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
本想等天再冷一些拿出来给他穿,哪料今日是他生辰,如此重要的日子怎能少了新衣?
现在阿平只穿我给他做的衣袍,确实他的身高往上拔长了不少,原来那些浅色的都略短了。而今我也算是明白他为啥突然偏爱深色衣袍了,因为显成熟,他不想让人看了觉得比我小,所以说我和他角色反了,本该我介意的变成是他更在意。
换好新衣他的嘴角明显牵起了弧度,拉我出房门的脚步也变得很轻快,我暗喜于心,面上却仍故作正经。
来找灶房门外,见里面静悄无人,原本留在这里的杏儿也不见了。阿平本要拉我迈入,却被刘寡·妇在院门前唤住:“阿平,先过来佛房行礼吧。”
心中一顿,这时代最讲究礼仪,冠礼这般重要的事件定然有个程序章程。往院内走时我悄悄暗看了眼阿平,有些发虚地想应该行这礼不用我做什么吧。
实在是没经历过,小同还小,不及冠礼年龄,当真不知其中细节。
走进院中就见一干人等都站在了佛房前,而刘寡·妇只领到门前就站定了回望过来。自然视线不可能落我身上,难得见她一脸慈色地看着阿平,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快先进去拜过父神吧,祭祀品也都为你准备好了。”
阿平点了点头,抬脚就往内走,拉着我的手却没松开。
几乎是一刹那间我就发现周旁上下都面色变了,刘寡·妇更是惊喝出声:“阿平!”等见阿平顿步时,她目光沉厉地瞪着我,“你要带她进去?”
阿平侧转眸来看了我一眼就移转视线,轻声反问:“为何不?”
不等刘寡·妇开口老郎中就先走出一步劝说:“公子万万不可啊,冠礼之前拜见……拜见父神,此礼只可男不可女啊,您若将夫人一同带入是以对父神不敬。”
木叔也走上前来,“请公子三思。”
这是我头次听他们称呼阿平为“公子”,脑中不合时宜地反射出一种形容——公子温如玉,但立即暗自失笑,阿平这牛脾气与温如玉似乎一点边都沾不上。
就如此刻,他眸光环视一圈,我还有心力注意到他在转到老郎中身上时直接忽略了那处眼巴巴望着他的杏儿,此举甚合我意。随后听见他清冷的语声缓缓道:“我已带兰见过父亲,也在父亲跟前一同磕过头,她是受过父亲恩泽的儿媳,今日我行冠礼理当由她相伴。”说到此处,他有意沉顿一瞬,然后再问:“你们可还有意见?”
除去杏儿,其余三人都一脸震惊,刘寡·妇更是眼中不敢置信。
我也其实挺吃惊的,原来那日他拉我来到他父亲的棺木前揭开棺盖又俯首磕头,是有用意的。若联系今天情形,是否意味着他从那时就想好了要带我参与他的冠礼?
第89章 寿星的意愿
无论是从身旁这些人的表情还是言行来看,很明显我是不能陪同一起进佛房的,包括身为他乳母的刘寡·妇。也正因为如此我不由暗暗心惊,规矩越多礼节越重,也就意味着阿平的身份越不平凡。
没人再有异议,阿平拉着我迈过门槛来到佛案前,跪下时拉了我一起。
身后几双眼睛灼灼盯着,这时我也不去扫他面子,膝盖一弯就与他并肩而跪。不过进门时就发现了,原本摆在正中的观音玉佛此时被移到了一旁,而正位上放的正是那块一直藏在后的木牌,或者说是灵牌,字懿文。
见阿平叩拜我也跟着叩拜,三下行礼后也不起身,面前备着一火盆,而火盆旁装了一大袋子的纸钱,还有一些祭祀用品。
我不懂要怎么做,只能先看着阿平如何弄再跟着学,只见他取了三炷香点燃便也伸手去拿香,却被他按住手轻摇了下头然后压低声道:“你不用,只需在这陪着我就行。”
连忙点头并且缩回了手,如此最好。就怕其中还有什么需行的礼而我却不知,胡乱行动只会搞砸了他的冠礼。一番祭拜之后,阿平开始将纸钱往火盆里放,火苗蹿起很高。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老郎中的声音:“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听着我便不由蹙眉,怎么都是文绉绉的词句?他这是在做什么呢?后头又停顿了两次,念叨了两段话,听着像是在说吉利辞,可能这也是礼节的一个项目。
等老郎中不再说话时阿平就来搀我起身,回转过头见木叔的双手捧了一顶黑色冠帽,那应当就是等下要戴的吧。本以为木叔要送进来,却见他们依旧站在门槛外处,似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势态,正暗自纳闷中,听见耳边阿平轻语:“媳妇,你去为我取来冠帽。”
啊?我?惊愕转眸,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刚才他说话的音量虽不高,但四下静寂,足以能让外边的人都听见。是故他话一落我就看到佛房门外一干人脸上神色又都一僵,显然这又是一桩不合礼仪之事。
可阿平见我杵在原地不动时还轻捏了下我的掌心道:“快去,误了时辰不好。”
……我立即移步,刚才就听老郎中在那朗声念叨什么吉月吉日吉时的,不敢有丝毫怠慢。走到门槛边老郎中先一步提醒:“夫人请留步,不可跨越门槛而出。”
刚要迈出的脚又生生缩了回来,木叔走了上来,虽然面色沉凝但还是将冠帽双手奉到我跟前。我自然也用双手接过,忽略他们身后刘寡·妇惊怒的表情又再转身朝阿平而走。
来到他跟前时我忽然有些紧张,舔了舔干涩的唇压低声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却见他嘴角微不可查地牵动了下,隐约面有笑意,我羞恼地瞪眼,外面那么几双眼睛都看着呢,不会等事情办成了再笑嘛。
“为我戴上。”虽是一句命令式的话,但因他的语气轻柔而不会觉得不舒服。
可我拿着帽子比了比,不由没好气地道:“你那么高,我哪够得着啊。”紧接着他半蹲下身配合我的高度,将冠帽戴上他头顶时我的手都在颤抖,除去紧张外其实还很激动。
他的成人礼也,全程我都参与而且最后还是由我亲手为他戴上冠帽完成这个冠礼。多大的殊荣不至于,就是很有成就感和参与感,也有种看着自家小子长大成人的感慰。
想想之前都觉得憋屈,自己居然被个未成年的小子给牵着鼻子走大半年还不自知。
戴上黑色的冠貌又系好绳子后我不由深凝,有种看自家男人越看越英俊的自豪感。真觉得今日他穿的这身深蓝外袍再配上这顶冠帽,显得不单成熟而且好看地让人移不开眼。
如果不是外面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好想在他唇上轻啄一口以示喜爱之意。
他直起身凑到我耳旁问了句:“好看吗?”
我轻哼,口是心非地回:“马马虎虎。”低笑抵进耳膜:“那你还看直了眼。”
我狠狠磨牙。
界此冠礼已算礼成,即便某些人脸再臭也只能无奈地接受。出了佛房大家都往前屋走,堂内桌上摆了满满一席,合着让我做面只是陪衬,其余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而且面条我也就揉了个面团,之后都是杏儿做的。不过我是不会在这种细节上计较的,要让阿平吃我煮的面多的是机会,等晚上我给他做宵夜去。
留意到一个细节,原本应是要将正位留给阿平坐,但阿平拉了我直接坐进了下首位置,于是他们几人都互相对视了眼,最后还是刘寡·妇坐在了主位。我在心中暗叹,一张位置而已,何至于如此多的规矩,身为阿平的乳母主位自当她来坐呀。
气氛有些沉凝,一众人落座后就干坐着谁都不动筷也不说话,我忍不住在底下推了推阿平的膝盖。给些反应呀,到这时我若还瞧不出这些人都指着他脸色说话,就也太傻了。
别看他一脸平和地往我身边一坐,跟他在一块这么久了我还能不了解嘛,他这是又在闹情绪呢,至于闹哪门子情绪我就猜不透了。刚才冠礼他都随了意,把在座的几人堵的脸色都发黑,却到头来反而他还摆谱?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被我暗推了一把后,他在桌子底下就来抓我的手,想要抽出他不让,又不敢动作太大,真想狠狠瞪他。感觉掌心被他轻捏了下,随而一松,他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余光中旁坐几人脸色都有缓和,而我倒是好奇阿平第一筷会夹什么菜。等见筷子落入某个盘中时心头不由划过波动,是红烧鱼,去了鱼头的。
对这个我印象太深刻,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看到鱼都觉手背隐隐作痛。当然这只是心理反应,手背的烫伤早就好了。虽有了阿平的开餐,这顿饭吃得也很沉闷,杏儿几度欲打开话题但也就老郎中应着,阿平从头至尾都没看她一眼,后来她也就无趣了。
午后该散的便散了,而最先走出家门的却是我跟阿平。越过门时老郎中的错愕、木叔的沉默、杏儿的欲言又止,都一一收在眼底,当然身后那道不满意的视线肯定没法忽略。
扯扯嘴角,将一众抛之脑后。
人活一辈子被各种烦恼牵绊,不说记忆模糊的异世,单是这时代我就活得够累的。难得的日子,该任性时为什么不?
两人无声地牵着手走出了村子,不想打破这难得的静谧,而当平复下来后心底其实很感触。牵着我手的这个人在今天正式步入成年,从男孩变成男人了,与他相识不过一年未到,却怎么有种亲眼见证他成长的心情?
然而,一丝落寞也从内心深处逐渐冒上来。年龄似乎是,我和阿平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他以为有意报大了一岁便可缩短与我的距离,殊不知他所知的只是这具身体的表面,而内在的灵魂却……有一颗苍老的心?倒也不至于,就是比较成熟吧,苦巴巴地自我安慰起来。
回转神抬起头不由一怔,这条路是……往温泉去的?
下意识地拽住他,语声不稳地询问:“阿平,我们这要去哪?”
他回转头来,“天凉了,我们去泡泡温泉。”
“可是……可是我们都没带衣服啊。”我翻罗脑中找出这么个理由,可很快就被他挡了回来:“无碍,那边静寂无人,除了衣裳泡进水中没人会看到的。”
那是以前,现在哪还是静寂无人啊。直觉不想让阿平与陆锋碰面,救陆锋这件事我有私心在里头,这私心是没法告诉他的,一旦碰面解释都解释不来。
“还是不去啦,这天也没那么冷,难得今天是你的成年礼,咱就在附近逛逛好了。”
理由很牵强,说出来连自个都说服不了,面上虽强自镇定,但被阿平默看了一阵心就发虚了,别扭地移开视线妥协:“好了好了,你是寿星,你的意愿最重要。”
走近温泉池附近,我就忍不住目光在四下搜掠察看,待看过一圈没发现有人暗暗松了口气。一回眸就对上阿平的视线,他问:“你在找什么?”
心漏跳了一拍,“没,没什么,就先看下周旁有没有人。”
没料阿平下一句便问:“你是在找上回在此处救你的樵夫吗?”我差点傻眼,反应慢半拍地回:“怎么会?你不是要在这泡澡嘛,我这不是给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人,万一有人不好。”
“你不下水?”
“我……我不方便啦。”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方便这事,他还是知道的,可他偏着头想了下却道:“你上个月不是初十吗?今日才初五。”
彻底僵住,这小子连我例假来的日子都记得这么清楚作什么,我自个都忘记上月来是哪一天了,不及深思地就抓了这个理由想要搪塞避过下水。而此刻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只能故作恼怒地瞪他一眼幽怨的语气:“提前了。”
第90章 一个童谣
总算他没有再追问,走到岸边先蹲下身用手试了试水,随后回过身来,“兰,你把鞋袜除了泡泡脚,对你的体寒有帮助。”
打从步入深秋天气转凉起,我的手脚就常常是冷的,夜晚睡觉都是阿平给焐热了才能入睡。有过一次他夜间去地下密室,我直接给冻醒了,后来他知道后便再不一人悄悄下地了。也跟老郎中取了药材给我泡脚,但成效不大。
这情形其实我知道,就是体虚嘛,没嫁给他之前在阿娘家里过冬,几曾像如今这般能够有冬袄穿,至多往里多加两件衣服。家中也只有小同这个病患能有棉袄裹着,于是一个冬天下来,那寒意就入了骨,一年接着一年,从底子里就变成体寒了。
只略一迟疑就向他走了过去,来到池子边看那冒上来的腾腾热气以及感受到的暖融,也确实让人心动。正要听了他的弯腰去脱鞋,却被他抢先一步伸手抓住了我的右脚,轻轻抬起布鞋就被他给除了下来,又再轻柔地将白布袜给拉下露出了我莹白的脚。
婚后生活使我改变不少,原来因为营养不良而导致皮肤黯淡、头发干枯,然近一年生活质量的改善使我从内到外的调理过来,头发有了光泽,皮肤也渐渐变白变嫩了回来。
一白遮三丑,女人当肤质变好后那颜值肯定就上去了。有时揽镜自照,也觉得比起以前那个面色发黄的小丫头,现在的我可以算是清秀好看的。
席地而坐,任由阿平将我另一只脚的鞋子和白布袜都脱了,又再卷起罗裙下的裤管到膝盖处放进水中。脚底刚沾水时我就忍不住叹慰了,实在是当那温暖的水温一点点浸透皮肤时感觉就像有无数双手在轻轻抚揉,太舒服了。
身旁悉索声传来,转眸便见阿平在脱外袍,面红了一瞬还是定定地看着,以为他要上演美男脱衣的画面,这是我专属福利自是不能错过。
可等他把外袍给脱了扔在一旁后竟就地坐下,开始除鞋脱袜,撩起裤管,也与我一样把脚放进了水中。我纳闷地问:“你不是要泡澡吗?”
他头也没抬地回:“你不泡我也不泡了。”
“……”
合着他来之前是打着与我一块洗……鸳鸯浴的念头来着?这小子真是贼坏,成年礼还有这般多的鬼心思。
冬日的下午,头顶暖阳,两人比肩而坐在温泉边一同泡脚,似乎与文雅沾不上边,但我感觉挺好的,甚至体味出一丝浪漫来。抬起头眯眼看阳光,冬天的暖阳啊没夏天那般耀眼,绵绵柔柔的,索性向后而倒顺带着还拽了阿平一把,把他也给拽的躺下来。
眼睛看花了就闭上了眼,嘴角微扬:“阿平,哼个曲吧。”
静了一瞬,身旁的人说:“不会。”
我故意哼声:“看了那许多书,居然曲都不会哼。”
果然听见他不服气地分辨:“看再多书与哼曲又有什么联系?再说,这里也没琴。”
讶异地睁眼偏转视线看他,“你会弹琴?”
他大言不惭:“有何难?”我吃吃而笑,拿手指去点他额头,就喜欢他的大言不惭。
他拉下我的手指反问回来:“你会曲吗?”
我未答先笑,也学他大言不惭:“来根笛子就会啊。”黑眸流转,竟认真了去:“回去就给你做。”换我错愕,他还多才多艺到连笛子都会做?想那笛子可用竹子来制,顿然那个懊悔啊,怎么不经大脑说了会笛子呢?还不如附和了他说会弹琴呢,到时他若当真弄来了一把古琴,那我就拱他弹。
“既然会曲,那定也会辞吧。媳妇,给我哼唱一段可好,当作我行冠礼的礼物。”
“啊?”哼唱?脑中哪里有什么古辞啊,我对文言文最是头痛了,就是曾听过几首古风曲子也都不记得词。可看着那双幽幽期盼的黑眸,我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一咬牙坦白:“我不会曲也不会吹笛子啦,哪曾学过这些呢,刚就是跟你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