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被人侍卫按着跪在地上,嘴也被堵上了,只不住哭着摇头,挣扎着想说话。冷世欢也是这次看见半夏还跪在地上,可着实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故而便跪着道:“臣妾对陛下无二心,自是毫无隐瞒的。”
对于她这个回答,齐嘉烨嗤之以鼻:“既然如此,还是旁人冤枉你了不成?敢仗着朕给你恩宠,趁朕带你出宫之际纵容丫鬟勾引朕的臣子,冷世欢,你好大胆子!”
这话一出,冷世欢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忙磕头道:“陛下,不知什么小人在陛下跟前乱嚼舌根,臣妾着实是冤枉的。”
齐嘉烨却是目不斜视,径直饶过她停在半夏跟前,指着半夏骂到:“自己的下人都不管好,朕的脸都叫你丢尽了!让她说说,她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待能开口说话之后,半夏方看着冷世欢,眼中满是哀伤:
“奴婢不想做奴才,想当主子,是以便趁着秦世子大婚之日,不知廉耻的勾引了醉酒的陆大人。给小主脸上蒙羞了,小主惩罚奴婢罢,奴婢绝无怨言。”
一番话说的坚决,却是带了浓浓的哀伤挥之不去,冷世欢着实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只呆呆的喃喃:“半夏。。。”
慕千城本是算准了能借此除掉冷世欢的,哪里晓得会是这么个结果,故而急忙道:“陛下,她胡说,偷情之人根本不她和姓陆的大臣,而是。。。”
“够了!是谁告诉你的,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朕怎知你是不是也在胡说!何况,如今这贱婢已经招了,就不必再追究了,将她杖毙罢,行刑之时,叫冷贵人给朕守在一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随着齐嘉烨一声令下,半夏便被按着趴在地上,一旁齐嘉烨的心腹已是准备行刑了。冷世欢全然一头雾水,丝毫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故而便跪着挪到齐嘉烨跟前。扯着齐嘉烨的龙袍慌张而无措的求饶:
“不是的陛下,半夏她不会的,她一定是被冤枉的,陛下你别杀她,便是打她一顿赶出宫也好。求求你,别杀她,别杀半夏。”
说着,竟是又快要哭出来,眼眶又开始泛红了。半夏见状,趴在地上唤她:
“小姐!”
自打入宫以来,因着宫规便再没唤过小姐,如今的一声小姐,倒是叫冷世欢停住了扯着齐嘉烨龙袍的手。
“今后没了半夏,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那晚说过你今后不再哭的,是以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哭,眼泪只能留给自己最亲近之人,半夏喜欢看小姐笑着的样子,很好看。
小姐,我喜欢陆大哥,他心里却没有我,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半夏宁愿死。小姐,你成全半夏好不好?”
冷世欢全跟血液凝固了,她说过再不哭这话,是对秦岳说的,半夏怎么会知道?
齐嘉烨没给她太多时间思考这点,叫人将冷世欢按住,当着她的面:“行刑。”
话音刚落,板子声音便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半夏被打的皮开肉绽之际,还不忘哭着喊着叮嘱:“小姐,你要活下去,你要替半夏这条命一道活下去。”
冷世欢不住摇头,活似患了失心疯:“不要。。。不要!半夏!不要,陛下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半夏!不要。。。”
不住挣扎着,企图挣脱按着自己的小太监,想过去拦着行刑的人。对此,齐嘉烨只淡淡道:“你若再挣扎,朕有无数法子叫她死的更痛苦些,你信是不信。”
至此,冷世欢终是不挣扎了,只嘶哑着嗓子不住喊着半夏:“不要。。。不要杀半夏。。。半夏。。。”
起先半夏还能叫出声,渐渐的声音便越来越弱,在之后,便是叫不出来了。冷世欢从始至终都看着行刑的过程,活生生的半夏被打的皮开肉绽,她想哭,却是拼了命的忍着不让自己哭。
不知过了多久,方听齐嘉烨吩咐:“好了,别打了,留口气,让她们主仆道个别罢。”
至此,按着冷世欢的那两双手终是松开了。冷世欢跪着爬到了半夏跟前,想要伸手抱住她,却又不知该如何报,只伸手捧了她的脸:
“半夏。。。半夏。。。半夏你不要死,我没哭,你看我没哭。你不要死,我再不哭给旁人看了。”
说着泪却滚滚落下,只是她背着人的,众人自是看不到。泪无声滴落在半夏的脸上,过了许久,方听到半夏气若游丝的声音:“不要哭。。。”
冷世欢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却将半夏的血也抹在了脸上,努力挤出难看的笑:“我没哭。半夏,你不要死。。。你不要离开我,我一个人会害怕,我害怕,求求你,不要抛弃我,求求你了半夏。。。半夏。。。”
冷世欢第一次求人,求的人却是半夏,求她不要死。半夏想说的话有好多。她的小姐啊,还是这般的孩子气,要她怎么放心的下。
想叮嘱冷世欢一番,却又想到有那个人在,自己应是可以放心去了。是以,便只对冷世欢道:
“小姐,你要替我告诉陆大哥。。。我愿意等他。。。也。。。也愿意做他的妻子。。。下辈子。。。下辈子我也还等他。。。告诉他,下辈子,他一定要娶我做妻子。。。不要。。。不要再娶别的女人了。。。我。。。”
说到此处,便再说不出话,冷世欢只顾趴在地上,将脸贴在半夏脸上:“我告诉他,我一定告诉他。半夏你不要死,你不要离开我,半夏。。。”
那个一向陪在她身边,同她一样不谙世事的半夏,终是再不能开口。冷世欢不晓得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也再没机会知道她想说什么。
冷世欢想哭,却流不出泪了,眼角干涩的痛,不论看向哪儿都是半夏皮开肉绽情形。
慕千城早已回去了,只剩齐嘉烨在一旁目睹了冷世欢痛不欲生的过程。尘埃落定后,齐嘉烨先是一把扯过冷世欢的手,确认守宫砂仍完好无损在她手上之际,心里的气也差不多散了,只冷冷道:
“冷世欢,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冷世欢没有回答,扭过头,双眼空洞无神得吓人,看着齐嘉烨那张略微有一两分像秦岳的轮廓,一字一句道:
“陛下,你知道吗。最初你留下我命之时我看见你之时,我有多害怕,我有多害怕我自己会爱上你。我这样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怎么能爱上一个拥有三宫六院的男人。
我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你是君,是天子。对你我只能敬,不能爱。”
齐嘉烨被这番话说的心下莫名一悸,竟是有些紧张起来。紧接着,又听见冷世欢道:
“如今,我不怕了。我知道,我永远不会爱上一个杀了半夏的刽子手。陛下,是你杀了半夏。她不是什么贱婢,她是半夏,是陪我共患难却没能共享福的半夏。”
说罢,一口血喷出在地,与半夏的血相互渲染。软软的往倒在地上,再挣扎也起不了身。见状,齐嘉烨有些慌乱,呵斥道身旁的心腹: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贵人宣太医来!”
冷世欢是真的不哭了,每每午夜梦回之际,总能看到半夏的身影在梦里。对她天真无邪的笑着,唤她:“小姐。”
每梦见半夏一次,醒来后便宫殿角落的用簪子划上一道痕迹。这是冷世欢的秘密,半夏是怎么死的她在事后才知道了,冷世欢想,除却楚家和阿娘的仇,还有半夏的仇要报。
半夏死后去见元安的时候,都是冷世欢亲自去的:“元安,父亲查到是谁告诉慕千城我与秦岳。。。是谁?”
对此,元安只摇摇头:“用尽所有探子,都查不出半点儿头绪,着实没办法了。
贵人,老爷说你要打起精神才是。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去的,陛下那儿,贵人该想法子好生固宠才是。”
冷世欢面上失望毫不掩饰,对于元安的话也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元安将这月的银票递给冷世欢后,又迟疑着道:“秦世子,被陛下派去豫州治水了。听说,是你建议的。”
对此,冷世欢点点头,转而再问:
“半夏的尸骨,也没寻到么?我不想半夏为了我死,死了还要做孤魂野鬼,我想安葬她。元安你告诉父亲,半夏的尸骨一定要找到,我得先走了,以免被察觉。”
她那日吐血之后,恍恍惚惚过了好几日才头脑清醒了,再想找半夏尸骨,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经过御花园之时,新的婢女珠儿正乐呵呵呢等在那儿,珠儿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同半夏一样的天真浪漫心无城府。见了冷世欢,便赶紧分享自己的喜悦:
“小主小主,方才珠儿瞧见长华长公主府里的世子爷了,陛下叫他来要给他践行我才那福气看得见这神仙般的人呢。难怪被称作无双公子,珠儿从未见过这般英俊的男子呢。
可惜了,这么好的身份,这么好的才华,陛下却只给了一个将作少匠的从四品官,还是派去豫州治水,可惜了那么好的人才。”
冷世欢对此只笑笑:“珠儿,祸从口出。趁着还能活着,好生爱惜自己的命罢。”
珠儿见她虽是再笑,却半点儿笑意都感觉不到,便闭口不言。
冷世欢回到若水堂后,将那琼花玉簪拿了出来,半夏死后,她便去挖出来了。她想,自己终究是不舍得,所有一切有关过去回忆的东西,都不舍得抛下了。
对着玉簪出神许久之后,当喃喃道:“我想你,可他一点儿都不像你。你去了豫州,才能让他不忌惮,待你翅膀硬了,我的仇该是也报了,那时你再回来,我也不会拖累到你了。秦岳,别了。”
第79章 赐封号明
“秦骛说,应允你三件事,算是对报答你母亲对他的恩情。这第一个条件,朕已经替你要了,朕说你希望他死心塌地替朕卖命,当你娘家的靠山。他沉默许久,应下了。”
秦岳走后的第三日,齐嘉烨将冷世欢见到跟前,单独与她说起这个事。冷世欢心下微微泛疼,他不过是怕齐嘉烨疑心,故而换了个法子保护自己罢了:
“陛下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见冷世欢如此,齐嘉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有了一丝不喜:
“既然你对你义兄的这三个承诺来者不拒的收下了,那么便再去一封信罢。将他留在府中的两位新婚妻子一道送去,第二个条件便是,今后他的儿子由谁当世子,需要朕来决定。”
对于这一点,冷世欢有些不明白,不过短短时间,他便要为人父了么?可在齐嘉烨跟前,她不敢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故而仍旧低头应下:“好。”
见她如此百依百顺,齐嘉烨虽满意,却又觉着少了点什么,正要挥手让她退下,却听冷世欢叫住他:
“陛下,我阿娘,是被冷嫣堇她娘害死的,在我爹默许下害死的。我外祖父一家人,是被田家害的家破人亡的。
陛下不是想铲除九大世家吗?臣妾,能助陛下彻底拔掉冷家,不留隐患。臣妾只有一个要求,不论我对田氏和田家做什么,陛下都不要插手,让我亲自来报这血海深仇,如此便好。”
冷世欢说这番话,说的十分艰难,只觉喉咙似吞了利刃似的,难以启齿,却也忍着所有的痛说了出来。
齐嘉烨对于冷世欢这话是有些不屑的,自己苦思冥想那么久都没能想出的法子,她能想出来?
“那么贵人你说说,你有什么好的法子,能助朕完成大业。”
他话里的不以为然,冷世欢不是不知道,她却没了别的选择,只能继续道:
“殷贵嫔没能生下皇子之前,任何宫妃有了身孕都是活不成的,殷家是不会容忍皇长子或是皇长女出洗别的女人肚子里。
那么,如今她的处境便很危险,我妹妹冷嫣堇的处境,也同样的危险。这,便是陛下为什么不把她们有了龙嗣的消息传出去,不是么?”
对此,齐嘉烨是震惊的,冷嫣堇与沈暮雨有身孕这事儿,遮掩之下冷世欢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正在好奇,冷世欢却道:
“陛下不用猜疑旁人了,是我妹妹告诉我的,她求我想法子救她和她的孩子,她想生下孩子。我有法子保全陛下龙嗣的情况下,让陛下除去冷家,同样,还能除去不听话的田家。”
齐嘉烨望着冷世欢许久,终是道:“说来听听。”
冷世欢使劲动了动喉咙,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冷燕启曾经对自己的好:
“我可以假孕,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我妹妹和她便暗地里好好养胎。皇子落地了,殷家也只能生闷气而束手无策。
到时记一个在我名下,我父亲一直想冷家出一位皇子,如此一来必定能全心全意辅佐陛下了。
陛下可指派他教导太子殿下,授意他将太子殿下教导成废材,太子不堪重用,陛下自己的皇子又成材之时,便可痛心疾首与先帝灵位前祷告先帝,再不得已而为之的废掉太子。如此,陛下的皇位便可以由陛下的孩子继承,而不是先帝留下来的太子继承。
再有便是,时机一道,陛下便可以欺君之罪治罪冷家,臣妾臂上的守宫砂便是证据。若有人指出疑问,臣妾便说是臣妾将陛下灌醉了,哄骗陛下臣妾是侍寝过的,才有了皇子,所有一切都是臣妾鬼迷心窍想争宠想出来的法子,陛下都是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
我父亲一直在暗中给我银票,四处为我打点,届时我犯下欺君之罪,冷家便脱不了干系了。退一万步讲,便是我欺君不能将冷家连根拔起,那么教导太子不利,也是失职,治罪于冷家是为了对先帝有个交代。真到了那时候,冷家也就完了。
而在冷家完之前,我会先收拾田家。”
听她说完,齐嘉烨沉默半晌方道:“朕不否认这是一个可行的法子,可若真如此,你首当其冲便活不成了。报仇的方法那么多,为何非要搭上自己的命?你,可想清楚了?”
冷世欢一笑置之,苍白的面上满是恨意:
“我这一生,早在他放弃我让我进宫之时便毁了,还有什么好想的。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算作我自己报仇了,只有这样我才有脸下去见我娘。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说完之后,又剩了些许无力,看着齐嘉烨的目光满是祈求:
“陛下,我的弟弟青宴,我的扶宴哥哥,他们是无辜的。他日陛下真的处置冷家之时,能不能不要赶尽杀绝,就当,就当我用命来换陛下如愿,陛下也可怜可怜我,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瞧着冷世欢那脆弱中带了坚韧的目光,齐嘉烨心下不由微叹,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那般卑微的。她能有亲自替母亲和楚家报仇的机会,自己却永远没有。
想到此处,齐嘉烨看她的目光中带了些怜悯,又带了些怅然:“朕,答应你便是。除此之外,你可还有什么别的愿望,一并说了罢。”
冷世欢面上还是带笑,眼中却尽是悲凉之意:
“臣妾的妹妹,他日冷家没了,还望陛下多多照看她一下。我报仇利用她,夺了她孩子,还要害死她娘,害死她父亲,害她外祖父一家,算是不共戴天之仇了罢。他日事发,还望陛下多多照顾她,为了报仇,我只能对不住她。
今日起,我会把每一日都当做最后一日来过,一直到,那一日真的到来。”
齐嘉烨沉默半晌,叫来了张庆礼:“传朕旨意,冷贵人身怀龙嗣,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大功,即日起位份升为婕妤,赐封号明。”
吩咐罢,又对冷世欢道:“下去安胎罢,负责给你调养身子的御医,朕到时亲自给你领过来。”
冷世欢退下后,望着勤政殿外的春日艳阳略微出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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