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儿吗？”她催促着发问。
樊以律回神，低声说：“没事儿，刚才接到我爸的电话，看看你怎么样。”
“我很好，但是真得很忙。回去再说好吗？”于淳安烦躁地拨了下头发，胸口有些闷。
樊以律闻言点了下头，淡淡地说了声‘ok’，然而挂掉电话之后，那两条剑眉却忍不住皱了起来。
☆、第64章
夜里接到于淳安的时候，又是已经接近十二点钟了。
樊以律看着这个累得嘴唇发白，一上车就瘫在座椅上的瘦弱小人儿，心里忍不住开始窝火。
一路上没人说话，一个累得无语，一个心里有气。
回到家里，樊以律拉住她准备洗澡的身影，把人按进沙发里头，开始上思想政治课。
“你看看你自己。”他恨不得拿块儿镜子让她瞅瞅。
于淳安蹙眉，把头低了下去。她这会儿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樊以律看着她垂下去的小脑袋，摇头道：“你现在是个孕妇。”
于淳安身子一僵，过了会儿才微微点了下头。她知道自己是个孕妇，也知道他是在关心她，可这一天下来，她这会儿突然好想哭。
樊以律觉得不对劲，抬起她的下巴看，果然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小模样。
“哭什么？”他放软语气，抹掉她的泪。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奈。
于淳安不吭声，眼泪掉个不停。
“别哭了。”樊以律把人搂进怀里，不忍心再开口说她。这小身板儿活到现在已经够不容易了。
于淳安在他怀里抽抽搭搭，断断续续地说：“我今天……特别不顺。先是遇见我妈，然后又是你父亲，后来……你又打过来了。加上还有那么多的工作，客户一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我当时特别想躲进楼梯间里头尖叫一会儿。”
樊以律拍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瞧着她困扰的模样，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辞职吧……”
于淳安抬头看他，小嘴半张。
樊以律摸着她的脸，轻声说：“你现在这种状况不适合在爱德曼工作。明天就打报告。”
于淳安看他说的这么不留余地，心里的小火苗全被掐灭。其实她自己也很矛盾，知道不适合，却偏偏放不下，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这个给你。”樊以律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她。
于淳安傻乎乎地看了过去，发现是张黑金卡，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来，背过手道：“我不要。”
樊以律拉过她的手，掰开她攥起来的拳头后，放进手心儿里。
“这是我该做的。”他说的不大声，眼神却坚定不移。
于淳安不喜欢这样儿，可是又不想跟他起争执，只能低头不语。难道真的要开始过这种被人圈养的生活了吗？她心里忍不住泛起苦涩。
樊以律这回不打算退让，虽然她看起来可怜极了，可他明白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既然她不能主动地调整心态，那他就得替她下了这个决定。
“你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到公司跟主管说明情况。听见没有？”
于淳安抬头看他，却在对上他那双锋利的黑瞳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樊以律扬眉，示意她说话。
于淳安吸了口气后，小声开口：“这两天……大家都挺焦头烂额的。我随便辞职的话，真的不太好。”
樊以律不想听这种话，沉声问她：“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辞职？”
于淳安拧眉，觉得他在逼自己，“过几天行吗？”
“不行。”他不觉得这事儿有商量的余地，看看她这段时间瘦的。谁知道她口里的几天是多久？再这么下去她非得累病了不行。
于淳安没觉得他这么专。制过，一时有些怔愣。过几天都不行吗？又不是不辞职！
“为什么？”她心里有气，语调有些硬。
樊以律不搭腔，扔给她一个‘你自己知道为什么’的眼神。
于淳安摇头，觉得他不讲理，颤着声控诉道：“你的意思是，我明天交完报告就得立刻回来？一天都不能耽搁？”
“最好是这样儿。”樊以律淡淡地回答她。
于淳安被这种答案气着了，觉得他这副‘一切我说了算’的表情非常碍眼。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她沮丧地说完，拨开他握着自己的手，准备起身洗澡去。
樊以律哪能放她走，轻轻一拽就把人重新放回原位。
两人面对着彼此，眼神交汇，看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对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于淳安心生委屈，不想跟他大眼瞪小眼。樊以律也觉得这丫头怎么开始固执起来了。
“你放开我，我洗澡睡了。”她闷声要求他。
樊以律却握紧她的手，强行把人搂进怀里。
“别闹别扭……”他拍着她的背，把她当小孩儿来哄。
于淳安挣扎无效，只能任由他上下安抚，心里却还是不舒服，忍不住抱怨道：“你一点儿也不让着我。”
樊以律听着她这种可怜兮兮地腔调，一时不确定她是在抗议，还是在撒娇。
“好了好了，听话……”他低头亲了她一口，越来越觉得她就该这样依靠着他才对。
于淳安忍不住伸手拧了下他的腰，烦躁地拿头拱了他一下。
樊以律被她逗乐了，笑出声来，“你再这么不老实下去，擦抢走火谁负责？”医生交代过前三个月最好不要有性生活。她这么动来动去，他很容易激动起来。
于淳安稍稍抬头，对上他不还好意地眼睛后，心里闪过一丝得意。活该他难受，最好一直难受下去。
樊以律忍不住笑着捏上她的脸蛋，这丫头大概不知道自己那双眼睛太灵活了，什么情绪都写得一清二楚。刚才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他活该！
于淳安抗议地拍下他的手，末了还不忘瞪他一眼。
樊以律喜欢她这种娇俏的模样，笑着吻上她的唇，边亲边说：“行了，别闹。”
于淳安推开他起身，不满地说：“我要洗澡。”
樊以律笑着放她离开，自己也跟着去了另一间浴室。
等两人再度碰面的时候，已经是在床上了。
樊以律伸手把香喷喷的于淳安搂紧怀里，边抚摸着她的胳膊，边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咱们得为孩子想想。你这么累下去，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于淳安明白他的用意，只能叹气。
樊以律知道她在妥协，轻声安慰道：“在家养养身子，读读书什么的，不也挺好的？我之前听你提过喜欢画画儿，正好趁这段时间学一下。”
于淳安静静地听着，反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樊以律抬起来亲了她手背一下，侧身看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其实我这两天对自己有了点儿新的认识。”
“什么？”
“我以前没想过结婚生孩子，所有压根儿没考虑过跟那些东西沾边儿的事。可是昨天等红绿的时候，看见一家三口推着个盛满食材的推车，从超市门口走出来的那一瞬间，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专注。
她忍不住问他：“什么画面？”
“你跟我两个人逛着超市，你怀里抱着一个，我手里拉着一个，脖子上还坐着一个。”
于淳安惊呆了，这……这里头有三个孩子？！
樊以律无奈地笑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脑子里会突然出现这种画面。只不过从那时候开始，心里头就有了个感觉，好像某一部分被压抑或者说伤害过的本性，又渐渐地露出来了。即使心里还是有很多的不确定，但是这好像也代表了某种信号。
“我……”于淳安不知道该给他什么回应。
樊以律笑着摸摸她的脸，他自己还没想明白呢，所以压根儿也就不期待她能表示出个什么态度。
瞧着她一脸的茫然，他宽慰道：“别乱想，也别害怕，什么事儿有我在。明天把工作辞了，然后在家好好儿养胎。将来孩子出生之后，忙的时候就真来了。知道吗？”
于淳安胡乱地‘嗯’了一声，脑袋有些迷糊。不知道怎么搞的，她竟然有种他要开始把她往全职主妇的道路上培养的错觉，心里头隐隐地产生种不安。
☆、第65章
早上樊以律把于淳安送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又一次下了指示，要求她今天提出辞职。
于淳安虽然心里不怎么愿意，但还是冲他点了下头。因为她发觉自己没办法对着他关心的模样说出拒绝的话，虽然心里不安，可到底还是知道好歹的。
进了公司，又是忙碌的一天。抽了个空挡的时候，她跟amy提了提。
“你要辞职？现在？”amy那两条极细的眉毛，挑得老高，惊讶地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愤怒。
于淳安惭愧地脸都快红了，低声说：“是，实在不好意思。”
amy靠回椅背，脸上那种习惯性的笑容有些崩裂，生硬又礼貌地问道：“方便告诉我理由吗？”
于淳安犹豫了一秒，“有些私事儿。”
amy对这种回答不满意，心里很难不产生负面情绪。最讨厌这种没长性的员工。折腾半天招进来，结果倒好，没两天就不干了。
虽然心里有些反感，但面上却很平静地说：“辞职没有问题，但是按规定需要留出交接时间。你今天申请的话，最快也得到下个月了。”
“……好。”于淳安点点头，明白规章制度。
“这两天正是忙的时候，重新招聘、培训都需要过程，希望你体谅一下我的难处。”amy露出抹客气的笑。她可不希望这姑娘不顾职场礼仪直接甩手走人。
“我知道，我很抱歉。”于淳安真诚道歉。她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种不负责任的事儿，心里很难不愧疚。
amy点点头，礼貌地笑道：“没关系，人各有志。”
出了办公室，于淳安领完表格，正式提交了辞职申请。手头的工作需要继续做着，估计等这个项目完成之后，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中午的时候，樊以律跟董彦浩在他的办公室吃饭。
哥俩有阵子没见面了，正好趁董彦浩在这附近办案的时候，小聚一番。
“我上次说的准不准？”董彦浩自从知道于淳安怀孕的那天起，就等着好好当着这家伙的面去奚落他一顿。
樊以律认真地吃着饭，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过这挡不住董彦浩的好心情，继续嬉皮笑脸地问他：“怎么样？什么时候结婚啊？”
“再说。”樊以律放下筷子，喝了口水。
董彦浩一愣，低声问他：“你不会都这样儿了还不想结婚吧？”
樊以律不吭声，瞥了他一眼。
董彦浩不解，仔细打量老友。这家伙不像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啊。多数标榜着不婚主义的人，其实才是把婚姻看得最神圣的人。甚至神圣到他们连碰都不敢碰的地步。而那些结了离，离了结，结着又搞三搞四的人，或许才是真不在乎吧。
“哎，孩子还是要生的吧？”
樊以律瞪他，顺便给了一个‘那还用说’的眼神。
董彦浩稍微安心，当爹之后他就开始对小生命格外爱护。不过，停了一会儿之后他越想越不对。这可不像这家伙的逻辑！照这家伙的脑子，只要决定迈向这一步，那就一定会走的彻底，不可能只生孩子不结婚。一贯秉持‘要么不做，做就做到最好’的人，不可能做事这么不果断。难道……
“喂，不会是人家不想结吧？”
樊以律不置可否，低头吃饭。
董彦浩认识他这么久，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樊以律也有今天啊！
“当心岔气儿。”樊以律头也不抬地说他。
董彦浩毫不在乎，喜滋滋地追问：“哎，这于姑娘是怎么说的？”
樊以律瞪他，“能说什么？”提起这个，他也有点儿无奈。不是特别明白她那颗小脑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董彦浩见这家伙好像真在为这事儿犯愁，立刻主动提供了一下身为已婚妇男的必备常识。他说：“愿意为你生孩子，这表示她还是很爱你的。但是不结婚，估计是你哪点做的不够好。哎，你求婚了吗？”
“求婚？”樊以律挑起剑眉。不相信她不想结婚是因为这个。
董彦浩点点头，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笃定地说：“信我的没错。你让人家嫁给你，一没钻戒，二没求婚？你拿什么让人家嫁给你？亏你也号称头脑聪明的人。”
樊以律继续低头吃饭，脑子却忍不住思考。或许真该采取点儿实际行动让她嫁给自己才行。口头上说说，她不会有踏实感。这或许也就是她感到恐慌的原因吧。未来没什么保障，又要辞职生孩子，她也有她的难处。想起今天早上她偷偷把那张黑金卡放回他包里的情景，就知道她目前还是不能接收这种方式的照顾。这好像关乎到她的自尊，他愿意替她维护。所以还是要把她娶进门，等她成为他太太之后，这一切可就都名正言顺了。
董彦浩见老友想得出神，忍不住坏笑。活该啊活该……想到以后这家伙被老婆孩子折腾得满脸无奈的模样，心情就变得异常愉快。像小鸟似的，痛快翱翔。
眼见日后的共同话题很可能多出很多，董彦浩毫不吝啬地讲起来奶爸圣经，以及夫妻相处之道。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樊以律看着他这张嘴，由衷地觉得像这种话多的人做律师还真是明智之举。
尽情分享的结果，是用餐很久才结束。
董彦浩一走，樊以律就让秘书排出了个空挡，接着便开车去临近街区的名品店里买了一对婚戒。淳安的指围大小他不确定，只能估摸着拿了三个尺寸。
他没求过婚，也不是那种浪漫的人，所以决定还是用最老土的真心实意法。红玫瑰配钻戒，这些东西好像跟爱情有关，都应该备着。
准备就绪后，他打电话确认于淳安的下班时间。
只可惜那头按了拒听，之后回复了他一通‘开会中，要加班’的短信。
樊以律不悦，却还是理解她。
只不过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钟表转了好几圈之后，还是不见她打过来。耐性跟脾气，逐渐形成一种反比的状态。
终于，接近夜里十一点的时候，他看见她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脚上蹬着的还是一双高跟鞋。
他脸拉了下来，心里的火直想往外冒。
于淳安一上车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轻声问他：“以律？”
“辞职信交了没？”尽管樊以律有意克制，但出口的声音还是有些冷。
于淳安愣了一下，小声回道：“交了啊。”
“交了还让你加班？”樊以律拧着眉头，脸色铁青。让一个即将离职的孕妇加班？这不是外企敢做出来的事儿。
“那也得交接一下啊。”于淳安不知道他火气为什么这么大。她已经辞了职，他还想怎么样。
樊以律瞪眼，胡乱拨了几下头发，说她：“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什么意思？”于淳安也躁起来了。
“你才入职两个多礼拜，有什么可交接的？”她自己目前就是个培训中的状态，交接什么工作？无非就是上头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连爱德曼的门儿都还没摸清，交接什么？
“两个礼拜也有活儿啊，随便撂摊子的事儿我做不出来。人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于淳安按捺着心里的不满，解释给他听。
樊以律气笑了，冷眼看她，“负责？你倒是为你那份儿临时工负责了，可你肚子里的孩子呢？你有点儿当母亲的自觉吗？熬夜，穿高跟鞋，不好好吃饭，你哪一点儿像个负责的孕妇了？”
于淳安哑口，皱着眉头怔怔地看着他。
樊以律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