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着一边将袖子挽上,小臂上还残留着一些坑坑洼洼的伤痕,“你好生看着,你女儿这全身上下就没块好肉,这是他拿烟头烫的,还有这,看着没,这是他拿藤条抽的。更别说其他地方!”
谢老太太这是第一次看见女儿身上的伤痕,以前女儿根本就不会跟她说这些事儿,每次一问道只是说还好,这下看到这些伤,心头真是疼了,“这个挨千刀的吕麻子,把你打成这样。真当我们老李家没人了?给贵儿说一声,看他不狠狠揍着挨千刀的。我的儿……”
李苒没让她碰到自己,就将袖子放下,“您说,这样一个有家暴的男人,我如何跟他生活下去。离了婚,我靠我这一双手不会比现在过得差,可若是跟他这样过下去,什么时候被他打死都不知道。”
谢老太太这会儿没个主意了,在她传统的观念里,离了婚的女人不好过啊,“我的儿,若是离了婚,想找个好的就难了!”
李苒实在是搞不明白这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看她的样子吧,确实是伤心的。可怎么听她这口气,却像是宁愿死守着这桩婚事儿,也是不愿离婚的。李苒摇了摇头,“日子再苦,可苦得过现在?你也看见吕麻子是怎么对我的,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活该守着这份无望的婚姻,活该被他折磨死?”
谢老太太被抢白了一通,有些哆嗦道:“不……你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女儿,我怎么会盼着你死。只是想着你若是离了婚,以后在婚事儿上多有不顺畅。”
毕竟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当然这话谢老太太没敢说出来,只在心里想着。
李苒冷笑,“我就不信凭着这双手还养不活自个儿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您还想着旧社会那套。我李苒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是依靠男人而活的主儿!”
谢老太太被女儿的举动给惊呆了,平日里唯唯诺诺,说话都细声细气儿的女儿,现在竟然可以说出这么一番话,可见平日里是被那吕麻子给欺负狠了。谢老太太抹了抹泪,“今儿就跟我回家去,这吕麻子还真当咱老李家没人了。回家去,你哥哥会给你撑腰的。”
李苒翻个白眼,搞了半天,这老太太怎么就没听懂她离婚的决心啊。虽然她前世并未进入婚姻的殿堂,李苒有些恍惚,前世啊,她不过还差一点儿就可以与那个男人并肩而立,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够站在他面前,可一场车祸却让她永远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李苒眨了眨眼睛,压下眼底的失落,“我跟你回家。这里,我是一刻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正文 3第3章
李苒原本以为吕麻子家已经够破的了,在走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山路到了自家小院儿时,李苒满头黑线,难怪这老娘老是说吕麻子家条件算是好了,也是,在谢老太太这样传统的农村妇女看来,吕麻子家亮堂堂的砖瓦房不就是比自家这石头混着木头堆砌的老房子好?
李苒看着这破旧的房屋,心里叹了口气,原本的那几分怨气也消了一些,剩下的只是无奈。李苒捏紧了拳头,暗暗告诉自己她这辈子一定要活出个人样儿!
李苒的大哥李贵一看就是名老实巴交的男人,虽然不过三十三岁的年纪,脸上早已经布满了沧桑,看着比真实年纪老了不少。
嫂子个头比较矮,身体壮实,皮肤也比较黑,笑起来两只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儿,见小姑子回来也急忙招呼着。
在原主儿的记忆里,这个嫂子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到了这个家,对她也算是不错。杨春梅一边拿抹布擦拭凳子,一边招呼小姑坐下,又让女儿去泡茶。
“妹子,你可是好久都没回来了。来来,吃李子,咱家今年结的李子可好了,正说要给你们捎带些去呢。”杨春梅从提篮里抓了几大把放进盆里,端着去院子里冲洗一番又进屋来。
红李,黄李一个个放在盆里,看起来特别诱人,李苒也忍不住拿了一颗放进嘴里,笑道:“有些酸。”
“皮子酸,你吐了就行。”
“姑姑……一点儿都不酸,可好吃了。”说话的是李苒的侄儿,大哥的宝贝儿子李川,才五岁。
李苒笑眯眯的拿了颗李子塞到他手里,“你也吃。”
小家伙儿一年到头也没见过小姑几次,这下子有些不好意思直往他母亲怀里钻去。李苒也忍不住笑了,见侄女儿李霜已经端着泡好的茶出来,李苒忍不住打量了一阵,看着又黑又廋小的侄女儿,挑了挑眉头,“霜儿快十一岁了吧。”
“那可不是,这腊月初二不就满十一岁了。”
李苒忍不住问道:“上五年级了吧。”
这话一出,全家有些静默,过了一阵,李苒大哥才说道:“不让她上了,不过女娃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等她大一些自己出去打工,赚了钱在回来嫁人,不也一样。”
李苒心里有些来气儿,“大哥你当了一辈子农民,咱们家还是那个样儿。不管怎么说,也得让霜儿继续上学,霜儿成绩本来就好。你现在让她辍学,想着省着点儿钱,却会害了她一辈子。”
李贵看着眼前对着自己疾言厉色的妹妹,忍不住诶了一声,“你这是在质问我吗?咱们家是什么个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你倒是初中毕业,现在还不是就这样儿。花那些冤枉钱干什么,给她吃给她穿了,我们这责任就算尽到了。”
李苒不可思议的看着大哥,这……这是什么逻辑?
谢老太太不想看着儿子女儿为这么点儿小事儿就争吵起来,忙说道:“好了,一年到头也没见过几次面,贵也是,你妹妹难得回来一趟,少说两句吧。”
李贵点了点头,“妹妹这次回家要耍几天?你回家来,妹夫知道不。”
李苒也不好在纠结刚才的话题,知道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也就只能在心底叹口气了。
谢老太太听不得那人的名字,“那个挨千刀的,看把你妹妹打得就没块好肉。”
李贵抽了几口烟,“吕麻子又打你了?”
李苒见他这样说,心下凉了半截,果然,任何事情都不要报太大的希望。这个名义上的“大哥”,真的会替她出头吗?
李贵见妹妹不说话,只是讥诮的看着他。李贵有些烦躁,“这个吕麻子,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该把你嫁过去。”
李苒听到这句话,差点儿被噎得一口气儿上不来。李苒动动嘴皮子,“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的事情以后不用你们管!”
李贵盯着李苒看了半晌,这个妹妹从小就很柔弱,以前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不敢大声说话的,现在竟然敢说出不让他们管她这样的混账话。李贵摸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么,又是欣慰,又带着一阵酸楚,妹妹这两年来,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谢老太太插嘴道:“你个傻孩子,我们不管你谁还管你?这吕麻子这次不亲自来认错,我是不会让你回去的。”
大嫂也在一旁说道:“妹妹,你就先在家住一段时间。俗话说得好好,这牙齿和舌头都有打架的时候,何况夫妻。等妹夫知道自己错了,也就会来接你回去。”
李苒快内伤了,这脑回路不一样,再说下去也是鸡同鸭讲。当务之急,是怎么样赚点钱,如何才能摆脱当前的婚姻。
她的目标不是做一名农妇,作为一名职业女姓,突然间变成一名农妇已经够坑爹了,外加还摊上一个有家暴的“男人”,这样的日子谁愿过谁过去!
见女儿脸上有些疲累,谢老太太有些心疼,“苒苒你先去休息一会儿,走了这么久的路,你也累了。待会儿你嫂子做好了晚饭再叫你。”
李苒确实有些累了,也就不矫情,朝着嫂子点了个头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很小,摆了一张一米二宽的床,一个木柜子,一把小椅子,这房间就没多少地儿了。李苒掀开罩着床铺的土布,将卷起来的棉絮被褥铺好,虽然有着一股霉味儿,李苒还是倒床上躺下,想着明天翻出来晒晒太阳。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李苒下了楼,李霜和大嫂在厨房里忙活,大哥坐在院子里的草垛子上,就着屋里透出来的微弱的灯光,搓着手里的草绳。李川在院子里将几只老母鸡追得各处乱飞,老太太气得在一边对着孙子叫喊。
这么一副平静又充满着温情的家庭,给李苒的心头留下了冲击,她使劲儿睁大眼睛,不让那眼泪流出来。这个家庭比起前世的家世是不能比,却比前世更温暖,亲人之间没有冷冰冰的隔阂,没有肮脏的金钱交易,没有丑恶又虚伪的嘴脸。
“苒苒,你醒了,看你在那儿站着干嘛?赶紧坐下,你嫂子正在做饭。”谢老太太手里端着一个簸箕,转身见女儿站在楼梯口,不由笑说着让女儿赶紧下来坐下。
李苒笑了笑,车到山前必有路,又何必徒增烦恼。
晚餐算不上丰富,三个素菜,唯一的荤菜还是白花花的肥肉,一盆老黄瓜汤。李苒喜欢吃老太太腌制的咸菜,非常的香,很下饭。
谢老太太见女儿并不夹肉,只管吃眼前的那碟咸菜,谢老太太心下凄然,以为女儿被吕麻子欺负狠了,连吃饭都只管吃咸菜。
谢老太太夹了一筷子肉到李苒碗里,“多吃点儿肉,看你这身子骨多单薄,别光顾着吃咸菜。”
李苒抬头和她对望,见她一脸的疼惜,李苒心里有块地方像是被扎了一下,疼得她飞快的低头看着碗里的肉,默默地夹进嘴里。
那肥腻腻的肥肉如今吃到嘴里也并不觉得多让人难受,李苒抬头朝着谢老太太看了一眼,也给她夹了一筷子肉。
谢老太太激动得一连说了三声“好”字,在她看来女儿这是不打算跟她生气了。
吃过饭,一家子说了会儿话就洗洗睡了。也是,这个家里连个黑白电视机都没有,能有什么娱乐。
第二天不过六点半,李苒就起了床,她以为自己已经起得挺早了,再看见一家子连最小的李川都在院子里玩耍,李苒一时间颇有些不好意思。
侄女儿在厨房忙着,大哥大嫂和老太太都上坡打麻去了。李霜见小姑站在厨房门口,忙舀了热水进脸盆,“小姑姑,洗脸吧。”
李苒见小姑娘比那灶台搞不了多少,正拴着围裙给家里人做早餐。李苒有些脸红,只觉得自己如今连个孩子都比不上,默默端了水到后面的洗衣台,开始洗漱。
李苒很快进了厨房,对李霜道:“我来做吧,你给我烧火。”
李霜见姑姑看着她,小姑娘有些脸红的点了点头,默默去烧火。
李苒涮洗了锅,掺了大半锅水,盖上锅盖,又去淘米。一边对李霜说道:“霜儿,你多久辍的学?”
李霜不知姑姑是什么意思,有些腼腆地道:“这个学期爸爸说就不让我去了。”
李苒算了算时间,现在不过八月,离开学也还有段时间。李苒又道:“那霜儿还想上学吗?”
李霜诺诺道:“爸爸说家里困难,女孩子就不用读那么多书,过两年弟弟也该上学了,爸爸让我以后去打工。”
李苒无语的翻个白眼儿,认真道:“你告诉姑姑,你还想上学吗?这个社会没文化的人只能一辈子做苦力,难道你愿意像你妈妈一样,一辈子做个农妇?”
李霜年纪小,不懂小姑姑为何这么说,便道:“姑姑,您不也是农妇吗?为何说农妇不好?”
李苒一下子被李霜的话给噎得哑口无言,她脸色一时有些苍白,抓着米的手握得紧紧地,想要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来。
李霜见姑姑脸色不好,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有些惶恐地看着姑姑。李苒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模样,自嘲道:“你说得对,我现在不也是个农妇?又有什么资格说道!”
正文 4第4章
要说这山里啊,虽说物资匮乏,好在空气非常清新。据说后山还有野猪,吓得李苒一个人可是不敢在山林子里钻,一个没注意,迷路了不是死翘翘了。
村里邻里间隔得还是很远,李苒家在半山坡上,下山买点儿生活用品都要走小半个钟头。李苒兜里揣着几块钱,一路走走停停就到了山脚。山脚下人群密集了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三五一群地坐在一株大槐树下,拿着自制的蒲扇扇风。
李苒下来才发现这里还有条河,河的两岸都住着人家,有一幢不知已经经历了多少年代的石拱桥,不时有背负着背篓的农人停在那儿歇脚。
这个季节河里的水干了不少,有几个少年正在河里洗澡,那边又有几个稍微上了年纪的人正在垂钓。
李苒忍不住翘起了嘴角,都不忍心打扰这平静地画面。下意识地就放慢了脚步,李苒过了桥,终于看见一个商店。
店里比较暗,李苒走到门口,道:“老板,买包盐。”
老板姓胡,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头发已经花白,看见李苒,一边拿了包盐一边道:“李苒啊,啥时候回来的。”
李苒抿了抿嘴,付了钱,接过盐,“前两天回来的。胡大叔生意好啊。”
胡老板两撇八字胡动了动,一笑一口被烟熏得黑乎乎的牙齿露了出来,“也就一般一般。”
李苒笑了笑,买了包盐,又买了几颗糖才转身离开,小卖铺外边搭了张桌子,几个中老年人聚在一块儿打牌,还有好些人站在后面围观。
“欸……这不是李苒吗?”
李苒扭头往后面看去,只见一个二十来岁年纪的小媳妇抱着孩子正看着她,见她扭过头来,那人不由露出一口牙,“还真是你,李苒,你啥时候回来的啊。回来了也不来我家瞧瞧,原来你每次回来不都要来我家的。”
李苒对原主儿的记忆有些混乱,想了好一阵子,才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小学同学。李苒脸上带着笑意,“我这也是刚回来。孩子都这么大了啊,会叫人了吗?”
周众芬摇了摇孩子的小手,“快,叫嬢嬢。”
小孩子有些怕生,紧紧抓着母亲的脖子就是不叫人。李苒也不在意,从兜里摸了颗糖出来,递给那孩子。
那小男孩儿睁着滴溜溜的眼珠子,见李苒脸上带着笑意,这才伸手拿了糖。周众芬轻轻拍了拍孩子的手,“怎么不说谢谢。”
“谢谢嬢嬢……”小男孩儿的声音细细地,一边说着一边手里飞快地剥开糖纸,一下子就将糖仁儿放嘴里了。
周众芬和李苒并肩走着,“这就回去了?”
李苒点头,“你呢,还要在下面耍?”
周众芬摇头,“出来好一会儿了,再不回去煮饭,妈会不高兴的。”
周众芬的家比李苒家还要高,李苒还真是佩服她能走三四十分钟就为下来玩儿。
周众芬扭头看着李苒,“李苒,你家那口子现在对你还好不?”
李苒一下子心里有些不爽,没说话。周众芬没注意,继续说道:“说起来,你上次回来还跟我说今年要生个孩子,你看我儿子都两岁了,你也该生个孩子了吧。”
李苒对周众芬这人的自来熟有些不舒服,当下也没接话。周众芬又继续说道:“李苒,你可能不知道,张伟这几年出去打工,赚了好些钱,大家都说他在外面当了大老板呢。你当初若是还跟张伟耍,现在指不定都当老板娘了。”
周众芬口里的张伟就是原主的前任男朋友,两人是初中同班同学,张伟比李苒大了两岁,两人当初互相喜欢,私底下交往,也谈了几年朋友,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