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了捏他脸,笑着说:“想睡觉就去睡,之前不就让你继续睡嘛,干什么自个起来了?”
“看着你起身了,我不敢不起身。”
“我啥时候成母老虎了?你这么怕我?”
阿平回:“你一直都是。”看我横眉竖目又立即补了一句:“是你说有一说一不藏着的!在这世上我最怕的就是你了,比皇祖父和母妃都还要怕。”
谁能听了这话开心的?我委实有些郁闷而问:“当真我很凶吗?”
“你不凶,我也不是怕你骂我,而是怕你——离开我。”
“傻呢,我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还不止娶了一次,怎么可能会离开你?”
阿平蹙起眉宇,连鼻子都皱起来了,表情萌萌的,“老婆是什么意思?”
心头一咯噔,刚才一时口快把原来时代的用语给说上了,只能含混着解释说:“就是妻子的意思,一种地方说法而已。”
阿平摇了摇头直接评价:“不太好听,还是媳妇最亲切。”
我不予置评,每个时代对妻子、丈夫都有不同的叫法,在我的认知中老婆、老公的称呼取之于老婆婆和老公公,是为白头偕老一生相伴的意思。
阿平有点撒娇似的拉着我的手要求:“你再陪我睡一会好不?”
“才不要,现在睡了午后就睡不着了,为了宝宝我必须生活得有规律。”
他无力控诉:“媳妇,你疼咱闺女比疼我多。”
有跟自己还没出生的孩子争宠的人嘛,这性子当真跟孩子似的。我抽出自己的手拍了拍他肩膀,“好啦,觉得困就快去睡,我还要喊绿荷帮忙收拾房间的,你以为就昨晚上扫那几下就干净了?快去睡,等睡醒了用膳。还有,就算是我疼闺女多一点那也是你的娃。”
有区别吗?阿平深以为有区别。他泱泱地走回了屋,还直手臂地不关门,我喊了一声,他怼回来一句:“就不关门。”
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管他,门不关就房间透透气也是好的。
第168章 玉簪后事(4)
喊来了绿荷进到我房内,一迈进门就见绿荷捂着口鼻喊:“是什么味?”我轻瞥她一眼,很淡定地道:“酒味。”床被都得拿出去洗,枕头也拿出去晒,然后燕七拎来水冲洗地面,忙得我们三人满头是汗,最后燕七总结:“就该让公子睡院子里的。”
我噗哧而笑,调侃了问:“你舍得?”
他转眸过来回我一句:“你舍得我便舍得。”
哼,想将我的军?面上沉着而对:“行,下次你做主把人丢院子里,我绝不阻拦。”
燕七拎着桶就往外走,在我嘴角弯起时听见他丢来一句:“也不知是谁望穿秋水地等着公子回来的。”我随手抓起什么朝他肩背扔去,可他躲得快没被我扔着。
一场风波以为就此过去,翌日阿平一早就出去了,但到了巳时却有宫人来传阿平在景前殿等我。入宫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自是不会太过轻率就跟人走,几句话一问那宫人就慌了。我冷笑了声轻喝:“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宫人微一沉吟,低道:“是燕王爷。”
朱棣?!不可能,立即在心中否定。我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到底是哪个宫的人?再不说实话立即就让人将你拿下。”
“奴才不敢欺瞒娘娘,确实是燕王爷派我来的,王爷说若您不信看过此物便知晓。”
只见他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的长型锦盒向我递来,我并不鲁莽接过,只道:“你自行打开来给我看。”在这兰苑有燕七与绿荷保护着,我也不怕他敢突然行凶,但得谨防万一那盒子打开有什么暗器或者毒雾之类的。原谅我武侠剧、宫廷剧看多了,想象力自也丰富一些。
宫人倒是没迟疑,径自打开了盒子什么动静都没发生,我稍稍向前倾看了眼却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不是被朱高煦抢走的我的玉簪子吗?怎么会在他这?还有,阿平不是说簪子已经断了吗?
宫人道:“王爷说了,若娘娘不愿前行,那么这根玉簪便物归原主;若娘娘愿前行,还请娘娘跟奴才移步。”我蹙起眉,沉沉盯着眼前这名年轻的宫人,半响后问:“你叫什么名字?”他似有一怔,不过很快就应答了我:“奴才叫马和。”
马和?又是姓马的,“与濠州马家有无关系?”见马和摇头,我心里打的鼓稍稍放下了些,又问:“你是燕王的人?”这次他顿了顿才点头:“奴才14岁时入了燕王府,一直跟随燕王左右,去年燕王莫名失踪长达一年之久,府中上下都焦急万分。”
听到此处已经无庸再怀疑,确实是朱棣。
我眯起眸问:“你说得这些是燕王教你说的吗?”马和摇头,“王爷只说若娘娘不管问起什么事都据实回答,不可隐瞒。”
朱棣……我在心中轻轻咀嚼那两字,他将我的心思几乎全都预料到了,而在这根玉簪子重新出现在我眼前的情况下,哪怕我有心拒绝也不得不前去见他一面。
“你带路吧。”我对马和道,“不过我要带上我的婢女一同前行。”
马和应:“娘娘随意。”
我喊了绿荷跟上,燕七问我去哪,我只推说有事要出去他便也没多过问。马和在前带路,我与绿荷跟在后面,发现他所带之路并没走在大道上,几乎都是从小道而行。
等走到一僻静无人处马和停了下来,我环看四周并不见朱棣的人影,不由心中起疑。却见马和走到假山后开口:“王爷,娘娘过来了。”我往旁边移了几步,便看到那假山的另一面有个身影靠在那,闻言向这边转过头来,赫然正是朱棣。
双目四对,离那晚寿宴已有多日,他依旧给我一副深沉若鹜的感觉。只听他低令:“马和,你先下去。”我顿了顿,也让绿荷先到一旁去等候。
看着朱棣缓步走来,我竟生错觉仿佛陆锋在靠近,只是到了当前看见那张脸上的神色便幡然而醒。他看着我并不语,似在等着我开口。我没有迂回,直接询问了:“你找我来有何事?”他勾唇浅笑,“兰儿,你不是应该先问玉簪的事吗?”
明知是陷阱,但我还是一头跳了下去:“玉簪为什么会在你那?”
朱棣的回答很简单:“从煦儿那要来的。”
朱高煦那要的?定是那小子抢了我的玉簪回去得瑟,被他爹瞧见了给问出究竟,然后直接被没收了。可是……“何以它会到那胡姬那处?是你给她的?”
话落就见朱棣眸光一闪,并且反问回来:“平儿是如此与你说的?玉簪在胡姬那边?”看他如此反应不由心头一沉,还是点了点头。朱棣失笑着摇头:“果然被我料中了。”
“料中了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他凝目过来,字字清晰:“在你看到这根玉簪时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吗?”我被他说得不由烦躁了起来,避开那视线而道:“我没什么数,你要说就说,不说我便走了。”
却闻他嗤笑出声,“你那么聪明,还需我言明吗?没有胡姬一说,这根玉簪一直都在我这。”我下意识地出口否决:“不可能!阿平说胡姬戴了我的玉簪被他瞧见了,而且他说簪子已断,你这根簪子完好无损,定然不是我的那根。”
朱棣也不急着反驳,只打开锦盒拿出簪子到我眼前,“你仔细看看呢。”
目光落定在簪上,发现簪子的根处有一道裂痕,果真是断了吗?“你给粘回去了?”
朱棣收了玉簪在掌间,低声道:“那日我无意中将此簪落于桌面被平儿瞧见,他当时就面色大变地上前一把抓住了追问簪子是从何处得来,后又不慎失手,簪子掉落地面而摔断。”
原来事情是这般发生的,可阿平为何回来编派了一个胡姬来说?难道……我惊瞪着朱棣,不可能!他却直接戳破我的遐想:“若在当时我还有疑虑,可前日在饯别宴上我已然确定,他对我明显已经判若两人,眼中哪怕没有恨意但也没了起初的敬意。这也是我约你出来的主要原因,猜到你可能还被蒙在鼓里,我若前去兰苑找你于你名声不好,才让马和带了玉簪子前往约你出来一见。”
我仍然感到不可置信,“阿平怎么可能会知道?”我与朱棣加上这一次也不过第三次见面,之前两次也没叙话太久,而且当时阿平都不在场。脑中忽而灵光闪过,霎时眼睛睁大,朱棣见状挑挑眉:“你应该想到了。”
“他带你来兰苑之时就……已经知道了?”
朱棣摇头,“那时应该还不确定,不过是试探,当时我看到你后心绪难平,竟没察觉出来他的心思,等回去后细思才感觉有些不对。”
“你是说在那之前他就有所疑?可我都没再见你,他如何会疑?”
“凡事总有事因,你仔细想想在本王去兰苑之前你有见过谁?”
“阿煦?”在见到朱棣之前唯一的故人便是朱高煦,他跑来兰苑与绿荷、燕七打起来,却在看见我后神态大变。是燕七!定然是他将那日之事回报给阿平听了,阿平听后虽不明朱高煦的态度之转变,但也定然留了心。加上当日朱棣失态,对朱高煦责罚,两件事一联系起来便想到与我可能有关。
所以择日便邀了朱棣来兰苑喝酒,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我。阿平想察看朱棣与我是否有联系,那么之后的醉酒很显然也是假的,想来便觉可笑,他们叔侄两喝着我酿的桂花酒都醉倒在那,结果两个人都是假装醉酒。
既是假醉,那么之后我与朱棣在堂间说话定然被阿平都听去了,难怪夜里我回到房内时他“醉酒”的有些不同。其实早有端倪,我却一再忽略。
届时阿平应该已然猜到朱棣便是原来的陆锋,但他隐忍不言,直到玉簪子在朱棣手上出现时,他的那根绷紧了的神经终于断了,于是才有了这两日的一场发疯。
由来如此。
但我仍有疑惑,即便是朱高煦来兰苑寻隙时表现的怪异,后朱棣又失态责罚他,这也不能把朱棣与我牵上联系啊。他何故要在后来带着朱棣进兰苑试探我?
朱棣听了我的疑问,沉眉想了片刻后问:“是否你之前有提到过一些本王的事?”
我断然摇头:“从未提过。”在知道阿平就是朱允炆后,心心念念都想着要他们叔侄关系和睦,怎可能会将北劫一事提出来?
突然眉头一蹙,难道还是因为朱高煦?
朱棣在旁询问:“你想到了什么?”我看了他一眼,轻声回说:“在与阿平重遇后谈起之前遭遇,有提到过阿煦,并且拜托他寻找阿煦的。”
朱棣闻言神色一肃,“如果只是单凭你一个称呼而用此番心思的话,那我这个侄儿当真令我刮目相看了。”我迎视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你不用刮目相看,阿平性格温文心善,即便是对你我用了心思,那也只是出于对我的在乎,于你们叔侄的关系并无损害。”
朱棣灼灼看我,忽而逼近来一步,“你在怕什么?怕我因为你而与他不和吗?”
他要比阿平还高上些许,眉眼间的轮廓也不似阿平那般年轻,却有着特有的成熟魅力。如此近的距离,我承认自己心率有些紊乱,但那不代表什么。仰起头平静而回:“我不怕,你们男人之间的事端怎可能因为我一个女人而起,自古一怒为红颜那都只是借口,真正原因还是在于你们男人。朱棣,阿平视你如皇祖父一般伟岸,相信你也都看在眼中。”
其实心里清明,朱棣的几次“不小心”都是有意的,阿平在试探着他的同时他也在试探着阿平。这是一场博弈,两个人互相试探着对方的底线,不分胜负。
第169章 玉簪后事(5)
朱棣凝看我片刻,转开了视线眺望远处,也转移了话题:“午时我便走了。”
“今日?”我惊异而问。只见他微点了下头,“现在应该离京队伍已经在景前殿等候了。兰儿,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了,相信此时我无论说什么也不会令你心意改变了,只是,”他顿停下来时,听见他说:“北平的门会永远为你而开。”
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而他在回眸凝我一瞬后就转过了身,晃了晃手中的玉簪,“这东西若回了你那,只会给你徒增麻烦,还是让我保管吧。”说着他便大步而离,之前避在树后的马和立即跟了上去。
我目送着他们远走,难免心绪纷杂,脑中闪过朱高煦的脸,轻叹了口气,看来与那小子也不可能告别了。绿荷与我缓步向兰苑走,眼看就要走到门处忽然脚前有石子丢来,绿荷立即喝问:“什么人?”
循声而看,一个人影从树后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俨然正是我刚才心念的朱高煦。
他笑嘻嘻地看着我问:“你去了哪?我都在这等了好久了,刚要走了却看见你回来了。”我没答他,只反问回去:“你怎么会在这?”
“我要走了,特地跑出来跟你道个别的。都怪你好好的出什么门,你看现在我都没时间了,可能要明年皇祖父寿辰的时候再回来了,你好好保重啊,别再犯傻啦。”
朱高煦虽依依不舍,可时辰已晚,他不得不离开了。
先后目送两父子离开,感觉绝然不同。朱棣让我心绪繁杂,而朱高煦却让我感到轻松,哪怕玉簪到了他父亲手上我也不想去质问,因为肯定是有原因的。希望他可以一直保持真性情到底吧,不要变,朱高煦,一定不要变。
转过身,眼内的温度渐渐散去,如果在这条路上没有人能幸免,那么至少有一个人不要变吧。我在朱棣面前可以理直气壮,但是却没法自欺欺人,阿平在变,他在用惊人的速度融入这个大环境。我早有预料,他日日前去跟朱元璋学政,难道当真都是看些奏章与史册?显然不可能。朱元璋定是倾囊相授,把所有的帝王之道都尽授于他,其中必有心道。
城府、算计、谋略,这些东西是一个帝王必备的。
可是我难以接受,阿平将这些东西用在了我的身上。宁可他回来朝我大闹,直言逼问,也比这般在事后被告知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为我设的套,要来得强。
回到兰苑我将自己关在房中静思,究竟是否要把这一切都揭开,是我严重考量的事。依照我以往的性格,我会等阿平回来将事情挑破了问个明白,究竟他脑袋里在想什么要这样来试探我,又引我入局?可我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了,会考虑很多事。
其实这件事已经算过去了,阿平醉了场酒,发了一回酒疯,风波已停息。若我前事再提,势必会引出今日与朱棣见面一事,更严重的,会加深他们叔侄的矛盾。有必要把已经平复下去的风波再挑起吗?而且是不惜代价。
我有顾虑,没法抛得开的顾虑。因为那些我知道的历史,比起眼下的失望与难过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可能就只是一次任性都将颠覆一切。
隐约感觉有什么声音钻入耳朵来,我恍然转头,等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刚才是有人在敲门,而这时却又无声了。
“谁?”我问。
不是心里没数,但还是问了。外边的人似乎也顿了顿,才应声:“是我,媳妇你怎么把门给臼上了?”我走过去开门,阿平站在门外眼波流转向内,扫过床铺后又来看我,“怎么了?”我摇摇头,“没事,就是突然感觉头有些晕想躺一会。”
身后的床铺在进来时我就弄乱了,倒不是为这刻,而是本想躺一会,可又觉得躺着想事情不能注意力集中就又坐在了榻上。
阿平一听立即面露紧张:“没事吧?要不要找太医过来把把脉?”
我想了下点头:“把一下脉吧,好放心些。”有一阵没做检查了,最近又忧心忧神的,还是让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