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以律笑了,说出的话更气人,“我没追过谁。”
于淳安扬扬眉,眼神闪动。这种身家相貌的人,骄傲也骄傲的有理。
“你需要什么?”他突然问她。
“怎么?我要什么你都能满足我?”于淳安笑了,心想这种戏码竟然是真的。
“你说出来,至少我可以试试。”樊以律说得坦荡,神情自在。
于淳安往后靠了靠,上下打量他,半晌后玩味地说:“我要钱,很多很多钱。”
樊以律有些意外,点点头,问她:“你要多少?”
于淳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随后笑出声来。
樊以律坦然地看着她笑成一朵花,如果她要的是钱,那倒真省了力气,反正各取所需。
于淳安笑够,坐直身子,慢悠悠地说:“我不出卖色相的。”
樊以律心里明白,一双眼睛紧盯着她,过了会儿后,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不是同性恋,也应该没有喜欢的人,长成这副模样却还单着,总得有个什么理由。……你真缺钱?”
于淳安沉默不语,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樊以律点头,知道自己对了。心里对她这个人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自尊心强,固执,偏偏还缺钱。最纠结的往往就是这种人。但凡看得开一点,凭借她这种级别的外表,到哪都有出路。通常这样的女人都挺难搞,但谁让他看上她的色。
“我教你赚钱。”他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于淳安的心里却像是被拧了一下,她惊讶地看着他,杏眼圆睁。
樊以律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慢慢等着她回应。
“你是说……”
“我教你赚钱。”
“呃……但是,我……”于淳安有些发愣,这完全不是她预期过的场景。
“你手里有多少钱?”樊以律换了个坐姿问她。
“……没有多少。”于淳安有些尴尬。算上工资跟私下替人写软文的钱,每月都拿来贴补家用跟还债,哪还能剩下什么。
樊以律见她这样,更验证了心里的想法,接着问:“你每个月收入多少?”
“两万左右,工资再算上私活儿。”
樊以律点了下头。她这个岁数,如果没有别的原因,每年绝对能存上些钱。
“欠多少钱?”他问她。
于淳安眼神黯淡,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说了出来,“两百三十万。”
樊以律挑了挑眉,随即淡淡地说:“一年,我帮你一年还完。”
于淳安怔住,眼神带着怀疑。随着两人视线交锋,瞧着他那副坦然跟自信的模样,她突然从心底钻出种难以言喻的自卑。
“算了。”她垂眸,低声说。
“……理由呢?”
于淳安无奈,到底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她沮丧地开口:“你帮我赚钱,跟你给我钱,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同样需要出卖自己。”
樊以律收起眼里的笑意,声音有些冷,“何必说得那么难听,你不是说不想要复杂的男女关系?”
于淳安不吭声,脸色有些难看。
樊以律双手抱胸,平静地看着她,诡异地发现刚才心里的那股冲动,好像突然消失不见了似的。
接着谁都不再说些什么,直到安静地吃完饭为止。
虽然樊以律之后有送她回家,但于淳安明白那只不过是他教养好而已。
她知道他放弃了,大概是嫌她不知好歹吧。毕竟外面有那么多可爱迷人的女孩子,何必放下姿态来跟她这种生硬固执的人打交道?劳神又费力的。
心里不是没有失落,只是又能如何呢?
☆、第6章
樊以律回到家后,倒了杯小酒给自己。想起晚上的事,忍不住摇头。
男女之间要你情我愿才有意思。他以为她有意,不然也不会冒然约她。只是没想到她虽然长了一副好面孔,但脑子可是绝对的混乱。教她赚钱跟用钱买她,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不然区区两百万需要花一年才能还完?她连这个都搞不明白。再说,‘出卖自己’这种词用上来之后,一切又还有什么意思?不但贬低自己,还连带的把他也贬了进去。
难得遇到个有感觉的,脑袋却不清楚。多少有些遗憾。
想起送她回去时候的画面,又觉得她长那么好,完全是种浪费。
夜里起了些风,她穿着紫色裙子,头发飘扬,裙摆震动,昏黄的灯光映衬下,她像是从一幅美人图里走出来似的,韵味太好。她走路的姿势也美,很女人却又带着几分利落,鞋跟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回荡四周,格外得迷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叫住她,把她从那种破旧的环境中解救出来,但理智到底还处在上风。虽然瞧出她脸上有些落寞,但那并不足以让他行动。
他跟她,大概也就这么回事了。
歇了一晚后,樊以律精神抖擞地上班。
于淳安却有些不在状态。
当天夜里,躺在自己的小屋时,看着天花板久久睡不着。她满脑子翻来覆去都是他那句:一年,我帮你一年还完。
夜深人静,这种诱惑太大,直叫她心里痒痒的。
她心里的巨石,在别人眼里从来就不叫事。她有种冲动拿起电话来问问他,一年到底怎么还完?只是毕竟还是有些理智的,明白他那种提议是有时效的,只提供给有兴趣的人,而且过期不候。
回到熟悉的狭小的出租屋,听着母亲跟妹妹又在为了生活费的事情吵架,那种叫现实的东西狠狠地抽了她两耳光。
混乱的脑子让她想不明白自己心里的坚持到底是什么?又不是真的对他没感觉。不然那天也不会在医院陪他站了半个多小时。心软也好,心动也罢,反正有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是有感觉的。是渴望接近他的。
只是当他真采取行动的时候,她又蜷缩了回去。不敢高攀,有种深深地自卑,她是有点恨自己的。别扭的惹人讨厌,真是活该。
之后的几天,于淳安一直比较低落。工作下班,赚钱还债。好像看不到明天似的,无限重复着,直到更大的风波到来。
那天的一切都透着诡异。于凤华打了两次电话来,询问她几点下班,晚上回不回来吃饭?她原本是要加班,可小组会临时取消,当然也就没耽搁多久便回了家。
上到五楼,先是拿钥匙打不开门,接着听见手机响,于凤华的声音同时从屋里跟话筒里传来,于淳安皱着眉头叫她开了门。
门刚打开,一阵呛鼻的烟味就扑面而来。
“您不会躲在屋里吸烟吧?”于淳安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
于凤华神色慌张,眼神闪烁,伸手把女儿拉进屋子,关上门后又上了道锁。
“干什么啊?”
于凤华吱吱呜呜,一脸的为难。王娇娇从厕所里走了出来,眼睛有些红肿。
“出什么事了?”于淳安盯着餐桌上临时用饮料瓶做的烟灰缸,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于凤华满脸歉意地走到她自己住的那屋,轻轻把门推开,对着里面说了句,“出来吧。”
接着,失踪将近三年的王国斌走了出来。
于淳安顿时一阵晕眩,气得血压升高,扭头质问于凤华:“你把他领回来的?”
于凤华为难地看着女儿,愧疚得眼眶发红。
于淳安头昏脑涨,气得想哭。
“淳安啊……”王国斌带着哭腔上前,惨兮兮的,“是我找到你妈的,我在外头实在过不下去了。”说完也不等回应,立刻就痛哭起来。
于凤华跟王娇娇上前扶他,两个人也跟着一抽一抽地失声哭泣。
于淳安看着这一家三口相拥而泣的模样,脑袋快要爆炸了,她面色涨红,呼吸加速,狂躁地想砸坏这间破屋的所有一切。
她冲到自己屋子,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今晚必须离开这家!以后永远都不回来了!
于凤华听见动静,立刻跑进去把她手里的衣服夺了过来,可怜兮兮地恳求道:“算妈求你了!他也不容易!就收留他一会儿吧!”
于淳安别过脸看着窗户外头,眼泪夺眶而出。
王娇娇突然跑了过来,抱住她说:“姐,求求你了。让我爸住两天吧。他好长时间都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我求你了!”
于淳安静静地流着泪,神情木然。
王国斌来到门口,眼泪汪汪地看着母女三人,沙哑地说:“我是真后悔了,要知道会过到今天这个份上,当初我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淳安啊,叔叔是真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叔叔吧!”
于淳安擦擦泪,扭头看向王国斌,神情冷漠得不带一丝温度。
王国斌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这三年来的遭遇完整地哭诉了一遍。
于凤华跟王娇娇神情哀伤地听着,眼泪哗哗地流。
说完遭遇,王国斌接着发起毒誓:“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改正之前的错误!以前我软弱,事发了就只知道逃跑,现在我算是明白了,逃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该我承担的,我一定都会去承担!要是我再做对不起你们娘仨的事儿,就天打五雷轰,让我不得好死!”
王娇娇立刻上前抱住自己父亲,于凤华也感动地靠近他,嘴里还埋怨着他乱发誓。
于淳安始终安静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家三口。
心里的某个地方一直在淌血,可惜没人注意。
☆、第7章
夜里失眠,在王娇娇的鼾声中,于淳安不断地回想着过去的一切。
从八岁那年跟着母亲嫁到王家开始,到考上大学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为止。一点一滴,全都历历在目。
看着王国斌如今消瘦落魄的模样,实在很难跟当年那个满面红光,膀大腰圆的人联想到一起。尽管当时她过得并不舒服,可他到底也养了她很多年。凭借这点,她实在拿不起电话去举报他。
而且她心里真正的难过和气愤,是针对于凤华的。
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一直磕磕绊绊,她有时候也特别希望母亲能像对待王娇娇那样,肆意地对她吼叫,责骂。可她也明白那毕竟不同,她不过是曾经那段不愉快关系中的产物,怎么能跟今生挚爱相比。
任凭她再怎么对她好,都成不了母亲心里最爱以及最重要的人。
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可母亲的,却更为宽广。
真想撒手走人,任他们一家三口自生自灭。他们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才是那个破坏他们家庭和谐的人。
真是可笑之极!
于淳安愤怒,又心寒。
整个晚上都沉浸在这种情绪当中,实在睡不着觉。
天刚蒙蒙亮,趁那一家三口还在熟睡之时,她起身离开家里。漫无目的地在公园溜达了一会儿之后,买了个面包吃着。家里住了个逃犯,她心里不踏实。母亲脑袋不清,是非不分。完全没想过万一事情暴露,他们都有窝藏之责。不但辛辛苦苦奋斗来的饭碗丢掉,人恐怕也得连带进监。
没有人替她着想,也没有人顾得上她。既然如此,也就只能事事靠自己了。
于淳安吃完面包,喝了口水,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她打电话到公司请了假,随即直接去了董彦浩的律师事务所。不管王国斌是不是真心悔改,她都没打算让他再一逃了之了。
等了两个小时,终于见到董彦浩。他把于淳安请进办公室,用仅剩的半个多小时,了解了一下大致情况。
“这样,领他过来肯定不方便。我跟你去见见他,了解完具体情况之后再说。不过肯定是要去投案的。”
“好,谢谢董律师。”于淳安点头,问道:“那费用是……”
董彦浩打断她:“先了解完情况再说。”
于淳安哑口,感激地看着他。她知道他这种大律师分分钟都是要收费的。
“行了,别担心这些了。下午吧,我下午能有两个小时的空挡。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这种事耽误不得。”
“好,我等您电话。真是谢谢了。”
“客气什么。”
于淳安走出律所,去atm机上查了下余额。幸好这月的工资刚发,她还没来得及去还账。不过想到那帮债主得知他们需要等上几个月才能重新拿到钱的时候,恐怕又是一场混乱。
到家的时候,房门又被反锁,于淳安打电话叫于凤华开门。
两人原本正在吃饭,王国斌一听见动静就吓得躲进屋里,知道是于淳安后才稍微压了压惊。
“没上班?”于凤华问,带着些小心翼翼。
于淳安‘嗯’了一声,站在冰箱前头把话挑明。
“我刚才去见了律师,他下午过来了解情况。”
王国斌大惊,于凤华也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这……淳、淳安!”王国斌吞吞吐吐,满脸恐慌。
于凤华皱着眉头,小声说:“你应该先跟我们商量一下的。”
于淳安不理会她,对着王国斌说:“不是要承担责任吗?董律师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王国斌吞吞口水,神色复杂,看看于淳安,又看看于凤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先吃饭吧。”于凤华不忍。
王国斌哪有什么胃口,在于淳安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简直如坐针毡。
于凤华叹气,也放下筷子。
三个人沉默,压迫感充斥着整间屋子。
“那个律师……”半晌之后,王国斌抬起头来问于淳安:“那律师,真挺厉害的?”
于淳安扬眉,淡淡地‘嗯’了一声。
于凤华却满脸担忧,“董律师真行吗?上次咱们还不是花了一大笔钱,结果官司还是输了。”
于淳安无奈,如果不是人家律师,她于凤华现在恐怕还在里头住着呢。
她耐着性子对母亲说:“上次是董律师的徒弟,这次请的是他本人。”
“哦……”于凤华点点头,问道:“那应该会好点儿,是吧?”
于淳安‘嗯’了一声,对王国斌说:“律师是好律师,但具体情况还得等人家了解完案情之后再说。”
王国斌木讷地点着头,脑袋嗡嗡作响。
“那你们先吃饭吧。”
于淳安看了母亲跟继父一眼后,回了自己的房间。她需要歇会儿,补补眠。他们也需要好好为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做做准备。
这一觉睡得很好,直到董彦浩打电话过来,于淳安才醒。
约好时间跟地点之后,她打开房门。外头静悄悄的,没一个人,于淳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接着她打开母亲的房门,里头果然也没有半个人影。
厕所,厨房,区区这五十平米的房子,找两个人只是瞬间的功夫。
于淳安颓然地跌坐到凳子上,哭笑不得。
她拿出手机打给于凤华,无人接听。再打,继续无人接听。接着打,那头关机了。
于淳安收起手机,重重地拍在餐桌上,心里的怒气越积越深。她再一次想不顾一切扭头就走!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里所有的一切!随便找个什么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哪怕做点什么都好,只图个心里清静。
她像是被人抽干了似的,蔫蔫地发呆。
很久之后,一封垃圾短信发出的声响另她回神。她愣了愣,接着拨通董彦浩的号码。尽管她不准备管了,却还是需要向人家表达一下她无限的歉意和谢意。
毕竟,她一向懂事。
☆、第8章
于凤华跟王国斌直到夜里也没回来,倒是王娇娇回家的时候带来了消息。
“妈说她过两天回来,我爸需要再好好想想。”
于淳安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吃着晚饭。王娇娇有些不知所措,眉头皱得紧紧的。
“吃饭去,少操心大人的事。”于淳安瞥了她一眼。
王娇娇点点头,却还是满脸愁容。小心翼翼地看了于淳安一会儿后,才开始慢吞吞地吃饭。
“最近成绩怎么样?”于淳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