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芊芊心口缩紧,苦笑了一声,将那些东西强行逼出了脑海,随即,她想翻身坐起来,那里,却火辣辣的,如有针尖在刺。
“小宝。”
她又叫了一声。
进来的是新丫鬟,也叫青瑶。
楚芊芊记不住丫鬟的容貌,反正每来一个,都叫青瑶,如此,倒也省事。
“青瑶,我睡了多久?”她用好像不属于自己的手,揉着好像也不属于自己的头。
青瑶根本不敢看她满身被凌虐过的痕迹,只低下头道:“这是第三天了。”
三天?
楚芊芊晕晕乎乎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我睡三天了!怎么没人教我啊?小宝呢?”
小宝三天没跟她说话,会不会很着急?会不会以为她病了?
青瑶的眼神闪了闪:“二少爷他……他走了。”
“走了?”楚芊芊的心咯噔一下,本已快散架的身子,突然又来了不少力气,“小宝走去哪里了?”
青瑶抿唇,不知如何接话。
看着青瑶眼神闪躲的模样,楚芊芊的心,骤然坠入谷底!她掀开被子,苍白着脸,连鞋都忘了穿,便奔向了年四爷的房间。
“四爷!小宝呢?”她声音发颤地问。
年四爷复杂的神色落在她脖子上的吻痕上,以及她没来得及收拾而略显凌乱的衣衫上,心情不爽地转过了脸,片刻后,似乎觉着不妥,又取了件披风裹住了她。
楚芊芊这会子哪里顾得上这些呢?疾步上前,按住年四爷的肩膀道:“四爷!小宝去哪儿了?”
年四爷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后,叹了口气:“小宝回家了。”
“回家?”楚芊芊拔高了音量,“这里不就是小宝的家吗?小宝还能去哪里?”
年四爷握住楚芊芊的手,轻声安慰道:“别这样,倾儿,你明白的,你其实什么都明白。”
“我不明白!”
“倾儿,你见过太子了,他跟小宝长得那么像……”
楚芊芊抽回手,仿佛头一次认识他,陌生地看向他,并打断了他的话:“所以……是太子带走了小宝?你让太子带走了小宝?”
年四爷委屈地蹙了蹙眉:“不是我让,倾儿,你冷静一点,小宝是楚芊芊跟太子的孩子,是楚芊芊留给太子的唯一念想,我们不能阻止他带走皇长孙。”
皇长孙。
楚芊芊暴走了:“我生小宝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是皇长孙?我问过你多少遍小宝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说是!现在小宝被人抱走了,你又马后炮地告诉我,小宝跟他生父走了!四爷!你太让我失望了!”
年四爷再次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我是不希望你难过,我不介意小宝不是我亲生的,我怕你介意,所以才撒了谎。倾儿,你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对小宝也是真心的。小宝被太子抱走,我也很难过!但他才是小宝父亲,他有权利带走小宝,我们……”
楚芊芊推开他,失望地看着他:“什么都不用说了,四爷,你变了。”
“倾儿!你要去哪儿?”年四爷站起身。
楚芊芊跨过门槛,冷冷地道:“我去哪儿你管不着。”
年四爷眸色一厉:“拦住夫人!”
一群仆妇与护卫,哗啦啦地围了上来。
楚芊芊警惕地看着他们。
年四爷快步追来,扣住楚芊芊的手腕道:“你跟太子的事,我不计较,我们好好过日子,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再生一个小宝。”
“我跟太子的事?”楚芊芊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呵了一声,“这回不是你给太子下药,太子才找上门的吗?把我推进火坑的人,是我自己,还是你?”
年四爷的面色微微一变:“倾儿!”
楚芊芊甩开他的手:“这句话我还给你,你跟太子的事,我不计较,我只当自己倒霉,只当自己爱错人,只当自己被狗咬,但从今往后,我想做什么,你还是他,都管不着!”
“倾儿!”年四爷拽住楚芊芊,要往屋里拉。
这时,欧阳珏走了过来:“四爷,放开倾儿。”
年四爷顿住了脚步,含了一丝警告地望向欧阳珏:“你什么意思?”
欧阳珏面无表情道:“倾儿说她要走,你没听见吗?”
年四爷的眸光寒凉似水了:“欧阳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知不知道她是要去干什么?”
欧阳珏接着道:“我知道,但我尊重她的选择,她喜欢你,我就向着你,她要找小宝,我就帮她找小宝。”
年四爷没料到欧阳珏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难怪人都说欧阳珏一生只有两样东西动不得,一个是他妹妹,一个是欧阳家。
“你别忘了,当初瞒着她的事,你也有份!”年四爷咬牙提醒。
欧阳珏就道:“那是因为,我以为她是真心喜欢你,也以为你是真心喜欢她和小宝,但你为了得到她,连小宝都给让了出去,你太令我失望了。”
“让?”楚芊芊柳眉一蹙!
欧阳珏道:“太子让他二选一,留你,还是留小宝,并发誓,绝不去纠缠另外一个。”
楚芊芊的浑身都被冷气灌满了!
还以为是太子强行要带走小宝,年四爷或多或少是逼于无奈,谁料啊,竟有这样的内幕!
楚芊芊捂住胸口,连呼吸都快不舒畅了!
欧阳珏蹲下身,为妹妹穿了鞋子,又牵了妹妹的手,对年四爷道:“从你隐瞒诸葛夜入住山庄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给诸葛夜了。”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年四爷怔怔地看着欧阳珏与楚芊芊消失在自己视线,两眼一黑,缓缓地倒在地上。
一招离间了楚芊芊与他的感情,也叫欧阳珏对他寒了心。
诸葛夜,你狠!你真狠!
……
码头,一辆马车停靠在小道上。
诸葛琰挑开帘幕,神色淡淡道:“你走吧。”
上官灵难以置信地望着碧波万顷的湖面,深深地吸了口气:“真的吗?你真的决定放过我了?不怕四爷为难你?”
四爷病倒了,暂时没工夫料理山庄的事,也没工夫监视他们,所以他们才逃了出来。但……万一四爷醒了呢?
上官灵想着想着,不免担忧了起来。
诸葛琰神色无波道:“答应我的事,别忘了就成,其余的,不用操心。”
上官灵点头如捣蒜:“我知道!庄子里的事,我绝不会泄漏半句的!”
诸葛琰“嗯”了一声,先她一步下了马车,见她慢悠悠地探出脑袋,把手递给了她。
上官灵嫣然一笑,把手放在了他温暖的掌心。
他握住。
上官灵下了车。
他还没松开。
上官灵眨了眨眼:“小哑巴,你跟我一起走吧!”
诸葛琰睫羽一颤,松开了她的手。
上官灵揪住他袖子:“你舍不得我对不对?我回去就让舅舅写封和离书给我,我们成亲,好不好?”
诸葛琰掰开她手指:“灵侧妃,保重。”
语毕,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上官灵掀开他的窗帘道:“喂!你考虑考虑嘛!反正你也不喜欢欧阳瑾!不如娶我得啦!”
诸葛琰淡淡地转过了脸:“出发。”
车夫一鞭子落下,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
上官灵跺脚:“喂!诸葛琰!我喜欢你啊——”
……
明德帝四年,三件大事轰动了帝都。
一是太子游历四年归来,竟带回了一个皇长孙。
二是在寺庙为太子祈福四年的灵侧妃终于回到了皇宫。
三是同样在寺庙为太子祈福四年的太子妃楚芊芊,不幸薨逝。
举国上下,哀痛一片。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东宫也不可一天无妃。
早春二月,皇帝亲自下旨,从全国各地征集秀女,参选太子妃。
永巷。
一袭绿色宫装的桂嬷嬷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烈日下的莺莺燕燕,边徘徊,边拉长了音调说道:“你们,全都通过第一轮的审核了,从今儿起,受封才人称号,入住永巷。我是你们的教习嬷嬷,从今儿起,你们都得在我手下学规矩!你们中的某些人,有一天会飞上枝头变凤凰,但也有些人,会一辈子留在永巷!识相的,怪怪听我的话!若有哪个皮痒的,嬷嬷手里的鞭子,也不是吃素的!”
说着,一鞭子打在了一个正在打瞌睡的才人肩上。
那才人吓得花容失色。
桂嬷嬷冷冷一哼:“来人!给我把她拖下去!”
拖下去的意思,是被剥夺新一轮的参选资格了。
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桂嬷嬷对众人的表现十分满意,慢悠悠地拍了拍手,坐下后,捧着茶盏道:“本嬷嬷,还不认识你们,现在,一个一个地介绍一下自己!都会些什么!”
“我叫海月如,江南织造海家的小姐,我会……跳舞。”
“我叫宁婉婉,冀州知州之女,我会弹琴……”
……
“我叫欧阳诺。”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袅袅娉婷地上前,飞花流月,如她簪中珠翠,却夺不走她一分清润光华。
桂嬷嬷不由地看傻了眼,漂亮女子不知凡几,但这么空灵干净的气质,她还真是头一回见呢。
她揉了揉眼,问:“你姓欧阳?你与欧阳将军——”
女子微微一笑:“我是欧阳将军的……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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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锅盖遁走…。
☆、【06】夫妻独处,小宝背书
入夜时分。
一道单薄的身影走在永巷的小道上。
时不时有太监宫女迎面走来,她全都施礼避让,动作行云流水,叫人丝毫看不出她只是个初来乍到的才人。
尤其她对皇宫的熟悉程度,连许多有经验的嬷嬷都比不上。
可不是比不上么?她前世做皇贵妃的时候,不知把皇宫走了多少遍呢。
历经两任皇帝的后宫,虽然格局上有了些许改动,但十天以来,她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
至于东宫,她没住过,但因着世宗在位时并无太子,也没旁人住过,她倒是在里边儿溜达了几回,只是要找准小宝的寝殿,仍旧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诸葛夜的……却是一眼就看到了。
因为,她认得那个在徐州见过的太监。
太监姓孙,四十来岁,眉清目秀,皮肤纤白,看上去是个精明能干的。
他拧着一个食盒,食盒里隐隐飘着一股药香。
整个东宫,需要吃药的,只有那个无耻下流的诸葛夜了。
楚芊芊不动声色地端着手中放了一套新衣衫的托盘,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孙内侍身后。
如果她运气好,说不定能在诸葛夜的寝殿碰到小宝。
至于诸葛夜那个禽兽,上天保佑,一辈子别再见到他了!
孙内侍把食盒拧进一个内殿。
不多时,传来他与小宫女的谈话声。
“两位殿下呢?”
“回孙公公的话,太子殿下抱着长孙殿下去陪皇后娘娘用晚膳了,应该差不多快回来了。”
楚芊芊暗暗点头,听这话,小宝是跟诸葛夜住一块儿的,那么她只要守在诸葛夜的房间,便能顺利见到小宝了。
一念至此,楚芊芊等孙公公与小宫女离开后,捧着衣衫进了内殿。
一开始,她还有些忐忑,怕东宫守卫太森严不好混进去,于是自己做了个尚衣局的令牌,但一路走来,竟是半个看守都没有,就连诸葛夜的卧房,都在小宫女与孙内侍走后,空无一人了。
楚芊芊暗骂诸葛夜粗枝大叶,她一个才人都混得进来,若是有些经验的刺客也混进来怎么办?他死了伤了不要紧,她心疼她的小宝!
安全是指望不上了,不知道住宿环境怎么样!
楚芊芊把托盘放在桌上后,开始审视父子俩的房间。
不得不说,这个屋子,两个爷们儿住的屋子,还挺温馨的。
所有家具,不论桌椅板凳多宝阁,全都没有棱角,而且能被小宝碰到的边缘,桌子边缘,椅子扶手等等,又全都裹了一层皮革,这样,即便小宝一不小心摔倒,也不至于磕伤或磕得太疼。
就这点来看,倒是比度假山庄贴心许多。
多宝阁上,没有琳琅满目的金玉瓷器,一应小孩子的玩具,并几幅字画与小屏风。
再看正对着床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小宝的手印与脚印,作品下还附了日期:正月初一辰时、二月初一辰时。
辰时,是小宝出生的时辰。
楚芊芊情不自禁地拿手贴上了那些手印脚印,两个月不见,好像……长大了一些呢。
这两个月,小宝到底过得怎么样?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有没有生过病?有没有哭着找她?会不会已经忘了她?
想着想着,心里像被刀子剜了一块似的,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楚芊芊随手擦了泪,来到梳妆台前,想看看有没有把人皮面具给哭出端倪,却发现梳妆台上除了父子俩的发冠与梳子外,还摆了许多女人用的东西——雪花膏、胭脂水粉、珠钗环佩……
这屋子,莫非还有女主人?
那个混蛋不是都昭告天下说她死了么?
啊,对了,他有个灵侧妃,据说……是自己的外甥女儿。
皇家人,果然重口!隔了一辈还能凑成一对。
就不知那个侧妃对小宝怎么样,会不会欺负小宝?
此时的楚芊芊,俨然没了观看三口之家的兴趣,耷拉着脑袋,在地毯上坐了下来。
自从那晚被冰水泡过后,她变得越发怕冷了,二月天,温度早不彻骨,她却没坐一小会儿便冷得抖了起来。
无奈,只能站起身走走。
刚走了三两步,外边响起孙内侍尖细的嗓音:“太子殿下!长孙殿下!”
楚芊芊眼睛一亮,终于可以见到小宝了!
她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抹布,在多宝阁上擦拭了起来。
“待皇长孙去温习功课,稍后孤去检查。”
是诸葛夜不疾不徐的声音。
都走到门口来了,又让人抱走了,诸葛夜你一天不检查小宝功课会死啊?再说了,小宝才三岁,学什么功课啊?
楚芊芊杀人的心都有了!
诸葛夜高大的身躯迈入内殿。
楚芊芊咬牙福低身子,就见一双白底黑面的龙纹步履在重紫色下摆的摩擦下,一步一步迈过去了。
空气里,浮动起一丝淡淡的药香,还有一丝来自小宝的淡淡奶香。
楚芊芊更加思念小宝了。
“过来,给孤宽衣。”
楚芊芊长睫一颤,发现诸葛夜已经绕过了屏风,站在一个内置走道的尽头,朝她发号施令。
楚芊芊四下看了看,确定整个大殿只有她一个“宫女”,确定自己跑出去就极有可能被杖毙,咬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过去了。
这是一个浴室,确切的说,是一个浴池,清澈的温泉上方,袅袅升腾着湿热的轻烟。
大抵是隔了轻烟的缘故,此时的诸葛夜竟凭空生出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如果没有那晚的凌辱与折磨,楚芊芊会觉得,这样一个男人,实在是所以女子梦寐以求的男人。
诸葛夜的目光没在楚芊芊脸上逗留,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张开了双臂。
这个姿势,有点儿引人遐思,好像他要拥抱她一般。
但楚芊芊明白,他不过是为了方便她给他宽衣罢了。
楚芊芊硬着头皮走过去,给他解了腰带和扣子。
楚芊芊的个头儿在生小宝前后,又蹭蹭蹭蹭长了不少,约一米七左右,可在他面前,还是像个小不点儿似的,他每一次灼热的呼吸,都喷在了她发顶。
给他脱得只剩一条亵裤时,楚芊芊的汗都流出来了。
“太子殿下请沐浴,奴婢告退。”她伪装出细细软软的声音,施了一礼。
“嬷嬷没教你怎么把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