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大师悄声叫道:“不好,此屁有毒!”随即站起身来,身子摇晃着伸出双臂做飞翔状,两腋下散发出春天田陌野花的芬芳香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有良有噬嗑针气护体,自然不惧这些普通的毒屁,原本拆穿了两个托儿便打算住手,毕竟动物修行得道也实属不易,放这位翁大师一马也就算了。想不到这家伙竟然不知好歹出手暗算,这可就饶不了他了。
有良站起身来到台上,对着麦克风说道:“俺是一名医生,见到翁大师身体有病想要为其诊治,你们可有意见?”
场内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
“翁大师怎么可能会有病呢?”有人高声提出了疑问。
“宇宙功法就是治病的嘛,你这是对大师的污蔑。”还有人鼓噪道。
“我们听大师的。”人们纷纷叫喊着。
翁大师满面笑容的对着学员们挥手致意:“本大师常年在长白山天池修炼,无论酷热严寒,蚊虫叮咬,几十年来连感冒咳嗽都不曾有过,怎么会生病呢?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有良冷酷的一笑,缓缓说道:“那你敢不敢让俺替你诊脉呢?”
翁大师双手一摊,坦然的说道:“这有什么不敢,就让大家认识下你这个庸医也好。”
有良二话不说,伸出右手抓住对方的一只手腕,发动了“中阴吸尸大法”。
翁大师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万万想不到对方的手刚一握住自己的手腕,一股巨大的吸力骤然而至,多年来修炼的真气竟如同泄闸洪水般的涌出。。。。。。
他想着挣脱却丝毫使不出气力来,不由得心中大骇,若如此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被吸干而死。
“饶,绕了我吧。。。。。。”翁大师哆哆嗦嗦的说着,惊恐万状。
有良手下稍微停顿,低声道:“那就要看你是否配合俺了。”
“配合,您说啥都完全配合。”翁大师带着哭腔,此时什么都得答应,保命要紧。
有良将其拉至麦克风前,大声的问道:“俺从大师的脉象上看出来,你的肝臟好像不太好。”
“我。。。。。。“他双眼目光乞怜的望着有良,见对方冷冰冰的面孔,于是无奈的承认道,“乙肝,大三阳,您真是太准了,发病好多年,现在已经开始肝硬化了。。。。。。”
有良微微一笑,说:“嗯,肾也不好嘛。”
“肾。。。。。。”翁大师支支吾吾着,突感吸力又至,真气汹涌外泄,赶紧大声叫道,“神医啊,这你都看出来了?我有尿毒症,开始尿蛋白四个加号,后来尿血,现在每周都要透析呀。。。。。。”
“咦,还有爱。。。。。。艾滋病?”有良的劳宫穴猛地加大了吸力。
“有啊,我有艾滋病,医生说活不多久了。。。。。。”翁大师“呜呜”的哭了起来,泪流满面。
有良嘿嘿一笑松开了手,已经差不多吸去了翁大师的六七成功力,然后啥话也没说转身离去,与党大师等人走出了先农坛体育场。
翁大师萎顿余地,万念俱灰,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宇宙功”门派就这么瞬间坍塌了。
“骗子,骗子。。。。。。”人群中开始是零星的,后来全场都一齐喊叫了起来。人们亲眼目睹了方才那一幕,由开始时的震惊、茫然、委屈和到后来的愤怒,思想觉悟在短短的一刹那得到了升华。他们纷纷取下头顶上的铝锅和铝盆,不停的用手在敲打着,仿佛在擂动战鼓一般。
手底下的人来搀扶他,翁大师一推他:“快,快去查清方才这伙人的下落。”
那人匆匆跑下台,追出体育场大门,远远的望见有良等人正在上一辆出租车。
于是,他赶紧搭上另一辆的士,悄悄的尾随在了后面。
体育场内,上当受骗的人们愤怒的将铝锅铝盆掷到了台上,用京腔大肆的辱骂着:“你丫的,装的人五人六儿的,原来就一大骗子,真想给你一板砖,就知道什么是肝颤了。。。。。。”
尽管翁大师犯了众怒,但却无一人敢于上前,都被其身上的艾滋病给唬住了。
翁大师灰头土脸的从后门溜走了,悄悄的拦了辆的士,直接驶向了西直门外大街,在京城动物园门口下了车。
此刻园门早已关闭,他溜到铁栅栏下见左右无人,双手扶地后腿儿一蹬,便“嗖”的窜了过去。然后默默的穿过林荫小道,径直来到了大猩猩馆的室外运动场围栏外。
月色清凉,四周静静的,夜空中偶尔传来其他动物的几下叫声,但随即又归于了沉寂。
“嗷嗷嗷。。。。。。”翁大师发出轻微的低鸣,一直传送进了馆内。
不久后,一只体型巨大的银背雄性大猩猩从地廊中走出,跳过山石水池来到了栅栏前。
“翁大师,这么晚来找我有何事?”银背大猩猩的嗓音低沉而浑厚,胸腔内发出共鸣,仿佛具有穿透力。
第109章 夺舍
翁大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委屈的说道:“老祖宗,我今晚被一残疾人吸去了大半的功力,呜呜。。。。。。”
“哼,老夫早就警告过你,应该静心潜修而不要入世,可就偏偏不听。尘世间,万物之中只有人是最阴险狡诈的,去到他们中间虽然能够享受到名利与美食,甚至还有女人,但到头来绝不会有好下场的。”银背大猩猩责备道。
“是,我已经知错了,但这口恶气出不去的话早晚会憋闷死,根本静不下心来修行。”翁大师难过的说着。
“你想让老夫怎样?”
“教训那家伙一顿,最好能杀了他。”
“唉,你沾染上了太多的人类恶习,究竟还是放不下恩怨情仇。好吧,事情的经过说来听听。”银背大猩猩叹了口气。
翁大师将今晚所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已经派人跟踪了那几个人,他们跑不掉的。”
“你进来吧。”银背大猩猩点点头。
翁大师双手扶地,后腿一蹬纵身跃过了围栏。
银背大猩猩身高足有两米,牠举起两只蒲扇般大的手掌捧住翁大师的脑袋,巨大的双唇揿在了他头顶囟门上,将自己的神识注入了进去。
银背大猩猩八百磅重的身子慢慢萎顿在了地上,就如同死去似的一动不动了。
“翁大师”一个“旱地拔葱”腾空而起,飞跃过了围栏,消失在了黑暗中。
在西直门外大街上,他拦了一辆的士,直奔永定门方向而去。
轻轻的摇下后座车窗玻璃,夜风徐徐,清凉而惬意。望着车水马龙的大街,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路旁衣着鲜丽的红男绿女,空气中还不时的飘来阵阵美食的香味儿,难怪翁大师沉醉其间而不能自拔呢。
先农坛体育场已经曲终人散,地上仍残留着几只被踩扁的破铝盆,除此而外空无一人。
“大师,您回来了。”那个跟踪而去的年轻人从墙角下跑出来。
“嗯。”“翁大师”嘴里含糊的应了声。
“他们住在什刹海附近的一栋四合院里。。。。。。”那人递过来一纸片,上面写有详细的地址。
“好,你回去吧。”打发走了那人以后,“翁大师”换乘了一辆出租车,叫司机前往纸片上的地点。
大约亥时初,他便已经站在了憨叔家四合院前,瞧着大门紧闭,于是纵身飞过青砖围墙,轻轻的落在了院子里。
厨房内传来一阵嬉笑声,窗内隐约见到有人影晃动,于是便径直走了过去,用力推开了屋门。
“翁大师。。。。。。”房内的人愕然的望着这位不速之客。
有良一行回到家后,众人对今晚的事儿仍旧余兴不减,有良机智的拆穿了翁大师的宇宙功,令其无地自容,想想就解气,谁让他对着大伙儿放屁来着。
憨叔憨婶弄了桌夜宵慰劳大家,此刻众人正饮酒聊天,其乐融融。
“翁大师”的目光落在了有良身上,这人瞎眼断臂,正是那个残疾人。
“翁大师,深夜来访,有何公干?”有良淡淡说道。
党大师冷笑道:“莫非是来寻仇的?”
“喵呜。。。。。。”媚娘发出恐唬的低鸣。
“翁大师”对着有良拱拱手,口中平静的问道:“兄台如何称呼,是你吸走了翁大师的功力么?”
此话一出,大伙儿倒一下子愣了。
“翁大师何出此言?你。。。。。。有健忘症?”有良大惑不解。
“何必装神弄鬼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党大师不耐烦的瞪着他。
“老夫胡不归,只不过是暂借翁大师的躯体一用。”
“你不是翁大师?”可儿惊讶的望着他。
“可儿,要以辩证的方法看待此人,他表面上是翁大师,这是假象,要透过现象看到其本质,所以可能又不是翁大师。”邢书记柔声说。
“那他到底是不是翁大师?”可儿给绕糊涂了。
“即是又不是,原来是现在不是,将来还可能是,这就是唯物辩证法的精髓所在。”邢书记解释道。
“还是相公明理。”可儿完全不知其所云。
“胡不归?”党大师思索道,“你莫不是‘夺舍’”
“翁大师”微微一笑:“没错,佛教称之为‘夺舍’,密宗又谓‘迁识’,道家则叫‘换形’,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
“党大师,何为‘夺舍’?”有良不解的问道。
“嗯,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中说道,‘释家能夺舍,道家能换形。夺舍者托孕妇而转生;换形者血气已衰,大丹未就,则借一壮盛之躯,与之互易也。’意思是说,修道者往往不甘心这辈子学到的东西就这么散失,因此换个肉体继续修行。”党大师解释说道。
胡不归闻言赞许的点点头:“没错,‘夺舍’重的是换肉体,‘迁识’重的是意识的延续,‘换形’重的则是死后借助新的肉体继续修行。古人曰,‘生者寄也,死者归也。’生,不过是寄居在某个身体里面而已。死,亦不过是离开身体继续漂荡,重新物色新的寄居体罢了。佛教认为,尸体只不过是一具臭皮囊,暂时的栖身之所,早晚是要坏掉的。因此‘夺舍’的这个‘舍’,就是我们现在的这具皮囊。可是尘世间,试问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的舍弃呢?”
有良闻言深感此人极不一般,于是起身离座恭敬的说道:“胡先生,方才怠慢了,请坐。”
胡不归也不谦让,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目光望着桌子上剩下的菜肴,伸手抓了一块五花肉片扔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口中感慨的说:“很久啦,又吃到了人类的食物,果然色香味儿俱全,难怪翁大师乐不思蜀呢。”
“在下有良,胡先生若不嫌弃,咱们一块饮酒如何?”有良问道。
胡不归点点头:“恭敬不如从命,老夫就破例一次无妨。”
党大师抓过五粮液酒瓶,为胡不归斟满了酒,添上一副碗筷。
“吱溜”一口,胡不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啧啧嘴赞道:“甘、甜、洌、醇、辣、爽,果然比自来水强多了。”
众人面面相觑,此人言语怪异,不知是何来路。
“胡先生,俺有一事不明,还望释惑。”有良说。
“请讲。”
“若是夺人家的‘舍’,被夺之人自然不愿意,那又如何夺得呢?”有良感到不理解。
胡不归微微一笑:“那就要看谁的‘凝神术’更高了。”
“凝神术?”
“蒲松龄曾经评价《长清僧》里面的老僧时说,‘人死则魂散,其千里而不散者,性定故而。余于僧,不异之乎其再生,而异之乎其入纷华靡丽之乡,而能绝人以逃世也。’凝神术有成者,定力必深。同样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中也有如下记载,‘人有不伏其死者,所以既死,而此气不散,为妖为怪。如人之凶死,及僧道既死多不散,神道务养精神,所以凝聚不散。’修行之人,道行越高的凝神术越强,夺舍的能力也就越大。”胡不归解释说道。
“相公,他不会是来‘夺舍’的吧?”可儿害怕的直往邢书记的怀里钻。
“可儿别怕,”邢书记安慰下她,随即拍案而起,怒斥道,“简直是无稽之谈,所谓‘夺舍’同‘宇宙功’一样的荒唐。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早就告诉我们,‘物质决定意识,意识是物质的反应’,意识怎能脱离物质而存在呢?肉体消亡,意识的载体也就不存在了,还夺什么‘舍’,哪有‘舍’可夺?”
党大师在一旁则表示了不同的看法:“邢书记,你可知藏传佛教的‘转世灵童’么?道行特别高的活佛临圆寂之前,会将自己将要‘转世’,也就是‘夺舍’的方位座标预先留下遗嘱以便于寻找,这在藏区已是不争的事实。”
“荒谬。”邢书记嗤之以鼻。
“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于89年1月28日圆寂后,国家按照宗教仪轨秘密寻访其转世灵童,最后在西藏加黎县一普通藏民家找到了他。此童名为坚赞诺布,出生时舌头上就带有一个白色的藏文字‘阿’,这是一个神圣的符号,代表了佛的报身,证实其就是十世班禅的转世灵童,‘夺舍’成功了。”党大师嘿嘿笑道。
邢书记想了想:“那孩子何时出生的?”
“出生于90年2月13日。”党大师答道。
邢书记略一思索,依然抓住了把柄,嘿嘿的笑着说:“十世班禅1989年1月28日圆寂,灵童1990年2月13日出生,这中间相差了一年,难道是魂魄在外游荡了一年多才去‘夺舍’的么?”
“这个嘛。。。。。。”这下轮到党大师无话可说了。
胡不归见两人争论不休,于是微微一笑道:“二位不必过于执著,‘夺舍’有不同的形式,如胎生夺舍,寿终夺舍,飘魂夺舍以及附体夺舍等。像这位姑娘就是‘附体夺舍’中的‘借尸还魂’,党大师则是麝香猫‘附体夺舍’,而邢书记又与众不同,是远古蠕头蛮‘卵生夺舍’。”
老白在旁边想溜走,胡不归手一指他:“白花蛇‘飘魂夺舍’。”
此言一出,惊骇众人,空气骤然间紧张起来了。
第110章 胡不归
“你究竟是什么人?”有良的语气冷冰冰的。
“老夫是长白山天池修行千年的火狐。”胡不归平静的答道。
“你还是为翁大师寻仇来了。”有良阴眼直视对方的双瞳,心中不由得暗自吃惊,在其眸子深处竟然呈现出一个满脸生有络腮胡须的大汉面孔。。。。。。
“非也,”胡不归淡淡一笑,“老夫是来道谢的。”
道谢?众人皆感愕然,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夫是唐贞观年间的长白山赤狐,已在天池修行了千年,而后化为人形。清康熙四十一年春,天池火山喷发,天地晦螟,烟焰腥臭,遍野雨灰,恰似焚蚌,人兽不堪重热,避之唯恐不及。自此,老夫便入关遍游中原地理山川,隐匿于市井,民国初年来到了京城。纵观历代王朝更替,军阀混战,百姓苦不堪言。以及后来的东瀛入侵和国共内战,更加深感人类自相残杀之血腥恶毒,不耻与之为伍,遂夺舍栖身于动物园中。”胡不归道出了自身来历。
众人默默的看着他,都没有吱声。
胡不归继续说道:“翁大师是长白山中修炼数百年的赤狐,受到改革开放潮流的吸引,于是附体夺舍来到了京城。但其毕竟道行尚浅,定力不足,沉溺于灯红酒绿与名利场中不能自拔,老夫曾多次劝说而不听。今晚这位有良先生出手教训了他,令其有所悔悟,老夫心里甚为感激,准备带其在京城动物园内脱离世俗,潜心修行。”
众人闻言皆松了口气。
“不过老夫有句话还要奉劝有良先生,”胡不归停顿了下,然后郑重的劝说道,“尘世间万物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