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莹半推半就地接过,笑道:“多谢三娘子,这位就是茵茵姐姐吧,说来也巧,奴婢名字里也带了个‘莹’字,读来倒有几分相似。”
茵茵脸上带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喜,“那可真是巧了,不知道妹妹全名叫什么?”
兰莹道:“奴婢名叫兰莹。”
两人亲亲热热地聊起来,江意雨倒是乐见其成,在一旁悠闲地品起茶来。
“三姐姐。”门外传来怯怯的声音。
赵还芷一脸诺诺地站在门外,“我见你一直没有回来,就出来看看,没有打扰到你吧。”
江意雨略有些头疼。
说实话,她没想到自己好容易伸一次手,居然会碰上这样的麻烦。
赵家的庶女一直被欺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之前她帮赵还芷不过是不满她们对庶女那种轻忽的态度,可和赵还芷交谈了一会她才知道,为什么会有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了!
不管她说什么,赵还芷都一脸怯懦的表情,不时问她,这样做可以吗,这样做应该吗,完了还跟一句“我都听三姐姐的”,让江意雨压力倍增。
“这位是……”兰莹看向茵茵。
茵茵不轻不淡道:“这位是赵娘子,来我们院里玩的。”
兰莹微微福身,“奴婢见过赵娘子。”
赵还芷忙道不敢,“这位姑娘太客气了。你是江大娘子身边的人吧,我哪当得起你的请安呢!”
兰莹错愕了下,低头道:“赵娘子这话太抬举我了。娘子怎么说也是主子,奴婢给主子请安,那是理所当然的。”
赵还芷自嘲,“主子?我算哪门子的主子……”
“妹妹。”江意雨忍不住打断她,“天色也不早了,马上就到用晚膳的时辰了,要不我先让茵茵送你回去吧,省得待会嬷嬷责骂。”
赵还芷幽幽道:“三姐姐说一句让我留下来用膳,薛嬷嬷哪敢有二话……”她眼泪说下就下,“我在院子里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她们又不理我,连吃起来都没有滋味。”
江意雨扶额。
第49章 上路
玄素拨弄着小金铃铛在榻边自己玩得高兴。
江意水托着腮看江意雨捻针拨线的在那绣花,慢吞吞地道:“三妹妹,你这几天已经绣了好几块帕子了……”
这几日江意雨不知怎么了,天天来春芳歇“坐坐”,这一坐就是一天。
要真有什么事也就算了,可她似乎真的只是来坐坐。她要来,江意水总不能不陪着她吧。眼看着离上京的日子越来越近,可自己还没去钓鱼呢,江意水只得委婉提醒她。
江意雨这也是无奈之举。
前几日一时善心帮了赵还芷一次,这几天赵还芷便天天过来找她,她烦不胜烦,索性来江意水这里避避风头。
春芳歇这里,给赵还芷几个胆子她都不敢贸然闯过来,好歹得了几天清净。
她把线打了个结,拿剪子剪断了,慢条斯理道:“妹妹想着往后在船上可没这么自在了,趁着还有空闲,便多绣几条。你瞧,这菡萏绣的如何?”她把帕子递过去给江意水看,天青色的帕子上,几丛菡萏不胜凉风般地弯着,半开半合,露出温柔似水的脸。
“好看。”江意水指着一处道:“这里绣条小锦鲤,你看是不是更好?”
江意水在针线上的造诣远胜于江意雨,她说的建议,江意雨自然道好,重新选了金丝线勾边,便又开始绣起来。
兰莹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石榴花果小瓷盅。
“女郎,来用些汤水吧。这是郎君特意嘱咐给您炖得血燕。”她把瓷盅放下来,后头小丫头便递上两个甜瓷碗。
沉寒把瓷盅打开,先给江意水盛了一碗,后又给江意雨盛。
江意雨推了回去,起身道:“姐姐慢用,我先去厢房里休息会。”
江意水还来不及挽留,她就袅娜着走了。
玄素小鼻子可灵,一闻见味道,放下铃铛就跳到了凳子上,立起身子准备往桌上趴,被兰莹抱住了,“这么小个个头,可别摔着了。”
玄素喵喵地拿一双如水的猫眼看她。
兰莹扑哧一笑,“小祖宗,这你可不能吃,可甜呢。”
江意水口味是地道的江南口味,嗜甜,给她炖得东西里,放足了糖,玄素可不能吃这么甜。
江意水笑着摸了摸玄素的头,“给它加点水就是了。”
玄素一声声叫得可甜了,兰莹点了点它的鼻子,笑骂了句小机灵鬼,风风火火地就出去了。
沉寒看着她的背影,感叹了句,“兰莹的性子可真够活泼的。”转头再看看江意水。
后者无辜地看着她。
沉寒无奈地笑。
一屋子,就没个成熟稳重的。
江意水的鱼,到底没钓成。
没过几日,薛嬷嬷就让人过来传话说要上京了,让她们好好准备。
沉寒便又手忙脚乱起来。
江意水噘着嘴,一脸不高兴地坐在窗前。
玄素趴在她怀里,眼里透着懵懂。
“女郎,还生气呢。”兰莹在一旁轻车熟路地哄她,“没钓着鱼有什么要紧,登上了路,船开起来,一网一网捞鱼的,那多的是呢。到时候看都看不过来!”
江意水抚着玄素的耳朵,嘟囔道:“捞鱼有什么好看的!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答应别人的事情转头就忘,哼!”她没头没尾一通抱怨,兰莹一下反应不过来,呆呆地啊了一声,倒把她逗笑了。
她红唇微翘,娇娇道:“行了,我没事,就坐一会,你别担心我,忙你的去吧。”
兰莹应了声是,一脸莫名地出去了。
小娘子们东西多,饶是给了好几天时间整理,也有些匆忙。
马车们悄无声息地载了人往码头上走。
“时间不打紧,都缓着些,青石路不平,别颠着。”车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江意水耳朵一动,就想去掀帘子,被江意雨摁住了。
“姐姐,不急在这一时。”她低声劝道。
外头车夫笑道:“空早头1人最忙,买菜卖菜的多得很,也走不快。”
薛崇嗯一声,眼光扫过江意水的马车,帘子不动如山。
他驱马过去,兰莹坐在外头跟他问好,“薛郎君万福。”
过来了吗?江意水忙正襟危坐,江意雨在一旁看得不由笑出了声。
“码头人多,让娘子们都带上帷帽。”他含笑嘱咐。
兰莹道是。
这一点不用他说,她们也都想到了。
江意水面上一片淡然,心里就跟玄素在挠似的。
就说这一句?后面呢,没了?
车外一片寂静,只有哒哒地马蹄声和骨碌碌地车行声。
江意水不由哼了声。
第50章 捻酸
到了码头,二三十位小娘子们戴着帷帽下来,虽然看不见脸,可这一个个身姿绰约,清淡雅致的,也够惹人注目的了。
江意水和江意雨一道下来。
一个红衫蓝裙,织金的裙摆随着微微晃动,透着矜贵柔媚;另一个仍旧是一身素青色衣裳,裙边也拿银线掐了边,不失贵气。
“真是到哪都脱不了一股媚俗之气。”周蘅拿扇面挡着绛唇,嗤笑了句,说完,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赵还容。
赵还容自从被薛嬷嬷带走过一回之后,再回来,整个人气质都是一变。
原本还跟着江意水学的打扮现都放在了一边,尽拣那老气横秋的打扮。
今日一身秋香色对襟上袄配绛紫望仙裙,生生看老了几十岁。
说话之间也透着股乏力,休养了几日还算是好些了,刚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憔悴得都快赶上薛嬷嬷了!
察觉到周蘅的目光,赵还容不由得往旁边缩了缩,却没曾留意身后。
“小心。”清隽的声音在耳畔想起,她左肩一热,被人带扶着站稳了身子。
薛崇待她一站稳便松了手,告罪一声,“某失礼了。”
赵还容一抬眼,立马认出了薛崇。
之前都是遥遥一照面,没机会细看,没想到他竟长得这么俊。
想到刚才短暂的身体接触,赵还容脸上飞上两团红晕,好在隔着帷帽,也没人看见。
“不、不碍事。”她声音甜娇了好几度。
薛崇颔首,淡然从她身旁走过。
江意水眼儿尖尖地看着这里,心里酸起来。
要么好几天不见人,一出现就跟别人勾搭在一起,真当她没脾气嘛!
他不急不缓地走过来,带着熟悉的笑意,在她身边站定,刚要开口说话,江意水娇哼一声,往旁边挪了几步,头还特意撇过去了。
薛崇莫名,看向沉寒。
沉寒干咳一声,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江随的声音,“薛郎君。”
薛崇转过去,作揖一笑,“江兄。”
他走之前特意给江家打了声招呼,江家自家也有几艘船停在码头上,收拾收拾,一道上京倒也正好。
江随笑道:“往后这一路有劳薛郎君关照了。”他目光扫向江意水她们,又转回来,“江南湖鲜不错,正好家里有两个厨子在这方面略有所成,不如让他们跟着薛郎君一道吧。”
薛崇自然道好。
江随又和他谈了一会,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人越聚越多,才告辞。
薛崇便让秀女们都先上船。
江意水拉着江意雨的手,看也不看他,直直往船上走。
薛嬷嬷在一旁轻声禀告,“都按郎君的吩咐安排好了,您和江娘子的房间正对面,旁边俱都没人。晕船的药也都备齐了,都是年轻小娘子们,想来也没乘过几次船,一齐发起来,弄得满船都是药味,那可不行。”
薛崇嗯了声,想了想道:“吃食最要紧,江家那两个厨子收下来归收下来,该盯的也不能少。”他看着堤岸边晃荡的水波,“保不齐就有人利欲熏心,到时候大家都没法交差。”
薛嬷嬷应了声是。
他说完,撩袍子往船上走。
萧言早在船上安排好了,见他来,迎上来,“郎君,房间在这里。”
船舱一共三层,第一层是薛嬷嬷他们住的,第二层是秀女们,第三层则是薛崇和江意水。
春深近夏,蚊虫便又多起来。
船舱里拿艾草熏过好几天,浓浓一股草药味。
不说难闻吧,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薛崇倒不怕这个,他也是沙场上驰骋过的人,血腥味、尸臭味、烟尘味混在一起,那味道,才真是令人作呕。连那个都不怕,还怕这点味道嘛。
可江意水就不同了。
他问,“江娘子方才进来的时候还好吗?”
萧言话里带着惊叹,“江娘子好像没事人似的。”
说实话,这味道,他都不爱闻!
可江意水走进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让萧言不得不肃然起敬。
实际上呢?
江意水倒真不是没感觉,只是眼下她光顾着生气了,没顾上嫌弃味道。
薛崇他们走上来,她坐在房里,脚步声听得清清楚楚。
“沉寒,去把门关上,我要休息了!”她往沉寒刚铺好的床铺上一扑,脸埋在被褥上,闷着声气道。
玄素蹲在一旁舔着小肉爪,轻轻拍了她的脖子一下。
第51章 含指
薛崇先一步跨进门,淡淡看了兰莹一眼。
兰莹便拉着沉寒出去了。
他踱到床边,站定了不说话。
江意水等了一会,什么解释都没等到,气得把被子拉的更上了,拒绝的态度显而易见。
“不闷吗?”他轻笑,去拉她的被子,却没拉动。她把被角卷吧卷吧压到身子底下,裹得跟条毛毛虫似的,不动了。
薛崇在床侧坐下,柔声哄道:“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气没能钓成鱼?晚上带你去甲板上看他们捞鱼好不好?你挑一条给玄素。”
玄素在一旁帮腔,喵喵喵地拍她的被子。
小没良心的,一条鱼就被收买了!
江意水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
“你累了,那我待会再过来。”他说,随后响起离去的脚步声,还有木门开阖的声音。
就这么走了???
江意水不可置信地掀开被子,房内空无一人。
她跳下床,腾腾腾地走到门口,拉开门一看,薛崇站在那里笑望着她。
明朗的光透过窗柩照在他脸上。
眉梢微挑,隽朗的面庞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手撑着门框,悠然地靠在门边上,声音低沉悦耳,“不累了?”
本来就不累!
她伸出指头戳着他的胳膊,“别靠着,我关门了!”
薛崇大方地让开,在她狐疑的目光中,闪身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两人靠得近,他进,她自然得退。
舱房里头空间小,她一退就退到了桌旁,险些被椅子绊倒。
薛崇长臂一伸,搂着她的腰把她揽到怀里,“小心。”
还好意思说!
江意水拍掉他的手,“说话归说话,不许动手动脚。”小脸可严肃了。
薛崇摸了摸鼻子,“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摔倒吗?”
这一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江意水抱着胸,气势汹汹地问他,“是不是今天谁摔了你都要这么去扶她?”她特意咬重了这么两个字。
薛崇恍然。
“吃醋了?”他低笑,“我只是下意识扶了一下,马上就放手了”,他换了委屈的口吻,“要不你就把我的手剁掉吧。”
干什么干什么!
她抵住他越凑越近的脑袋,心里甜滋滋的。
他这么伏低做小,她也不好再冷着脸,口吻缓和下来,“谁要剁你的手。”她佯装无事,“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不要多想,我可没什么别的意思。”
薛崇长长地哦了一声,眼神摆明是不信。
她掐了他腰一把,“你那是什么眼神!”
小姑娘下手没有轻重,这一下着实下了力道,薛崇吃痛地嘶了一声。
她紧张地松了手,忙不迭问道:“怎么了,很疼吗?”眼里带着小心翼翼。
薛崇皱着脸,把三分痛做成了十分,“疼。”
她闻言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她懊恼地捶了捶脑袋,“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薛崇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傻吗你,做什么打自己。骗你的,我没事。”
“真的吗?”她抬眼看。
他摊手,“要不你检查一下?”
小姑娘天真地问,“这个怎么检查?”
薛崇眼里藏着捉弄,作势要脱衣服,“当然要眼见为实了。”
她忙捂眼,装的还不像,手指间缝露得老大,都能看到她圆圆的眼。
两人视线一撞,她才把缝合上,嘴里还装相,“我可不看,谁稀罕呢!”
薛崇放下手,“真不看?那我可不脱了。”
爱脱不脱……
江意水放下手,垂涎地绕着他颀长的身姿打量了几圈,嘴硬地回道:“那就最好。”
真是可爱。
薛崇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那也不生我气了?”
“本来也不生,我刚刚就是累了。”她忙岔开话题,“你刚刚说晚上带我去看捞鱼,真的吗?那咱们晚上就吃烤鱼好不好?”
上回吃了一次烤鱼,她念念不忘至今。
“好,别说烤鱼了,就是全鱼宴,也没什么做不得。”他一口答应。
嘻嘻,他真好。
江意水也捏了捏他的脸,学着他的口气道:“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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