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嫔绞着自己的帕子,恨恨地说道:“当我不知道她这是故意讽刺我吗?如果她背后没有相府撑腰,我早就撕了她。”
这是丽嫔最嫉恨苏婉儿的地方。
当年她们都是一起参加选秀,苏婉儿不仅被选中,还当场就封了妃位,是除了小皇后之外,获封最高的秀女。小皇后是长公主的侄女,这个无法相比。苏婉儿之所以被当场封妃,就是因为她来自相府。
老相爷在先帝朝就是丞相,当今天子继位后依旧是丞相,直到苏婉儿的小叔接了丞相之职,老相爷才退出朝堂,但其的影响力还很大,皇上不得不给苏婉儿几分颜面。
现在苏婉儿被夺妃位降为嫔,还被禁足,可是她背后有相府撑着,丽嫔哪怕想整死她,还要顾忌相府。丽嫔的娘家父兄又是依附着苏相爷的,反倒是丽嫔顾忌众多。
不过后宫诸妃为了争宠,闹点矛盾是很正常的。
丽嫔带着紫英往里走,跨过了两道宫门后,便看到苏婉儿在院子里的一株桃花树底下坐着弹琴。苏婉儿的琴弹得极好,皇上以往去凤清宫都是听她弹琴,她人本来就娇俏可人,专致地弹琴时,美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瞧见丽嫔回来了,云嫣仅是瞟了丽嫔一眼,似是在嘲讽丽嫔去讨好皇上又失败。
丽嫔一肚子火,捕捉到云嫣无声的嘲讽,冷不防一巴掌甩过去,啪的一声,云嫣就吃了她的一巴掌。
捂住被打的脸,云嫣愤怒地质问:“丽嫔主子凭什么打奴婢。”
“你在嘲笑谁呢?”丽嫔冷着脸质问云嫣,现在不管云嫣是否在嘲笑她,她都咬定云嫣是在嘲笑她。
苏婉儿停止了弹琴,见丽嫔粉脸含怒,自己的宫女挨了打受了委屈,她冷下脸来,冷冷地指责着丽嫔:“妹妹好生无理,本宫在这里弹琴,云嫣在本宫身边侍候,怎么就嘲笑妹妹了?妹妹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云嫣,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云嫣是本宫的人,还轮不到妹妹来教训。”
丽嫔笑,是冷笑,“婉姐姐也知道妹妹在御花园里弹琴,被皇上嫌弃的事,婉姐姐的琴弹得好,也用不着天天在我的宫里弹奏,这不是在讽刺我吗?婉姐姐身边这个贱奴才每次看到妹妹,都是面带着嘲讽的,不就是讽刺妹妹我吗?妹妹给皇上送汤,未能留在御书房陪皇上用膳,婉姐姐身边这个贱奴才想必也是在嘲笑妹妹讨好皇上失败吧?”
苏婉儿皱眉,“丽妹妹自己弹不好琴,还不许别人弹了?别人弹琴就是在讽刺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妹妹关心皇上,给皇上送补汤,皇上不留妹妹陪着用膳,妹妹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既然不知道何来的嘲笑一说?”
丽嫔就是故意找茬。
苏婉儿更不会承认自己天天弹琴就是讽刺丽嫔不自量力,没有那样的琴技,居然想用琴音去吸引皇上,结果吃力不讨好。
丽嫔被苏婉儿质问得恼羞成怒,冷不防的就砸了苏婉儿的琴,惊得苏婉儿快速站起来,想抢救自己的琴,还是慢了半步,她心爱的琴被丽嫔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丽嫔!”
苏婉儿气得脸色铁青。
这个女人以往都是对她极力讨好,极力巴结的,每次见到她都是姐姐长,姐姐短。她现在是被禁足,也失去了妃位,但还是嫔,与丽嫔平起平坐,丽嫔就敢挑衅她了。
丽嫔心里堆积着火,她无视苏婉儿的脸色铁青,冷冷地说道:“玉贤宫是我的寝宫,婉姐姐可别忘了你还是寄住在我玉贤宫中的,我不喜欢听到琴音,就不准你们再弹琴。婉姐姐要是想弹琴的,请到外面去弹,有本事的就回凤清宫去。”
“你!”
苏婉儿被气得心口发痛。
她被禁足,不能迈出玉贤宫半步。
凤清宫本是皇贵妃居住,皇上让她住进去,可见对她的宠爱,可皇上的宠爱就像浮云那般,一飘便过,飘过后便是无情,被赶出凤清宫不说,连一座宫殿都不再给她,让她只能依附着丽嫔而住。
皇上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住在玉贤宫被丽嫔欺负。
“哼!”
丽嫔冷冷地哼了一声,对紫英说道:“紫英,我们进屋。”
说着,撇下此刻处于劣势的苏婉儿,带着紫英高傲地进了主殿。
苏婉儿也是嫔,可玉贤宫并不是她的寝宫,丽嫔才是一宫之主,主殿当然是丽嫔的地盘。
望着丽嫔那趾高气扬的背影,苏婉儿咬碎了一嘴的牙。
“主子。”云嫣关心地叫着。
苏婉儿瞟一眼自己的断琴,冷着脸说道:“回屋里去。”
云嫣不敢再说什么,跟着苏婉儿回她们的屋子里。
其他寄住在玉贤宫的美人们,只敢远远地看着,无人敢上前,就怕遭受到台风尾的扫荡。
进屋后,苏婉儿摔了好些东西,才在云嫣的劝说下停下来。
“主子,忍呀。”云嫣提醒着苏婉儿,“王嬷嬷去前反反复复地要让主子万事都忍着的。”
提及被打伤,又得不到医治最终去世的王嬷嬷,苏婉儿绞紧了帕子,王嬷嬷其实是代替她去死,“是,我要听嬷嬷的话,我要忍,不就是禁足三个月嘛,忍忍便过去了。”
“主子也别沮丧,三天后就是太妃娘娘的千秋节,太妃娘娘心善,说不定会在她的千秋节提及主子,只要太妃娘娘提及主子,皇上那样孝敬太妃娘娘,说不定就会允许主子替太妃娘娘祝寿呢。主子还是好好想想在太妃娘娘的千秋节上做点什么挽回皇上的宠爱吧,只要皇上重新宠爱主子,恢复主子的妃位,到时候想怎么整治丽嫔都行。”
苏婉儿轻叹着气,“我进宫三年有余,对皇上也算是了解的,他发狠的时候,没有人能改变他的主意。我那样算计了皇上,皇上没有把我打入冷宫,还是看在爷爷和小叔的份上,想再恢复妃位没有那么容易。”
除非遇到大喜的事,皇上要大赦天下,她才有机会得到赏赐恢复妃位,要么就是怀上皇子,但她至今还没有侍寝,怎么可能怀上皇子呀?
皇上到底行不行?
苏婉儿被禁足后,想得最多的便是这件事。
“主子,大人不会让主子一直受冷落的。”云嫣提醒苏婉儿她还有娘家势力。
苏婉儿苦笑起来,“云嫣,小叔已经差人传来了信,太妃娘娘的千秋节,我娘进宫祝贺会带着我一位族妹进宫,美其名曰是陪伴我,其实就是想让她取代我。小叔对我失去了信心。”
她们这些高门贵女,就算出身高贵,那又能如何?还不是被家族用来换取对家族有利的利益,当她们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家族里还有谁可怜她们,只会寻找更好的人选取代她们原先的位置。
在他们的眼里,没有什么比他们的利益更重要。
她的小叔和她爹又不是一母所生,就算小叔记在她奶奶名下,也是由奶奶养大的,但知秋姨娘还健在,小叔当上丞相后,已经光明正大地亲近生母了。
哪怕是嫡亲的叔叔,一旦她没有了用处,都不会保她,更不要说那个小叔并不是嫡亲的叔叔。
“主子。”
苏婉儿让云嫣不用再说了,“来就来吧,反正都是我们苏氏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好过我自己在深宫里孤军奋战。”
“主子是相府嫡亲的姑娘,不是那位族中的姑娘可以相提并论的,主子不用过份担忧,等那位姑娘进宫后,主子好好地拿捏住她便是。”
苏婉儿还是一脸的涩意,“能让小叔看中送进宫里来的,必有过人之处,我拿捏她?她背后是小叔,她不想着拿捏我,我就偷笑了。”
“主子,丞相大人怎么说都是你的亲叔叔,不会放任别人欺负你的。”
“亲叔叔又如何?他毕竟不是我奶奶亲生的,隔着一个肚皮,不知心呀。在小叔的心里,他的野心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这些做侄女的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罢了。”
“主子!”云嫣低叫,“小心隔墙有耳。”
苏婉儿记起自己现在玉贤宫,不再是由她作主的凤清宫,立即噤声,同时又心酸不已。她才十五岁,如果这辈子都得不到皇上的宠爱了,那她就只能孤独终老。仅是想着,苏婉儿就白了脸。
不行,她一定要离开玉贤宫,要重新入住凤清宫,要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
……
晚膳后,许仪带着青烟去了望月阁。
她不喜欢学琴,但小皇帝还没有取消她学琴的功课,她就必须去望月阁。
薛文君还是在望月阁的三楼等着许仪,琴自然也换过了。
“文君叩见皇后娘娘。”
薛文君看到许仪上楼来,恭敬地向许仪行礼。
“师傅快快起来。”许仪上前去扶起了薛文君,见到琴换了,她歉意地说道:“师傅,对不起,昨晚是学生的不对,害得师傅的琴被皇上摔断。”
薛文君倒是没想到许仪会向她道歉,她浅浅地笑了笑,“宫里很多琴,昨晚那琴也不是师傅的。不过昨晚那琴是极好的一把琴,被皇上摔断了着实可惜。”
她这样说,许仪的歉意更重。
“是学生不好。”
“娘娘今晚还来望月阁,是否决定认真跟着文君学琴?”
许仪摇头,实话实说:“师傅,学生不喜欢音律,就算学也学不来的,但皇上还没有取消学琴的课程,我只能来了。”
薛文君微愣一下,问:“娘娘还打算像昨晚那样睡觉?”
那样的话,她这个琴师能不能请辞呀?
许仪不好意思地说道:“师傅的琴弹得很好听,是很好的催眠曲。”
薛文君:……
这便是懂琴和不懂琴的区别。
皇上懂琴的,听她弹琴听得如痴如醉的,皇后不懂琴,听着她弹琴就睡觉。
薛文君对上许仪这个学生,就等于是对牛弹琴,最大的作用就是催眠。
许仪再次走到贵妃椅上坐下来,笑着对薛文君说道:“师傅,你可以开始弹琴了。”
薛文君:……
“皇上驾到。”
闻听皇上来了,许仪脸色微变,但还是带着众人下楼去接驾。
楚煜在楼下等着许仪出来接驾。
“臣妾叩见皇上。”
许仪恭恭敬敬地向楚煜行礼。
楚煜的脸绷得紧紧的,等许仪行礼后,他冷声说道:“都起来吧,朕是来听文君弹琴的。”说着他大步地往里走,走了几步又扭头吩咐着薛文君,“文君师傅跟朕进来。”
薛文君温婉地说:“奴不敢当皇上的师傅。”
楚煜对薛文君向来温和,薛文君便不像别人那般害怕楚煜。
“你指点过朕,就是朕的师傅,在朕面前,师傅不必自称奴。”
薛文君是琴师,非女官,无官无职无品,是只能自称为奴。
但楚煜抬举她,她在皇上面前便可称名。
“文君恭敬不如从命。”薛文君没有再推拒,也不再自称为奴。
她跟着楚煜进去,一起上了三楼。
许仪带着青烟慢吞吞地进去。
上到三楼的时候,楚煜已经横躺在贵妃椅上了,许仪没有最好的睡觉之地,就算还有其他椅子可以坐,楚煜在场,她暂时不敢坐,只好站在一旁。
楚煜也不看她,吩咐奴才们奉上了茶水点心瓜果,他一边听着薛文君弹琴,一边品着香茗,吃着点心瓜果,他吃水果的时候,还要宫女喂到他嘴里。
许仪看着在心里腹诽他:真会享受。
楚煜既不看许仪,也不让许仪坐下,更没有让许仪吃点心瓜果。
许仪也有骨气,不向他低头,为了不被食物诱惑,她垂着头,不看楚煜。
薛文君的琴声悠扬动听,楚煜听得如痴如醉,许仪听得眼皮直打架,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打着瞌睡的她身子开始摇晃起来。青烟看着着急,在她身边小声叫着:“娘娘。”
许仪困得不行,青烟的蚊子叫声影响不到她,终因睡着而跌倒。
“咚”一声响,是她跌倒撞击到地板发出的响声。
“娘娘。”
青烟低呼。
楚煜被许仪跌倒的大动作惊到,他望过来,恰好看到许仪自顾自地爬起来,不经意对上他的视线,她讪笑两声,朝他做了一个古怪的动作,他看不明白那是代表什么意思。
楚煜从贵妃椅上坐起来,抿了好一会儿的唇,才起身走向了许仪。
见他走过来,许仪又讪讪地笑着,“皇上,对不起,臣妾吵到皇上了。”
“你在做什么?”楚煜停在许仪的跟前,低头问着这个还未及他肩膀的小东西。
“那个,皇上,臣妾见到周公了,周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诱惑臣妾,臣妾是个吃货,抵挡不住周公的诱惑,所以跟着他走,结果走得太快摔了一跤惊扰皇上听琴,是臣妾的不是。”
楚煜:……
“哎哟。”
许仪的额头被人弹了,她吃痛地低叫,仰眸就对上了楚煜黑曜石一般的黑眸,不用问也知道她又被这个男人弹了。
总是弹她的额,讨厌!
“很困?”许仪委屈又不敢说的样子让楚煜心情大好,他居高临下地问着许仪。
许仪眨着大眼睛,“皇上要听实话吗?”
楚煜瞪她,“你以往对朕说的都是假话?”
“没有,臣妾说的都是真话。”她要是承认自己说的都是假话,他一句她欺君,她就死翘翘了。“臣妾困,很困。”许仪知道自己说实话,楚煜会生气,可她是真的困,她站着都能睡过去,让她说她很好精神,她说不出口。也怕自己撒谎说不困的话,楚煜会让她在这里听琴听到天亮。
“文君的琴好听吗?”楚煜又问。
许仪点头,“很好听。”薛文君的琴音是最好的催眠曲。
“皇后听了之后对琴感兴趣了吗?”
许仪瞬间打醒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地答着:“皇上,臣妾天生五音不全,实在不是学琴的料,臣妾喜欢听琴,但不喜欢弹琴,也学不来。”
楚煜又个响指弹过来,弹得许仪吃痛,她捂住被弹的地方,气鼓鼓地瞪着楚煜,心里把这条变色龙骂了几万遍,骂得最多的就是让他一辈子都治不好他的病,一辈子都是个不能人道的假男人,比阴德福还可怜,阴德福是失了根,他是有根不能用。
冷不防的,楚煜打了个喷嚏。
许仪的诅咒立即打住。
楚煜再打一个喷嚏。
他乌沉沉的眸子瞅着许仪看,许仪极力地眨着她的大眼睛,扮作无辜。心里腹诽:怎么每次诅咒他的时候,他都会打喷嚏,这么灵?
“皇后在心里把朕骂了多少遍?”
“没有,绝对没有,一遍都没有。”
“那朕怎么会打喷嚏。”
“皇上,是人都会打喷嚏的。”
“朕只有接近皇后才会打喷嚏,这怎么解释?”
“可能是皇上对臣妾过敏,为了皇上的龙体着想,还请皇上以后不要接近臣妾。”许仪说完还往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与楚煜的距离。
楚煜:……
“皇后后退干嘛?再退一步,朕打断你的小短腿。”
许仪顿时脚如铅重,眼睁睁地看着楚煜几大步跨过来,再一次站在她的面前了。他高大的身躯带给她强大的压迫感,许仪是打心里害怕接近这个性格阴暗的皇上。
冷不防的,楚煜弯腰,脸凑到了许仪的腮边,惊得许仪连连后退,她退得太急,退到了楼梯口还不自知,一不小心就踩空了,整个人往后倒去。
“小东西!”
楚煜长臂一捞,在千钧一发时捞住了许仪的腰肢,把她捞回来,他黑着脸骂她:“朕就这么可怕?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许仪惊魂初定,不停地点头,“臣妾信,臣妾信。”
楚煜更气,她信他会把她扔出去!
身子一闪,楚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