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将踪迹扫的一干二净,因此并不慌张。如今他已经全身心投入到了立储一事之中,直到这个时候,他方才哀叹自己这边有分量地大臣太少。
虽然他执掌致方斋的这段时间以来,主动投靠的朝臣不在少数,但大多都是那些低品京官,投效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谋一个出身而已。能用的人并不多。相比之下,倒是如今在夺嫡方面毫无优势可言的贺家更胜一筹,至少以贺甫荣多年积累下的人脉。多少也可以弥补一点。
由于之前风无痕的刻意笼络,风无言对于慕容天方已是有了疑心,因此并没有和他商议,而是直接派人找上了贺家。虽然贺甫荣离京在外。但贺莫彬在得到这个消息时也不敢怠慢,毕竟他们手中的筹码也不多,皇帝更是曾经直接驳回了贺雪茗要求拣选一位皇子作为亲子扶养地要求,显然是不欲贺家多事而再出纰漏。如今看来,贺家和风无言站在一条阵线是最好的选择,即便事败,将来由于己方势力雄厚,也许新君也不会过分追究。
贺莫彬仿佛完全忘记了当初和越千繁一起面圣时皇帝的敲打,父亲离京时地嘱咐和教导给了他太大的压力,毕竟让他这样的年轻人承担这种决断太难了。因此风无言一抛出了盟约,为了家族,他也不得不赌一赌。贺家风光了这么多年,倘若因为他失却先机而遭到贬斥,那他就万死莫赎了。
京城的种种暗流自然瞒不过皇帝地耳目,他刻意放出立储的消息正是为了逼那些人动起来,然后再以雷霆手段镇压下去。西北那边估计最近就能传来消息,因此必须在这之前确定大局。身为皇帝的风寰照还是第一次感到时间是那样紧迫,而自己立储的诱因竟然是为了区区一次会盟,想来也觉得心中酸楚。他在帝位这么多年,何曾屈服于外敌,但眼下为了将来的局面,他却不得不采纳风无方的建议,毕竟在新君登基后来一场胜仗才是最合适的。
皇帝对风无清荐的马逢初这个礼部尚书还算满意,此人相当识相,并没有因为成为极品大员而和那些皇子勾勾搭搭的,虽不能说是忠心一片,但能识时务也就够了,横竖皇帝如今需要的是俯首帖耳的臣子,那些有个性却难以驾驭的还是留着儿子自己提拔算了。
这一日的朝议上,也不知皇帝出于何种考虑,竟然直接让各朝臣行议立储君一事。群臣正面面相觑间,通政使水无涯迫不得已充当了第一炮。他是贺氏一族最为信任的外官,因此在这个时候就被众人推了出来。通政使司管的本就是政令的上通下达,因此由他进言并没有什么纰漏。只是这份奏折非同小可,也不知是由谁大力润色,通篇洋洋洒洒数千字,引故论今,水无涯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说完,为的就是奏请皇帝立三皇子风无言为储。
虽然风无痕隐约已经有所察觉,但贺氏一党公然为风无言说话,这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不过,何蔚涛等人自然不是吃素的,他们早就备好了奏折,只是不愿作第一个出头的,如今既然水无涯第一个上奏,何蔚涛就不客气地出列驳斥道:“启禀皇上,水大人所言不啻大谬。自来帝王立储,无嫡才会立长,这是古礼。如今皇后位居中宫,膝下又有两子,更何况从未有失德之处,怎可轻言立长?更何况七皇子勤亲王曾得太祖预示,又恭为嫡长子,理当立为储君。”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风无惜听到何蔚涛公然说出这种言语,心头情绪又岂是黯然两字可以形容的?自幼年起,他每次见萧氏一党的外官时,听到的都是奉承言语,何蔚涛更是不止一次说过那些暧昧的话,因此他一直飘飘然地认为自己是储君的当然人选。然而,风无痕的横空出世抢走了属于他的所有光芒,如今连何蔚涛都这么进言,他的心顿时整个沉了下去。
无痕篇 第七卷 夺嫡 第三十一章 断腕
朝堂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僵硬,谁都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了交锋相持阶段。不少朝臣都将眼睛瞟向了高居御座上的皇帝,然而,这位至尊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仿佛正在等待着下头争论的结果。
事情既然揭开了锅,那帮各为其主的官员们自然就没有再退缩的道理。一时之间,出列进言的人一个接一个,谁都想趁机朝自己的主子献忠心,不过几个大员却依旧没有动静。萧氏一党自何蔚涛站出来说了一番话之后,其余众人竟然都缄默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风无言那边的几个低品官员哪知道什么好歹,说到兴致上来的时候,几个人毫不避讳地将风无痕当日的誓言抖露了出来,朝堂之上顿时大哗。
风无痕心底暗恨,但脸上不露毫分,依然是泰然自若。越千繁不安地偷眼看了女婿一眼,见他仿佛毫不在意,这才放下心来。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难以克制自己心头的情绪,差点就要站出来反驳,所幸最后时刻他想起了风无痕事先的吩咐,这才没有作出头鸟。
那几个愚蠢的官员提到的誓言对于风无惜来说不啻是及时雨,他早就想将此事摆到台面上,却不愿把自己的居心暴露出来,因此一直在苦苦地等待时机。果然,风无言兼收并蓄之下的官员确实是良莠不齐,居然真的将那件事当作了契机。如此一来,自己这边的人就可以提出新的人选了。他自得地微微一笑,暗中示意那几个投靠过来的官员出列进言。
那几个官员尽管心下忐忑。却不愿意放过这个最好的时机,因此互相打了一个眼色后,通政使司副使庆图海便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换作平常。他绝不敢和自己地顶头上司水无涯作对,但此时此刻关系着自己的官身前途。他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
“启禀皇上,微臣因为何大人所说立嫡之言才是正理。立储乃是国之大事,自以名正言顺为第一要务,皇后母仪天下,仪容端方。其二子又皆为有德之王,因此无论是择长还是择幼,皆是天下百姓之幸。既然适才几位大人又提到了当年之事,依微臣拙见,十一皇子宁郡王天资聪颖,乃是储君地上佳人选。”
皇帝的脸上仿佛出现了一丝难言的微笑,这让滔滔不绝的庆图海心中大振,自以为摸清了至尊的心意。他略略一顿,正想继续往下说,突然。他瞧见石六顺慌慌张张地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顿时,皇帝刚才还面带微笑地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庆图海见状连忙知机地闭口不言。
皇帝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倏地将目光集中在了风无言身上,连连道了两个好字,顿时让这位皇子如坐针毡。片刻之后。皇帝才勉强迸出一句话:“朕今日乏了,此事明日再议,退朝!”
刚才还在兴头上的众人顿时犹如凉水浇头一般,只能耷拉着脑袋三三两两地退去。不少人还在琢磨着皇帝刚才那一眼的深意,那些跟着风无言的官员更是暗自懊悔,这个节骨眼上,皇帝的一举一动无不暗示着这位至尊属意的人选,而刚才的事情对风无言却无论如何都不是好兆头。
派人来报的正是九门提督张乾,由于他不想掺和进立储这个浑水缸里,因此借着查办之前案子的借口留在了步军统领衙门。皇帝对于他的这种举动也是不以为意,毕竟他乃是自己地心腹。可是,张乾万万没有想到从那个庄园中搜出的人里还有一个干碍那么大的人物。此人口口声声称自己是荣亲王府地人,被这伙匪徒绑架才关在这里,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而张乾早已得知这些人就是当时刺杀风无痕的刺客一流,因此知道自己捅了一个大马蜂窝,故此只得急匆匆地进宫觐见。
皇帝之前虽然已经得知步军统领衙门的那次突袭,还额外恩准了张乾调人的要求,但真能搜出一个大活人来地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按理风无言就算再愚钝也会想着灭口,如今平白无故地留下一个麻烦,不管如何却是不能不痛下决心了。他自嘲地一笑,今次他是彻底被将了一军,本打算让风无痕亲自解决这件事,谁料这个儿子竟然用了这种旁门左道的法子,不过归根究底却要怪风无言的事机不密,如今咎由自取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张乾,你确定那个人所言属实?”皇帝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些,“此事事关重大,如今的情势如何你也清楚,若是轻信旁人之言加罪亲王,朝臣中必定是轩然大波。若要查办便须得寻着其他借口,一定要办成铁案,否则惹乱朝局,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张乾虽然也想过将那人暗中灭口,这样便能悄悄地将事情按下去,但最终还是不敢造次。皇帝的心意莫测,不是他这样的臣子可以揣摩的,因此他打消了
自作主张的念头。“启禀皇上,微臣起先也疑心是匪类诬陷三殿下,因此额外盘问了一番,他说的有名有姓,虽然始终认承自己是被人绑来的,但是荣亲王府的人这一点恐怕不会有错。微臣不敢擅专,因此还请皇上谕示。”这种大事身为一个臣子还是谨慎一点好,因此张乾不得不把难题又踢了回去。
皇帝自是知道此事不便由张乾说出来,可是这些年来,他已经亲口处置了三位皇子。风无论遇袭身亡,风无昭幽禁宗人府,风无景软禁府中。算起来十几个儿子竟是已经所剩无几,盛唐之时人们皆议论则天皇后谋害亲子的狠毒,又有谁知道天家之中的权力倾轧?横竖他早已经开了头,再加上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为什么他竟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张乾见皇帝许久未曾发话,只得不安地抬头张望,偷眼看去,只见皇帝的脸色似悲似喜,仿佛在想心事。张乾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忧心起皇帝的心意来。他此次得罪三皇子算是坐实了,若不能将其彻底扳倒,恐怕将来倒霉的就是自己。想到这里,他狠狠心,重重碰头三下道:
“皇上,眼下情势非比寻常,再者微臣查抄那处庄园的消息也传了出去,若是被人知晓有了准备,恐怕将来处置起来就更难了。”
皇帝恍过神来,深深地凝视了张乾一眼,这才淡淡地吩咐道:“事涉谋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过若要真的查办此事,你的位分并不相宜,更何况今日还有不少朝臣进言,说是该立无言为储君。”果然,张乾的身子立刻一僵,皇帝心知肚明地微微一笑,又接口道:“你把人直接送到大理寺,让明观前先好生看押着,不许胡乱动刑。”
“微臣遵旨。”张乾深深叩首之后,满心疑惑地退出了大殿。他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原本对那告密信的感激已经转为了满腔的怨恨。若不是贪功,他也不会给自己兜搭这样一个大麻烦,不仅如此,他连风无言一并怨上了。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居然还能留下人证,岂不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勾当。
皇帝无意识地轻轻用手敲着旁边的扶手,心中却是算计起得失来。
当初想把这件事交给风无痕自己处置,为的就是看看这个儿子能做到怎样的程度,谁想居然这么快就让风无言露出了破绽。张乾先前奏对时提到告密信一事,皇帝就已经本能地感觉到一丝蹊跷,如今又在庄园中搜到了荣亲王府的人,实在是巧合得太过了。倘若风无痕没有从中作梗,查到那帮刺客的老巢又哪来的这般轻易?不过,皇帝最看重的却是风无痕暗中培植的势力,能在不动声色间建立起连他都没察觉的班底,看来这个儿子远比他想象中更为有心机。
“石六顺。”皇帝面无表情地唤道,随侍在旁边的六宫都太监石六顺立刻弯下腰来恭候吩咐。“奴才在,皇上有何谕示?”
“你去宣鲍华晟进宫,顺便把风川也找来。”皇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寒而栗的表情。
石六顺打了个寒噤,躬身应是后便一路小跑地奔出殿去。刚才皇帝和张乾对答时他就在旁边伺候,听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皇帝此时宣召那两人是怎么回事。不说风川乃是新任密探首领,就连鲍华晟也是以铁面无情著称的,看来三皇子风无言的这次劫难算是躲不过去了。他一个卑贱的阉奴听到了这等机密大事,说不定也是脑袋难保,话虽如此,他还是一溜烟小跑地出了大殿。
虽然朝中的争议颇大,但越起烟却没功夫注意这些事。立储的问题自有陈令诚和师京奇他们该去头疼,自己只要能解决福建的事也就行了。罗家的行动也是快速,接到越千繁派人送去的密函后,家主罗允谦就传讯说由罗生纲全权处理此事,因此越千繁通知了越起烟之后,便派人将这个罗家的后起之秀请到了家中。
罗生纲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虽然面目算不得英俊,但那双不同常人的眼睛却给人一种奇特的协调感。此时身处在户部尚书府中,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局促之情,正襟危坐了整整半个时辰,暗中窥伺的越千繁和越起烟也没有见他露出一分一毫的不快之色。
“此人的耐心绝佳,爹爹,这种人不好对付,看来不能由您出去。”越起烟沉吟半晌,这才下定决心道,“虽然男女有别,我不便亲自出面见他,不过却可以隔着帘子或是屏风行事,您让下人赶紧安排一下。您是堂堂的一品大员,还是不要出面的好。“越千繁起先还有些犹豫,又看了一眼大厅中的那人,觉得自己确实没有把握能应付这种角色,这才点头答应。他虽是户部尚书,但越家的生意却从未插手过,今次还是把事情都交给女儿处置算了。
无痕篇 第七卷 夺嫡 第三十二章 掩罪
罗生纲见几个下人忙忙碌碌地在大厅中架起两扇巨大的屏凤,眼睛不由一亮。越千繁要见他自是不用那么麻烦,那此次要出现的便是真正的大人物了。他不由想起来之前家主派人知会的话,越家虽然如今把持在几个糊涂的执事手中,但说起年轻一辈来,却要数越起烟最为出色。
虽然此女已经嫁给了炙手可热的勤亲王,但还是没有把家族的事情完全放下。据家主的推测,此次尽管是越千繁要求和罗家商谈要事,背后的却极有可能是越起烟这个女子。想不到今日竟然有幸亲自面对这个传言中的人物,罗生纲不由有几分兴奋。
屏风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几个女人的影子,罗生纲却仍是坐在那边一动不动,仿佛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但他的心思早就飞到了越起烟的身上。良久,屏风后响起了一个悦耳的女声:“让罗先生久等了,一些繁杂事务扰得我不得安宁,因此才来晚了。”
罗生纲离座欠身道:“闽妃严重了,草民不过是微末白身,能得接见已是万幸,等候原也是应当的。不知闽妃召见有何见教?”他也不客气,直接拆穿了越起烟的身份,言辞虽然很是恭谨,但从字里行间却能感觉到一丝盛气。
越起烟丝毫不觉得奇怪,身为罗家在华北的主事人,自然不该是一个只会卑躬屈膝的人。以罗允谦识人的眼光,特意挑选出来一个旁系子弟作为家主候选,应该对其能力有很高评价才是。“罗先生。你既然是罗家拣选出来的高层主事,那应该知道殿下和罗家地关系,也应该知道当年是殿下一力保全。罗氏一脉才得以长存至今。”越起烟轻轻提点了一句,见罗生纲脸色丝毫未变。又加了一句,“虽然这些年来越家一直盖过罗家一头,但罗家在暗地里也有不少其他勾当,这些殿下也都知道。”
这些话却是非同寻常,饶是罗生纲城府深沉。此时也不由一惊,脸上的表情更是有几分僵硬。只见他沉默良久才起身一揖道:“福建一省之地,越家独占了七成的生意,因此寒家难免会有些旁门左道,种种差池之处不足为外人道。闽妃既然提起,草民也无话可说,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