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忠子摇头,“太子殿下没再交代别的,只说让您好好休息,晚膳也不必等他了,兴许不会回来得太早。”
花颜点头,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云迟自然是忙的,她对小忠子摆摆手。
小忠子行了个告退了,立即又匆匆走了。
采青依照花颜的吩咐,将一筐荔枝分出了几份,福管家打发人送去了各府。
东宫留了两盘子,花颜吃半盘子给云迟留了半盘子,另一盘子让采青、方嬷嬷、福管家等人分了,人人道谢。
敬国公府、梅府、安阳王府收到东宫送去的荔枝,听闻是花颜的吩咐,分外欢喜,梅老夫人笑呵呵地重赏了东宫的小太监,又让小太监带了帖子给花颜,请她明日到梅府赏花。
上一次,花颜去梅府时,为了退婚,利用梅府,虽没折腾出个所以然来,但令梅府也惶恐了好一阵子,如今云迟亲自登门前往临安花家求亲,二人又重新敲定了婚事儿,真正地板上钉钉了。
云迟回京后,礼部这些日子一直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太子殿下大婚议程,朝野上下都真真正正地意识到,无论如何,太子妃都非花颜莫属了,梅府自然认识得更深刻。
梅老爷子虽早先被花颜气了个够呛,不太满意她,但同时又觉得能与云迟斗个不相上下胆大包天的女子,普天之下,还真是只有她一个,挑不出来第二个,单论这一点,别的女子就不及。
更何况西南境地之事他虽然知之不多,但从梅舒毓的来信中,也隐约猜到一些花颜从中起的作用,况且花颜不是不育,心里的那点儿气也早就散了,自然支持梅老夫人再邀请花颜。
帖子送回东宫,花颜含笑应了,觉得她是也该去梅府看看,顺便为早先在梅府不成体统的样子给梅府惹了麻烦道了个歉。
武威侯府和赵府都没想到收到了花颜送的荔枝。
柳芙香那日从花颜口中得到了苏子斩的消息,虽然松了一口气,不再担心苏子斩是否早已没命,但心中依旧对花颜存着一股郁气不散。
苏子斩遇到花颜,一直待她不同,请她喝醉红颜,背负她走三十里路,如今连武威侯都不知道在哪里,而她知道他在哪里,更知道他好不好。
即便花颜还是要嫁给太子殿下,但她依旧嫉妒死了她在苏子斩心中的不同。
她没想到花颜会派人将荔枝送来武威侯府一份,荔枝难得珍贵,她不由得猜测花颜到底要对武威侯府打什么主意,立即派人知会武威侯。
赵府也十分意外收到花颜让人送的荔枝,赵夫人不由询问赵宰铺,赵宰铺命人打探太子妃都给哪个府邸送了荔枝,听闻有敬国公府、梅府、安阳王府、武威侯府,赵宰铺顿时放心下来,对赵夫人说,“太子妃应该没别的意思,荔枝难得,大约代表东宫对朝中重臣的善待。”
赵夫人松了一口气,有赵府一份,虽是太子妃送的,但以东宫的名义,也就说明太子殿下对赵府心里未有芥蒂,还是会重用,否则太子妃也不会行此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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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更)
花颜虽听着采青读话本子,但脑子里却不停地转着关于北地灾情的事儿。
采青渐渐地发现了太子妃似没在听,慢慢地住了口,想询问,但见花颜眉头紧皱似在思索什么,便乖乖地捧着话本子坐在一旁陪着。
花颜思索许久,回过神,对采青说,“派人去请程子笑来东宫一趟。”
采青点头,放下话本子,立即找了一个人吩咐了下去。
花颜又对采青吩咐,“去拿纸笔来,要那种画纸。”
采青应是,立即去了。
不多时,采青拿来纸笔,铺在桌案上。
花颜从贵妃椅上起身,走到桌前,提笔蘸墨,在画纸上勾勾画画起来。
采青立在一旁,先以为花颜是要作画,很快就发现太子妃画的不是画,似乎是地形图,只不过这地形图与市面上的地形图和地理志不同,山水沟壑房舍标记得十分清楚,就连条山路都十分地精细。
她虽没去过北地,但识得花颜标记的地名,知道太子妃原来是在画北地的地形图,不由得惊叹,北地似就在她心中。
程子笑被人暗中偷偷地请进东宫时,花颜依旧没做完关于北地的地形图,得到副管家的禀告,花颜随口说,“请他来这里。”
福管家应是,立即将程子笑带到了凤凰木下。
程子笑远远走来,便看到凤凰木开着鲜艳的花朵,富丽堂皇,风吹过,飘下花叶,花颜穿着浅碧色绫罗,身段纤细,素雅至极,却与富丽的凤凰木相得益彰。
程子笑脚步一顿,又看到她背着身影,站在桌前,似在提笔作画,日光透过凤凰木的枝叶,落下斑驳的光影,稀薄的光照在她如雪的皓腕上,白得发光。
她手腕翠绿的手镯在斑驳的日光下映出细细碎碎的花纹,十分漂亮。
程子笑莫名地呼吸一窒,不再往前走,似怕打扰了花颜一般,站在了远处。
福管家瞧了程子笑一眼,悄声说,“太子妃请程七公子过去。”
程子笑定了定神,没说话,站在原地没动。
福管家见此,不再催促。
花颜却知道程子笑来了,头也不回地开口,“程七公子,过来说话。”
程子笑抿了一下嘴角,这才踱步走到花颜面前,自然也就看到了桌案上她正在作画的北地地形图,他眸光显出惊异,开口说,“太子妃这地形图真是别具一格,十分罕见。”
花颜偏头含笑看了他一眼,手下落笔不停,“你自小生于北地长于北地,生意遍布北地,对北地应当是极熟悉,你觉得我这地形图做得如何?”
程子笑看着她浅淡含笑的脸,不着痕迹地移开,看向地形图,平静地说,“太子妃这地形图做得极好,精细精准,比北地市面上流传的地形图好了十倍不止。”
花颜微笑,“我昔年为我哥哥找药,曾走遍了北地每一寸山每一寸土。”
程子笑恍然,敬佩,“难怪太子妃能画出这样的地形图。”说完,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提笔勾画的皓腕上,见她十指纤纤,手骨白皙,眼底瞳孔微缩,又立即移开了视线看向别处。
花颜未曾注意她神色变化,淡淡笑着说,“依你看来,鱼丘县是会受水灾的县吗?”
程子笑心思一动,又收回视线看向花颜,她面上依旧浅淡地笑着,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他迟疑了一下说,“虽看起来不像是会受水灾的县,但事实是受了水灾,世上没有一定不能的结论。”
花颜轻笑,“你这话说得倒是中规中矩,不像是你程七公子会说出来的话。”
程子笑不再作声。
花颜画完最后一笔,放下笔,回身坐回贵妃椅上,随意地摆手,“坐吧。”
采青立即挪来一个椅子,清脆地说,“程七公子请坐。”
程子笑一撩衣摆,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采青递给他一盏茶,他接过。
花颜收了面上的笑说,“鱼丘县大水受灾,千人罹难,程七公子可知道?”
程子笑一愣。
花颜看着他,“程七公子是知道的吧?你的生意遍布北地,鱼丘县也有你的生意,这等大事儿,你即便远在京城,也能得到消息。”
程子笑看着花颜,一时没答话。
花颜小了笑,淡声道,“鱼丘县位居于青屏山,其山石坚固,地势优渥,若非外力破坏,依我断定,百年也不会受水灾。”
程子笑捧着茶看着花颜,缓缓开口,“太子妃的意思是鱼丘县大水受灾,是人为的了?”
花颜点头,“看来你是清楚得很了,不错。”
程子笑默了默,看着花颜,“太子妃因何断定是人为?鱼丘县不过是小小的一个以打鱼砍柴为生的县而已,大水淹死千人,有什么人会人为地让鱼丘县发大水,有什么目的?”
花颜道,“监察御史不就在鱼丘县吗?”
程子笑点点头,“的确。”
花颜看着他说,“鱼丘县不过是小小的一个以打鱼砍柴为生的县,但监察御史却停驻在了鱼丘县,这本身,必有隐情,本不该发大水的鱼丘县发了大水,千人受难,监察御史被大水冲走下落不明,可见必是人为。”
程子笑看着花颜,猜测她请他来的目的,北地的生意他已经在与安十六暗中交接,不明白她找他来是有何目的,他冷静地问,“太子妃见我,不知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想请程七公子帮个忙。”花颜笑了笑。
程子笑闻言端起茶喝了一口,整个人一改来时的拘谨,随意地问,“不知在下除了北地的生意,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太子妃看中的?”
花颜伸手指了指脑袋,说,“程七公子头脑好用,聪明精明,北地的生意虽有赵宰铺的扶持,但也是你自己摸得透闯得开才有今日,所以,对北地的一些肮脏事儿,想必也洞彻得很。”
程子笑眯了一下眼睛,盯着花颜,“太子妃的意思是……”
花颜微笑,“程七公子聪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程子笑抿起嘴角,“北地的生意我已经拱手,太子妃不能以身份一次又一次地欺负人。”
花颜失笑,“太子妃这个身份,虽贵重,但在程七公子的眼里,也不会瞧得太重,我与程七公子第一笔生意做得顺利,也算是有了交情,这第二笔,我请程七公子帮忙,你可以开个价,没有欺负你之说,我虽爱欺负人,但也不白欺负。”
程子笑闻言盯着花颜,“太子妃的意思是我随便开什么价都可以?”
花颜微笑,“那要看你手里的东西有多少,值不值你开的价了。若是值个天价,我自然也会给。”
程子笑收回视线,盯着手里的茶盏,似在思索。
花颜也不催他,等着他。
过了许久,程子笑说,“茶凉了,劳烦换一盏。”
花颜示意采青,“你去给程七公子重新沏一盏,要上好的雨湖清茶。”
采青应是,立即去了。
采青头脚离开,程子笑便对花颜开口,“我手里这些年的确是存了些东西,足够让北地天翻地覆的东西,本来是打算以备自己不时之需,没想到被太子妃惦记上了。”顿了顿,他说,“我可以拿出来给你,但是,太子妃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花颜扬眉问。
程子笑摇头,琢磨着说,“我此时还没有什么所求,太子妃只需记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好,若有朝一日我有所求,太子妃必应允我。”
花颜淡笑,“只要不危害太子殿下和南楚江山,我个人都能应允你。”
程子笑深深地盯了花颜一眼,痛快地点头,“好。”
采青重新端来茶,递给程子笑。
程子笑接过,慢慢地喝了,放下茶盏,站起身,对花颜说,“不过太子妃要的东西我来京时留在了北地,太子妃若是要,我如今让人去北地取,来回也要数日,恐怕得让太子妃等上一等。”
花颜摇头,“不急,不必你派人去北地取,我大约要去北地走一趟,届时你随我回北地,取给我就是了。”
程子笑一怔,“太子妃打算去北地?”
花颜点头,轻飘飘地说,“北地若是不平,我与太子殿下怕是无法安生大婚,既然如此,就先平顺了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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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二更)
程子笑看着花颜,偌大的北地,从她口中说平了时,轻若云烟。
但即便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程子笑却从中听出了千钧重的分量。
临安花家不同于别的家族,花颜更不同于别的女子,哪怕她身段纤细娇娇弱弱,看起来弱柳扶风,不堪风吹雨打,但接触两次,从她以淮河盐道三成利换他遍布北地的生意以及如今她轻而易举地就画出了北地一草一木精准的地形图而又不客气地要他手中压箱底的东西来看,她心中的丘壑乾坤普天下男子鲜少有人能及。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云迟为何非花颜不娶。
得了她,天下女子还有谁能入眼?
程子笑敛下眉眼,平静地说,“既然如此,我就在京城在盘旋些时候,等着太子妃一起。”
花颜笑着点头,“好。”话落,又说,“近日程七公子小心些。”
程子笑一怔,又抬起眼皮,看着花颜,“太子妃何故出此言?”
花颜道,“我见你印堂发黑,最近恐有血腥之灾。”
程子笑哑然失笑,“太子妃会算命?”
花颜淡笑,“会看面相。”
程子笑认真地打量花颜两眼,见她不像是在说笑,不由得蹙起眉,“太子妃当真回看面相?”
花颜点头,“会的,所以,程七公子定要小心,毕竟,我还等着你的东西呢。”
程子笑放下茶盏,颔首,“多谢太子妃,我定会小心。”
花颜不再多言。
程子笑站起身告辞。
花颜吩咐等在一旁的福管家送客。
程子笑离开后,花颜对采青说,“去告诉十六,让他近日暗中保护程子笑,不能让他出事儿。”
采青应是,立即去了。
花颜放下茶盏,重新躺回贵妃椅上,闭目想着云迟是不能离京去北地的,他要在京城稳定朝局,做安书离在川河谷的后盾,川河谷治水那么大的工程,他的后方一定要保证万事无忧,京中除了他,谁也镇不住牛鬼蛇神。
陆之凌和梅疏毓在西南境地驻军,安书离在川河谷一带治水,苏子斩在临安花家,北地一片乱象,满朝文武,老一辈的朝中重臣,都与北地官员有着或多或少千丝万缕的关系,除了这几人外,她还真想不出谁能去北地。
而她,却是能去北地走一趟。
云迟脱不开身,就让她去给他扫平北地好了,距离大婚之期还有五个月,时间上也够了。
花颜心中打定了想法之后,又想了想,起身去了天不绝和安十七的住处。
天不绝依旧在研究药方,安十七拿了安十六从程子笑手里接手的账目在看,花容陪在二人身旁。
见花颜来了,花容先迎了出来,笑着对她问,“十七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花颜笑着摸摸他的头说,“有点儿事儿跟你们商量一下。”
花容点点头。
进了房门,天不绝抬头瞅了花颜一眼,说道,“气色不错。”
花颜不置可否,将天不绝面前摆弄的好几张药方随手拿了一张看了看,又放下,对他问,“云迟可找过你?”
天不绝颔首,“找过,太子殿下问有没有失忆的药能给你用,抹平癔症,哪怕把他忘了。”
花颜一愣。
天不绝瞧着她啧啧一声,“怪不得你们俩有命定的姻缘,这想法倒是想到一处了。”
花颜轻抿了一下嘴角,“你如何对他说的?”
天不绝摇头,“我告诉他没有,你的癔症刻在灵魂里,没有什么药能抹平你记忆。”话落,叹了口气,“他对你着实上心,一直在琢磨你的癔症,猜测是你自己的执念太深。”
花颜沉默,轻声说,“没猜到魂咒上就好。”
天不绝不再说话。
花颜转头看向安十七面前堆的账目。
安十七对花颜道,“十六哥说这些账目只是程子笑带进京来处理的一部分,大多账目都在北地,让我们先熟悉一部分,估摸着要跟他去北地走一趟,才能都接手过来。”
花颜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