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
不过简单两个字,却是叫阿贞浑身冰凉。昭安见她失态了,也不曾再说什么,只从她身侧大步流星走过。昭平从后面追来,见了阿贞这幅样子,也静默无声许久。
如是陪着阿贞站了许久,方轻声对着阿贞道:
“阿贞姐姐,你不必难过,我替你去照顾小姐罢。我也是吃冷家粮食,受过夫人恩惠的人,若要报恩,便让我去罢。”
阿贞看着昭平,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却是比哭还难看:“昭平,深宫重重,侍卫哪进得去后宫,除却我,谁去小姐身边我都不放心。若是,你们到不了小姐身旁,小姐一个人该多害怕。”
昭平看着阿贞,动了动喉咙,还是未将那想说的话说出口,只道:“阿贞姐姐,你信我,我一定有办法见到小姐的。你可以不去的,你可以,可以就留在公子身旁,总有一日,总有一日公子会明白你的好的。”
第二日,随着昭安不见之人,便从阿贞换成了昭平。秦岳身旁一向跟着的三个人,最终却是只剩下了一个昭厉,他最不愿相信之人。
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再没了熟悉之人在一旁伺候,秦岳心中的怅然似是扩大了些。又想起了冷夫人生前嘱咐功成名就之时再看的那封信,秦岳心中多了一些恐慌。如今这幅样子,真有能看那信的一日吗?
秦岳既盼望那人早早去了,新君登基自己便能下考场,又盼着那人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好歹,要活到她平安从宫里出来才是。
远在深宫之中的齐嘉穆好似知道有人在诅咒自己,打了个喷嚏,又是几声咳嗽。随后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在叶明珠的搀扶下艰难移步到跪的笔直的冷世欢跟前。
“先前朕叫他来之时,咳咳、他也是这般,咳咳、跪的笔直。想必如今,他该是晓得错了罢。咳、”
一番话说得十分艰难,盛装打扮的她美得有些盛气凌人,对于齐嘉穆这好无厘头的话,她只做充耳不闻,仍旧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眼角余光瞟向一盘停着的銮驾上。她着实是想不明白,齐嘉穆这幅样子还特地来储秀宫找她做什么。
指尖开始泛白,手心里满是汗水,明知道他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子,还特地盛装出来见驾,不过是想他多厌烦自己一些。
因着齐嘉穆这是在储秀宫花园这,是以便清了场。瞧着冷世欢这目中无人的模样,怒意又添了几分:“你若能有你爹一半的头脑,今日待在这儿之人,便不会是你了,咳咳。如今还摆出世家小姐的派头,给谁看!咳咳、、、”
冷世欢不知他究竟要说什么,是以依旧一言不发。她不喜欢这样,却是不得不这样,近半年的储秀宫生活,叫她明白了这里终究不若在家时那般,想做什么都能由着她。
齐嘉穆见她一副死不开口的样子,耐心终于耗尽:“想出去么?咳咳、想出去就求朕,只要你能传信出去,让你那名动京城的秦师兄来同朕服软,朕便放你出去。咳、”
至此,冷世欢终是不能再装哑巴了,抬头仍是一脸漠然:
“陛下说笑了,宫里都是陛下的人,我一届女流又如何联系得上家里。再者,便是陛下开恩派人将我的信送出去,我师兄也不见得会理会,大抵整个冷家,他是最盼着我能进来之人了。”
说得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心底却是一阵心慌,她怕,她怕秦岳当真会因着还自己母亲的恩情而屈服。那样的情,她不愿欠,也不能欠。齐嘉穆的风评满朝文武谁不晓得,召来秦岳意味着什么,她更清楚。
见冷世欢这幅模样,齐嘉穆咳嗽了好一会儿,方道:“奇了怪了,都说冷家小姐心直口快,为何在朕跟前就变了个样了。咳咳、”
见他非要自己挑明,冷世欢咬咬牙心一横,索性抬头道:
“陛下既是要我说,那么我说便是。不论陛下开什么条件我都是不会往家中写信的,你想要他做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再怎么也是我父亲的得意门生,休想要我利用我娘的情分毁了他一辈子!”
听得冷世欢这番话,齐嘉穆颇为好笑的笑出声来,一边笑还不忘一边咳嗽,身旁叶明珠轻抚他背提醒他:“陛下小心龙体。”
齐嘉穆咳了好一会儿,方推开叶明珠,蹲在跪着的冷世欢跟前:
“听说你好些年不曾唤那老匹夫父亲了,你这般,到底是在护着你父亲,还是护着他?再说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那好父亲该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可有告诉你什么?
还是,朕说若朕有什么不测要你陪葬,他让你安心,与你道他会保你平安?”
第59章 我想见她
心中不安被无限扩大,冷世欢只觉浑身冰凉,脑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
“你别妄想挑拨离间!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我也决计不与你这般无耻之流同流合污。
除却隔三差五罢早朝,除却滥杀无辜,除却非法囚禁自己的亲兄弟,除却挖空心思想着如何找男宠服侍你,你还会做什么?可有做过半分为国为民的正经事儿?
齐周建朝虽不长,累死在御案上的可不止一个,你这般可算是丢尽了□□皇帝的脸!
我冷世欢虽是闺阁女子,却是最不屑你这等龌龊之人,休想我助你做丧尽天良之事!要杀要剐随你好了,昏君!”
冷世欢终究是耐性不够,饶是储秀宫的日子再苦再累,骨子里也是不大肯受委屈的。要她一味的委曲求全,她做不到。
随着她这番话应声落地,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齐嘉穆甩手一耳光扇在冷世欢脸上,瞧着冷世欢面上清晰可见的掌印由觉不够,伸手死死掐住冷世欢喉咙,不松手。
因着近来身子不大利索,齐嘉穆体力也有些不支,好在一旁叶明珠扶住他,站了那么久才不至于跌倒。便是这般,那死死掐着冷世欢脖子的手也不曾松开半分。
瞧着冷世欢因着呼吸不畅而渐渐涨红的脸,齐嘉穆咳嗽几声,稍稍松了一点儿力道,而后咬牙切齿道:
“朕告诉你,宫里最不缺的便是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休想以激怒朕来达到冷家快些接你出去的目的,做梦!若不是你还有利用价值,朕早就把你丢去喂了狗!
咳咳咳、咳咳、
朕有无数种法子让你活的很痛苦,也有无数种法子让你活得自在,朕盼你想清楚,再朕没改变主意之前。若你执意不识好歹,就别怪朕不客气。”
说罢,渐渐松开了掐着冷世欢的手,诚然冷世欢说得一字不差,有些话他却是万分不愿意听的。更不愿意听的原因是,这话是从他的阶下囚笼中鸟口中说出来的。
冷世欢亦是一身的冷汗,她不是怕死,不过是肯低头,是以在齐嘉穆松手之后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再齐嘉穆第五次咳嗽起来之时,看着齐嘉穆的眼神依旧不可一世:
“我说过,我不会被你利用,你也别想着我还有利用价值!别想着用些下三滥手段来恐吓我,本小姐不怕!”
齐嘉穆不过冷冷看着冷世欢,又是咳嗽良久,复仔仔细细将冷世欢眉眼看了一遍,而后毫不犹豫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你这张脸,只会让朕觉着恶心!是以,再朕厌恶你到下旨毁了你这张脸之前,好自为之!”
说罢,在叶明珠搀扶下上了銮驾,一旁的心腹抬着銮驾往外走了。将将看不到那群人身影之际,冷世欢便手脚发软的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
跌跌撞撞回了自己的屋子,其他三个秀女见了冷世欢就如见了鬼似的避着,只觉着冷世欢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纷纷往屋外走去。
最后一个秀女走之前,递了张手绢给冷世欢,迟疑道:
“诺,借你的,擦擦汗罢,用了之后记着洗好了还我。
我,我不晓得陛下为何那般说你,却觉着你不是坏人,和陛下作对都没什么好下场的,你好生想清楚罢。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待那人走出去之后,冷世欢瞧着手帕上的如玉二字,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半夏打了水进来,红着眼眶替冷世欢洗了脸擦了手,又是找出药要替冷世欢上药。
冷世欢却是一把握住半夏给她擦药的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慌:
“半夏,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半夏,你帮我传递消息好不好,我出不去,你找到冷家接头的人,将消息传出去,我害怕。
半夏,再不走,我大抵没有能出去的那一日了,我要回家,我想家了。”
这次的冷世欢没有哭,说着这样的一番话,却叫半夏更心疼了些:
“小姐你放心,奴婢今日夜里便将消息递出去,老爷见了,定是会抓紧时辰接小姐的。半夏陪着小姐,小姐别怕。”
说罢,主仆二人相拥着瑟瑟发抖。齐嘉穆本就不是什么善茬,此番冷世欢又如此惹怒了他,定是讨不着什么好的。两人本就举步维艰的情形,更难了。
再说出了储秀宫回到自己寝殿的齐嘉穆,面色漆黑如墨,身旁伺候之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得掉了脑袋。
在叶明珠将药端上来劝他喝药之时,终是一下子爆发出来,衣袖一挥打翻了药碗:
“所有人都在眼睁睁盼着朕早些死,若不是储秀宫里有他们的掌上明珠,朕怕是一日都挨不过就被气死了去。既是如此,朕又何须顾虑那么多!咳咳!
明珠,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将秦岳给朕弄进来!若是不能为朕所用,朕必须得毁了他才是!他在一日,朕便不一日不得安生,随时都得担心着那女人是不是找到了他!咳咳!
既然是隐患,那就得彻底清楚了才是!告诉他,今夜若不连夜进宫,冷家小姐的那张脸便别要了,毁了罢,让冷燕启那老欺负和秦岳自个儿看着办!咳咳!”
叶明珠淡然自若吩咐人又去熬药,随后亲自出宫去传旨。出宫途中,正巧碰见从习武场归来的锦王,虽给锦王见礼。
玉树临风的锦王不过淡淡挥挥手,便是不在意这些虚礼,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叶姑姑这不是第一次深夜出宫办差了罢?如此说来姑姑的办事能力定是不差的,否则也不会如此得陛下看重。”
叶明珠仍旧低着头,规矩答道:“能为陛下办事,是明珠的福分。”
不过寥寥几句,二人便各自忙自己的事儿去了。冷燕启与秦岳接到叶明珠所传的口谕之时,二人将将检查完新进学生的功课打算就寝。
得知叶明珠来意之后,冷燕启依旧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的模样叫秦岳有些怅然。
“劳烦姑姑稍等一下,本官有些事交待岳儿,官家,带姑姑下去喝茶。”
屋里只得师徒二人,冷燕启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便是句:“岳儿,为师没法子了。”
对此,秦岳一言不发,冷燕启又道:
“你这幅样子,可是再怨为师无能护不住你?岳儿,若是你不愿意,为师,为师便出去求姑姑,求她带为师进宫去请罪罢。”
说着,冷燕启便起身去开门要出去,至此,秦岳终是淡淡开口:“老师,我去。”
冷燕启闻言停下脚步许久,默然转身到书桌前,望着摊开的宣纸道:“委屈你了。”
于秦岳而言,着实已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儿了,想到此处,目光也盯着那一尘不染的宣纸:
“老师,你觉着就目前的情形而言,大抵还要多久才能救大小姐出来?”
冷燕启不曾回答,秦岳似是明白自己等不到答案,便一言不发出了冷燕启的书房,跟着叶明珠进宫去了。
见到齐嘉穆之时,齐嘉穆正捂着口不住的咳嗽,秦岳只远远的便下跪请安。
见状,齐嘉穆不免有些好笑:
“朕会吃人吗?离得那么远做什么?咳咳,近来些,朕有事同你说。咳咳、”
秦岳不曾看他,只低头注视着眼前的地面,定定开口:
“陛下若有什么事儿,请让草民见我家小姐一面,确保我家小姐安全无虞再谈罢。”
齐嘉穆闻言,有些讽刺的笑了起来,又是咳嗽良久,方冷笑看着秦岳,一字一句道:
“究竟是想确保你家小姐安全无虞,还是单纯的想见见那个半年未见,令你朝思暮想之人。
听说,你如今当起了冷府的先生,朕以为你已经死心了呢,想不到你还是不顾一切来了。咳咳。”
说着,又咳嗽了一会儿,此时叶明珠也不在,只剩齐嘉穆与秦岳二人。是以,齐嘉穆咳嗽自是无人来替他顺气的,只得他自己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缓过神来后,看着秦岳的眼神有些烟玩味,又有些不善,更多的则是好奇:
“秦岳,在这儿只有朕与你二人,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想见她吗?
咳咳,咳咳,冷家该是能收到她的求助信罢,你定是担心的夜不能寐罢?若是朕身体好一些,你还得担心朕是否一时兴起临幸她罢?
除此之外,是不会还得担心她那般张扬跋扈的性子在宫中吃力不讨好?咳咳,朕可有说错?”
他的一字一句,秦岳皆是听在耳中,不曾辩解什么,只默默无声许久,直到齐嘉穆再次问起,方淡淡道:“我想见她。”
如此,齐嘉穆终是望天嘶哑的笑了起来,接着又是一阵咳嗽,方道:
“既然如此,当初朕给你机会之时,你怎么就不晓得好生把握?如今来后悔,你不觉着迟了些么秦岳?”
说话间,齐嘉穆已是踱步到了秦岳跟前,饶是身体病的弱不禁风,依然摆出一副九五至尊的姿态望着秦岳,眼里满是烈到猎物后的喜悦。
秦岳又是沉默片刻,方道:
“陛下究竟想要如何,草民要的,不过是见我家小姐一面罢了。”
第60章 你别碰她
齐嘉穆被秦岳问得哑然,是啊,自己究竟要做什么?思来想去,大抵也就是再害怕罢了:
“朕今日,打了她一耳光,有那么一瞬间,朕的确是想亲手杀了她。咳咳,敢说真是昏君的人不少,那么不要命的,大抵也就只得她一人了。”
秦岳跪在地上,默默的听着齐嘉穆究竟想要说些什么,耳旁又传来齐嘉穆的咳嗽声之后,方听齐嘉穆似带了几分怅然道:
“曾几何时,朕也想过做一代明君,名垂青史。后来回想起少年时的梦,也不过付之一笑。咳咳,秦岳,今日你所执着的,谁不定便是他日你所后悔的,便是如此,你也觉着无所谓么?”
半晌听不见秦岳回应,齐嘉穆又自言自语起来:
“我的生母,只是一个宫人,被我父皇临幸后生了我也不曾得到应有的名分,至死都是卑微低贱的宫人身份。死后我父皇给了个答应的名头草草下葬。咳咳。”
他一向都是自称朕,这般自称我,倒是不多见的。秦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故而只规规矩矩跪在原地。
“自我记事始,那这个奴才便没对我有过半分的尊重。父皇将我给了他原配皇后抚养,可她有着自己亲生儿子,眼里如何又容得下我,只恨不得我早些死了才好。
咳咳,那时候,我最羡慕的便是锦王与先太后的嫡子了,先太后的嫡子是要继承皇位的,自是无比尊贵。锦王的母妃是父皇最宠的妃子,除却那皇位,他又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我给先太后儿子当牛做马,对锦王点头哈腰,连太监都能欺负到我头上,谁又晓得,那时的我,过得又是何等的生不如死?受尽所有的屈辱,为的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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