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岳有孩子这事儿,更叫冷世欢气恼,明明他孩子都这般大了,还偏要做出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模样。
这些事不宜让楚之知晓,故而面色虽难看,却也尽可能强颜欢笑道:
“我们楚之自是不一样的,比如我是楚之的娘,却不是秦止的娘。是以,自是不一样的了。”
说话间,冷世欢也想,若楚之当真是自己与秦岳的孩子,楚之应是能叫爹的。糊里糊涂出神之时,又听楚之道:“那,我叫父皇可以叫父皇,秦止能叫父皇吗?”
对此,冷世欢摇摇头:“不能!楚之今后也再不要提起你父皇,对谁都不能提,你若记不住娘的话,娘便不理你了,可知道?”
楚之被她这严峻的模样吓到了,有些胆怯的点点头,随后便听冷世欢挥手让他出去玩,便一溜烟跑出去了。
他一跑,冷世欢便只剩满心酸涩。如今*于秦岳且不说,还与楚之离了心。先前那么依赖自己的孩子,如今却是疏远了。
若有朝一日他知道了自己并非他生身之母,可是会责怪自己?那点子单薄的养育之恩,大抵是会被他忘得一干二净的罢?
想着,冷世欢觉着自己有些可悲,如今韶华不在,也不知秦岳对自己的新鲜感能有多久。那么多的莺莺燕燕中,自己着实不起眼,他日腻了,自己这一生应是过得很凄凉的。
想了许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待采薇与采桑退醒她时,天已是大黑了。
一人用完了饭,也未见秦岳身影,冷世欢将手中茶杯咬的咯咯直响,果真得到了便不稀罕了。若是往日,哪里会这般轻怠自己。
气呼呼倒头睡下后,脑里陡然便想起昨夜那些羞人的画面,着实算得上是自己孟浪了。。。越想越是脸红,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接着便下了床,又是坐在镜子跟前对着镜子发呆。
秦岳踏着地面上皎洁的月光归来之时,便见冷世欢正对着镜子发呆,屋里烛火将她的脸庞照亮,显得格外温馨,竟是叫他浑身疲倦都得到了缓解。
“阿欢,你是在等我么?”
冷世欢收回思绪,瞥了一眼他,见他仍是早间离去之时的那身衣裳:“你问错了罢?偏院那两位才是带着你的儿子在等你。我跟你有什么干系,我做什么要等你。一整日见不着人,还有什么资格问我是不是在等你。”
话里带了浓浓的酸意,连冷世欢自己都是不曾察觉的,秦岳听了却笑得眉眼弯弯。也只有在冷世欢跟前,他才有这般发自内心的笑:
“阿欢,今日本是想等你消气再来寻你的,可突然便有了些事儿。城西郊边闹了瘟疫,我过去处理了些事儿,又是回来后彻底清洗了一番才赶来见你。今后我若晚些归来,定让人来告诉你一声,你便大发慈悲,饶过我这一次可好?”
冷世欢自是语塞,自己明明在生气,怎么他这么一说倒像是自己方才在撒娇了?
“谁管你回不回来,你出去,我要安置了,你出去!”
白日里好不容易消气,此时竟是又没来由的生闷气起来,说话间还起身推搡秦岳,让他出去。对此,秦岳只一下子将她拥入怀中,再她耳边轻笑:
“阿欢,你我已是真真正正的夫妻了,你还要让我去哪里?嗯?阿欢你说,哪有新媳妇将新婚丈夫拒之门外的理?”
冷世欢又要开始挣扎,秦岳却是不给她机会,只道:
“别气了,我知道你在恼我骗了你。可我若不手段卑鄙些,又怎能顺利娶到你?我对你保证,今后再不骗你了,可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什么都成。”
冷世欢自个儿也明白他说的是真的,若非如此,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点头这件事的。又因着他后面那些话太深情,叫冷世欢没有半点抵抗力,冷世欢只听得自己不受大脑控制的声音再发问:
“真的?”
见她肯听话了,秦岳也松了口气,将下巴杵在她肩上,轻声道:“真的,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便是要我的命,我都给你。阿欢,不要推开我,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冷世欢明白,留下来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故而浑身一僵,便不再说话。对此,秦岳只得又道:
“阿欢,你为冷家活,为报仇活,怎么就不能为你自己活一次?冷家人如今过得很好,可以说算是高枕无忧了,田氏也过得很好,凭什么你便不能过得好?现在的日子本就是偷来的,偷都偷了,又何苦束手束脚的。
不要管以后如何,至少当下我们过得很好,不是么?阿欢,你在宫里总是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如今在我身边,你不是能安然入眠的么?你心里是有我的,只是你自己不敢去承担罢了。”
冷世欢僵硬的身躯终是渐渐恢复自然,秦岳趁机又道:
“阿欢,不若你先试着接纳我,让我先留下来。若是实在无法和我同床共枕,再做决定也不迟。你连尝试都不肯尝试,又怎知道我不能给你你所想要的日子?”
这件事,最终以冷世欢一句:“留下来可以,你不许碰我!如若、如若你敢胡来,那便趁早离开!”
此事,秦岳笑着应下,他觉着,除却眼前这块诱人的肉暂时只能观望不能吃有些遗憾外,其他的一切都很是圆满了。
自此,秦岳夜夜留宿在冷世欢处,冷世欢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下人眼中威望也是有的。不说别的,就说那两位夫人,压根就没见相爷去过院子,也就新娶的这一位有手段了,能留住相爷人。
宁安知道这事后,看着楚之的目光便愈发的不是滋味,终是有一日忍不住了,带着楚之与秦止去外玩了些时辰。
不知为何,回来后楚之便开始高烧不退,连带着秦止,也开始烧起来。起初是发热,随后便是身上开始长红疹,接着渐渐开始溃烂。
冷世欢急得团团转,却是没有半点法子,秦岳也是束手无策,更是不敢告诉她,这是染上了瘟疫。
眼瞅着冷世欢整个人憔悴下去,秦岳也跟着憔悴下去了。宁安终是忍不住,找到冷世欢说话了:
“你既然接受了我哥哥,心里便不该再念着其他人,有功夫为别的男人的孩子失魂落魄,不若抓紧些赶紧给我哥哥生一个,再来慢慢疼,不也是一样的么。”
冷世欢看着宁安,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宁安,我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明明知道答案,却仍旧不肯说破,非要旁人来点破才晓得死心,宁安也就不在顾及旁的了:
“他又不我哥哥的儿子,你凭什么死皮赖脸的非要我哥哥救他!你想过没有,我哥哥心里也是会难受的,自己的妻子总是惦记和别的男人的孩子,哪个男人心里不会有疙瘩?
我若是我哥哥,就该给你两耳光让你看清自己的位置!他染上的是瘟疫,你还整日整日拉着我哥哥去看他,是想害死我哥哥不成?冷姐姐,皇宫到底是改变了你,你变得自私至极!”
冷世欢怎么也没想到,楚之竟是沾上了瘟疫。那叫秦岳脾气皱眉却束手无策的瘟疫,楚之怎么会沾上?
来不及想太多,那边却是听说秦止的病情已然是稳定下来了,好生调养便无大碍了。慕容岩整日整日守在秦止跟前,终是可以歇口气了。
秦止姓秦,所以他的病好了。楚之姓齐,所以他的病不曾好。对此,冷世欢只觉可笑至极,到底,秦岳是介意的。不然,何至于救下了秦止,却是不肯救楚之?
是夜,秦岳拖着疲倦的身躯回来,便见冷世欢看他的目光变得冷漠起来:“秦止的病好了,是不是?”
秦岳点头称是,慕家找来的药只得一粒,又不肯拿出配方来,故而便没能拿到解药。此时在冷世欢跟前,竟是愧疚的紧,是自己没保护好她,才叫她担惊受怕。
“同样的是瘟疫,为什么她的儿子好了,我的儿子却还病着?秦岳,不过是一口药的事情,你为何便不能分他一口药救他一命?只因他不姓秦,比不得你秦家的血脉重要么?”
我的儿子四个字,叫秦岳听得十分刺耳,在她心里,终究是没有把自己当成秦家妇人的,对此,秦岳也难得冷下了脸:
“你究竟是关心他的孩子,还是关心他?解药只有一颗,但凡有多的我会藏着掖着不拿出来么?怎么,因为那是他的儿子便该活着,有什么便该紧着他的儿子,我秦岳的儿子便该把活命的机会让出来么?
你是一个母亲,我也是一个父亲,为何你便不能替我想一想?你若觉着我对他没有尽力,那大可自己想法子找人,今后他的事我都不插手,如何?”
一番话,说的冷世欢哑口无言。她着实不知解药只得那一颗,明明是瘟疫,怎么提起解药来了?
这个问题冷世欢不想去思考,也没功夫去思考。其实秦岳说的对,她与楚之亲近故而便觉着该救楚之,却忽略了秦岳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儿子。
自己身为养母,都如此割舍不下,又何况他那个亲生父亲了。想到这儿,冷世欢只觉这心里酸涩难当:
“秦岳,你究竟想要怎样?你明知,明知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明明夺走我一切的人是你,缘何还要倒打一耙?我不过是想救楚之罢了,你就不能替我想想法子就楚之么?”
秦岳看着她,面色依旧很沉,对于她如此关心齐嘉烨的儿子,没来由便是一肚子的火。
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倾身压了上去,双手开始不安分的游离:“我想要怎样?每夜我都睡在你身边,我想要怎样你会不清楚么?阿欢,你说,我想要怎样?”
第88章 【城】
望着那双带了几分冷意的眼,冷世欢心底疼痛一阵大过一阵,艰难吸了一口气:“秦岳,你终究是变了。”
回应冷世欢这番话的,是秦岳粗鲁又急切的吻。冷世欢内心纠结半晌,还是渐渐伸手揽住秦岳脖子,如果这便是他要的,那便给罢。原本,早便是一无所有的人。
待两人从被窝钻出来沐浴收拾妥当之时,天色已是大黑了。采桑端着药碗进来的秦岳只让她搁在桌上,而后对着冷世欢不咸不淡道:“喝了罢。”
冷世欢望着那碗药,下意识的便摇头后退,口中还有些底气不足的申辩:“凭甚你让我喝我便得喝,我不喝。”
对于她这性子,秦岳是清楚的,向来吃软不吃硬。可但凡关乎到她安全,便由不得她胡闹:“喝了它。”
声音还是那般不咸不淡,冷世欢却能明白,他是在生气。望着那药,还未入口便叫冷世欢觉着苦不堪言:“是避子汤么?”
如是问了一句,也没等秦岳回答,端起药一饮而尽,而后用手帕擦擦嘴角,学着秦岳的面无表情道:“药我喝了,你也可以走了。我如了你的意,你也别忘了替我救楚之。”
看着冷世欢面无表情的脸,秦岳嘴角只淡淡一勾,嘲讽之意一点也不掩饰:“避子汤?冷世欢,我真想挖出你的心好生瞧瞧,究竟是不是肉长的。”
而后拂袖而去,关门之时动静弄的很大,像是特意宣泄自己的不满似的。待他走后,采桑与采薇看着她欲言又止许久,终是忍不住轻声劝慰:
“相爷待夫人一向如珠如宝,夫人又何苦老惹相爷生气?夫人的日子过得好不好,也是相爷才能决定的,不是楚之少爷能决定的。夫人若是真想再这秦府将少爷平平安安养大,还是得靠相爷才成。”
对于她们的劝告,冷世欢也没能听进去,只十分不耐烦挥手让她们都下去,而后翻箱倒柜的找出大婚那日的嫁衣:
“阿娘,她们都说他待我如珠如宝。也是我眼拙,还真没能看出来他哪儿待我如珠如宝了。他既然那么怕我有他的孩子,那么怕会叫他丢了性命,又何苦来碰我。”
秦岳出了冷世欢那儿后,径直便去了慕容岩处,慕容岩看秦岳到来,一点儿也不意外。一面轻柔的替秦止擦着面上开始结疤的脏东西,一面信誓旦旦道:“我就知道,秦骛,你终归是会来找我的。”
在慕容岩面前,秦岳又是另一副面孔,不喜不怒,平淡无波:“慕家能查出这是中了毒,我自然也是能查出的。解药,拿出来罢。”
慕容岩此时方转过头,一如当年被冷燕启扇过耳光的冷世欢一般,眼神绝望到令人窒息,却又带着坚毅:
“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亏得我以为我是能打动你的。秦岳,若是一早遇见你的那个人是我,你心里的那个人,会不会便是我。”
秦岳终究是亏欠了她的,若能叫她早些死心,多说两句也不算浪费口舌:
“你慕家,会容许你这高高在上的贵小姐,救一个醉忘生的脏东西么?若是当初遇见你,我应是只剩一堆白骨了,何来如今的大权在握。慕容岩,你我从来便不是同一个天地的人,你又何苦为难你自己的同时,还叫我为难。”
慕容岩三个字,是秦岳第一次叫,虽是平平淡淡的一番话,却叫慕容岩听出了话里的认真。故而,慕容岩眼眶又红了:
“那么她呢?她冷家也如同我慕家一样的世家大族,她冷世欢也同我一般无二的世家千金,你们又何尝在同一片天地活过?秦岳,只要没有她了,那么你便一定是我的。”
对于她这幅样子,秦岳还是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只简简单单的陈述一个事实:“诚然她与我不在同一片天地,我也要将她从云端拽下尘埃中来陪我。慕容岩,你晓得的,不论如何,我心里都容不下你了。
你如今正在经历的绝望,便是她早已经历过的可。如今你还有那么多泪来流,应是还没伤透的,伤透了,自然也就不想哭了。解药,给我。”
慕容岩将眼死死的瞪着秦岳,好似想从他面上看出两个窟窿来,奈何,秦岳仍旧是那般风轻云淡的模样。大抵是跟着冷燕启久了,也就染了这一身的淡然外表罢。
“你不喜欢我没事,我喜欢你便成。再有便是解毒这一月你都得留在我这里,便是你睡在外间的小榻上,也得留在我屋里,哪儿都不准去。否则,解药我便不会给你。”
对此,秦岳眼皮子也不曾抬一下,只道:“你应是明白,与我谈条件会有什么后果的。”
慕容岩终是回过头,眼中笑意更甚:“我说过,我与她是一类人。不论你在我这儿做什么或是没做什么,她都是不能忍的。我敢赌,她一定不会来寻你,且巴不得你不回去她那儿。非但如此,还会在你去之时赶你离开。
秦骛,你总会明白的,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人会这般的喜欢你。”
对此,秦岳还是没什么别的表情:“那么现在,把解药给我罢。”
秦止的病好了之后,楚之也终是慢慢好了起来,只是好的着实慢了些。秦岳住进了慕容岩屋里的事,冷世欢果真如慕容岩说的那般,非但不曾找过他,还将他往外赶。
亦如此时,冷世欢便是一脸的嫌弃,犹如秦岳是什么脏东西一般:“滚!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其实冷世欢也不晓得自己如何会这般生气,连滚字都用上了,却是不愿去看秦岳的脸。只因,那脸上震惊到说不出话的样子,会叫冷世欢莫名的不安。
秦岳花了好些时候,才能确信冷世欢是真的让他滚了,终是震怒了,一把扯着冷世欢朝床榻走去:“我恨不得将心挖给你看,你却还是如此的不屑一顾。既然如此,我又何苦在摇尾乞怜,冷世欢,这都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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