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松了一口气。
上一次云迟离京没带小忠子,小忠子担心的日夜难安,这一次听闻云迟要秘密前往北地,他说什么也不让云迟再丢下他了,云迟倒也干脆,带上了他。
因冬日天寒,云迟身体不好,云影等人带着云迟悄悄出了皇城到了半壁山清水寺后,换乘了马车,马车中遮了厚厚的挡风帘幕,又铺了厚厚的被褥,放了好几个暖炉,即便外面天寒地冻,车内也暖融融的。
但即便如此,云迟的周身还是感觉透骨的寒意,她想着,花颜现在一定很冷,他要尽快到她身边,可以抱着她,她想必会暖和些。
于是,他吩咐,“马车再快些。”
云影应是,马车又加快了些,宝马在路上奔驰,几乎飞起来。
因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引到了东宫太子殿下油尽灯枯病重一事上,所以,云迟深夜在十二云卫的护送下悄悄出京,根本就没惊动起丝毫动静,路上十分顺畅。
本是冬日时节,深夜赶路的更没人,连商队都不见一个,所以,毫无阻碍。
第四十二章 (二更)
云迟离京,虽只有皇帝、德远大师、主持方丈以及东宫少数几人知道外,连东宫的幕僚都隐瞒了,但却通知了花家暗线,一切所用,皆由花家暗线安排打点。
如今,他连东宫的势力都不大相信,毕竟他根基浅薄。
他让云影给苏子斩写了一封信,借由花家暗线传去给他,让他自收到信后,再有往来信函,皆送往北地。
苏子斩这一日也觉得莫名地不安,总是觉得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心口处隐隐抽疼,他坐立难安地吩咐,“青魂,派人传信给北地的花家暗线,让人快去查问,可是太子妃发生了什么事儿?务必不准隐瞒地告知我。”
青魂应是,看着苏子斩发白的脸,“公子,您还好吧?”
苏子斩捂住心口,“不太好。”
青魂心下一紧。
苏子斩感受了片刻,只觉得心慌难受的厉害,伸手入怀,拿出了天不绝给的养心药,倒出了三颗,扔进了嘴里。
养心药入腹,方才觉得好受了些。
青魂紧张地看着他,“公子,属下这就去找个大夫来给您看诊。”
苏子斩摇头,“不用,我没事儿,我只是感觉怕是花颜出事儿了。”
青魂面色微变,太子妃若是出事儿,是会要了公子的命的,他们跟在公子身边的人都知道,太子妃在公子心里何其之重。他不敢耽搁,立即吩咐了下去,有人应是,立即传信给北地的花家暗线。
青魂吩咐完,不敢离开苏子斩。
苏子斩平复了片刻气息,摆手,“下去吧,我自己坐一会儿。”
青魂见苏子斩似乎真无事儿,颔首,退了下去。
转日,皇帝下旨张贴皇榜为太子殿下求五百年以上人参的告示一夜之间贴满了方圆千里的各州郡县,青魂得知后,立即禀告苏子斩。
苏子斩惊愣,“怎么会是云迟?”
青魂也十分惊奇,“是太子殿下,据说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与咱们侯府的孙大夫都给太子殿下诊过脉了,太子殿下脉象是油尽灯枯之像,如今半壁山清水寺的德远大师与主持方丈正在做法祛除邪祟。”
苏子斩面色微变,“云迟怎么会是油尽灯枯?他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青魂颔首,“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诊治不出病因,还是孙大夫说怕是鬼怪作怪,于是皇上请了德远大师与主持方丈。”
“德远大师不是外出云游了?”苏子斩问。
“据说近日回来了。”青魂道。
苏子斩拧眉,脸色奇差地说,“我手里可还有五百年以上的人参?”
青魂摇头,“咱们府中早就没有了,这些年,咱们侯府与东宫四处搜集稀世好药,都给公子您用了。太子妃曾派十六公子给您送的那些药,都带去了桃花谷,在您解寒症时,也给用了。”
苏子斩抿唇,思索片刻,立即说,“备马,先不彻查了,回京。”
“是。”青魂应声,太子殿下重病,公子自然坐不住了。
苏子斩骑快马,带着十三星魂,赶回京城,但是到了半路,收到了花家暗线传来的云迟的信笺。他立即打开信笺,一看之下,脸色刷地一白,栽落马下。
还是青魂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公子!”
苏子斩握着信笺手抖的厉害,在寒风中,落下马后被云影接住,几乎站不稳身子,“是花颜,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真是她出事儿了。”
青魂探身,也看到了信笺上的内容,悚然一惊,原来真是太子妃出事儿了,不过他更惊的是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感同身受之说,原来昨日公子莫名有感,感觉是太子妃出事儿染了,果然是对的。
他看着苏子斩,“公子,怎么办?我们可还回京?”
苏子斩断然地道,“去北地。”
青魂犹豫,“可是太子殿下在信笺中说京中一带安危交给您了……”
苏子斩不理,重新翻身上马,打马转路奔往北地。
青魂立即随后跟上。
苏子斩纵马奔驰了一段路后,渐渐地找回了理智,勒住马缰绳,止步。
青魂也勒住马缰绳,看着苏子斩。
苏子斩驻足望着北地看了片刻,猛地咬牙,吩咐,“回京。”
青魂松了一口气,应是。
苏子斩调转马缰绳,想着云迟既已去北地,花颜身边便用不着他了,但幕后之人至今没找出,也未查出踪迹,实在是埋得太深,一日不被查出,一日有着大危险。
他又想到北地一定出了大事儿了,否则花颜不可能在夏缘找到了替换的离枯草解除了瘟疫后还受了重伤,能让她伤及性命之事,一定是极危险棘手。
北地已如此棘手了,云迟离京,他更不能再去北地,否则万一京城出事儿,想要再收拾,就难了。
苏子斩心中恨恨,虽恨不得飞去北地,但还是折返回了京城。
临安花家,花灼也在前一日感受到了心慌不安,甚至心口阵阵钻心疼痛,他也第一时间想到花颜出事儿了。毕竟临安花家这一代的传承只他与花颜二人,同根所生的一母同胞兄妹,天生便带有血脉相连的感应。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强的感应到花颜出事儿了,他压下心口的难受,盘膝而坐,拿出三枚铜钱,为花颜卜卦。
可是这一卦,什么也没卜出来,他不由得忧急重重,出门观天象。
但是他所见的天象亦灰蒙蒙,看不到一颗星辰,乌云蔽日。
他脸色难看,立即做了与苏子斩所做的一样的决定,“传令花家北地的暗线,询问妹妹到底出了何事儿?”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花灼吩咐完,又想了片刻,对人吩咐,“将库房里所有的有年份的好药都选出来,立即备马,我要赶往北地。”
有人应是,不敢耽搁,连忙去了。
于是,半个时辰后,花灼起程,纵马赶往北地,带上了花离。
他知道,若非北地出了大事儿,以花颜的武功与修为,绝对不会受大难到他都有所感应的地步。既然背后之人藏的太深,连花家的暗线都查不出来,如此可怕,那么花颜受了重创,情况一定十分危急。
花灼纵马奔驰了一夜又一日后,在半途中,收到了安十六传来的密信。
花灼当即打开,一看之下,脸色骤变,果然是花颜出事儿了,这才得知她为了救北安城的百姓,动用了本源灵力,背后之人丧心病狂心狠手辣,竟然让她连从不动用的灵力都动用了,方才能带着百姓们保住性命逃脱。
他看了,不知该气她顾着百姓性命大义,还是该骂她不顾自己。不过幸好有天不绝在,保住了她性命。也有陆之凌在,让他松了一口气,至少,如今她没有性命危险,如今还是安稳的。
他立即问身边跟着的花离,“收拾的药材中,可有五百年以上的人参?”
花离自从知道花颜出事儿后,眼睛一直红红的,见花灼问,立即回道,“回公子,有一株,仅此一株。”
花灼松了一口气,“有一株也好。”话落,吩咐,“传我命令,花家所有人,搜寻五百年以上人参。”
花离点头,立即喊过人吩咐了下去。
花灼不再耽搁,带着人继续赶路。
途径一座小镇时,恰好看到有人在张贴皇榜,围着的百姓们议论纷纷言谈太子病重之事,他勒住马缰绳,对花离道,“去看看,太子殿下出了何事儿?”
花离立即下马去了。
不多时,花离回来,脸色惊异地将看到皇榜寻求五百年人参给太子治病之事说了。
花灼闻言也愣了,对花离说,“你没看错?”
花离摇头,“没有,绝对没看错。”
花灼皱眉,揣思片刻,惊奇地说,“难道因为妹妹,太子殿下如四十年前的祖母一般因为祖父妄动灵术受了重创而感同身受?”
花离不知道四十年前的事儿,不解地看着花灼,“公子,四十年前出了何事?”
花灼顾不得与花离细说,摆手道,“走吧,先去北地再说。”
花离点头,知道花颜需要五百年人参,事情紧急,不再多问,连忙上了马。
第四十三章 (一更)
花颜被陆之凌拍着睡了后,没睡多久,又被疼醒了。
她睁开眼睛,此时,天色已晚,屋中黑漆漆的,她的床前坐着一个人影,模模糊糊似是夏缘,她虚弱地喊了一声,“嫂子?”
夏缘腾地起身,“醒了?”
花颜“嗯”了一声,“怎么没掌灯?”
夏缘立即说,“我忘了,这便掌灯。”话落,她走到桌前,拿出火石,掌了灯,猎户人家的灯油是那种下等的灯油,灯芯被点燃后,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夏缘掌灯后,对花颜问,“可要喝水?”虽是问话,但她已自动倒了一杯水。
花颜点点头,“要。”
夏缘端着水来到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花颜,将水喂到她唇边。
花颜内腹如被火烧的干涸,嘴唇已起了一层干皮,她慢慢地由夏缘喂着喝了一杯水。
夏缘问,“可还要?”
花颜摇摇头。
夏缘将她放下身子躺下,对她道,“我借用猎户人家的锅灶,给你熬了稀粥,现在我就去端来可好?从昨日到今日,你滴米未进,也该饿了。”
“好。”花颜点头。
夏缘立即转身出了屋。
她刚走到门口,采青已经端了粥走了进来,对夏缘说,“少夫人,我刚刚听到太子妃醒了,已将粥端了来。”
夏缘停住脚步,“你端来正好,我一时晕了头,倒把你给忘了。”话落,她接过托盘,折回了房。
采青跟着进了屋,来到炕沿前,扶起花颜,拿了靠枕让她靠在身后。
夏缘搅拌着稀粥,使之温了,喂花颜喝粥。
采青在一旁无奈地说,“少夫人来了,奴婢就跟个摆设一般,少夫人将奴婢侍候的活都给抢了。”
夏缘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以后你侍候她时日长着呢,看你眼睛都哭红了,快上炕歇着吧,男人们不方便在夜晚陪着,你我轮班来,今晚我陪着她,你赶紧睡,明日你来陪着。”
花颜好笑地看着采青,“听嫂子的,上来歇着吧!”
采青听夏缘说轮班来,想想也对,点点头,脱了鞋,爬上了炕。
猎户人家房舍简陋,这一铺大炕能倒是极大,能躺下三四个人,采青上炕后,靠着一边躺下了身。
夏缘喂花颜喝了一碗粥,对她问,“可还要再来一碗?”
花颜没胃口地摇摇头。
夏缘叹了口气,“只希望花灼收到消息后,赶紧带着五百年前的人参赶来。我记得他的药库里似乎是有一株五百年前的人参。”
花颜道,“放心吧,哥哥若是知道我出事儿,定然会亲自来。”
夏缘掏出帕子,帮花颜擦了擦额头的汗,问,“还疼的厉害吗?”
花颜其实疼的很厉害,浑身每一处都疼的很,疼痛似透进了骨头里,撕裂的疼,但是不想让夏缘心疼难受,便摇头,“不那么疼了。”
夏缘撤掉了靠枕,轻轻将她放在床上,问,“是继续睡,还是说一会儿话?”
花颜疼的睡不着,说,“说一会儿话吧!外面情形如何了?”
夏缘自小跟花颜一起长大,自然清楚她这是疼的很,才无法入睡,也不点破,对她说,“陆世子带着五十万兵马安营扎寨了,将那些百姓们也安排在了营帐里,十六公子和十七公子去北安城彻查那统领了,还没回来。”
花颜点点头,问,“大哥可给太子殿下去信了?”
“陆世子给太子殿下去信了,五皇子怕若是不告诉太子殿下的话,太子殿下将来知道一定会大怒,但陆世子说不怕,给拦下了,吩咐任何人不得告诉太子殿下,他去信时只说了北安城发生的事儿和当前的情况,一句没提您受伤之事。”夏缘道。
花颜颔首,微微扯了扯嘴角,“他知道我不想让太子殿下担心,是顺了我的意思。”
夏缘点头,“陆世子对你真是好的没的说。”
花颜“嗯”了一声。
夏缘又道,“陆世子吩咐了,说你醒来让我喊他,若你再睡不着,他说过来给你说书,他在京城时带着一帮子纨绔子弟隔三差五就去茶楼听书,会讲许多书。”
花颜微笑,“让他歇着吧!带着五十万兵马急行军来这里,定然也是日夜不休,我听过的书不比他听过的少。”
“是呢。”夏缘道,“要不然我给你说书?”
“嗯,好,你来说书。”花颜点头。
夏缘想了想,寻了曾经与花颜听过的一个说书先生说的让花颜捧腹大笑的书说了起来。她自小跟随花颜浸淫了许多三教九流的地方,说起书来,也惟妙惟肖。
花颜听到逗趣处,忍不住想要大笑,但稍有笑意,便疼的厉害,只能忍着,但弯着的嘴角和满含笑意的眉梢眼角还是能泄露她愉悦的心情。
采青并没睡着,而是偷偷地睁开眼睛,看到花颜愉悦的表情,暗想着还是少夫人会哄太子妃,她要学着些。
夏缘一个故事未讲完,外面传来脚步声,须臾,陆之凌压低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少夫人,我妹妹可醒了?”
夏缘声音顿住,连忙看向花颜。
花颜对夏缘点头,“外面风寒,让他进来吧。”
夏缘颔首,立即站起身,走了出去,打开门,道,“陆世子,进来吧!她已醒了有一会儿了。”
“可还好?”陆之凌觉得他深夜过来不太合礼数规矩,但他实在不放心,仗着二人八拜结交,他拿花颜做亲妹妹,便也不讲究那些了,迈步进了屋。
他进来后,先是站在门口拂了拂身上的凉气,然后待凉气散了,才进了屋。
采青已骨碌一下子爬下了地,拿着茶壶去沏茶。
他一眼看到花颜躺在炕上,嘴角弯着,眉梢眼角都染着笑意,脸色虽依然苍白的无血色,但到底是比他白日见她时有了两分人气。
他松了一口气,来到床沿坐下,笑着说,“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花颜笑着说,“听嫂子说书呢。”
“哦?”陆之凌意外,看向夏缘,“少夫人说书很厉害吗?我也沾光听听?”
夏缘脸一红,“我是逗她开心呢,可不敢在陆世子面前班门弄斧。”
陆之凌笑道,“能让妹妹开心成这个样子,想必极有意思,你就说来听听。”
夏缘看向花颜。
花颜笑着道,“既然大哥想听,你就重新给他说说,这书咱们还是在南境时听的,他没去过南境,不见得听过。”
夏缘见花颜都这样说了,而陆之凌又是一副十分好奇想听的样子,也就不再推辞,点点头,将说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