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鸢尾来不及细想:“丛妈妈呢?”
青儿抹了一脸雨水,急道:“丛妈妈也拦不住。”
“作什么闹?”
“小姐,朱姨娘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那日吵架的事,非吵着要把那小蛮打出去。”
高鸢尾撩起锦裙,刚行两步,又转过身对紫薇道:“去帮我给谭嬷嬷告个假,就说我身子突然不舒服。”
***
作者有话说:感谢enigmayanxi的打赏,么么哒!
第二十二回 留不得
林西同学觉得自己这辈子,是不是与那扫帚兄扛上了,怎的接二连三的与它再度重逢。
她有些怀疑刚来的使粗丫鬟,没有好好的抚摸过它,使得它最近脾性有些个暴躁,动不动就窜出来挑衅寻事,越发的没了规矩。
今日林西同学刚把书房侍候好,见小月一个人在雨里清扫正院门口梧桐树下的几根枯枝,同情心泛滥,屁颠屁颠跑去帮忙。
哪知道人还没蹲下,直觉就有一股子杀气扑面而来。抬眼一看,只见一身暗红袄子的朱姨娘带着院里的几个婆子,撑着油纸伞,怒气冲冲而来。
林西与小月对视一眼,起身往边上靠了靠,规规矩矩的叫了声:“朱姨娘!”
朱姨娘看都未看两人一眼,冲进院子。
身边一个肥婆子高声道:“这院里,哪个是小蛮?”
平芜院众丫鬟、婆子听到声响,聚拢过来。
小蛮不明所以,走到朱姨娘跟前,只听得“啪”一声,那婆子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
小蛮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二话不说就与那肥婆子的撕打在一处。
朱姨娘一看,反了天了,正好边上有个小丫鬟拿着扫帚看热闹,一气之下直接从小丫鬟手里夺走了扫帚兄,朝那小蛮身上招呼过去。
林西也不知道身上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身子往前一挺,一把夺过朱姨娘手里的扫帚,陪笑道:“姨娘消消气,这玩艺粗糙,别伤了姨娘的玉手。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事后林西回忆,这一刻她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举动,实则是因为某人的灵魂附体。这某人,除了醉仙居那一位好管闲事的,不作他想。
朱姨娘狠狠的瞪了林西一眼,一手插腰,一手指向跪在地上的丫鬟,身子乱颤。怒骂道:“下三烂的贱货,敢在背后说当家主子的坏话,你也不瞧瞧你有几条命。”
小蛮散着发,捂着半边微肿的腰哭诉道:“我没有说,我没有说!”
“没有,好,好,好,合着我是冤枉了你。丛妈妈,听说当日你也在场,你倒来说说看,这贱人说还是没说?”
丛妈妈弯着腰,腆着脸,笑得极为苦涩。
“姨娘,小丫鬟之间拌几句嘴,吵闹着玩,当不得真。”
丛妈妈避重就轻,隔靴搔痒的一句话,哪能打发得了正在火气上的朱姨娘。
“吵闹着玩?当不得真?”
朱姨娘音量拔高三分,“丛妈妈,你倒是很会说话啊!”
“你,你说,那日这小贱人都说了些什么?”朱姨娘玉手轻轻一抬,直直的指向了刚刚抢走了扫帚的林西。
诡异的一幕随之出现。
林西扶着扫帚,纤巧的身子一寸一寸的往下缩,往下缩,再往下缩,露出身后的人一张错愕的脸。
须臾,朱姨娘的手将将好指在林西身后,正瞧着热闹的小月脸上。小月的嘴巴瞬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我的妈啊,真是险啊!幸好当日老爹让我练了几天下腰,腰身才不至于那么硬。若不然,今日这一劫势必是难逃啊!
小月的胆子不比那林西大多少,憋红了一张嘴,吱吱唔唔半天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腊月见几个小丫鬟都吓住了,心头大恨。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大嘴巴往朱姨娘跟前嚼舌头?孰不知高府上上下下,就数这朱姨娘最是难缠。
她脸色不变,挺身而出道:“姨娘有什么话不防坐下来细说,这样吵吵闹闹的没的叫旁人看笑话。这丫鬟若说了什么对不住姨娘的事,姨娘只管打,只管骂,只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才好!”
“正是,正是,姨娘进屋喝口热茶,这雨里淋着,寒气侵体,容易生病。姨娘金玉一样的人,何必跟个小丫鬟一般见识。”
林西见丛妈妈再无那日抄起家伙就往她们身上招呼的气势,只在朱姨娘跟前陪着笑脸,心里十分的看不起。可转念一想,又有几个下人敢在朱姨娘跟前放肆?
尽管是三小姐跟前最体面的两个仆人,好言好语的奉承着,朱姨娘心头的怒火也未消下去半分,冷笑道:“不说是吧?来人,把这丫鬟拖走,咱们到夫人跟前分说去。我倒要看看,背后编排主子的丫鬟有什么下场。”
小蛮一听朱姨娘要把她弄到夫人跟前去,吓得三魂去了两魂,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朱姨娘身后两个身材魁梧的婆子撂起袖子,一左一右的架住了小蛮,便往外拖。
小蛮瞬间清醒,哇的一声哭喊起来,癞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身。
腊月,丛妈妈见事情要闹大,互递了个眼神,忙上前苦劝。平芜院众丫鬟们也不敢上前,只在廊下远远瞧着,生怕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林西已被橙子一把拉到角落里,低低的呵斥了几句,正缩着脑袋斜眼偷看热闹。
院中正乱作一团之时,也不知谁高喊了一句:“三小姐来了!”
……
一抹白色的倩影出现在院门口,众人抬眼看,不由的心下一喜。
高鸢尾扫了一眼院里众人,上前盈盈一拜,浅笑道:“姨娘,咱们且屋里说话,这外头寒风冷雨的,姨娘身子禁不起。”
朱姨娘见是三小姐,心下有所顾忌,脸色稍稍缓了些。
“你来得正好,这丫鬟背地是编排主子的不是,我正要把她带到夫人跟前分说。”
高鸢尾小小年纪,脑子转得极快:“姨娘且缓一缓,不是我要拦着,夫人病体未愈,姨娘冒冒然把人带了去,扰了夫人的清净只怕是不妥。”
“不妥?这丫鬟背地里编排主子的不是,便是妥的?三小姐,胳膊肘也不能这么往里拐。”
“姨娘,有什么话,咱们到里头说。”
“里头说,为什么要里头说?青天白日的嚼主子的舌头,谁教的她这般没规没矩?今日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糊弄过去。”
冷冷的话语夹杂着冷冷的细雨扑面而来,高鸢尾只觉得寒彻心骨,脸色沉了下来。
丛妈妈忙打哈哈道:“朱姨娘,那丫鬟也没说什么,姨娘怕是听错了!”
“听错了,我呸,梨花,她们不肯说,你来说!我到要看看,这院里没脸没皮的人有几个!”
梨花是朱姨娘从娘家带来的人,与那朱姨娘秤不离砣,砣不离称。
梨花一开口,林西心头便一阵哀号。
梨花的话与那日众人说的话,分毫不差,简单就是随身带了个录音笔啊。完了,完了,这院里不仅有她一个无间道,还有无数个无间道,令人防不胜防啊。
平芜院众人的脸色个个难看的紧。
高鸢尾心中凄凉,惨惨一笑道:“朱姨娘好伶俐的耳朵。”
“容你的丫鬟随口讲得,就不容我听得,这是个什么道理?三小姐,听说当时你也在的,这样没有规矩的丫鬟作什么还留着,为什么不回禀了夫人送出去?难不成,这些话在三小姐看来都是应该的,又或者三小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朱姨娘越说越觉得火大,当下便口不择言起来:“我知道,你二哥是个庶出,比不得你大哥长房长子的身份,只三小姐别忘了,他再不济也是你的二哥,将来你出了门子,还得指着娘家兄弟才能把腰板挺得直!”
“姨娘!”
高鸢尾哪受得住如此重的话,只觉得心中万分委屈,眼泪簌簌而下
林西看着,心中着实生怜。三小姐虽然聪慧,到底是个小姑娘,与浸淫内宅十几年的朱姨娘如何相比?那朱姨娘张一张血盆大口,吐几口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
“姨娘怎可这样想我们小姐?小姐不过是思及夫人病了,老爷又为朝庭之事烦忧,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把事情捂下,实际上小姐私底下已经罚了这丫鬟的月银。”
腊梅见主子受委屈,忍不住出声替主子分辨。
“腊梅!”
高鸢尾强忍住眼泪,走到朱姨娘跟前,轻轻一福。
“姨娘不必再说。这事本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管教好院里的丫鬟。来人,把这丫鬟头带到刘妈妈处,我这院里留不得了。”
***
作者有放太差:感谢亲爱的enigmayanxi的打赏。
这几日事情太多,故都会提前更新!
第二十三回 不能打老爷的脸
小蛮一听这话,猛的从地上起来,扑到三小姐跟前,抱着三小姐的腿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很是可怜。
高鸢尾忍着泪,凄身道:“我原想咱们主仆一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保住你的差事,日后慢慢改了便是。只是如今……”
“小姐,是我错了,是我嘴贱,小姐打我骂我都使得,只求小姐不要赶我出去,小姐,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高鸢尾眼中闪过不忍,却狠狠心道:“小蛮,今日之事,我若不把你赶出去,必不能善了。你……好自为之!”
高鸢尾狠狠心抽出脚,捂着帕子,看都未看朱姨娘一眼,便哭着跑进了里屋。
小蛮失了重心,软软的伏倒在地上,泪水和雨水混合着腻在白净的脸上,声声哀哭道:“小姐,我求求你,别赶我出去,小姐……小姐……!”
林西突然觉得有股莫名的悲哀浮上心头,不忍再看,把头扭了过去。
朱姨娘这一闹,小蛮在平芜院的差事算是丢了。丢了也就丢了吧,只一个丫鬟顶着嚼主子舌头的名声,日后怕是难在高家立足。
更何况这小蛮不仅嚼了高府男主人的舌头,还嚼了高府两位少主人的舌头。若是真的闹起来,只怕她娘老子也得不了好。
平芜院众人见此情形,不免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觉,都怔怔的看着,大气也不敢出。
朱姨娘高高的扬了扬首,面色不屑的看了看众女的脸,目光看向三小姐的卧房,高声道:“这便对了,这般不知死活累及主子的丫鬟就该早早的打发了省事。姨娘这也是为你好,省得将来啊,惹出大祸。”
说罢,鼻子里冷哼两声,提起裙角,傲据的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
“哪个是小月?”
小月心头一惊,忙上前道:“姨娘,有什么吩咐?”
朱姨娘上上下下打量了小月一通,似笑非笑道:“长得也算清秀,知道护着主子,是个忠厚的,回头到姨娘院里来领赏。”
朱姨娘把明显受了惊吓的小月扔在一边,款款而去。梨花和众婆子们不敢耽误,赶紧跟了上去。
“你们都是死的,还不快把人带走?还由着她折腾小姐。”
丛妈妈等朱姨娘走后,声色厉疾的冲着几个打粗婆子吼道。
婆子们迅速的把瘫作一团的小蛮架住了,拖了出去。
小蛮声声凄厉的叫唤声,震得平芜院众人心惊胆寒。
……
朱姨娘一行摇摇走出平芜院,穿过几条小径,走至一颗槐树下,朱姨娘停住了脚步,朝梨花看了一眼。
梨花凑上前道:“姨娘有什么事?”
“海棠这骚蹄子的事,何姨娘知晓不知晓?”
梨花面有难色,“怕是不知道的。”
朱姨娘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轻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让何姨娘瞒在鼓里?你着人把今日我大闹平芜院的事会知到何姨娘的院里。也省得她夜夜独守空房,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梨花虚咳一声,压低了声道:“姨娘是想让何姨娘动这个手?”
朱寻雁缓缓垂目,“老爷这会刚尝了鲜,正在兴头上,我若这会动手,岂不是打了老爷的脸?”
“姨娘,何姨娘是个聪明人,万一她和姨娘一样,顾忌着老爷不肯动手,那……”
朱寻雁玉指了指夕云院,磨了磨后糟牙道:“换了是我,像这种背主的贱人早就……偏她是菩萨心肠留着不动,活该被气得吐血。你只管去做,至于她何秋玉忍得住,忍不住,可不是咱们要操心的事情。”
话虽这样说,朱姨娘到底心有不甘,跺了跺脚忿忿道:“就算那贱婢命好,且让她再多过些逍遥日子。”
……
腊梅侍候着小姐净了面,接过紫薇手里的燕窝,送到三小姐跟前。
高鸢尾红肿眼睛,把玉碗往几上一搁,偏过头,怔怔不语。
丛妈妈见三小姐脸上恹恹的,想安慰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丛妈妈不说话,腊梅,橙子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腊梅偷偷抬眼看三小姐,眸光幽幽变化,轻声道:“小姐,别跟朱姨娘一般见识,她这人……”
“腊梅!”
高鸢尾出声冷冷打断:“若换了母亲身子好的时候,你说她一个姨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跑到咱们院子里闹事吗?”
屋中三人心神一凛,当下明白小姐这话的深意。
如果夫人身子康健,别说那小蛮背后编派主子的不是,就算她当着朱姨娘的面酸酸的说上几句,那朱姨娘也不敢说什么。
在这个府里,但凡是夫人身边的人,且不说像刘妈妈这般得用的,便是个浆洗婆子,走出去也有几分脸面,更何况小蛮的老娘还是个小管事。
“我虽是个庶出,可母亲疼我,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明里暗里的护着。两位姨娘冷言冷语虽也常有,可像朱姨娘今天这般放肆的,何曾见过?”
高鸢尾脸上悲凉色尽现。
高鸢尾在高府的处境向来尴尬。亲爹不亲,亲娘不爱,姥姥不稀罕,只一个隔了层肚皮的嫡母,还稍稍的对她有几分怜惜。如今连嫡母这个保护伞都要摇摇欲坠了,高鸢尾以后的日子该有多难,显然是一眼就能看到的。
只这一层便也罢了,再往深了看,庶女的婚嫁拿捏在嫡母手里,嫡母想让你寻户好人家,你就能寻户好人家;嫡母从中作梗,不想让你寻户好人家,恁你长相再绝色,性子再温婉,也难成心愿。
正所谓婚姻大事,三分人为,七分天命。高鸢尾的三分,只稳稳的落在嫡母手里。
丛妈妈一想到此,眼圈微红,“小姐,车到山前必有路,夫人是个有算计的人,又一向疼你,便是有那么一天,也会为小姐……”
高鸢尾轻轻摇了摇头。
“夫人即便是有算计,到这个份上了,也只会先尽着大哥,大姐。这才是她的命根子。行了,都忙去吧,我想歇一会!”
“小姐,刘妈妈来了!”
腊梅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刘妈妈这个时候过来作什么。
高鸢尾忽的直起身,理了理发髻,忙道:“快请进来!”
刘妈妈带着两个小丫鬟掀了帘子进门,给三小姐行过礼后,小丫鬟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紫檀木桌上。
“三小姐,这是夫人让我给你送来的,夫人说,小姐今日受委屈了,改明让小姐再挑两个可用的,放在院子里使唤。”
“妈妈!”
一句受委屈了,令高鸢尾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着说不出话。
刘妈妈眸中闪光,心下微微一叹,顿了顿续又说道:“夫人已经让小蛮的娘老子把小蛮领回去了。夫人还说,让小姐放宽心,别跟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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