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有娇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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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里有娇兰-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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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我问出声来才发现自己嗓音暗哑而无力。
  朱高煦的嘴巴动了几下才听见他声音:“……是我不好,没想到你体力透支了,早该背着你走的。”上了他的背后我将头也轻靠在他肩膀上了,确实觉得浑身都无力,自己的体质本就不行,整夜奔走早已透支了我体力,是强撑着一口气才坚持到天亮,而当看见远处的城楼霎时松了劲,也再撑不住。
  我问朱高煦刚才有看见城楼没,他摇摇头说没有,那是我的幻觉。京城城郊到最近的邻城也有十五里路,我们那样盲目乱走很难走到的。
  这个清晨,不知道朱高煦背着我走了多久,那些阴暗的算计、险恶的阴谋,都在晨雾中消散,而在晨光下的我们,是我与朱高煦最后一次的美好回忆。
  它日再相逢,已成对立的敌人。
  我能理解方孝孺这时的难处,他毕竟是文臣,除了口诛笔伐外根本无可奈何。可还能有谁能在这时候破入后宫勤王?朱高煦已经告知了我李景隆虽是个将,但京城兵士都在外围,若要提兵必须得有阿平的虎符,所以根本无可用。
  后来我睡着了,等感觉到身体被放平时睁开眼,朱高煦没预料到我会醒来,眸光愕然了下才回过神:“你醒了啊。”我环略四下,发现是在一个简陋的马车里,询问出声:“什么时辰了?”他答:“应该有未时了吧。”
  那我一觉睡到下午了?撑坐起身,“你从哪找来这辆马车啊?”
  这样的夜晚似曾相似,当初也是朱高煦与我被一帮黑衣人在黑夜中追杀,后来还失去了他的踪迹。我不想他再置身危险,可是他为了我却义无反顾拿命去拼。
  “是跟一个路过的马商买的。”
  其实农户主人这些天对我们都十分照顾,但形势危急也是为他们好,不知道是最好的路。
  “那我们现在是到了哪里了?”马车并没有在行驶,应该是停在了什么地方。
  朱高煦模棱两可地说:“往西出去十里路是瓮城,往南十五里是吴城,离开京城有八九里远,是个三不沾地带的林中。”话落他递过来一个布包,我疑惑地接过时听见他说:“问马商买了点肉干,补充些体力吧。”
  我很难受但没有慌,先拉开他衣襟看了下伤口,那是一个刀口,应该是刀尖刺进腰内的,被他给拔出来了。刀口虽然很深但不足以致命,导致他现在这种情况的是失血过多。
  语气很自信,可见朱棣在他心中的形象很强大。事实上那个远在北平的人确实很强大,此次政·变终于成为他踏上帝王位的助力。
  我轻蹙起眉,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有起伏,对他也不曲折,直接询问:“你是在担心北平那边撤藩的事吗?”他的眸光沉了沉,却回我:“没有,父亲自会应付。”
  伸手去拽了拽朱高煦的衣袖,“阿煦,你怎么了?”
  我点点头,打开布包就闻到一股肉香味,立即搅动了我的味觉。肉干有点硬,咀嚼起来有些困难,但味道还不错。抬眸见他靠在那看着我,心头微动,把肉干递过去,“你也吃点。”
  空间静默的沉闷,我吃了几口肉干也吃不下了,口很干,想问朱高煦要水喝。但抬起眸见他垂着眸像是在打瞌睡,起初以为他背我走了一上午的路怕是累了,可转念之间又觉不对,轻唤了声:“阿煦?”他依旧垂着眸不动,就像睡着了似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摇了摇头,“我已经吃过了。”
  遥远的我也没心力去想,回归当下京城怕是真的不能回了,吕妃会派杀手来恐怕已经获知我没死的消息了,京城之中定然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我们现在能去哪?
  他终于睁开眼,眼神很无力地还冲我咧嘴而笑:“小兰,我没事。”却在下一瞬他又闭上了眼,却朝我顺倒而来。我扶住他的一瞬就看见他腰侧的血了,不用想也知道是之前他去杀那三名杀手时受的伤,可在那之后他不但带着我狂奔还在天明之后见我走不动了背我走了一路。难怪问马商买了马车还停在原地不走,他是根本没有力气再赶路了。
  其实农户主人这些天对我们都十分照顾,但形势危急也是为他们好,不知道是最好的路。
  跟着朱高煦走出百米远时就先看见了一具黑衣人尸体,从行装上看确实与几次追杀我的无异。而在后来我曾推断过这群黑衣人出自吕妃的命令,因为我不是江湖人,首先不可能会有杀手要来杀我,哪怕皇族恩怨也不至于牵连到我头上,唯一想置我于死地的只可能是吕妃。

第278章 宫变(7)

  我挑开布帘朝外看了看,离城太远,这时候驱车去找郎中定要耗上很久,得先去附近找草药。回眸看了眼朱高煦,凑近他耳边说:“阿煦,我去找药,你留在这里等我。”他迷蒙着眼也没力气说话了,我不再迟疑立即转身下车。
  得亏有之前的经验,对于治伤草药的能辨别了,林中本就比较容易出草药,所以很快就找着了回到马车内,但看朱高煦伤口处满是血迹,马车内又找不着水,只得放下草药再去找水。这回走了很远的路才终于找到一条小溪河,撕下一块布沾湿了,又用大树叶装了些水回走,可当我走到原处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马车不见了!
  我一再确定是否自己走错了路,但在周围寻找了一圈连我采草药的地方都找到了,却就是没找到马车,而且我发现了有草被车轮压过的痕迹。
  再三确定周围没有打斗痕迹,茫然而立于当下,后悔莫名,为什么我要将朱高煦一个人丢在马车上独自离开去找水?这时候的他哪怕只是来个农夫都打不过。想要顺着车轴的印记去追,但在迈步前突然抬起头,目光定住。
  在我前方一丈远处的树桠上,有一根绳子悬挂而下,绳子的末端绑着一个布包。那布包不陌生,正是之前朱高煦用来包肉干的。
  我一步步走上前,去解绳的手在颤抖,解了很久都没解开,泪却先滚了下来。
  朱高煦是自己驾车走的,他把肉干留下来给了我,却驾着那辆马车独自离开了。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是因为觉得自己伤太重而不想连累我?他有他的原因,我却没法不难过。
  等将布包终于解下来后,打开了那个结,目光凝于布包内的一张折叠的工工整整的白纸。心中隐隐有了预感,翻开白纸,几行笔迹略显潦草又语句简单的字赫然于纸上:
  小兰,我走了,你不要担心我,有你亲自采的草药我会没事的。其实我骗了你,这个林子就是我们从密道出来的那个,密道口也就在附近,你只要仔细找一下就行了。
  原谅我不想与你太快离别,也原谅我的不告而辞。
  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我该回北平了。
  今后你要,保重——
  我整个人是懵的,他说他骗了我,这个林子是皇宫密道出来的那个?茫然四顾,慌急而寻,密道口在哪?当再次看见燕七时,脑中有根弦紧绷了又断了。
  燕七一脸平静地站着的位置,不正是那个我们逃出来的密道口吗?他看见我单膝而跪,恭声唤:“参见皇后娘娘。”认识他有快两年了,他从没对我行过这般大礼。
  “这是怎么回事?”听见自己口中在问。
  燕七抬起头来,“娘娘跟我回宫吧。”
  回宫?皇宫可以回去了?不是太后还在把持着朝政,将后宫也一并操纵了吗?阿平有没有醒过来?无数个疑问在脑中翻过,却蓦然间定格在朱高煦信中的一句话上——“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我该回北平了。”他曾说过若我不平安,绝不回北平,所以现在他独自离开意味着已经平安了?
  燕七已经自己起了身,并转过身要去打开密道口的机关,被我唤住:“燕七,你先把话跟我说清楚。”他顿住了脚回过头来,目光依旧清平:“你想知道什么?”
  我问:“朱高煦走了这事你知道吗?”
  他点了下头答:“知道。”
  我再问:“你何时来的?”
  他默了一下,“昨天晚上。”
  心头重重一震,他说他昨天晚上就来了!仍然不太信地追问:“昨天晚上什么时候?你说清楚。”他并没隐瞒的意思:“在你们被黑衣杀手追杀,朱高煦与那三名高手拼斗时,最后是我及时赶到救了他。”
  我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脱口而道:“你既然昨夜就已经赶到来救我们了,为何到现在才出现?”可话问出来便觉答案已经了然于心,听见他说:“朱高煦当时被杀手的匕首刺进腰间,他不急着拔匕首却先向我要求再给他一天的时间,我敬他是条汉子便同意了,这事回宫后我自会去向公子领罪。”
  心头漏跳了一拍,不想去揣测朱高煦为什么要求燕七再给他一天的时间,也不想去问关于那个人的事,我只想知道:“你们是约定好了在这个树林碰面?”
  “嗯,最迟傍晚前,否则我没法向公子交代。”
  “你就不怕我们离开了京城范围,去到你找不到的地方?”
  燕七:“从京郊到邻城都已布守,若你们消失了也出不去这范围圈内。你也不用担心朱高煦了,他走时我有给他金创药。”
  我蓦然而笑,嘴角牵起讽凉的弧度,原来,所有的担心和顾虑都是多余,就像个小丑一般,配合了他人的演出,不过是、取悦了别人而已。
  “你别怪公子,他也是身不由己。”
  燕七的这句话击破了我的心防,使我情绪高昂:“身不由己?这就是他的理由?他当我是谁?啊?他到底把我放在了哪?”最后我是用吼出来的。
  燕七见我如此激动,眼中闪过了惊慌,急于辩解:“不是的,公子他是想……”
  “闭嘴!”我喝断他的话,“带我去见他!”
  燕七眼神缩了缩,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密道内,我也沉了脸跟进。初次走这幽暗密道时觉得前路茫茫无尽头,回来时却觉满心嘲讽。密道的两壁上隔出几丈远就有一盏油灯亮着,但是因为密道幽深也不能将内照得很亮,依旧是幽幽暗暗的。
  等到中转石门处燕七顿步,转动墙上的机关打开石门。原本他背对着我也看不见他的神色,但见他走进石门后就顿了顿,轻唤了声:“公子。”
  心弦被拨动了下,我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握起了拳。
  该是如何便是如何了,即使这时我不向前也改变不了,重重咬了下唇等感觉到痛意时我抬步而走。一步一步迈至石门处,视线从外向内,油灯下昏黄的光影里,一袭素白的身影缓缓回转,四目相对,幽幽冷冷,清清远远。
  一脚踏入,身后石门轰隆而响缓缓下落。
  浅沉的声音似远又似近传来:“小七,你先退下吧。”
  燕七应了声从另一道石门离开了,密室内就只剩了我们两人。那双紧凝着我的眼中满是温柔,可我却不觉暖意,因为心已经寒在幽潭深处。他抬步向我走来,到近前时伸手便要来抚我的头却被我向后躲开了,他的手顿在半空中,黑眸湛然若定,紧锁着我的眼睛,忽而静默里出声要求:“兰,让我抱抱你。”
  并且也没给我拒绝的机会,直接一把将我拽进了怀中,紧紧相拥。
  我的头被他摁在胸前,耳朵能听见他心脏的跳跃,鼻子能闻见熟悉的气息,能看见他安然站在此我本该高兴的,可心底涌起的那一阵阵酸楚和难过是为什么?
  前方的那座皇宫像潘多拉的魔盒,只要走进去就会遭遇阴谋算计,我不想再回去了。
  “阿平,”我轻唤了声他的名字,“放我走吧。”
  说出这句话就觉那环着我的掌骤然变紧,他没作声,只是气息变沉了。我扯了扯嘴角,又道:“若你仁慈,就把小元儿和我弟给我。”虽然这种可能极其渺茫,但我仍然要说出来。
  元儿被册封为当朝太子,若当真随我离开定引起轩然大波。不过以这个人的心机城府想来也自有本事能圆过来,至于之后子嗣问题也无需我多虑了。
  只觉他俯唇向我耳,从齿缝中吐出字眼:“你休想!”
  我笑了,也点点头:“确实是我痴人做梦了,若你当真不同意就让元儿留下来吧,他怎么也是你的嫡长子,望你今后能善待。不过我弟弟你总不用扣着不放吧,他本就不适应皇宫里的日子,就让我带他回归乡野过回平凡日子。”
  他深长地吸了口气,将我从他怀中拉开抬起了我的下巴,使我目光与他相对,一字一句地说:“我说的休想是你休想离开!”
  “你对我都没有了信任,还强留我在身边有什么意义?”我幽声反问他。
  他紧蹙眉头,并不像以往那样急着跟我解释,而是阴沉地盯着我。忽然间我发现,有些东西早就变了,只是我遮住了自己的眼,一直认定眼前的这个人一如从前。
  我将他当成是银杏村里的阿平,殊不知他早已经是登基称帝的朱允炆。他深知如何规避我的视野,让我活在他为我营造的一个象牙塔里,若非这次事件超出他的预估,怕是还要继续将我瞒到彻底。
  他来握了我的手拉着就要走,“跟我回宫。”
  我顿住脚不肯,被他环住了腰要强行带走,心火一急怒斥:“朱允炆,你放开我!”但他根本不理会我,而且将我直接抱起了走,来到石门前他又不得不放我下来去转动机关打开门。我一个发狠朝他的手腕咬了下去,听见头顶上吃疼地抽气,却不来挣脱,任由我咬着。
  石门后传来燕七的惊呼声:“公子!”
  我晃了个神不由松开了嘴,抬起眸就见燕七惊瞪着眼看我们,显然没预想到会是这么一副画面。然后我没想到的是身后这人突然下令:“小七,把她给朕绑了带回去。”
  别说是我就连燕七都愕然了,怀疑自己的耳朵:“绑回去?”


第279章 宫变(8)

  燕七见我一直沉默不语,忍不住又要来劝:“你真的别怪公子了,公子他心中也苦,吕氏一族毕竟是公子的母戚,与公子夺权的还是他母妃,他也是不想你受牵连才如此安排的。而且公子解毒后身体很不好,头几日我从密道偷偷上来都没与他正面碰上,只能在他预先交代我的绝密地方找到他所下的指令。然后我把外面的情形包括你的消息写在纸上传给他,这是我们沟通的方式。”
  听到此我蹙起了眉,依燕七所说就是五天后他醒来了,但其实也只能短暂苏醒,体力没法供上。而燕七是消失在宫中的人,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去找他,只能在约定的时间从地道悄悄上去,但却不一定能对上阿平醒来的时间。
  连这一点都算到了,竟想出暗中以笔墨互通消息的方法来布局。
  我问出了结局点:“现在太后呢?”
  “紫菱山。”
  我疑惑地看向他,紫菱山是在哪?
  “紫菱山在京城郊外二十里处,山上有一座皇家佛院,专供皇族参佛礼拜。”
  只是这么简单处置了太后?她那等同于是谋逆罪啊。而燕七的判定理解为毕竟太后是阿平的母亲,即使吕氏一族试图把持朝政,被阿平一一革职查办,但对吕妃终还是留有仁念。
  可我不是这样解读阿平行为的,有很强烈的预感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忽而身后传来异动,燕七的目光也射掠而去,“公子醒了!”
  不用提醒我也看到了,那原本安静而躺的人缓缓睁开了眼,漆黑的眸子转动而过目光平平缓缓落在我脸上。不像是昏睡了一觉刚醒来的人,眸色清明一片,如波淡水,无一丝波澜。
  没有等谁下令燕七就主动退了出去,还为我们带上了门。
  两人静默相对了好一会,谁都没有先开口,但是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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