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宫灯还没下。就见朱将军带着十几名穿衣甲的士兵闯入……一院子的人真给愣住了,就是德公公厉声喝止,朱将军也面不改色,跪在雪地里高声喊‘边关急报,请王爷示下’。这一喊,王爷能不出来吗?听说当时张,茹次妃的教习嬷嬷脸都气绿了!”
说到这,李进忠忍不住哈哈大笑,又暗中窥仪华神色,见仪华只一脸平静的喝着姜汤,不免有些少兴,正打算另换了话道,忽想起一事又纳闷道:“说来也怪,王爷随朱将军刚走出后院,要出府去。不知路上发生了什么,突然又折了回来,跑来寻王妃您。”一边说一边想,却不等有人回应,已咋呼道:“看小的这糊涂,王爷去而复返,准是要给王妃辞行,这有什么好想的。”
李进忠能言善道,兜兜转转一圈话,总能活跃气氛,这一次却显然铁到了铁板。只见仪华脸上的笑容顿敛,搁下空了的汤碗,淡淡吩咐道:“大晚上了,你们去歇着吧。若陈嬷嬷还没睡,让她过来一趟。”
正说到兴头上。冷不丁仪华来了一个冷脸,李进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的去看一边的盼夏。
盼夏朝他摇了一摇头,径直走去收拾了汤碗,与李进忠一起福身退下。
这时,二人刚走到门栏口,只见锦幔一掀,却是陈妈妈来了。
陈妈妈一进内堂,未予理会李、盼二人,一径走到仪华跟前,行过大礼之后,说道:“王妃,奴婢没让人送信。”
仪华目光一跳,不动声色的抬眸,示意陈妈妈继续。
陈妈妈得到默许,方娓娓说道:“王妃您回宫后,吩咐奴婢让那人回去,奴婢怕走漏风声,赶紧自己去了一趟,让他把信先收着,明日再奉给王爷。后来奴婢听王爷来了,当时也吓了一跳……还好今天因迎娶茹次妃,后院通往前堂的宫门没锁。奴婢这才悄悄去找了他问清楚……信放回去了,本是要明天再往上送,哪知值夜的一个副掌事看见是周王府送来的,连忙揣了信先去寻德公公,然后在路上正撞见了王爷,便把信给交了过去。”
以上说完,仪华仍无动于衷的倚在暖炕上,只言不语。
时已过四更,廊下宫灯未熄,荧荧的灯光和院中银白的雪光相互辉映,反在窗纸上映得屋内越发透亮。仪华姣好的侧影。投映在一片雪亮而冰冷的窗纸上,那一直蕴着淡淡恬静之气的眉宇间,不见以往如珍珠光辉一般的温润,只有一抹从未见过的凌厉锋芒。
陈妈妈心中一惊,双膝不自觉跪地,声音略带一分惶恐道:“王妃,奴婢句句属实,绝无隐瞒。”
陈妈妈心细如发,细细而道,一一说来,将事情前因后果,头头是道的叙了一遍,却独独漏了一项!
“嬷嬷,你真的绝无隐瞒吗?”仪华眸光从窗纸移开,低睨着炕下跪首的陈妈妈,道:“你可要想明白,理清楚再说。”
陈妈妈一时僵住,她没想到仪华会突然施压,显然是话中有话,顿时竟不敢轻易开口。
见陈妈妈神色变幻不定,仪华轻叹了一声,曼声道:“嬷嬷,这些年我身边多亏了有你,也知你是一心为我,就是对熙儿、燧儿也是真心疼爱。可是……”
犹言未了,仪华已轻合双唇,只凝眸于陈妈妈:嬷嬷啊,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陈妈**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终于明白仪华什么都知道,而现在没发作她,不过是看在以往的情面,等她自己交代!
三九寒天,陈妈妈额头竟沁了一层冷汗,她顾不得抹额头,忙以膝跪行一步,声音颤抖道:“王妃。奴婢还有一件事忘了对您说。今而掌灯时分,信到府里的时候,信上还印了加急的标记,奴婢却只向王妃说了是周王府送来的信,没说是加急信函。还请王妃责罚!”说完,额头重重磕上冷硬的地板。
仪华缓缓地吁了口气,脸上慢慢浮了一丝笑意,声音却依然透着冷意:“嬷嬷,你起来吧。周王府送来的任何信函,一概视为加急信函,若这样,倒也不怪你。”
“王妃……”陈妈妈愕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仪华,仿佛不信就这样轻易过去了。
仪华仿若未闻,只淡淡的微笑:“我乏了,嬷嬷你下去歇了吧。”
陈妈妈踌躇的起身,全无平常半分的利落,手足局促的在一旁道:“王妃,那奴婢去铺床。”
仪华闭上眼睛,就躺在暖炕上,似乎已是睡下。
见状,陈妈妈在一旁欲言又止了许久,终是说了一声“奴婢告退”,转身退下。
听到陈妈妈颓然的声音,仪华眼下一排浓密的剪影略略轻颤。
今日陈妈妈所作所为虽是为了她,但竟敢从中取巧欺上瞒下,若不点醒一下,难保日后不会再对她隐瞒,更难保李进忠、盼夏他们不有一样学一样。
毕竟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要保护她的孩子,要以她的方式站在他身边,决不能让身边留有任何隐患。一旦有一切可能存在的潜在威胁,不论是谁,她决不姑息!
“嬷嬷!”仪华突然睁眼,一字一字缓缓地道:“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的一次!”
一声一声轻柔无比,却一下一下直击她胸口,陈妈妈拉锦幔的手一紧,尚不及回应一声,只听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又道:“明儿你就从东侧殿搬去西侧殿,以后还是和魏公公一起做事吧。”
陈妈妈身子一震,攥着锦幔的手指浑然无人色,许久之后,她语声含着一丝丝难言的绝望应道:“是,奴婢遵命。”话落,陈妈妈摇摇欲坠的身影消失在锦幔后。
人影消失,锦幔垂下,厚重的幔帘一层一层的恣意晃动,如水波一样一圈一圈的荡漾,然后归于平静。一如这间暖如春天的屋室,在脚步声渐趋渐远后,彷如一潭深幽的湖水,寂寂无声的安静了下去。
仪华坐起身,把漆红檀木手炉放在一旁的半边台上,取出袖中的加急信函,搁在燃烧最旺的一处火苗上方,看着它慢慢的窜上火苗,手指轻轻一放,一簇儿猛燃的火焰立即吞噬了剩余的信函。
“嘭”一声轻响,仪华合上炉盖,又缓缓的闭上眼睛,安静的等待天明时分,亦等待京师传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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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今天太冷!狠狠狠发现,按键盘是很痛苦的,比卡文还痛苦。话说思考让不让那个张月茹露个脸,还是等以后章节再说。)
第一百八十七章 送行(上)
第一百八十七章 送行(上)
一夜未睡,到了清晓时分。忽生困意。许又夜里受了凉气,整个人都失了力气,精神萎靡。阿秋十分焦急,欲请了良医诊脉,并劝说免了今日的晨省茶礼。仪华从暖炕上坐起,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泛白的天色,揉着额头拒绝道:“不过一夜未睡,没得那么精贵。”
阿秋无奈,只得让了侍人备上盥洗物什,服侍仪华起身梳妆。
大抵年轻,即使睡眠不足,精神不好,也不会在这张年轻姣好的容颜上留下丝毫痕迹。仪华看着梳妆镜中秀丽的女子,她笑了笑,随意挑了一支白玉簪插进垂云髻中,拂袖向正殿走去。
到正殿时众妃妾们皆已到,她们无一列外,俱是精心梳妆打扮过。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妆容或浓或淡,或清雅或艳丽而已。看来拥有武将千金身份的张月茹,让她们都感到了潜在的威胁。
在仪华目光淡淡扫过众人的时候。共十余名妃妾也已向仪华行过礼。
仪华颔首,与众人含蓄了几句,听见话题引到了张月茹身上,便也移眸看去。
两年多前,张月茹仅十六岁,虽然容貌出众,却稍显稚嫩。如今时移事迁,张月茹正如含苞初放的花蕾一般娇艳,只见她一身红杏窄袖袄衫,不因天寒衣厚遮去光彩,依旧隐隐约约显出曼妙的曲线。目光略移,望向张月茹略施薄粉的面上,却是肤光如雪,修眉明眸,犹是顾眸间那一股子灵秀之气,当真是一位清丽无双的佳人。
感到仪华以及众人的目光,张月茹心里虽早有准备,仍不免有些不自在,遂略略低下头。
美人垂首这一幕,落在了与张月茹对坐的王蓉儿眼里,她眼底冷厉的锋芒一闪,又似重未显过,只闪烁着盈盈笑意看着张月茹,语似亲切道:“当年一面之缘后,茹妹妹便待嫁闺中。两余载见,我一直在想妹妹该出落得如何花容玉貌,今日一见……”
话一停。王蓉儿故意卖起关子,瞟了众人一眼,抿唇轻笑道:“才知王爷为何如此大费周章,也要迎娶茹妹妹过门了。”说着上上下下打量着张月茹,轻吟曼声道:“罗衣素裳,已是清雅文秀,楚楚动人。不知身披红色嫁衣,掩在喜帕下的容颜,犹是如何的清丽绝色?”
王蓉儿声音轻柔,一字一字说来娓娓动听,不觉引人入胜,随着她清晰的话语,众人凝望着张月茹清丽脱俗的容颜,眼前依稀勾勒出一位红妆佳人,等待良人的场景。
而这些是她们一生梦寐以求的,却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得到的。
一时众人怔住,望着张月茹的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羡慕,亦是浓浓的嫉妒。
王蓉儿敛下眸中的羡色,低头抿了一口香茗,同抿去唇上的一丝冷笑。方放下手中香气四溢的热茶,抬眸似不经意的往上一瞥,心下那抹得意顿失,不由眼神复杂的望着仪华,脸色微微变了。
正作壁上观,看着各自不一的神色变化,余光忽留意到一束强烈的视线,仪华顺着视线看去,竟当场与王蓉儿的目光相交,她微微一笑,下一瞬王蓉儿却慌乱的点了点头,立马低头掩饰性的捧起茶盏。
见状,仪华不免笑意加深,只是那笑容中隐匿着几分嘲讽。
诚然,不论是作为府中唯一穿过嫁衣的“仪华”,还是作为她,都会对身披嫁衣的张月茹,心带几分梗。毕竟世间女子有谁不向往一个属于自己的婚礼嫁衣,虽然张月茹的婚礼是残缺的,嫁衣也是那银红色。
“茹次妃红妆定是绝色,只可惜昨夜妾等无缘得见,至于王爷——”李映红性子收敛许多,但对于这位未入府已炙手可热的次妃,她心中积怨已久,方从羡煞中回过神,便立时接口讽刺,却不想一语未毕,只感右手腕一痛,她话语戛然而止。抬眸微愤的盯着位前的郭软玉。
郭软玉只作未见,截住话头另起一话道:“王爷,他昨日连夜出府,必是有要务在身,只是时近年节,却……”说时,不觉紧蹙眉头:“也不知几时能回府,现在正是大冷的天。”
仪华最欣赏郭软玉的一点,便是郭软玉对大郡主、郭软玉的维护,这会儿自要给几分薄面。
正欲助郭软玉圜了话,却见一直沉默的张月茹落落大方的抬起头,对郭软玉抱以一笑,神色自然道:“昨日刚听说王爷来了,还未见得,已有一位将军说边关急报,将王爷请了去。想来是有紧急要务,才走的如此匆忙。只希望此事能早已解决,慰王爷之忧,解边关之极。”
此话一出,所有人神色一僵。
她们谁也没有料到张月茹,会将她独对花烛的原委,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说出。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洞房花烛夜被抛弃。无疑是一生最大的耻辱,无论个中有何缘由。
而张月茹能如此不在意的述说,不是她为人心胸宽阔不拘小节,便是她心机深沉甘于蛰伏。
仪华半阖双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张月茹,笑道:“好一个慰王爷之忧,解边关之极。茹妹妹当是兰心蕙质,我可得早一点认下你这个妹妹。”
张玉茹闻音知意,抬眸看了一眼立在仪华,沉静如水的面上终是泛起红潮。
仪华目光微微一顿,随即移眸。向一旁的阿秋使了一个眼色。
阿秋会意,转身退下。
不到片刻,阿秋折返,带着一侍人放置一个缎面蒲团于仪华跟前,并亲自捧了放着茶盏的漆红茶盘侍立一旁,以供张月茹全最后的茶礼。
待茶礼毕,张月茹虽是女子之身,却已是燕王府礼聘的次妃。随后自然是众人与张月茹见礼,府中各司的掌事公公再与张月茹见礼,就连两年多未露过面的李婉儿,也差人送了一对凤钗作礼。
大半个上午,就是人影在眼前来来去去,相似或言不由衷的恭贺之声,嗡嗡的在耳际响个不停。
仪华早将要看的戏看罢,后面你来我往的虚伪应酬,不觉甚是烦扰。好不容易等到一应事毕,她也不多言,直接让了众人各自散去,便一脸倦容的回了内堂。虽累,却也不睡下,而是吩咐侍人带了熙儿、燧儿过来,如平常一样陪在他们身边,直到正午朱高炽过来一起用了午饭,两小家伙一起午觉了,朱高炽又离开上课后,她才方觉整个人都失了力气,软绵绵的躺在暖炕上。
阿秋从外面进屋,本想问陈妈妈为何搬去西侧殿的事,一见仪华额头渗汗、脸颊绯红,焦虑不堪,忙让李进忠召了良医过来。结果良医来了一诊脉,果真是受凉以至邪风入体,染上了风寒。
阿秋见真是昨夜着的凉,不由又是生气又是担忧,好在良医说并无大碍,只是用些温良的药调养即刻,阿秋这才没在仪华耳畔一个劲的念叨。不过阿秋也停不住。恐仪华风寒加重,衣食住行样样精细到极致,还劝仪华勿要出门。
如此,一时不察,竟弄出不小的动静。
众人见状,真以为仪华病的严重。仪华便也不点明,在两三日痊愈后,依然不对外宣称病愈,正好谢绝了年节期间的走礼应酬,也避了朱棣急报前也不忘向她辞行这一浓宠的风头,只默默地等待京师里的消息。
于是旬日之后,朱棣回府,一进内堂,就见仪华半倚半卧在暖炕上,额前缚了一条猩红的遮眉勒,一旁的平金小炉子上煨着一只瓷罐,正咕嘟咕嘟地滚着,不似浓浓的药香,却有微微的馨香弥漫。
朱棣却不管这些,大步流星地走进屋,语气不悦道:“病了?这是怎么回事?!”
说时,朱棣目光一一掠过屋中侍人。凡他目光所过之处,侍人无不面色惶恐的低下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仪华见一屋子的侍人,让朱棣兴师问罪的语气震慑住,微微无奈的摇了摇头,挥手遣了他们下去,掀被起身。
朱棣浓黑的剑眉竖起,一把将仪华按回暖炕,略微训道:“既然病了,就别随便起身,你好生躺着!”
没有温柔的语调,也没有体贴的言语,仪华却笑了,依言倚在靠枕上,抬手抚上朱棣的肩胛,仔细的掸去肩上的残雪。
“别管它!”朱棣一手擒住仪华的手腕,握住她沾了雪水的指尖,眉心的褶皱又深了几分:“明日就是朱高燧两岁的生辰宴,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还要带病出席?”
闻言,仪华眸中柔光流转,看着朱棣一身风尘仆仆、面带寒霜,眼中忽然热了,原来是为了燧儿的生辰,他一直记着的。
仪华眨了眨眸,眼底闪动的湿意不见,她问道:“那批蒙古马如何了?可是解决了?”
朱棣脸上阴郁一闪,沉声道:“少了一百多匹,其中还有几十匹不是良驹。”
以文绮衣衾往漠北交换马匹,可是朱元璋下的圣旨,万不能有半分失,尤其是在周王出事以后。
念及此,仪华脸上顿染焦色。
“没事,你别多想。”朱棣握了握仪华微凉的素手,眼睛看向风雪肆虐的窗外,目光深沉:“本王已让人再去漠北交换,再从边镇购买些,正月中旬应该能齐够马匹数。”
说着,朱棣目光移回,看着仪华淡淡笑道:“有两年没在府里过年了,其它勿提,今年好生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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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8点左右更)
第一百八十八章 送行(中)
第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