花劫,应在了他身上。
如今回头想来,难道德远大师说的桃花劫,是出在今日的事情上?
云迟的马骑的快,似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安书离,安书离催马加速追,总是差云迟几步远,出城一路到半壁山脚下,云迟勒住马缰绳,他才追上。
他笼着缰绳的手都冻麻了,但看着云迟脸上泯灭的神色,他叹了口气。
大雪上山的路滑,又是黑夜,马匹自然难以再攀爬上山,于是云迟下了马,与安书离一起,沿着山路向上走。
安书离觉得还是应该说些什么来宽慰云迟,便开口道,“这样大雪路滑,就算背后之人劫走太子妃,哪怕出城的话,也不会走太远。”
云迟沉默不语。
安书离知道他心中难受,别人宽慰也听不进去,他看起来有多冷静,就有多心焦,只不过知道心急如焚也没用,所以强迫自己镇定冷静不放过任何一处查找花颜罢了。
安书离不再说话,二人一路来到半壁山清水寺的山门前。
山门前有一名童子手里提着罩灯在等候,见到云迟和安书离,双手合十见礼,“大师算准今夜太子殿下和书离公子会来,特命小童在这里等着,太子殿下请,书离公子请。”
德远大师不是虚名在外,他是真有些本事道行,云迟和安书离都不意外,由着小童领着二人去见德远大师。
亮德远大师的禅院亮着灯,老和尚盘膝而坐,主持方丈听到脚步声,从禅房内应了出来,见到云迟和安书离,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请二人入内。
禅房内十分温暖,驱散了云迟身上几分清凉冷冽的寒气,但驱不散他心里的寒气。
德远大师见到云迟,站起身,对他道了声“阿弥陀佛”。
云迟拱了拱手,还了一礼,盯着德远大师的眼睛,开门见山,“大师既然能算到本宫来,应该也能算出本宫来这里的目的,还望大师告知。”
德远大师不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桌案上的茶具,“太子殿下和书离公子冒着风雪行了三十里路来,先坐下喝一盏热茶,稍事休息片刻,老衲再告诉殿下。”
云迟颔首,坐下身。
安书离也随之一起坐下。
德远大师亲自给二人倒了两盏茶,放在二人面前。
云迟没心思喝茶,花颜出事儿后,他连一口水都没喝,饭更是没吃,他体味不到渴,也体味不到饿,找不到花颜,他觉得整个人都是冷的木的,身体无感都没知觉。
不过对于德远大师的好意,他还是要领的,于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德远二人对主持方丈道,“太子殿下和书离公子忙了一日,怕是连饭菜也不曾用一口,你去看看厨房,做一份素斋面食来。”
主持方丈应是,立即去了。
云迟放下茶盏,“劳烦大师费心了,本宫不饿。”
德远大师看着他,“殿下爱惜自己,就是爱惜太子妃,爱惜天下子民。人无水不活,不吃饭更是受不住,不是铁打的。哪怕殿下再急,也要先顾着自己,才有力气。”
这话太后与云迟说过,小忠子说过,安书离、梅疏毓虽然没说,但也是这个意思。如今德远大师再说,他也一样能听在耳里,但到底没胃口,不过也不好拂了德远大师一番劝诫好意。
安书离见云迟慢慢地喝着茶,气息虽也寒冷,不过总算喘息了一口气,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想到找了一日都找不到花颜的情况下,云迟定然无论如何都不会去休息的,不止今日,明日,怕是还有后日,只要一日不找到花颜,他就不会休息。他建议来半壁山,让他在这佛门清静之地休息片刻,算是对了。
山寺清净,禅房内茶香袅袅。
清水寺伙食堂的人早就得了德远大师的吩咐,并没睡下,而是早有准备,所以在主持方丈亲自去了一趟后,不多时,就端了几碟素材,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素面来给云迟与安书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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