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有些盘龙参,我身子一直不好,记得大夫每回开的药方里都有这味药,我母妃一直让人采买在药库房备着的,以备我不时之需。”
花颜一喜,对夏泽说,“你赶紧回一趟夏府。”
十大世家倒台后,各府公库被抄家充公,各房各院也都分了家,分家后,偌大的世家府邸也就散了,各府邸的人经受巨变,惊惧得很,只求活着就好,都关起门来不敢生事地过起了自家的日子。
怀王上书朝廷,请罪于太子殿下,言愧对皇恩,未辖管好怀王府,才致使怀王府中人犯了大罪,所以,自请罢免功勋爵位,贬为平民。
几日前,云迟收到怀王的上书奏折,批了个“准”字。
所以,如今的怀王府成了夏府,府中各房各院剩余人都分了家,仆从们也遣散了大半,只剩下怀王与继王妃和几名忠心耿耿的仆人了。
夏泽一直没回怀王府,今日听闻花颜等人在为一味药忧急,多问了一句,才得到消息,此时立即来找花颜。
花颜本来觉得夏泽还算是个半大的孩子,将那些收服的公子们都放出去了官场,却没对他指派什么,打算完结了北地之事后回花家带上他,在她看来,夏泽大有可教,将来也可当大用,倒没想到他因身体不好,每逢用药必有一味盘龙参。
这算得上是一个惊喜了。
她当即指派采青,“你跟着夏泽去一趟怀王府。”
采青立即说,“太子妃,殿下交代了,奴婢要时刻照顾您,不能离开您,让别人跟去吧。”
花颜道,“我不出院子,你去去就回。你是我的贴身婢女,又是东宫的人。免得继王妃见了夏泽不放人,你跟去,若他还愿意回来这里,将他带回来,顺便保护他。”
采青懂了,应是,“奴婢遵命。”
夏泽不耽搁,回了住处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风,采青又塞给他一个手炉,带了几名暗卫,匆匆去了夏府。
夏府内,这些日子,经过一场大变,怀王已不再是怀王,继王妃也不再是王妃,反而感情好了极多。
怀王府公库被抄家后,继王妃还有自己的嫁妆和这些年为了夏泽而攒了些私库。她的私库里别的不多,好药收集了无数,在搬出如今已经不符合夏桓平民身份的怀王府后,也将那些药材都带了新安置的院落里。
继王妃崔兰芝在知道夏泽没事儿后,虽心中忧急担心,但也只能等着夏泽自己回来。这一日,她终于盼回了夏泽。
夏泽匆匆来到夏府,下了马车后只看了一眼夏府的牌匾,便上前匆匆叩门。
守门人是忠心耿耿的老仆,打开门后,见到夏泽,顿时大喜,“小公子,您总算是回来了,老爷和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念着您呢。”
夏泽立即说,“快,这就带我去见我娘。”
老仆点头,快步头前走了两步,才发现跟着夏泽身后不声不响的采青,他又顿住脚步,看着采青,试探地问,“这位姑娘是?”
夏泽道,“太子殿下拨给侍候太子妃的采青姑娘。”
老仆老却不糊涂,顿时明白了这位姑娘不是一般人,连忙见礼。
采青摆手,“奴婢奉太子妃之命陪小公子回府,老伯不必客气。”
老仆不敢多问,连忙头前带路,想着小公子这般急着见夫人,身边又跟着太子妃的人,必定有重要的事儿。
夏桓正陪着崔兰芝说话,主要是宽慰崔兰芝,夏泽从出生至今,从没离开过她视线,如今虽然知道他没事儿,却一连离了这么多天,她日渐还是坐不住了。
尤其是那日从苏子斩口中听闻夏泽被太子妃请去做客,她不由猜想太子妃请夏泽做客为了什么,但是如今怀王府已没了,夏家也没落了,再没能力去找夏泽,所以只能等着。
这么多天,夏泽没消息,她等的忧急,忍不住又落了泪,担心他好不好。
夏桓十分有耐心,对他温言慢语地宽慰哄着。
崔兰芝用帕子抹了一会儿眼泪,刚要说话,便听婢女禀告,十分欣喜地说,“老爷、夫人,小公子回来了!”
夏桓坐着的身子腾地站了起来,反而崔兰芝捏着帕子愣了愣,才惊喜地起身,脱口问,“果真?”
“果真,是小公子,已进院子了。”那婢女向外张望,同时说,“还跟着个姑娘。”
夏桓没听她说完最后一句话,人已经冲出了屋,崔兰芝也立即跟着走了出去。
二人出了门口,便看到夏泽匆匆而来,北风夹杂着地面被风掀起的雪花,打在他脸上身上,正是崔兰芝心心念念的儿子,她欢喜地喊了一声,“泽儿!”
夏泽看到急急冲出来的二人,夏桓比崔兰芝快了一步,脸上也挂着明显的欣喜,他愣了一下,脚步顿住。
这么多年,夏桓对他也偶尔有温和的时候,只是从来没有多少喜爱和欢喜,他天性冷清,夏桓沉浸在对过去的悔恨里。从小,父子俩见面便生疏得很。如今这还是第一次,他从他的脸上看到对他的欣喜,也是这一刻,他才体会到了父亲这个称谓。
他愣神间,夏泽已冲到了近前,停住脚步,对他急声问,“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可还好?”
崔兰芝落后一步到近前,不同于夏桓的克制,她直接一把抱住夏泽,落泪说,“我的儿,可吓死娘了,你去了哪里?这些日子音信全无的,若非听子斩公子说你被太子妃请去做客,还好,娘早就受不住了……”
夏泽回过神,伸手拍了拍崔兰芝后背,从小到大,他虽性情冷清,但对一心对他好的亲娘,在她伤心难过时,总这样哄她,轻声说,“娘,我好得很,太子妃心善,近日来教了我很多东西。”
崔兰芝慢慢地放开了他,有很多的话想问,但眼角余光扫见夏泽身后的采青,立即打住话,“这位姑娘是?”
采青上前见礼,“奴婢是太子妃身边侍候的采青,奉太子妃之命陪小公子回府办差。”
崔兰芝一听说办差,经过怀王府那一场大事儿,已有些怕了,立即看向夏泽,对他询问,“泽儿?”
夏泽顾不上与他娘多说,开门见山地道,“父亲,娘,府中可有盘龙参?”
夏桓只知道崔兰芝为了夏泽收集许多名贵草药,如今听夏泽问,他看向崔兰芝。
崔兰芝点头,“娘是收集了些,你可是又生病了?”
夏泽摇头,长话短说地将北安城发生了瘟疫,极其需要盘龙参之事说了。
夏桓听完脸色变了,“怪不得子斩公子下令北安城所有百姓从今日起足不出户,原来是发生了瘟疫。”
崔兰芝不算是个胆小的妇人,但此时也吓得面如土色,立即说,“有的,这是你常用的药材,娘备着了。”
夏泽立即说,“娘,有多少让人都拿出来,孩儿这就带走去给太子妃做百姓们的救命药。”
崔兰芝踌躇,“都带走吗?那你……”
夏泽打断她的话,“娘,我身体好得很,不需要盘龙参,您有多少都拿出来。若是任瘟疫蔓延下去,整个北安城都会毁了的。”
夏桓当机立断,“兰芝,快,都拿出来给泽儿,事关重大,不可藏私。”
崔兰芝见丈夫和儿子意见一致,咬着牙点头,“好。”话落,对身边一名老仆吩咐,“快,将药房里所有的盘龙参都拿出来给小公子。”
那老仆应是,立即匆匆去了。
第五章 (一更)
崔兰芝的库房里收了两大箱子盘龙参,足足有二十多斤。
采青见了顿时大喜,想着程子笑的所有药铺加起来才得了十斤盘龙参,真没想到崔兰芝手里就收了二十多斤,可见她对夏泽这个儿子,真是实打实的疼到了心坎里,为了他的病连一味药都收了这么多。
夏桓也十分欣喜,立即命人将两大箱子盘龙参装上车,对夏桓和崔兰芝说,“父亲、母亲,你们一定不要出府,好生在府中待着,子斩公子未解禁一日,就是危及未解除。”
夏桓点头,以前看夏泽觉得这个孩子天性比别人冷血,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淡淡凉凉的,没什么情绪,一点儿也不像他这个父亲,如今发现他似乎有些不同了,至少眼睛里有情绪了。
他温声说,“你放心。”
崔兰芝看着夏桓,紧张地问,“还没说上两句话,你还要离府?”
夏泽点头,说出了一句让崔兰芝没法拦阻的话,“娘一直以来对儿子太过溺爱,儿子如今已大了,不能总拘在院子里,太子妃对儿子自有安排,娘放心就是了。儿子将来学有所成,是要报效朝廷的。”
崔兰芝张了张嘴,不舍地说,“可是如今外面既然正瘟疫蔓延,你出去……”
夏泽打断他的话,“街上除了巡逻士兵,再无一人走动,而且儿子待在太子妃身边,不会有事儿。您看儿子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崔兰芝见夏泽脸色似比以前在怀王府时好了很多,看不见苍白弱态,点点头。
夏泽果断地说,“瘟疫事重,父亲和娘多注意府中人,但有不对,立即告诉外面的巡逻士兵。儿子赶紧走了,如今有了药,救人要紧。”
夏桓摆手,“快去吧。”
崔兰芝还想说什么,只能住了口,看向采青。
采青立在一旁,此时开口说,“两位请放心,太子妃待小公子极好。”
崔兰芝也不是无知妇人,明白太子妃派采青跟来,估摸着是怕她强留了夏泽,只得点点头,不敢再留。
夏泽拜别二人,带着采青,立即上了马车,离开了夏府。
二人离开后,崔兰芝小声说,“王爷,妾身不明白泽儿怎么就得太子妃看重了?不知太子妃留他在身边是为着什么?妾身不是要揣测太子妃,只是太子妃毕竟如今与太子殿下还没大婚,到底还是个女儿家,妾身这心里没底。”
夏桓道,“泽儿还是个孩子,你别胡乱猜测,他聪明聪慧,定然与太子妃收服的那些世家公子们一样,因为才华而得太子妃重用。比如程顾之、苏轻眠、苏轻枫等人,如今每个人在北地都是身负要职。”
崔兰芝点头,“是妾身胡思乱想了。”
夏桓又道,“从传言看来,太子妃就不是寻常女子,更何况是出自临安花家。如今北地能整顿成这个模样,暗中定然脱不开花家的干系,太子殿下能让她来北地,定然是因其本事。”
崔兰芝宽了心,“妾身一介妇人,难免关心则乱,王爷说的是。”
夏桓温和地拍拍她后背,“如今你见了儿子,别日夜担心了,你也看见了,他好得很。怀王府没了,将来的夏家就指望泽儿了。诚如他说,不能拘在院子里,否则一生都会庸庸碌碌,如我这般,当年就是母妃溺爱我太甚,蹉跎半生,我才醒悟。”
崔兰芝轻声说,“王爷如今就很好,妾身很喜欢,您别这么说自己,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夏桓点点头,与崔兰芝一起回了屋。
夏泽带回了两大箱子二十斤的盘龙参,让花颜大喜,立即吩咐安十六给天不绝送去,让他能够最大效用地利用这些盘龙参。
有这些盘龙参在,今日大约就不必死人了,若是早一日,那十五人也许也不必说死。
有了二十斤盘龙参,不止花颜大喜,苏子斩也大喜,天不绝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天不绝张狂了一世,连古籍里的瘟疫都能研究出药方,如今让他替换一味药,却是真正地难为了他。如今他医术虽比早些年精进不少,但他研究之下,发现这张药方还真没什么破绽可寻。
他试验了大半的药材,已有些灰心,但还是不敢懈怠,毕竟一条条人命在催着赶着。且发作瘟疫的人越来越多,人数不止一倍地增长,让他心里也有些慌。
如今有了二十斤盘龙参,真是奇好无比,他也能喘口气,休息休息,冷静冷静头脑,再琢磨药方。
因有了盘龙参,那两百四十二人喝了汤药之后,果真是控制了病发。
但到晚上时,北安城却又陆陆续续地发现了染了瘟疫之人,在苏子斩下了禁令后,以各家住户为一体,又发现了三百七十三人。
刚歇了一觉喘了一口气的天不绝听闻后,又立即埋头去研究药方了。
花颜那一口气还没松,这一口气又紧接着憋来,听闻这个人数,脸色分外难看。
苏子斩歇了一觉,忧急之下也未歇好,风寒被控制了些,但未好,他宽慰花颜,“那三人进入北安城后,在那些人多热闹的地方晃悠了一日又一夜。染了瘟疫的人自然不止几百人。如今有这个数,也正常,怕明日发作瘟疫的人还会更多。”
花颜双手按压眉心,看着外面的夜色,“这个时辰,京城和临安应该收到我的信了。”
“但愿他们能弄到大批盘龙参,也但愿我们能多撑些日子。”苏子斩说着,忽然一笑,对花颜道,“说句让你不爱听的话,若是你我一起死在这里,怕是会气死云迟。生与你无缘,死却是有缘的。”
花颜闻言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即便是死,云迟也不会让我与你死在一起的,我也不愿,你别想了,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死哪里有活着好?”
苏子斩收了笑,看着她道,“你既不想死,就离开北安城吧!”
花颜也收了笑,沉了眉目说,“我是不会走的。”
苏子斩盯着她眉目,那里面涌着暗沉,是她不高兴时的表情,他道,“天下人都知道我在北安城,都知道我是太子殿下钦定的北地监察史,瘟疫来了,我自然不能弃北安城百姓于不顾,但你不同,若是万不得已,天不绝找不到替换的药材,而盘龙参根本就不够用,瘟疫实在无法控制时,你就离开吧!没必要我们都死在这里。”
花颜咬牙说,“说什么混账话呢!我们谁也不会死,北安城这几万百姓也不会死。”话落,她沉沉地说,“总会有办法的,天不绝既弄出了药方,也就是说瘟疫不是不能控制,条条大路各有不同,药方也不一定就只这一个。”
苏子斩见她神色坚定,垂眸,无声地沉默了片刻说,“你有没有想过,云迟收到你的信,怕是再也忍不住,会来北地的。你不离开北安城的话,何人能拦住他来此?”
花颜一怔,这事儿她慌乱之下还真没想过,她看着苏子斩。
苏子斩慢慢地抬起头,看着花颜的眼睛,“当初在蛊王宫中,大火几乎将蛊王宫烧成了囚笼,但他依旧独身闯了进去将你救出。他那样高傲的人,不惜以我性命和蛊王交换条件威胁你嫁他,你一直都明白在他心里你有多重,说句满朝文武天下人都觉得荒谬的话,你怕是在他心里已经重过了南楚江山。你想想,如今他知道这里蔓延瘟疫,岂会不来?”
花颜立即断然说,“不行,他不能来。”
苏子斩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似蒙蔽了北安城朗朗晴天,他负手而立,平静地说,“是啊,他不能来,他是南楚的储君,是南楚江山未来的继承人,岂能来北安城这牢笼涉险?万一瘟疫没法控制,他若是出事儿了,正称了背后之人筹谋的心思。”
花颜皱眉,心神顿醒。
苏子斩转头又看了她一眼说,“这天下,除了你,没人能拦得住他。只要你在北安城不出去,他势必会来找你。哪怕这里正被瘟疫笼罩。”
第六章 (二更)
花颜觉得,面对瘟疫,她还是不够冷静,至少没有苏子斩冷静。
她能想到的是,北地出了这么大的瘟疫之事,是不该也不能瞒着云迟的,她希望他做的是命令东宫的人全力搜寻盘龙参,彻查背后谋祸之人,却未想到她在瘟疫之地如此凶险,他岂能放任不来?
她没想到的,苏子斩替她想到了。
她可以想象,一旦云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