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志,”邢书记见状不由得肃然起敬,“请问您是。。。。。。”
“呵呵,”那人爽朗的笑了,“我姓费,是一名离休干部,嗯,叫我费老就可以了。”
邢书记心中盘算着眼前这位“费老”相貌威严,估计他原来的职务一定高过自己。
费老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谦虚的自我介绍道:“费某离休前也是一名省委高级干部,虽然现在闲赋在家,但是作为一名党员,‘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嘛,所以时常到处走走转转,考察一下地方上的民情舆情,也好为政府提供一些决策上的依据。”
省委高级干部?那可比自己这县委书记大多了,邢书记于是恭恭敬敬的邀请道:“费老,您还没吃晚饭吧,若不嫌弃,就请过来一同用餐如何?”
“这不太好吧。。。。。。”费老面上显得有些踌躇。
“没关系,都是革命同志,邢某曾经担任过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邢书记颇为自豪的说道。
“哦,那好,我们正好边吃边谈,聊一聊国家农业方面的一些问题。”费老欣然接受了,移步过来坐在了邢书记的对面,扭头瞥了一眼可儿膝上的小巫,端起了酒杯。
“这两位是。。。。。。”他的目光和蔼的望向了老何和可儿。
“这是我爱人,”邢书记指着可儿说道。
“哦,很年轻嘛,长得也很正派。”费老打量端详着她。
“这位老何是阆中。。。。。。”邢书记接着介绍。
“早已退休多年,不值一提,呵呵。”老何赶紧抢过话头,担心邢书记嘴快什么都说。
费老目光扫过老何脚边的竹篓,那里面撂着个褐色的土陶坛子。
此刻,费叔眯缝两只小小的猪眼警惕的盯着费老,心想,这恐怕又是一只尸虫,那股似有若无的怪异气味儿逃不过牠敏锐的鼻子。
可儿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红白相间的腊肉喂小巫,不料牠却摇了摇头,嘴巴拱上桌面扯出一棵翠绿的生菜,“喀嚓”几下咀嚼着落肚。
“可儿忘了,小巫是不吃猪肉的。”可儿嘻嘻笑道。
费老微微一笑:“邢书记,你看猪是很聪明的动物嘛,牠们都晓得同类不相食,可我们人类呢,古往今来,烹食人肉的事情屡见不鲜,甚是汗颜啊。”
“烹食人肉?”邢书记愣了下。
“你可听闻明末张献忠屠川一事?此人乃陕北肤施人士,身材高大,面色蜡黄,下颌像极了老虎,故绰号‘黄虎’。其‘杀人魔王’的恶名远播,他的军队以淫人妻女的手段笼络士兵军心。甚至往往将夫妻面对面绑缚,让丈夫亲眼看着妻子被人奸淫,或是强迫父淫女、子淫母,等互淫过后一并斩首。有时命人将孕妇剥光,他与部下饮酒猜测打赌腹中胎儿是男是女,然后剖开孕妇肚子查验。还以大锅将人油煮沸,投入洗净的孩童烹熟充作下酒之物。战马更是以人血浸泡米豆喂养,据说可使得马匹异常的强壮。攻城掠地时每每强迫驱赶大批妇女裸体至城下向守军辱骂,将有姿色的轮奸至奄奄一息,然后割下首级,尸体倒埋土中下体朝上,说是可以压制炮火。明万历六年四川有人口三百多万,到清初只剩下八万多人了,张献忠屠川之惨烈可见一斑,以至于清初不得不‘湖广填四川’,开始大规模的移民迁徙入蜀。”费老长叹一声。
可儿悄悄的拽了下邢书记的衣襟:“相公,这位费老所言可是真的?简直太可怕了。”
邢书记皱了皱眉头,轻轻安抚下可儿,然后开口质疑道:“费老,李自成张献忠可都是反抗封建统治的农民起义军啊,怎么会忍心屠杀、奸淫和烹食自己的农民阶级弟兄呢?这完全有悖于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学说嘛。”
费老呵呵一笑:“明末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农田荒芜,张献忠的几十万军队饿肚子肯定不行,所以杀人以充作军粮,自古以来,这种事儿其实并不少见。”
“这位客官,您这是中了清廷的蛊惑,其实屠川者并非张献忠而是清军,只是因为大顺国军队抵抗激烈,清军才恼羞成怒大开杀戒,以至于蜀中赤地千里,饿殍遍野。后来为了掩盖事实,才将这屎罐子扣在了张献忠的头上。”老板娘在柜台后听着来气了,忍不住上前来反驳道。
此刻,邢书记才正眼仔细的瞧了瞧这老板娘,但见其骨架粗大,手掌皮糙肉厚,嗓音异常洪亮,这在东北人里并不少见,但其脑袋却是出奇的小巧,仿佛比例搭配失当,不像是一个人似的。
“老板娘此话不错,历来统治阶级都会刻意隐瞒自己屠杀百姓的恐怖行径,而将罪名推到反抗他们的被压迫劳动人民的身上。”邢书记赞许道。
费老冷笑一声:“老板娘,你这店名唤作‘大西’,莫不是与张献忠的‘大西国’有什么关联?难怪一味的为其辩解。”
老板娘鼻子“哼”了声转身离去,与食客争辩是会影响饭店生意的。
此刻,老何伸出筷子夹起一段腊肉肠放入口中,岔开了话题:“大家赶路都饿了,还提那些过去那些陈年旧事做啥子?赶紧吃饭吧。”
“嗯,”费老夹了块猪肺丢入口中,嘴里啧啧有声,“所以农业问题很重要,中国的农民只要饿不着肚皮就不会闹事,而提高粮食作物最根本的就是肥料。你看看这些年来化肥的用量越来越大,土地板结的情况也日益恶化,再这样的恶性循环下去,十二亿国人的口粮就真成了问题。”
邢书记点点头,表示了赞同:“不错,化肥虽然能够短时期内提高产量,但长久之计还是得靠农家肥,譬如猪粪,农民家家养猪,粪源极为广泛。”
“邢书记,最近京城里一些有威望的老干部上书呼吁改善猪的生活状况,在严格控制国人计划生育的同时努力的繁殖猪,提出‘计划生育好,猪公猪婆来养老’的口号,形成具有社会主义特色的养猪强国。并且要在屠宰场全面推行无痛注射宰杀法,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既人道又利国利民,如此好点子,也只有我们这些老同志才能够想得出来。”费老感慨的说道。
费叔在一旁听着很是受用,心想“鸡舍计划”看来已经在逐步展现出成效了。但是自己眼下功力全失,这个夸夸其谈的老东西体内又透出尸虫的气味儿,危险近在眼前,得发出警告才是。
费叔趁人们不注意,在可儿怀中伸出前蹄探进了酱油蘸碟,然后猪鼻子轻轻拱开她的手掌,在其掌心中写下了两个字:屍虫。
第十章 黄虎尸地
可儿即刻感觉到了手心痒痒的,低头一看愕然不已,疑惑的目光盯着小巫。。。。。。
“嘘。。。。。。”小巫前蹄伸到嘴边,示意她不要声张。
可儿心中惊讶至极,原来小巫不但能够领会人的语言,而且还会写字,这简直就是个尘世间罕见的绝顶宠物!
看来小巫是在警示自己,可是“屍虫”在哪儿呢?她的目光瞟向了费老,这里只有他是外人。
小巫郑重的点了点头,费老就是尸虫。
此刻,大家已经是酒足饭饱,腊肉火锅已经吃得一干二净,甚至连汤汁都喝光了。
“果然口味独特,比起当年的县委机关食堂可强多了。”邢书记满意的拍拍肚皮,一连打了几个饱嗝。
“邢书记,当年张献忠便是在这西充凤凰山脚下中箭而亡,那儿被称作‘黄虎尸地’,距此也不过三里之遥,何不去瞧瞧?费某愿当你们的向导。”费老似乎白吃了一餐火锅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自报奋勇的说道。
“好啊。”邢书记也想去看看当年农民起义军领袖牺牲的地方。
“独宿西充馆,云雾洒竹关。薄寒生永夜,乱响度空山。残月犹共白,春风相与还。一枝梅未寄,归梦越巴蛮。”费老吟诵着宋人赵崇嶓的诗,慈祥的面孔显得更加红润了。
此刻窗外天色已黑,月上东山,清风徐徐,由于餐馆地处偏僻的街边子,感觉上甚是荒凉。
可儿拽了邢书记衣襟一下,伸出手掌悄悄的向其示意。
“有的史书上说是肃亲王豪格杀死了张献忠,有的说是死于鳌拜之手,其实都不对,其实他是被满洲第一神射手云骑尉雅布兰所射杀。清顺治三年(公元1646年)初冬,豪格的大军与张献忠部在凤凰山下隔河相对,清军发现一身穿蟒衣半露臂,腰插三矢之人带兵在对岸瞭望,认出是‘黄虎’,雅布兰一支毒箭射出洞穿其胸而坠马,那些士兵们匆忙以锦褥裹着张献忠的尸体草草掩埋,然后作鸟兽散落荒而逃。清军找到埋尸之处后,将其首级割下送去成都,悬挂在了城门口示众。满洲勇士雅布兰一箭结果了‘黄虎’,这个恶贯满盈的魔头死了,巴蜀大地的数百万冤魂终于大仇得报。”费老说罢站起身来。
“那后来呢?”邢书记问道,同时瞥了眼可儿手心中的字迹。
费老阴鸷的一笑:“那‘黄虎’埋尸之地生出的杂草秽气极强,人若沾染到皮肤即生疽,溃烂而死没得医。”
“那埋尸地现在何处?”何哲人此刻也隐约感觉到了这个偶遇的省委高级干部有些不对劲儿。
费老并未搭腔,目光不经意的再次瞟了地上的竹篓一眼。
“哎呦,妾身的肚子好痛。”可儿突然间紧蹙眉头,手捂着肚子喊叫了起来。
邢书记方才见她掌心中的字,此刻便已明白可儿的用意,于是对费老开口说:“费老,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爱人身体不适,看来不能随你去凤凰山凭吊了,咱们就此别过,如何?”
费老呵呵一笑:“没关系,邢书记,今晚与你畅谈国事甚为开心,有缘人必定后会有期。”说罢出门竟扬长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见费老走远,邢书记赶紧低头悄声问:“可儿,你怀疑费老是尸虫?”
可儿点点头,张开手掌:“是小巫,牠警告妾身的。”
邢书记大惑不解:“小巫会写字?”
“是啊,”可儿自豪的答道。
何哲人见状也是万分的惊讶,心道巫猪果然不同凡响,竟然听人语识人字,简直闻所未闻。
他神情紧张的说道:“邢书记,小巫能够嗅出尸虫气味儿,这在蟠龙山就已得到证实,现在牠既然发出了警告,老夫认为这个费老肯定就是魏六禅的同伙,他一路追踪着我们来到这里。”
邢书记不以为然的呵呵一笑:“怕什么,大不了咬他一口,让他去与魏六禅做伴儿也就是了。”
何哲人与尸虫交过手,深知其厉害,但魏六禅只得一个照面便被邢书记轻松杀死,想到此,心中方才踏实些,这位来自东北的县委书记,功力简直是深不可测。
“外面天色已黑,你们几位人生地不熟的,请问是否想要住店?”老板娘走过来热情的问道。
“是啊。”老何胆怯的望了望窗外,回答道。
“大西饭店楼上便有客房,价格公道,请随我来。”老板娘引领着众人登上狭窄的楼梯。
二楼总共只有两间客房,屋内拾掇得倒也蛮干净,木床和地板,洁白的床单,只是没有电视和卫生间。
“走廊的尽头就是厕所,”老板娘手一指说,“有什么需要喊我就是了。”
邢书记同可儿住一个房间,老何磨蹭着不想去隔壁,他担心那个尸虫费老会夜里来偷袭,但是人家两口子睡在一起,自己多有不便,无奈只得抱起小巫回房去了。
“小巫,你今晚要多留心,如果发现有尸虫的踪迹,要迅速叫醒老夫。”何哲人再三叮嘱道。
是夜,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老何手里紧握桃木小剑合衣而卧,他始终搞不明白,尸虫何以在身后紧追不舍?难道大洛莫的遗骸上还隐藏有什么秘密不成?
窗前,小巫静静的伏在窗台上,眼睛紧盯着外面空旷的街道,费老是尸虫无疑,既然已经追踪上来就绝不会轻易的放手。邢书记这只大蠕头蛮不但夸夸其谈惹人烦,而且自恃脖子能变形就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上次咬死魏六禅纯属侥幸而已,这次对付费老恐怕就没那么好运了。眼下可儿对自己已经是宠爱有加,刚才何哲人抱自己回房的时候,她那恋恋不舍的神情真令人伤感。可以断定,如果回蓝月亮谷,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定然会带自己同行,可是如何才能将她和邢书记吓回蓝月亮谷去呢,自己绞尽脑汁还是没能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稳妥办法。
夜深了,费叔思前想后的正琢磨着,突然,牠的目光停滞了,迷离的月光下,一个四肢伏地的老者如同螃蟹在横着行走,悄无声息的奔这儿来了。。。。。。
费叔瞧得真切,那人正是费老,看来他是准备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下手偷袭,此刻大西饭店的铁栅门已经关闭,连窗户上也都安装有防盗网,他要如何才能进得来呢?
何哲人已经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连日来的徒步行走足以令人疲惫不堪。
费叔没有叫醒他,继续贴着玻璃望着窗外,想看看费老究竟如何进来。
月光里,费老蹲马步站立在墙下,双手探出但见其十指竟然飞速的旋转起来,霎时间红砖墙碎末纷飞,被他硬生生的钻出了一个大洞。。。。。。
不好,这老家伙竟还有这等本事,看样子功力远超魏六禅,事不宜迟,费叔赶紧跳下窗台,用力拽醒了老何。
“尸虫来了?”老何惊道。
费叔用力的点点头。
“快,随我出去!”何哲人翻身下床,匆匆背起竹篓出门,“咚咚咚”的叩响隔壁的房门。
“怎么了?”邢书记赤裸着上身,穿一肥大裤衩睡眼惺忪的探头问道。
“尸虫来了,快锁上门!”老何急促的说着,一猫腰从邢书记的腋下钻进了屋里,费叔紧紧跟上。
邢书记拴紧门插,点亮屋内电灯,这时可儿也醒了,衣衫不整的从床上坐起。
费叔忙不迭的跃上了床,一头扎进可儿的怀中,猪鼻子拱来拱去,顿感温香如玉。
“小巫别怕,”可儿轻轻的摩挲着牠后颈上直立的鬃毛,安慰着说道,“相公是很厉害的,区区尸虫根本不在话下。”
邢书记赤裸着上身,收紧已发福的肚腩,双手互抱晃了晃脖子,简单的做了一下热身,然后大义凛然的站立在屋子中央,等待着尸虫的现身。
“相公,千万小心。”可儿提醒道。
邢书记呵呵一笑:“无妨,无非是多咬他几口便是。”
这时,楼梯上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径直来到近前。
可儿紧张的盯着房门,老何更是惶恐不已,手里握着的桃木剑在微微颤抖。
“哔哔啵啵”接连数声脆响,但见房门木屑纷飞,瞬间便被掏出了一个大窟窿,里面露出了十根乌黑尖利的手指长甲和费老青紫色的狰狞面孔。
“啊。。。。。。”可儿吓得惊呼一声。
“哼,”邢书记厉声呵斥道,“费老,你身披党的高级干部外衣,口中夸夸其谈,原来骨子里竟然是一只丑陋的尸虫。”
费老桀桀怪笑数声,鄙夷的一撇嘴:“好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暗地里不也干起偷坟盗墓的卑鄙勾当来了么?”
“你和魏六禅一伙儿,他是胃虫,那你又是什么虫?”老何在角落里紧握桃木剑警惕的问。
“我姓费,自然就是‘肺虫’了。”费老傲然回答。
“夜深人静,何不进屋里来谈。”邢书记感到隔着一扇门很难下口去咬他,因此便以言语相诱,只要其脑袋从窟窿里探出便会着了自己的道。
费老嘿嘿冷笑两声:“胃虫惨死在你们手里,想诱骗费某上当可没那么容易。”
这家伙倒是老奸巨猾,邢书记心里寻思着,口中遂问道:“这么说你也是从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