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太医顿时红了眼睛,胆战心惊地说,“殿下您……您的脉象像是油尽灯枯之像。”
一名太医也胆战心惊地红着眼睛说,“您身体似经脉干涸,寸草不生,正是……油尽灯枯之像……”
云迟感觉眼前发黑,“原因?”
那二人齐齐地摇摇头。
小忠子跳脚,“你们确定你们把准殿下的脉了吗?再仔细地把把脉,不准胡说八道。殿下好好的,怎么可能是油尽灯枯之像?”
两名太医闻言又齐齐起身,连忙上前重新给云迟把脉,生恐自己早先把错了脉。
片刻后,两名太医全无血色地摇头,又重新跪在地上,“殿下恕罪。”
小忠子急了,“殿下问你们原因呢?你们身为太医院得殿下信任的太医,就说不出原因吗?”
两人又摇头。
“庸医!”小忠子恨恨地骂,对外面喊,“快,来人,去将太医院的所有人都喊来东宫,要快!”
福管家早已经得了消息,进了屋,见到云迟的模样,听了两名太医的诊治,此时也吓的三魂丢了七魄,对外面喊,“快,快去,将所有太医都请来,不得耽搁。”
有人得令,立即匆匆去了。
云迟只觉得身体五内俱焚,如大火在烧,烧的他神魂似都被架在火上烤,难受至极,从小到大,他身体极好,即便偶尔有受伤不好时,也不会如这般,似下一刻就要死去。
他对那两名太医摆摆手,“你们出去!”
那两名太医得蒙大赦,站起身,抖着身子后退着颤颤巍巍地退出了内室,但没敢离开,躬身立在了堂屋外。
小忠子眼泪横流,“殿下,您这几日到底做了什么?您早先不是还好好的吗?风寒也不至于让您如此啊?”
云迟摇头,虚弱地说,“先扶我去榻上。”
小忠子哭着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扶云迟,但云迟全身一点儿力气没有,他的小身板扶不动,他立即对副管家喊,“快,福伯,来帮忙。”
副管家骇然得腿脚早就软了,一把年纪,最不禁吓,他也从来没见过云迟这个样子,连忙颤颤巍巍地上前。
这时,云影现身,拂开小忠子,轻而易举地将云迟轻巧地从椅子上扶了起来,扶去了榻上。
他是云迟的近身第一暗卫,不是十分特殊的情况下,从不离开云迟,这些日子,云迟除了奔波到了兆原县又回来后,一直在暗中彻查背后之人与盘龙参,除了那日与子斩公子交手外,再没与别人交手过,他也不明白云迟为何突然如此了。
小忠子急中生智,“殿下是不是中毒了?”
云影拧眉,细想着云迟这几日入口的食物,他与十二云卫也都一起吃了。京郊十里外的别院从没对外泄露过,里面侍候的几个人也都是千挑万选从东宫出去的。除了他,近来没人近云迟的身,可能是中毒吗?
云影看着云迟,“殿下,您如今是如何感觉?”
云迟哑声说,“说不出来,似身体被大火漫过烧灼,难受得很。”
云影在想着什么毒会让人如此?若是天不绝在就好了,他一定能看出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东宫的人忽然冲进太医院,传令所有人都前往东宫给太子殿下看诊,太医院的众人齐齐一惊,见东宫来的人十分急迫,恨不得拎了人就走,没人敢耽搁,都连忙匆匆赶去东宫。
不多时,太医院的人到了东宫,直接被请去了太子殿下住的凤凰东苑。
小忠子焦急地站在门口,见太医们都来了,立即招手催促,“快,都进来,赶紧的,挨个给殿下看诊。”
太医们气喘吁吁,刚瞅了立在廊下的两名血色全无的太医一眼,便被小忠子催着,一窝蜂地进了内殿。
云迟躺在榻上,闭着眼睛,感受着体内如火焚般的烧灼感,浑身七经八脉痛的喘不过气来,似生命力一点点在流失,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不像是中毒,像是他正在被人无形地抽干所有的精魂力气。
太医们进来后,看到榻上气息微弱的云迟,脸上都齐齐地现出震惊之色。
“都愣着做什么?快啊!赶紧给殿下看诊。”小忠子急的催促。
太医们回过神,连忙挨个上前,每个人一把脉,都如前两位太医一样,吓的三魂丢了七魄,面无土色。
所有的太医们都把完了脉,齐齐脸色煞白,鸦雀无声。
“你们倒是说话啊?殿下到底怎么了?”小忠子恨不得将这些人都拖出去喂狗,诊完了脉不说话,太医院养这些人有什么用?一个个无能庸医。
太医们齐齐看着云迟,又互相对看,发现一个比一个脸白胆寒。
云迟睁开眼睛,克制着疼痛问,“本宫如何?但说无妨。”
其中一人胆大地开口,“殿下……您……您怎么会是油尽灯枯之像?您……”他想问您做了什么?怎么会成了这个脉象?但又想想身为太医,连病症原因都诊不出来,实在太无能,遂住了口。
小忠子震怒,“你们……你们废物!”
太医们齐齐都后退了一步,无声地跪了一地,“殿下恕罪。”
云迟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小忠子死死看着跪了一地的太医,“你们倒是说出个所以然来啊?既然殿下是这个脉象,该吃什么药?该怎么治?你们总要说出个章程和法子来,难道就任由殿下这样?”
太医们心中又惊又骇又苦,油尽灯枯之像,能有什么法子?一般这种脉象,都是人之将亡之兆……
小忠子见太医们着实都无用,急的恨不得跺碎了地面的玉石砖,看向福管家。
福管家也急得乱转,想着除了太医院的太医,还有什么医术高绝的大夫可以请来给太子殿下诊治,他如今只能想到一个妙手鬼医天不绝,但天不绝跟着太子妃在北地,他立即对云迟道,“殿下,派人请天不绝进京吧。”
云迟不说话。
小忠子也急着点头附和,“殿下,派人请天不绝来京吧。”
云影也忍不住开口,“殿下!”
云迟打破沉默,沙哑微弱地说,“去请……武威候府的大夫来一趟东宫。”
小忠子眼睛一亮,“对啊,还有武威候府一直为子斩公子治寒症的孙大夫。”话落,他立即说,“奴才去请。”说完,一溜烟地冲出了内室。
小忠子离开后,云迟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太医们都抬起头,看着云迟,实在难以相信好好的殿下已病成了这副样子。油尽灯枯之像,还有什么人能治好?即便是天不绝在,也回天无力吧?武威候府的孙大夫虽然医术不错,但也不及天不绝。
太医们都叩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小忠子冲去了武威侯府,正逢武威候要出府门,他一把拽住武威候,脸色煞白地说,“侯爷救命!”
武威候一愣,看清是小忠子,纳闷地问,“小忠子公公?你怎么了?”
小忠子立即哭着说,“不是奴才怎么了?是太子殿下,殿下不好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看不了诊,奴才只能来找府内的孙大夫了。”
武威候面色一变,“太子殿下已病得这般严重的地步了吗?”
小忠子连连点头,“侯爷,快别问了,赶紧让孙大夫跟我去东宫吧。”
武威候颔首,立即对身边的常随急声吩咐,“快去,将孙大夫立马找来,告诉他赶紧带着药箱去东宫给太子殿下看诊。”
第三十九章 (一更)
武威候的常随闻言撒丫子就跑去找孙大夫,动作十分迅疾。
孙大夫很快就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武威侯府门口,武威候见了他,立即说,“你骑本侯的快马,立马去东宫给太子殿下看诊。”
孙大夫应是,有人牵来武威候的快马,孙大夫急忙上马,打马匆匆前往东宫。
小忠子见孙大夫走的快,也跟在其后上了马,急急返回东宫。
武威候本来有事要外出,也不出去了,跟在小忠子之后,也骑了马赶去了东宫。
无论是东宫派人喊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还是小忠子纵马到武威侯府喊孙大夫,动静都不小,不止惊动了朝臣们,也惊动了宫内的皇上、太后。
朝臣们听闻太子殿下似不好了,都急急赶往东宫。
宫里的皇帝心生纳闷,他今早下朝后见到云迟还好好的,他暗中在彻查卷宗,是打算没查出来前一直装病下去的,怎么突然就大张旗鼓地叫太医院的太医了?
他本想打发王公公前去东宫看看怎么回事儿,但是一想到南楚如今诸多乱事儿,对于东宫的事儿,他是连王公公都瞒着的,还是自己亲自去东宫看一眼吧。于是,他立即吩咐摆驾前往东宫。
太后前几天听了皇帝的话,没前往东宫探望,今日听闻东宫派人请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前去都看诊不了,又请了武威候府的孙大夫,她终于坐不住了,也吩咐人摆驾,前往东宫。
孙大夫到东宫时,守在门口的福管家立即将他请了进去。
孙大夫一眼就看到了躬身立在门外的一众太医,每个人都脸色发白,一副战战兢兢,大难临头的模样。他心中暗暗揣测着,进了内室。
云迟躺在床上,手一直放在心口处,静静地闭着眼睛,若非他睫毛偶尔微颤,只看他如今的模样,似已不见生命力。
孙大夫也是惊了一跳,连忙放下药箱,给云迟见礼。
福管家立即拽起他,“孙大夫,快不要多礼了,赶紧给殿下诊脉。”
孙大夫立即直起身,给云迟诊脉,这一诊脉,他也骇然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迟,他没如太医院的太医们一样,把出了油尽灯枯之脉后立即跪地请罪,而是换了一只手,仔仔细细地给云迟把了一遍脉。
越是细致地把脉,他越心惊,云迟是真真正正的油尽灯枯之脉。
他把了足足有一盏茶,才惊疑不定地撤回手,看着云迟,拱手,“太子殿下,您做了什么?”
云迟睁开眼睛,武威候府的孙大夫还是比太医院的一帮子太医强多了,至少把完脉后没战战兢兢地与他说话,他摇头,虚弱地说,“本宫没做什么?”
“不可能!”孙大夫断然地说,“殿下一定做了什么?否则不该是这样的油尽灯枯之脉。”
云迟看着他,换了个说法,“本宫应该做了什么?才会导致如此?”
孙大夫一怔,惊觉地说,“殿下真没做什么?”
云迟不再言语。
孙大夫连忙拱手,后退了一步,垂手道,“殿下这脉象,如草木无水枯竭,不见一丝逢春之像。这样的脉象,不像是受了重伤,也不像是中了毒,倒像是……”
他的话语顿住,似有犹豫。
“像是什么?只管说。”云迟盯着他。
孙大夫谨慎地道,“像是被什么吸干了精血……”
福管家大骇,“孙大夫,你说明白些?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
孙大夫又后退了一步,“像是市井上志怪小说妄谈的那般,被鬼怪吸食了精血。”
小忠子这时已赶到,闻言大怒,“孙大夫,子不语怪力乱神,殿下一直好好地待在东宫,哪里来的什么鬼怪吸食精血之说!”
孙大夫看着小忠子,又看向云迟,见他皱眉,脸色白如纸色,他摇头道,“太子殿下恕罪,在下医术不精,除此之外,实在诊不出殿下这等脉象的原因。”
小忠子跺脚,“你就先说怎么治?”
孙大夫琢磨半晌,叹了口气,“若是有五百年人参,也许可以挽救一二。”
“五百年的人参……”小忠子猛地看向福管家。
福管家脸更白了,惨淡地说,“东宫哪里还有什么五百年的人参?这些年,但凡好药,从送去武威侯府给子斩公子了。”
小忠子立即冲出了门,一把拽住在他身后到的武威候,“侯爷,侯府可有五百年的人参?”
武威候想了想,摇头,“似乎没有,这些年,但凡搜寻到好药,都给子斩用了。”话落,他对身边的常随吩咐,“快回府,去药库查查,可有五百年以上的人参,若是有,立即送来东宫。”
那常随应是,立即去了。
小忠子又一阵风地跑回去对孙大夫问,“除了五百年的人参,还有别的药可用吗?”
孙大夫摇头,“唯五百年以上的人参能滋养一二,也许能将殿下干涸的身体养回来两分,别的药无此效用。”
小忠子顿时又哭了,急的团团转,“怎么办呢?”
福管家也不知道怎么办,也红了眼睛。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东宫府门口传来两声高喊,福管家闻声嘱咐小忠子照看云迟,连忙出去接驾。
随着高喊声落,不多说,皇帝与太后都来到了凤凰东苑。
东宫的人在凤凰东苑的门口跪了一地。
皇帝大步流星而来,太后年老体迈跟不上,但也急急在后面追着。
皇帝和太后来到后,便看到东宫聚集了无数人,有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闻讯赶来的武威候、敬国公、赵宰辅、安阳王等一众朝臣。
皇帝停住脚步,气喘吁吁地沉声问,“你们怎么都来了?”
武威候上前答话,“回皇上,小忠子公公前往我府邸请孙大夫,臣不放心,过来看看。”
赵宰辅上前道,“皇上,臣等听闻东宫请了所有太医,亦不放心殿下身体。”
敬国公与安阳王等人也连连点头。
皇帝颔首,“朕进去看看。”话落,大踏步冲进了内室。
他踏进内室后,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云迟,形容苍白,脸色白得几近透明,气息虚弱,似生命垂危。
他面色大变,立即冲到床前,“这是怎么回事儿?”
立在床前的孙大夫、小忠子齐齐让开了路,跪在了地上。
云迟此时连自己起身也不能,浑身的疼痛感让他半丝力气也拾不起来,他看着皇帝,眼底蒙了一层暗色,“父皇。”
“你……你这是……”皇帝惊骇地看着他,这副模样,他都不敢相信,他想问什么,但是又住了口。
云迟转头,吩咐小忠子,“你们都出去。”
孙大夫告退,小忠子红着眼睛也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皇帝看着云迟,终于问出口,“怎么回事儿?你不是……”
云迟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摇摇头,“父皇,不知怎么回事儿,儿臣突然身体就油尽灯枯了。”
皇帝腿一软,伸手扶住了床榻,一下子脸色也煞白,震惊地看着他,“云迟,你说什么?你别吓唬朕。”
云迟抿唇,“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与孙大夫给儿臣诊脉,都是油尽灯枯之像。孙大夫说唯五百年以上的人参可救一二。可是儿臣知道,这些年但凡好药,都送去了武威侯府给子斩,无论是东宫,还是御药房,亦或者京城方圆千里,怕是整个天下,都难寻五百年以上的人参了。”
皇帝脸色一灰,“今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这般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云迟摇头,“儿臣除了在查卷宗,什么也没做。孙大夫说像是被鬼怪吸了精血,虽荒谬,但儿臣感觉却有这个体察。”
皇帝面色一沉,“东宫有什么鬼怪?”话落,他惊悚道,“难道是有人对你施了巫蛊之术?”
云迟闭了闭眼,“暂且未知。”
皇帝越想越觉得身子站不住,眼睛也红了,看着云迟,“你别乱动,好生躺着。”话落,他猛地冲了出去,打开门,对外面吩咐,“来人,快去半壁山清水寺请德远大师与方丈。”说完,又下令,“传朕命令,张贴皇榜,寻五百年以上人参,但有敬献者,赏黄金万两。”
第四十章 (二更)
皇帝口谕一出,立即有人去了半壁山清水寺,立即有人去张贴皇榜。
太后此时也已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