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冷嫣堇很是委屈,却又对冷世欢无可奈何。方才秦岳得回避加之现下冷世欢给的委屈,终是叫她红了眼眶落了泪:
“姐姐,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冷扶宴本就是嫡出的少爷,一向对这些庶出之人不怎么亲近,自是不会帮冷嫣堇开腔。秦岳与卫清平说到底不过是寄人篱下之人,也不好掺和这些。
冷世欢皱着眉头,脸也皱成一团,十分的不耐烦:
“你哭,你还哭,除了哭你还会什么!也是,你们母女不一向都装可怜装柔弱吗,不哭怎么能叫人知道你们母女在冷府过得多委屈。冷嫣堇,你这幅样子我早受够了!”
冷嫣堇看着冷世欢那一脸的不耐,泪落得更凶了些。转头看了看秦岳,并不见他开口说什么,便捂脸哭着跑开了。
待冷嫣堇跑开后,秦岳看着一脸固执的冷世欢,终归是轻声叹息道:
“大小姐,如此不好,传出去了对你的名声有碍。”
自从秦岳得了冷燕启的承诺,金榜题名后便把冷世欢许配给他之后,总是按耐不住多与冷世欢说些先前不曾对她说的道理。
冷扶宴也知秦岳是他未来妹婿无疑,便随便找了个由头,揪着卫清平便离开了。是以此时此地,也就秦岳与冷世欢两人。
冷世欢再听了秦岳那般说之后,脸色有些黑,满脸不痛快表现得十分明显:
“我要名声做什么,我又不稀罕流芳百世。还是说看她那样,你心痛了,舍不得了。既然如此,方才不帮她说话就罢了,她散了你怎么还不如追。”
她这话叫秦岳哑口无言,是以便沉默站在原地,看着冷世欢那身半新不旧的衣裳,想着待她出嫁后,又是何等的模样。
见秦岳盯着自己不眨眼,又不说一个字,冷世欢也有些不大自然,撇撇嘴:
“正巧后日我约了扶宴哥哥去上清寺上香,你能去么?”
说话间,眼睛还扫了秦岳膝盖几眼。秦岳回过神来,看着冷世欢仍旧笑得很是温和:“去。”
得到确切的答复,要看的人也看过了,冷世欢便要回摘星楼。转身离开之际,想到什么不说又觉着不甘,是以背对着秦岳咬咬牙,还是道:
“秦岳,你都不会说不么。为什么不论旁人让你做什么你都说好,为什么不论你愿不愿意,喜不喜欢,你都说好。说一个不字,就真的那么难么。”
言罢,也不停留,潇洒的离开了听雨轩。目送着冷世欢远去的秦岳,轻叹一声便一瘸一拐回了自己的屋子。
本是要送冷世欢出院子的,下过雪的院子虽说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是怕她跌倒。可这一瘸一拐的样子着实太难看了些,是以便未曾送她出门。
打开锦盒,捧着那些精致的泥人抚摸了好一会儿,秦岳终是又仔仔细细将它们收好。
合上锦盒,一遍又一遍的轻摸着锦盒的盖子,最后低声叹息:“大小姐,其实,我又何尝不想说对人不呢。”
去上清寺的这一日,冷嫣堇与卫清平也一道了。归根结底不过是不久便要科举考试了,冷燕启让大伙儿都去拜拜菩萨散散心。
上清寺后有株上了年纪的老槐树,闻说但凡去那里求姻缘将红丝带抛上去之人,都能得偿所愿。买状元及第笔的老人,正是在那儿支了摊子,顺带卖些红丝带,赚点小钱。
这次的状元及第笔是冷世欢亲自挑的,精挑细选后选出了摊上最为上等的三支笔。付账之时老人见是公子哥儿与小姑娘一道来的,便一人送了一根红丝带。
拿着那丝带,冷世欢很是纳罕:“老人家,我们又不求姻缘,这个你还是留着罢,我们拿了也无多大用处。”
那头发早已花白的老年人闻言一点儿也不恼,还笑呵呵道:
“你这丫头,你不求不代表让人也不求。再说了,便是不求姻缘,许个其他的愿,也是能成的。”
冷世欢想了想,觉着也有道理,便背过众人,从那老人的跟前拿起老人用的笔写了起来,写的同时还不忘道:
“你们别偷看,看过了,大抵就不灵验了。”
对此,众人一再说好。待冷世欢写完了跑去扔丝带之后,冷嫣堇便提笔将自己的心愿写在了丝带上。她要得不多,只要她岳哥哥心里能有她一席之地便成。
秦岳是最后一个写的,提笔久久不敢落笔。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老人家乐呵呵的道:
“年轻人,你是个有大造化的是,不论写什么都成。你要的,终归都将是你的,无需顾虑那么多。”
对于这些面对每一个学字都千篇一律的说辞,秦岳是半个字都不信的。却也提笔写下了自己卑微的奢望。
那个奢望有些无耻,写的是不论能否高中,希望老天都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能娶冷世欢。
所有人都是多扔了几次,便挂上去了。唯独秦云扔了许久都不曾扔上去,对此秦岳有些沮丧。这,真不是什么好兆头。最终还是冷世欢想了个法子,绑上了石头,这才挂了上去。
虽说这太过勉强,可也好过没指望。回冷府的路上路过山边小溪,冷世欢非吵着要下来玩河边未融掉的雪。众人奈何不了她,只得放她下来了。
“秦岳,你方才许了什么愿?”
一面咬着阿贞备的点心,一面问秦岳,冷世欢突然觉着这样的日子,好似也是很不错的。
那便的秦岳被问的有些胆战心惊,难不成要告诉她,自己是在像老天爷祈祷,祈祷自己能得到她?
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好的说辞。再者,自己也答应过她不再对她撒谎,是以秦岳什么也没说。
不知为何,今日的冷世欢特别欢喜,一点儿都没介意秦岳没有回应她的话,还有些兴致勃勃的凑近秦岳道:
“秦岳秦岳,再过几月便是科考了,你好生的考。待你高中了,我便告诉你我许了什么愿,如何?”
看了眼不远处在河边研究能不能抓出鱼,能不能想法子生活烤着吃的冷扶宴与卫清平,再看了一眼在一旁忙着安置小桌子摆着点心瓜果的冷嫣堇。
最终,才将目光锁在冷世欢那张娇艳的脸上,看着她眼里的欢呼雀跃,秦岳不自觉带了几分宠溺的笑:“好。”
冷嫣堇拿了蜜饯过来,依旧唯唯诺诺的:“姐姐,你爱吃的蜜饯。”
这次,冷世欢不曾呛她,只随手抓了两颗蜜饯,塞了一颗在口中,另一颗留在手里。
“秦岳,主持说便是文曲星下凡,怕是都没有你的才华,还说状元必定是你的囊中之物呢。
那样,是不是说你很快便能帮我找来路引,我也很快便可以回扬州,去给我阿娘扫墓?真好。”
原来她欢喜的是这个,秦岳有些无奈,要怎么告诉她,今上是不可能容许自己成为状元的?又该如何告诉她,陛下应是连殿试都不可能容许自己参与的?
这厢还未琢磨出个所以然,那边半夏便嘴快了起来:
“小姐,依我看那主持就是个大骗子!他的话怎么能信!他还说小姐是不详之人,什么虽无倾城貌,却是祸国身。
还说什么,若要避开劫难便立刻落发出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不明摆着想要坏小姐姻缘么?这消息传出去,谁家还敢上门提亲!”
闻言,冷世欢笑得更欢快了些,一拍半夏的脑袋,打趣道:
“你既是满口姻缘姻缘的,待我回府了,就给你找一门好姻缘如何?”
阿贞已烧开了水,煮了茶将茶奉上,顺带看冷世欢打趣半夏。半夏脸皮一向薄,是以便捂着脸起身跺脚:
“小姐不爱听就罢了,何苦拿奴婢打趣。”
半夏话音刚落,便传来冷世欢的笑声,秦岳心中也欢喜起来。他想,若她能一直这般欢喜,便是再背上别的骂名出来走一遭,自己也是愿意的。
可旁人都说世事无常,人生在世总是不如意居多。这话,秦岳一直都相信的,只是不曾想,再受过那么多的不如意之后,仍旧有着不愿意承担的不如意落在自己头上来。
一路打打闹闹回到冷府之时,已是将近掌灯时辰。刚到冷府门口,众人便嗅到不寻常。大管家迎出来,十分小心翼翼:
“你们回来了,快些回去收拾一番,赶紧来前厅接旨。”
第52章 我不接旨
“我不要进宫!我不要进宫!不进宫!不进!我不!”
满面泪痕的冷世欢不住摇头,发髻随着她头剧烈摇晃而微微散乱。看着冷燕启的目光有些犀利,面上全是的惊慌失措:
“你明明知道的,你明知,明知那是什么样的人,明知他早就是行将就木之人,明知他是如何对秦岳的。
便是如此,你还是要我接旨!老爷是不是忘了,你究竟答应过我阿娘什么!”
自冷夫人去后,冷世欢一向不喜在冷燕启面前示弱,是以很少叫人看见她落泪。而今不顾仪态当众哭出声,倒着实叫一旁伺候的下人惊讶了一番。
望着冷世欢那幅梨花带雨的样子,冷燕启面上再无往日的云淡风轻,一惯谦和的笑容,也再寻不着:
“嫣嫣,莫闹了,快些整理好仪容去前边儿接旨,公公已是等了许久了。”
说到最后,冷燕启的声音已带了浓浓的疲倦无无可奈何,连带着冷世欢那双饱含指责的眼,他都不敢再看。是以别过脸,强行逼迫自己不去看冷世欢。
原本站的离冷燕启很近的冷世欢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冷燕启,接着往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好在阿贞眼疾手快扶住她,才不至于瘫在地上去。
那双一向都炯炯有神的眼,逐渐失去眼底最后一抹色彩,朱唇轻启,好似抽干了浑身力气般:
“你,不若杀了我罢。我说过我不接旨,那便不会接。今日不会接,明日不会接,不论何时,我都不会接那道旨。”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咆哮,没有指责,只陈述自己的想法。这般的冷世欢,叫原本一旁看着默不作声的冷嫣堇有些不解。这样一个人,哪里还是她那个不论何时何地都意气风发的姐姐?
对于冷世欢的固执冷燕启是晓得的,是以再深深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冷世欢之后,深深闭眼洗了口气方道:
“小堇,换上你姐姐的衣裳,带上面纱,出去接旨。”
对此,冷世欢也无多大反应,只双眼空洞的看着渐渐黑下去的天空。
如是站在原处一动不动许久,下人都被阿贞挥退下去后,冷世欢仍旧不曾挪动半分。
对此,阿贞叹息着将茶奉上:“小姐,喝口茶暖暖身子罢。”
冷世欢不曾伸出手去接茶,直至阿贞以为她不会回答之时,却听得冷世欢道:“阿贞,我不接旨。”
阿贞对这话自是不知回她什么,抗旨的罪名,又有谁背负得起?可冷世欢那副样子着实叫人心疼,对此也只好沉默了。
冷世欢似乎也没指望阿贞能回答她,只呆呆的将脸看向外面,轻声呢喃:“阿贞,你看,今日没有下雪呢。”
冷家小姐被特例诏进宫的事儿,对于老百姓来说都是值得同情的事儿,街坊邻居纷纷议论着。
“那狗皇帝,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档子事都人尽皆知了,毁了人家学生还不够,还非得糟蹋人家闺女。”
“可不是么,冷大人可就这么一个嫡出闺女,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哪里舍得哟,这不是要挖了人的心么?”
“冷大人那么好的一个官,为我们老百姓办学堂不收钱,收留孤儿为朝廷培养人才,时不时的施粥救济穷苦百姓。
这样的好官,怎就落了这么个下场?老天不长眼啊!”
。。。。。。。。。
对于这些各种各样的议论,冷燕启都听不见,自是无需忧心的。眼下除却那些烦心事外,还有个更让他头疼的事儿。
那便是跪在他跟前,固执不肯起身的秦岳。
“老师,您明知陛下是怎样的人,明知陛下此举不善,为何还要如此?为何,为何就不。。”
话音未落,冷燕启便挥手示意他住口。接着,又让大管家关了门守在门外,方道:
“为师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岳儿,那是皇权!皇权岂是你我能挑衅的!一旦抗旨,冷家面临的便是一场灭门之灾!那些无辜之人,为何要个别人的任性来赔上性命?”
这些道理,秦岳自是明白的。可明白人一回事,心里的想法又是另一回事。跪在地板上,由膝盖传来刺骨的寒意。秦岳却觉着,最冷的是心。
“老师,你明明是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我。。。。。。”
秦岳那句明知道我喜欢她,再脱口而出前被冷燕启高声呵止。只见冷燕启面上青筋暴起,狠狠一巴掌拍在书案上,近乎咬牙切齿:
“那是我女儿!是我冷燕启唯一嫡出的女儿!是叫我冷燕启体会了什么叫做父亲的女儿!难道我就不心痛吗?
可是岳儿,你这般会害死她的你知不知道!除却害了她,还得让整个冷家跟着陪葬,你要的就是冷家血流成河的结局吗?”
说了那么一番话之后,冷燕启颓然滑坐在太师椅上,一向俊郎的脸上满是颓败:
“为师不是不想救她,为师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她好好的,为师是无能为力,为师是无能为力啊岳儿!你,下去罢,今日,为师便当你不曾来过,去罢。”
仍旧跪在地上不曾起身,定定的看着冷燕启许久不发话,师徒二人就那般僵持着,谁也不曾开口。
最终,秦岳缓缓起身,也不曾与冷燕启说告辞,只万分艰难的往门口走去。
开门前,还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冷燕启,面无表情道:
“老师,你说过会将她许给我的。当着少爷的面,是承诺过的。”
说罢,也不做停留,转身开门出去。不过将将打开门跨了出去,便听得阿贞与半夏哭哭啼啼的跑来:
“老爷,老爷,小姐,小姐不见了!”
站在门外的秦岳面色有些冷,全然没了往日的随和,便是冷燕启夺门而出问起冷世欢失踪的事儿,与大管家商议着如何寻冷世欢之时,秦岳也只淡淡告辞:
“学生还有些功课未作,便不打扰老师了。”
之后,秦岳便冷眼看着冷府将冷府翻了个遍,又派出府中所有下人出去寻人,一句话不开口。
待府中人都被调遣出去寻冷世欢之后,秦岳方披上披风出了门,随后便径直往冷世欢说的河边去了。
她说过,不开心的时候就去那儿坐坐,那儿是冷夫人带她去的秘密地方,也是她和他的秘密场所。
寒冬腊月的时节,河边的杨柳光秃秃的,着实没什么好看的。睡着河堤往下,终是在一颗柳树下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冷世欢。
她身上仍是去庙里上香的那身衣裳,此时正蜷缩在那儿瑟瑟发抖。不知她是冷的,还是在害怕。
在冷世欢跟前蹲下身,解下披风替她披上,鼻头有些发酸。想说的话有许多,出口的,却只是:“大小姐,当心着凉。”
渐渐抬头的冷世欢,终是在确认眼前人是秦岳之后,一头扑进了秦岳怀中,放声哭了出来:
“秦岳我好怕,一个人大晚上跑出府来这儿害怕,老爷让我觉得害怕,那道圣旨我也害怕。秦岳,我害怕。”
秦岳只一言不发,紧紧将冷世欢搂在怀中,头埋在她脖子处,贪婪的吸着她身上的香味。
扑在秦岳怀中的冷世欢仍旧哭的梨花带雨,哽咽了许久,才委委屈屈道:“秦岳,我,我不要接旨,不要,不要接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