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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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色袭人-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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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她手上的伤愈合的差不多了,正要出门。祖母院里的翡翠过来请她过去,说老夫人找她有话说。
  这几日,因着手上有伤,她不敢到老夫人院里走动,这会儿祖母唤她,不会是知道她的手受了伤,又要禁她的足吧。
  “好翡翠,告诉我祖母找我何事?”她娇声问翡翠。
  翡翠轻笑道:“我不能告诉小姐,总之,是好事。”
  以禅听闻是好事才放了心,可还是好奇,忍不住缠着翡翠让她透个话儿。翡翠实在经不住她歪缠,这才笑着说道:“是吉州罗家来信了,老夫人心情大好,唤你过去说话。”
  以禅心中猛然一惊。
  她想起兄长那夜说的话,祖母要带她到吉州远房亲戚家住些时日,明着是探亲,其实是要为她说亲。
  以禅驻足,眨眨眼:“翡翠,我想起来了,锦绣坊还有急事,你去祖母那代我说一声,就说我先去锦绣坊了。”言罢便要开溜,被翡翠一把抓住胳膊拽了回来:“我的好小姐,你这次可不能偷溜,不然奴婢就要受罚了。”
  以禅无奈,只好怏怏地随着她去了松香院。
  谢老夫人显然心情不错,见她进来,坐在罗汉榻上笑道:“阿禅啊,过了端午,陪祖母到吉州玩上几日可好?吉州罗家老夫人是我表姐姐,自出嫁后,我们见面不多,如今岁数大了,分外思念她,便想带你到罗府住上几日。”
  以禅故作可怜相娇声求道:“祖母啊,我哪里有工夫出去游玩,锦绣坊还有许多活呢。再说了,你们老姐妹见面,带我去作甚!”
  谢老夫人嗔道:“你瞧瞧,开了间绣坊,便日日挂在嘴边了。你也不能总忙着做活,也要出去转转。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小的时候,你罗家奶奶见过你的,喜欢的不得了。如今,她膝下有个小孙儿,比你也就大两岁,也想见见你呢。”
  以禅垂了头,她自然知晓祖母的心思,她若有别的法子,绝不会出此下策,带她上门去说亲。
  “祖母,你绕了一大圈,不就是要带我去说亲吗。我真的没事,便是终身不嫁亦能过得很好。”师傅沈三娘如今已四十多岁,便不曾嫁人,她每年都会出门游历,很是潇洒自在。倘若师傅嫁作人妇,恐怕便不会如此自由。
  老夫人叹息一声:“胡说,女子怎能不嫁?我知你心思,放心,我怎会直接给你说亲。吉州今年有个刺绣大赛,你便借口过去参加大赛,若你与罗家小少爷彼此有意再说,倘若无意,祖母绝不提此事。”
  刺绣大赛?
  以禅瞬间抓住了祖母话里的重点,瞪大眼睛问:“祖母,你说的是刺绣大赛?”
  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阿禅啊,祖母说了这么多,敢情你就听到一个刺绣大赛?”
  “祖母,如何知晓吉州有刺绣大赛的?我怎么没听说。”听到有刺绣大赛,她原本是高兴的,可又疑心祖母是以此哄她到吉州。
  老夫人伸指戳了下她额头,笑嗔道:“你这个机灵鬼,祖母骗你做甚,自然是你姨奶奶在信函里说的,不然我如何知晓。”
  老夫人说着,命翡翠将信函取出,亲自交给以禅过目。
  以禅这才信了。
  “怎么吉州今年竟有刺绣大赛,往年从未听说过。”她曾听师傅沈三娘提起过刺绣大赛,从来没见过。
  老夫人笑吟吟道:“朝廷不是在吉州设有织造局吗,每年都向朝廷进贡丝绢和绣品。听闻今年朝廷有位公主要远嫁西萦国,需要大量绣品充作公主妆奁。因此啊,吉州织造局才决定举办刺绣大赛,以此臻选绣品,选拔手艺高超的绣匠。”
  以禅心中一动:“祖母,刺绣大赛谁都可以参加吗?”
  老夫人颔首:“那是自然。”
  以禅心中欣喜,白玉般精致的小脸瞬间明艳起来:“祖母,我这便去收拾去吉州需要带的东西。”话未说完,人已经飞快去了。
  老夫人撑不住笑了起来,待到见她走远了,方轻轻叹息一声。
  翡翠端了茶盏递给谢老夫人,问道:“倘若小姐绣得好,是否便如她师傅沈三娘般天下闻名了。”
  老夫人点点头面上浮起一丝愁绪:“我还真舍不得让阿禅去参赛呢,我只愿她觅得如意郎君,安安稳稳过日子。岂料,她居然走到了这一步。”
  琉璃安慰道:“难得小姐喜欢,老夫人便不要忧心了。如今锦绣坊不死不活撑着,小姐也整日满面愁容,也唯有这个法子能救活锦绣坊了。以小姐的品貌,去一趟吉州,说不定如意郎君和刺绣魁首便都得了。”
  谢老夫人闻言笑了:“但愿如此吧!”
  ******
  以禅回到听雪院,命紫线开箱笼,将她以前绣的一幅《桃花源记》取了出来。
  这是一副半成品的绣品。
  当年,沈三娘教她绣双面异色异形绣后,曾给她看过一幅全异绣的绣品,师傅说,她还绣不出全异绣,希望她能自己琢磨着绣一幅。
  顾名思义,全异绣比双面异色异形绣更加难绣。
  以她所绣的蝴蝶萱花绣帕为例,虽然两面花和蝶的品种颜色不同,但并没有大的区别。
  双面全异绣则不然,沈三娘当年给她看过的全异绣,双面形状画面全不同。
  一面是一只站在山石上的老鹰,另一面却是一只下山的猛虎。猛虎自然不能与老鹰形状完全一样,但绣者通过极巧妙的构思,将老鹰松树和山石三者的形状连起来与那只猛虎相近。如此在施针时,再采用隐针,使两面的形象巧妙地重合起来。
  以禅看过那幅绣品后,极是震撼,便想自己探索着绣一幅全异绣。
  她花了近两个月的工夫,构思了《桃花源记》这幅绣品。
  一面是春日,一面是夏日。
  两面花树房屋人物皆不同,但为了让两面图形在刺绣时重合在一起,处处皆有巧思。此图绣起来极难极耗心力,以禅绣了一多半便丢下了。
  她拿出来观赏了会儿,决定将这幅《桃花源记》绣完,用这幅绣品去参加刺绣大赛。
  紫线担忧地说道:“小姐啊,这绣品你绣了两个月才完成多半,距刺绣大赛不到半月了,余下的赶得完吗?”
  以禅斟酌了下,说道:“赶得及,如今我绣得比以往快了,余下也不多了,半月工夫绰绰有余。”
  翌日,以禅到锦绣坊将刺绣大赛的消息告诉陆妙真和周菱,让两人也准备件绣品以备参赛。
  三人凑在一处,商量了半日,将周菱和陆妙真要绣的绣品也定了下来。
  “只是,我们都绣参赛的绣品,君公子这件戏服可怎么办?眼瞧着,也快到交绣品的日子了。”周菱焦急地说道。
  前几日,因以禅觉得麒麟的绣样不够神俊,一直在琢磨如何改进。是以,一直还没有开始绣。


第44章 
  以禅取出麒麟的绣样;又细细观赏了片刻:“我还是不太满意;不如这样吧;明日我派人到凌云阁去一趟;问问君公子这件戏服可否延后交。”
  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她们是实在抽不出工夫绣麒麟了。
  张兀在楼梯拐角处禀告,说华府五小姐来了。
  以禅其实对华重梅印象不错,那日,她受伤后,华重梅派梨枝连着给她送了多日骨汤。虽说她讨厌华家人,但这份心意却得领;她也不欲与华重梅闹僵,便让红绒请华重梅上楼。
  华重梅上楼后,一眼便瞧见摊在桌上的麒麟绣样。
  “谢姑娘,这是君兰舟戏服上要绣的麒麟吧?”华重梅问。
  那日她在锦绣坊遇到君兰舟时,他便是前来订麒麟戏服的。
  华重梅盯着绣样瞧了片刻,蹙眉道:“谢姑娘,这麒麟不够神俊啊。”
  “华小姐以为问题出在何处?”以禅倒未想到华重梅一眼便瞧出了麒麟的问题。
  华重梅指着麒麟的眼睛道:“我记得你绣的白孔雀神色清高孤傲,极是传神。麒麟也应有傲气;但却不是孤傲,而是傲睨天下;这才能绣出它的威武神俊。你画的这只麒麟配色身形都很好,唯眼神不够倨傲。”
  华重梅一番话让以禅茅塞顿开;仔细再看麒麟,果然如此。她取出墨笔;将麒麟的眼睛重新描画了一番,果然看上去神俊不少。
  “谢姑娘还记得我当初说要跟你学刺绣的话吗?”华重梅突如其来的话让以禅一愣,她自然记得,但从未当真。
  “我今日来便是要正式跟你学刺绣的。”华重梅似乎语不惊人死不休,“妹妹师傅,我便从绣麒麟开始学吧。”
  华重梅说完,自顾自坐到空闲的绷架前,将君兰舟戏服的布料上了绷,又依照着绣样的颜色开始自箩筐中去挑绣线。
  以禅跟过去说道:“华小姐,师傅两个字我可不敢当。”
  “怎么,我不是交了束脩吗?师傅也收了,这会儿反悔可不行,难不成我交的束脩不够?”华重梅抬眼问道。
  以禅有些为难。
  那日华重梅非要送她老参,她无奈收下,原以为她说的束脩是戏言,谁能想到她会当真来学刺绣,还一口一个师傅叫的她头疼。便是陆妙真和周菱,也从未这么叫过她,毕竟都是年龄相仿的姑娘,而华重梅,显然比她还大。
  “妹妹师傅,这脊背上的绣线要用哪种蓝色?”华重梅挑出十多种蓝色问她。
  以禅抚额,莫非她上辈子欠了华家的债?这辈子怎么就摆脱不了姓华的呢!
  她方才还在担忧麒麟无人绣,这会儿天降一个绣娘,不用白不用。
  她指着一种蓝色丝线道:“用这种。你既然真要学,便与陆妙真和周菱一样,得闲了每日来绣坊,不得闲至少也要隔日来一次,做绣品的酬劳也与她们分成一样。可愿意?”
  华重梅微笑着点头:“自然愿意。”
  “如此,这麒麟便交给你绣了,半月后是交绣品的日子,这期间你能否绣完?”以禅看过华重梅绣的怒猫披帛,知晓她绣艺不错,便决定将麒麟戏服交给她绣。
  “可以。妹妹师傅,如此说话还很有做师傅的样子嘛。”华重梅促狭一笑,又问,“这里要用什么针法?”
  以禅说要用叠针和平金、勾金的针法,又耐心解释:“戏服不同于我们日常穿的衣衫,君公子特意强调过,图案要有立体的观感。”
  华重梅哦了声:“君兰舟事儿还挺多。”
  以禅一笑:“他花银两请我们绣,自然该照着他的要求来做。我当初为你们绣牡丹图时,华小姐不是也提了许多要求吗?”
  “说的也是。”华重梅懒懒应了声,穿针引线绣了起来。虽说是娇小姐,做起活来却很麻利,以禅盯着瞧了会儿,看她绣的极好。
  ******
  这些日子锦绣坊生意不好,但客人也并未都到吉祥绣坊,来来去去还是那些绣被面账顶的。
  孙氏打发走一个绣账顶的,满面愁容地说道:“哎呦,这些衣裙何时才能售完啊。”
  郑老二抽了口烟袋,叹息道:“人家穿惯了好的,哪里还瞧得下你这些仿品,就是不穿锦绣坊的衣裙,也不会穿你做的。”
  孙氏柳眉一竖,骂道:“你为何帮着她们说话,莫不是瞧上了锦绣坊那几个狐媚子。”
  夫妻俩正吵得欢,便见有人先行打起了店门的帘子,随后,一个锦衣男子背着手进了店。他的眸光在店内微扫,最后凝注在孙氏和郑老二身上,俊美的面上无甚表情,但眸光却夺魂摄魄。
  不知为何,孙氏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瑟缩,还是满面堆笑地迎上去招呼:“客官,可是要订绣品?你瞧瞧,我们店不仅接被面和账顶,还接衣裙呢,这里有现成的,您可以挑几件。”
  这年轻男人衣着华丽,应是大主顾。
  华重锦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夏扬走上前,故作认真地摸了摸那些衣裙,皱眉道:“这不是与锦绣坊的衣裙相似吗?可这绣工可比锦绣坊的差远了。”
  孙氏笑得更欢了:“你是说锦绣坊的绣品啊,要说啊,绣品是不错。不过,你们不晓得吧,她们的绣娘有一个妓子还有一个勾搭过牢头,哪个好姑娘愿意穿她们绣的衣裙。”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平白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夏扬说道。
  “呵,我如何知道的?整个朱雀街都晓得了,我自然是听旁人说的了。”
  夏扬冷冷挑眉:“我怎么听说,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
  孙氏一愣,干笑道:“哪有啊!没有的事。”
  “说实话!”一直没说话的华重锦忽然开口,“谁告诉你的。”
  孙氏还想狡辩,郑老二瞧着夏扬腰间的宝剑,又看了看华重锦的脸色,上前说道:“的确是我们传出去的,但我们也不是胡乱编造的。那日,有个女子带着丫鬟来店里选衣裙,内子听到那女子与丫鬟交谈时提到的了。内子一向口无遮拦,不小心便传了出去。”
  “口无遮拦?”华重锦哼笑了一声,紧抿的薄唇冷峻如刀削,“那便把你的嘴闭紧,倘若再听到你说方才那些话,定不轻饶,你可晓得了?”
  孙氏见他直视着她,凌厉的目光无形中给人一种威压,忙点头道:“晓得了,再不敢了。”
  华重锦又问:“你可认识那女子?”
  孙氏道:“不认识,以前从未到过店中。不过,她衣着华丽,模样生得不错,耳上腕上脖颈上皆佩戴金银首饰,应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自锦绣坊出来,夏扬问:“孙氏不认识那女子,我们可如何查?”
  华重锦皱眉,事情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孙氏嫉妒锦绣坊的生意,无意间听到关于妙染和以禅的闲话,为了与锦绣坊争生意,便故意传了出去。只是,说闲话的女子又是谁?她从未到过吉祥绣坊,第一次来就在此与丫鬟说锦绣坊主人的闲话,居心何在?若说是无意,华重锦是不信的,毕竟锦绣坊和吉祥绣坊是同行竞争的关系。
  所以,此人是故意让孙氏听到妙染的身份和以禅的事情,并且她知道孙氏一定会将此事传出去。
  到底是谁?如此狠心毁掉两个女子的名节。
  华重锦沉吟片刻,说道:“暗中查探,总会查出她是谁!”
  ******
  端午日渐临近。
  以禅将以前绣的香包找了出来,让红绒和紫线往里面装满驱虫蚊的香料,分发了出去。上至祖母,下至焕儿,每人都有。
  这是每年的惯例,因她绣的好,每年端午的香包都是她绣,这些是她去年早就绣好了的。发到最后,看到一个蟾蜍驱邪香包。
  绿色的蟾蜍背上,绣了五毒的形象,色彩艳丽,绣图精美。
  只是这个香包却送不出去了。
  这是她为父亲绣的香包,谁能想到,短短一年,她和父亲却已经天人永隔。
  她抚摸着香包,忍不住掉了泪。
  午后,她去了锦绣坊,将一个双鱼香包和荷花香包送给了周菱和陆妙真。华重梅见状,不高兴地问道:“怎么,没有我的?”
  以禅摸出一个梅花香包递了过去:“原以为你瞧不上这些的。”
  华重梅接过小心翼翼佩在身上:“谁说我瞧不上的。”
  以禅凑过去瞧她绣的麒麟,见绣面大方古朴,色彩明艳,很是不错。以禅让红绒将戏服包起来送到楼下,准备让张兀送到凌云阁。
  华重梅忙拦了说道:“我去送。我想听听君兰舟对绣品的评价。”
  以禅点点头:“既如此也好。对了,过几日我们要外出一趟,你也歇几日吧。”
  “去哪里?”华重梅问。
  “吉州!”
  ******
  “吉州?她真的说要去吉州了?”华重锦问摆弄着梅花香包的五姐。
  华重梅连连点头,浑然没发觉华重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黝黑的眼眸宛若一潭深幽的静水,薄唇紧抿,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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