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惊慌,无碍。”
之前主街的模样她是见了的,出了事能够确定,现在不过是又能确定一件事。
官府在抓人,或者说,找人。
贺兰叶带着一众镖师们去开了门,门一开,手持烛火的金吾卫犹如潮水般涌了进来,迅速占据了外院。
走在金吾卫最后头的,是一个身披斗篷,面相阴鸷的消瘦男人,他缓步而入,遥遥打量了贺兰叶一眼,漫不经心拱了拱手:“夜中擒拿贼子,此处为排查地点,打扰之处,贺兰局主还请莫要见怪。”
对方认识贺兰叶,贺兰叶也凭着相貌认出了对方。
友人们喝酒时曾经提起过的,赫赫有名的刑部督捕郑狄月。
他来了。
贺兰叶笑着与对方拱了拱手:“督捕辛苦了,只是草民这里都是家小,一屋子女眷,只怕不太方便给您排查。”
“没什么不方便的。”郑狄月微微一扬下巴,自他身后走出来几个绷着脸的女子,皆是一副统一打扮。
“局主说都是女眷,那就请这几位姑娘去排查,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贺兰叶岂有不同意的,她客客气气拱了拱手:“请。”
三进的院子处处点上了烛火,金吾卫围着一圈,牢牢把守着任何通行之地,郑狄月带着几个刑部女子职人,对着院子大大小小的房间一一进行着排查。
他们速度很快,贺兰叶还没有和郑狄月套上交情,前头的院子都已经看过了,只剩下最后院。
这里只有她的新房,还有后头的杂物。
新房外头回廊上的红绸还未摘下,手持烛火一路走来的人都能清清楚楚看见这里的布局,郑狄月还含着一丝笑冲着贺兰叶拱了拱手:“还未恭喜贺兰局主,娶到了柳丞相家的孙女。”
贺兰叶面带浅笑,毫无波澜:“多谢。”
新房近在眼前,贺兰叶笑着道:“此处就是草民的房间,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地方了。”
郑狄月不置可否,只一仰头,他身后的几个女子职人纷纷上前,正要推开房门时,贺兰叶含笑侧眸看了眼她房间,这一眼,让她猛地愣了愣。
“等等!”
郑狄月的目光转移过来,略带探究:“局主?”
贺兰叶定了定神,把目光从漆黑一片的房间挪到郑狄月身上,笑着说道:“家中内子胆小,忽然进了生人,只怕她受惊,不若草民先进去与他说好,这几位再进来如何?”
郑狄月目光一转,重新落回贺兰叶身上:“局主怜香惜玉,只是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耽误,若有得罪柳家姑娘的地方,回头了我自会去丞相府谢罪。”
“现在么……”郑狄月的目光好似有穿透力一般,含着一股冷意,厉声道,“还不快去!”
“是!”
几个女子职人利落回答,同时去推那扇门。
贺兰叶浑身紧绷,几乎在同时冲了过去!
那扇门缓缓打开了。
却不是那几位女子职人推开的,而是从内到外,被拉开的。
漆黑一片的门口站着一个青丝垂发,面带惊吓的高挑女子,一袭斗篷从头盖到脚,只能看见斗篷内一身艳红的纱裙在遇到冷风时摇曳颤抖。
细眉长眸的清雅女子无视了眼前的几个职人,露出如泣如诉的委屈表情,脚步一抬,纯黑斗篷飞起,金红裙摆划出一道流光般的弧线,轻盈地投向了朝她奔来的贺兰叶怀中!
“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柳倾和:“夫君~抱一个~~”
贺兰叶:“天马流星捶!”
第32章 第 32 章
看似轻盈的柳五扑倒贺兰叶怀中时; 贺兰叶只觉着像是一堵城墙般厚重难以抵御; 冲击而来的重量让她脚步差一点就往后滑动; 亏得她还记得这里有外人,穿过斗篷牢牢揽住了柳五的腰肢,气沉丹田,强行站稳了脚步。
只是她手刚揽到柳五腰间,猛地发现一些不对。
手上好像有些……滑腻。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柳五的身上飘到贺兰叶的鼻尖。
她脸色一变。
柳五似乎站不太稳,整个人全凭着贺兰叶的力气依靠在她怀中,两个人脸对脸只有半个拳头的距离,让贺兰叶能够清晰看见,柳五毫无血色的嘴唇略显煞白。
搂着她的腰的手,似乎也在发着颤。
柳五声音轻轻,好似蕴含着千言万语; 他目光直视着贺兰叶; 只飘然吐出两个字:“我怕。”
贺兰叶目光一凝; 她立即用斗篷牢牢把柳五完全裹住,利用自己的力量支撑着柳五站稳后,她回头客客气气对面露异色的郑狄月说道:“内子胆小,在下先陪他进去; 还请诸位稍等。”
郑狄月目光在柳五身上转了一大圈; 最后被贺兰叶凌厉的视线给打断了; 才似笑非笑道:“原来这位就是柳丞相家的姑娘……按理说,郑某该通融一二,只是我观夫人神色; 有些担心里头会不会藏了歹人,不如请这几位陪同一起,局主觉着如何?”
贺兰叶顿了顿,感觉到怀中的柳五并未有任何异样,才含笑道:“职责所在,在下自然配合就是。”
她目光落在那门口几个女子职人身上,和气地商量道:“几位请稍后一步。”
那几个女子面面相觑,目光落在贺兰叶紧紧搂着柳五的手上,倒是通情达理,让开了身,令贺兰叶与柳五先进去。
贺兰叶低头打量了柳五一眼,不知道他到底撑得住撑不住,作势要抱起他,只见柳五一僵,连忙挡住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别。”
贺兰叶想了想,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轻松抱起柳五,毕竟当时成婚时,她亲眼目睹舅兄一个大男人差点都被柳五压趴了的景象,为了安全起见,扶着也行。
她也让出了更多的位置给柳五,双手把柳五大部分的力气全部接了过来,两个厚实的斗篷紧密连接在一起,完完全全把柳五遮盖在其中,他脚下柔软无力也看不出来,被贺兰叶稳稳妥妥扶着进了漆黑一片的房间中。
贺兰叶也来不及点灯,她先扶着柳五掀开珠帘进到内里,把柳五直接塞进了床上,用被子遮盖严实了,才把斗篷随手扔进衣箱中,点了灯的同时,又点上了香薰。
这会儿,她才对门口几个女子微微颔首:“诸位请。”
“吾妻睡下了,我把灯不能点太亮,”贺兰叶笑着对那几个想要把其他蜡烛点燃的女子说道,“诸位还请稍微将就一下,可好?”
她一脸坦诚又带着对妻子的疼惜,有何要求也是直言不讳,真诚无比。几个女子对视了一眼,默认了她的话,拿着一个烛台,搜查着她的房间。
内里床铺上躺着侧身的柳五,被子一直盖到了她的下巴,贺兰叶直接上前坐在了床边,面对来搜查的女子只笑了笑,那女子迟疑了下,伸手在被褥上按了按就退去了。
其他的地方大多随意看了看能够藏人的地方,几个人来回检查了遍,没有任何异常。
为首的女子更为细心些,她翻看的东西更多,走到洞开的衣箱面前,伸手就拿起了刚刚被贺兰叶放下去的斗篷。
贺兰叶的目光一凝,随着那女子抖开斗篷,立即出声: “请等等。”
那女子却没有听她的话,抖开了斗篷借助着微弱的烛光,看见漆黑斗篷内衬上的一丝红色血迹,立即抬头朝贺兰叶看去。
贺兰叶却面带尴尬,迟疑了下,上前去走到那女子面前,拱了拱手含含糊糊道:“……内子身子不太爽利,稍微……”
那为首的职人也是女子,一听这话就懂了何意,也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明白了。”
房间就这么大,别处再无任何痕迹,这几个女子整合了队伍,为首的对着贺兰叶客客气气点了点头:“多有打扰,还请局主与夫人原谅则个。”
贺兰叶一路送着几个女子走到门口,状似好奇问道:“今夜动静还真大,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好叫在下知道个情况,若有线索,能够帮助一二。”
那女子迟疑了下,低着声含糊道:“胆大妄为的贼人夜偷梁国府。”
梁国府……
贺兰叶面色不显,继续问道:“不知贼人可有何标志?”
“那贼人逃走时身中一刀,其他……”那女子摇了摇头,有些颓然,“并无。”
贺兰叶眸光一闪,客客气气拱手:“在下会多加注意的。”
“劳烦了。”那女子也很客气,“局主若是发现可疑之人,还请通知我们刑部督捕司。”
“一定,一定。”
躺在床上的柳五至始至终没有抬起头,一直扮着娇弱新妇。
贺兰叶亲自送了郑狄月一行出门,眼看着围着他们的金吾卫都跟着郑狄月要走时,走到门口的郑狄月忽地脚步一顿,转而有些深意地看着贺兰叶:“贺兰局主,尊夫人……个子还真是高。”
“吾妻家中都是高个,几个尚未成年的姨妹也是如此,”贺兰叶含笑回着,“大约是柳家家传。”
郑狄月笑了笑后,走出门微微回头:“今日多有叨扰,见谅。”
贺兰叶客客气气送着这些人走了之后,门一关,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家中镖师女眷们纷纷问怎么回事,贺兰叶只说官府追凶,例行检查。
安抚了家中一应人等,贺兰叶刚要抬脚往回去走,旁边的常恩显悄悄凑过来低声快速说道:“有人在监视。”
贺兰叶眉头不动一下,淡定道:“我知道。”
郑狄月这个人,她听友人说起过,宁可错杀三千的那种阴狠手段,又怎么会在起了疑之后放任了去呢。
她嘴角噙着一抹笑,眸中清冷。
柳五,柳倾和,还真是要命的危险人物。
她把外头安排妥当了,一个人回去新房,房中的灯尚未吹熄,床上躺着的柳五一直未动,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贺兰叶倒了一杯茶,眸光落在茶碗中,等水波平静后,她嘴角一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她吹熄了灯,在骤然黑了下来的房间中大步走到床边,用温柔的声音轻声说道:“今儿可是吓到了?那些人是刑部督捕司的,抓一个偷窃的贼人,到我们这儿来检查罢了。”
她抬手解开了斗篷以及外套的衣带,随手一脱,脱了鞋就坐上了床,抬起被子躺了下去。
身边的人明显一僵。
她眸光中闪过一丝光,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抬起了被子,把自己完全埋进了被子中,嘴唇几乎是贴着柳五的耳垂喃语:“……有人监视。”
柳五浑身僵硬,呼吸都有了一会儿停顿。
下一刻,他也慢吞吞缩进了被子中,与贺兰叶一起被完全笼盖。
漆黑一片的被褥中没有任何的光源,贺兰叶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借着手感,摸索着在柳五的腰侧按了按。
滑腻的液体顺着她的手掌流了下来。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贺兰叶的声音近乎蚊鸣,在狭小的被褥中有种失了真的放大,直直钻进了柳五的耳中。
“……你是什么人,这关系到我接下来的决策。”
薄薄的一层被下,柳五与贺兰叶几乎是脸贴脸的近距离,他清清楚楚听见了贺兰叶的问话,也清清楚楚感觉到了强有力的手指成爪状压在他的伤口,好似他只要有一个字的失误,这双曾经替他挽发的手,就会掏进他的内脏。
贺兰叶在漆黑中唯有一双眼闪烁着光,冷静,理智,而带有一丝审视。
眼前的柳五明显就是被追捕的那个贼人,偷盗梁国公府的大胆之徒。
这种动到高官贵族头上的行为,一个不好,就会将她一大家子卷进去,贺兰叶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她在郑狄月面前隐瞒下来,一方面是看在柳五尚且没有露出任何有恶的一面,另一方面,也是怕把贺兰一家牵扯进去。
而现在,在被人监视的情况下,她必须要在第一时间知道柳五会给她带来什么,进行判断,才能接着往下。
不然在一概不知的贸然之中,贺兰叶什么决定都做不得。
她赌不起。
柳五沉默了许久,最后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小声在贺兰叶耳边道:“……我不是坏人,信我。”
不是坏人?
贺兰叶也知道,他不是坏人,可是眼前的事情,是他不是坏人就能解释的过去的么?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还一个字都不说?
贺兰叶手上忍不住用了点力。
尚未凝固的伤口顿时传递了痛楚给柳五,柳五却好似没有感觉到,他缓慢抬起手攥着了贺兰叶的,低声道:“信我。”
贺兰叶直直对上了柳五的眸,漆黑一片中,她看见了他眸中的光,坚定而平静,隐约着一丝抱歉。
她沉默了片刻,落在柳五伤口上的手缓缓收回,而下一刻,她的手再度袭上伤口,这一次,猝不及防下就连柳五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忍着。”
贺兰叶简洁有力说道,同时用另一只手按住了柳五的嘴,贴近了他之后,方便另一只手动作。
这种被人监视着的情况下,她能给柳五用药的方式太少,选择性也太少,只能借助着吹灯后脱衣弯腰的瞬间,把她藏在脚踏侧的烈性伤药攥在手中,趁着刚刚涂抹到手上,按在了柳五的伤口上。
柳五这一次的伤不浅,贺兰叶仅仅用手摸了摸就知道,若是不好好上药,只怕会出大问题。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柳五死。
别的都能往后推一推,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帮助柳五。
许是第一次没有准备,才导致了柳五溢出声,从之后,他彻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整个人一动不动紧绷着,任由贺兰叶上药。
贺兰叶动作也艰难,好不容易把药给抹匀了,她自己都出了一身汗。
等她松开捂着柳五的唇,把有些湿漉漉的手擦在自己衣襟上时,她发现柳五至始至终一声未吭,忍不住赞道:“……忍耐力不错。”
她手上这个毫无选择的药,药效好,药性烈,同时,也很霸道。
她曾经用过一次,那种钻心剜骨的痛楚她不想再回忆第二次,没想到柳五全程都撑下来了,没有发出一声疼痛难忍的声音。
薄被中的柳五也是汗涔涔的,睁着眸很是平静:“尚可。”
贺兰叶有些恍惚。
纵使平日里的柳五会一身娇俏打扮,时不时伪装做女子与她打情骂俏,但是本质上,柳五还是一个能在身受重伤时与他人谈笑风生的男人。
对疼痛,似乎也是习惯了忍耐的坚强。
贺兰叶掀开了被子,重新盖在了他们的下巴,露出头后,两个人都忍不住呼吸不匀地喘了喘气。
夏夜里的空气冷中带着灼烧过后的余韵,贺兰叶呼吸都无法带走她身体里的热度,几乎睁眼了许久,却又一言不发,她忍不住侧过头去。
躺在她身侧的柳五也同样。他闭着眼,假装睡着,被子盖着他的身体,只露出略显苍白的脸,带着一丝汗意汗湿了鬓角贴在脸颊的他有着一丝脆弱的美感,在夜色中有着模糊了性别的魅力。
说起来,这是这么久一来,她第一次与柳五同床共枕吧。
这种感觉还真是……
贺兰叶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用了一个词来定位。
惊心动魄。
贺兰叶只觉着夜晚是惊心动魄了,却不料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她发现惊心动魄的在后头。
柳五发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柳倾和'委屈':“我发烧了。”
贺兰叶'沉着':“发烧了就乖乖吃药多喝水。”
柳倾和:“不要喝水,要亲亲抱抱嘿嘿嘿~”
贺兰叶:(╯‵□′)╯︵┻━┻
同床共枕:达成
第33章 第 33 章
起初是贺兰叶发现贴着她胳膊的位置; 柳五的胳膊有些烫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