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日期不吻合!”
我继续向后翻阅,却再没找到苏可曼的名字,也没找到许蕾的名字。我感到很奇怪,又仔细查找了一遍,确实没有她们的名字。
是我的推理出错了吗?可机票上印着苏可曼的名字啊!她肯定去过洛杉矶,那这里为什么没有请假记录呢?
就在我一头迷雾时,忽然意识到一点——苏可曼的出境日期是2月26日,而那时学校还没开学。
我郁闷地叹了口气,暗暗责怪自己粗心大意的同时,心里升起了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但是,当我目光再次落在“请假档案”上,猛然想起了什么。我赶紧翻到第三页,仔细核对苏可曼的请假记录。
良久,我慢慢合上资料夹,自言自语道:“日期完全吻合!”
2
幸福小区,7号楼702室。
陆浩被突然响起的刺耳响声吓了一跳,但随即反应过来,那是手机的铃声。
铃声,来自卧室。
陆浩循着铃声跑进卧室,在沾满血污的被褥里翻出一部手机,他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房东大哥”。他无暇细想,快速按下接听键,举到耳边,就听手机里传出一个粗重的男音:“你小子挺有种啊!嘿嘿,这笔账,我会给你记着的!”
无疑,打来电话的肯定是房东,可为什么要说这样一番充满恶意的话呢?陆浩怕自己一开口,对方就会挂断电话,干脆默不作声地听着。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怕了?”电话那端发现长时间没有声音,大声辱骂了几句后,继续说,“要不是你这浑蛋搅局,我就把那个女警察……”
听到这里,陆浩心中一震,忍不住冲着手机吼道:“你是谁?”
电话那端突然挂线了。
陆浩赶紧回拨,却听到对方已关机的声音。他盯着手机,回想着刚才的那番话,很容易就做出了推断:袭击李薇的肯定是打电话的这个人,也就是“房东大哥”,但被手机的主人搅了局。
突然,手机的铃声再次响起。
陆浩仔细一听,原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李薇打来的,连忙接通电话,但手机里却响起一个焦急的男音:“是陆警官吗?”
“对。你是……”
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应该属于变声期青少年特有的声音。他猜测对方可能就是金正锋。
“我是金正锋。”果然被陆浩猜中了,他想插话问几句,但对方语速极快,“陆警官,她刚从抢救室推出来,你快过来!”
陆浩很清楚,对方所指的“她”就是李薇。他大脑“嗡”的一声,强作镇定地问道:“她没有生命危险吧?”
“医生说脱离危险了,但还在昏迷,你尽快过来吧。”金正锋又补充了一句,“哦,在陆军总医院。”
陆浩很担心李薇的伤势,来不及细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房间。他一口气跑出小区,钻进警车里,启动汽车向陆军总医院驶去。
十几分钟后,警车停在陆军总医院门前的车位。陆浩推开车门下车,就看到一个穿格子衬衫、戴鸭舌帽的少年跑了过来。
“我叫金正锋。”少年跑到他身前,喘着粗气问道,“你就是陆警官吧?”
“对。”
他发现金正锋的左脸红肿了一大片,左眼角贴着创可贴,他没时间细问,催促道:“快,快带我去病房。”
金正锋应了一声,前头带路。陆浩紧跟上去,边走边询问:“李薇……哦,就是那个女警官伤在哪里?严重吗?”
“她身上只有一处伤——小臂的静脉被割断,失血较多。”
伤势比陆浩想象中要轻许多,他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问道:“那,她现在苏醒了吗?”
“没有。”金正锋走进电梯,在楼层按钮上按下“11”,“医生说,她摄入了过量的催眠药,至少还要两个小时才能苏醒。”
“催眠药?”陆浩一惊,急问道,“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梯缓缓升起了。
金正锋面色凝重地看着他,讲述道:“下午,我从外面返回出租房,一打开房门,就听到房东大哥的笑声从卧室里传出来。那笑声和平时截然不同,透着一丝诡谲,让人头皮发麻。我小心走过去,拉开房门一看,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只见他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拿着DV,对着一个躺在墙角的女人拍摄,还不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再看那个女人,赤裸着身体一动不动地躺着,手腕被割破了,殷红的鲜血慢慢流出,把手臂和小腹染得鲜红,样子极是可怖。房东发现了我,瞪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盯着我,像一个恶鬼似的。我吓坏了,第一反应是转身逃走,但当我看到那个女人的脸的刹那,我立刻改变了主意……”
这时,电梯发出“叮” 的一声,门开了。
“谢谢你,救了她。”陆浩看着他红肿的左脸,感激地在肩上拍了拍,走出电梯。
金正锋眼神闪烁了一下,紧跟着走出去。他向走廊左侧指了指,叹了口气说:“唉,我要是早回来几分钟,可能就……”
“别自责了。当时的情况那么危险,你能那样做,非常勇敢。”陆浩夸赞了一句,侧头看着他问,“后来呢?你是怎么从房东手里救出李薇的?”
“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和他摔在一起。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手里就攥着一个啤酒瓶,我想都没想使劲儿砸在他头上。他被砸得满脸是血,捂着头跑了。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他的脚踝有伤,我肯定打不过他,也就救不了那位女警察了。”
“哦?脚踝有伤,他是残疾人吗?”
“不,不是残疾人。他一个月前脚踝扭伤了,挺严重的,一直没好。”
说话间,二人来到特护病房门前。透过门玻璃,能看到李薇正躺在病床上,床边站着主治医生和护士。
陆浩推门进去,向主治医生报明身份,走到了床边。他低下头,悲痛地看着年轻女搭档。李薇紧闭着双眼,异常苍白的脸上带着吸氧器,左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右手插着滴流管,殷红的血液正一滴滴流进身体里。
足足过了两分钟,陆浩才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抬起头对主治医生问道:“还要多久,她才能苏醒?”
“至少还得一个多小时吧。”主治医生看他满脸担忧的神色,说道,“你放心,她已脱离危险期了。”
“谢谢你,医生。”他感激地和医生握了握手。
“要谢的话,你也应该感谢这孩子。”主治医生指了指站在他身旁的金正锋,“如果不是他采用加压包扎进行止血,恐怕等我赶到那里,这位女警官就……”
“哦,我妈妈也是医生,”金正锋抓了抓鼻翼,“所以我懂得一些医学常识。”
陆浩闻言恍然大悟,心想难怪客厅里看不到一滴血迹,原来是金正锋对伤口进行了加压包扎止血。
主治医生走到床边,看了看昏睡不醒的李薇,然后对陆浩说:“出于对患者的考虑,你们可否到外面等待。哦,她苏醒过来,我会招呼你们。”
陆浩点点头,拉着金正锋走出病房。
二人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等候区坐下。陆浩从随身的包里取出小本子,看着帽檐下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说道:“我要向你询问几件事。”
“是要做笔录吗?”金正锋瞥了一眼他手拿的小本子,脸上露出紧张的表情。
“嗯,别紧张,你只要如实回答就可以。”看他点头,陆浩问道,“那人是你房东,对吧?”
“对。”
“他叫什么名字?”
金正锋摇着头说:“他从没和我说起过自己的名字,我平时就称呼他房东大哥。”
陆浩想起那部手机的来电显示——“房东大哥”,心想,看来他确实不知道那人的真实姓名。
“你怎么会住进他家里?是租住的关系吗?”
“不算是租住关系。”金正锋摸了摸耳朵,“说来挺巧的,我那时不想在家里住,刚好在酒吧认识了他。他说家里就一个人,可以过来住,不收房租,只要请他喝喝酒,每天打扫一下房间就行。我也没多想,就过去住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那儿的?”
“被学校开除以后。”他红肿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缓缓垂下了头。
“具体日期还记得吗?”
金正锋想了想,说:“7月3日。”
“算起来,你们在一起住了两个月,应该对他很了解吧?”
“不!要早知道他是那样可怕的人,我还怎么敢和他住在一起呢?”他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情,“不过,他有时候确实很古怪。”
“古怪?”陆浩想起了卧室墙上贴着的裸女照片。
“他喜欢搜集女人的内衣,而且……”
“而且怎样?”陆浩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觉得他特别憎恨女人。哦,你去他的卧室看看就知道了。”金正锋叹了口气,“平时,他卧室总是锁着的,但那天我从门缝看到了贴在墙上的照片。当时把我吓坏了,就找他询问。他告诉我是闹着玩的,我信以为真。现在想来,他肯定是个变态狂!”
陆浩皱着眉缄默了片刻,问道:“你知道他父母的住址或联系方式吗?或者亲属朋友也行。”
“不知道。”金正锋说,“我在那儿住了两个月,没见有人来过。”
陆浩的手机响了,是老刑警李强打来的。他对金正锋做了手势,收起小本子,起身走到楼梯间,接起了电话。
“浩哥,我们和特警队扑空了。不过我们走访调查得知,半个小时前,小区里来了一辆120急救车,把伤者送往了陆军总……”
“伤者是李薇,我现在就在陆军总医院。”陆浩打断他的话,命令道,“你们仔细搜查房间,把房主的底细摸清后,立刻向我汇报!”
挂断电话,陆浩走回等候区。他坐下来,在金正锋的肩上轻拍了几下,说:“今天这件事你表现得非常勇敢,比一般的成年人还要勇敢,但你毕竟是未成年的孩子,还是应该返回学校去学习。”
“不!我不是小孩了,更不想回学校!”金正锋瞪起眼睛,但很快就垂下了头,喃喃道,“学校没有朋友,他们都不欢迎我。”
“怎么会?只要你换个心态和他们相处,或许很容易就成了朋友。”
他仍垂着头,小声反驳道:“可是,老师也瞧不起我,我总觉得在学校低人一等。”
“你这样勇敢的孩子,怎么会低人一等呢?应该是英雄,是大家学习的榜样才对!”陆浩动情地夸赞道。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陆浩。
陆浩发现他嘴角浮出自信的表情,便继续劝道:“老师对你的严厉和苛刻,也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让你成才啊!”
金正锋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再次垂下头,盯着交握在膝盖上的双手,一言不发。过了好一阵,他缓缓扬起头,用彷徨、质疑的眼神看着陆浩:“大家真的会接纳我?会和我成为朋友吗?”
陆浩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会的,一定会的!”
“嗯!”
金正锋用力点点头,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浩转头望一眼病房,还是没动静。他当然没有忘记找金正锋的目的,便又拿出了小本子,问道:“我还要问你一件事。9月2日,11点半到12点半之间,你在哪里?”
金正锋一愣,不解地反问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和一起案子有关。你只要说出那个时间段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就可以。”
“9月2日……”他歪头想了想,“那天,我一直在翰奇网吧上网,直到天黑才离开。”
“你确定?”
“嗯,确定。”
“翰奇网吧在什么位置?”
“从幸福小区出来,左转一百米就能看到了。”
陆浩记下地址,收起小本子,兜里的手机又响了。他接起电话,老刑警李强的声音传进耳鼓:“浩哥,有重大发现!”
李强顿了顿:“我们在衣柜里发现了氯仿,以及罪犯留下的光盘!”
3
时针指向下午5点。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我收拾好桌上的资料和书籍,起身离开办公室。
一个多小时前,陆浩打过一次电话,把那边的情况告诉了我,并询问是否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张珂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我也就没能查到李鸿伟住址或联系方式,但我认为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找到了侦破此案的重要突破口。不过关于这起案子,我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所以并没把这件事告诉陆浩。
我穿过一层的大厅,从教学楼出来,随着人流向大门走去。
“嗨……”
远处有人招呼我。我循声看去,原来是校长的秘书。我们的住所离得很近,经常一起上下班,我知道,他在等我一起坐地铁。
“一个人坐地铁真的很无聊,很孤单啊!幸亏有你这个老同学做伴。”看我走近,他笑着对我说。
我在他后背用力拍了一下,边走边坏笑着说:“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你怎么还觉得无聊呢?”
“别拿歌词逗我开心。”他把公文包夹在腋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皱了皱眉,“你听说了吗?苏可曼辞职了。”
“什么?她辞职了?”我早料到她会辞职,但还是吃了一惊。
“对。今天下午,她丈夫代她给校长递交了辞职报告,我当时刚好在场。”
“校长同意了?”
“校长不希望她辞职,但发生了那样丢人的事,还怎么可能在学校待下去呀?所以也只能同意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三角恋关系,以及苏可曼怀上了韩一洋的孩子的事。
我们并肩穿过斑马线,走进松江公园。也许是想起苏可曼是在这座公园遭到袭击的,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说:“爱人被抢走了,孩子也被害死了,明明是受害人,却要背上第三者的骂名,苏可曼真够可怜的。最可恨的就是许蕾,竟会想出那样歹毒的诡计,真是死有余辜!”
他这番话令我心中一震,随即驻足。
我突然意识到,这起案子的真正目的,不只是谋杀那么简单——还潜藏着一股深深的恶意。这股恶意,令人窒息!
他看我没跟上来,停住脚步,回头问我:“你怎么了?”
我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直到他走过来在我肩上拍了拍,我才回过神。我用力呼出一口气,却无法将那个可怕的想法带出体外。
“你脸色好吓人。”他伸手在我额头摸了摸,担忧道,“老同学,你没事儿吧?”
我木然地摇摇头,心里却冒出一个想法:去拜访苏可曼。
于是,我对他谎称把重要的东西落在办公室了,要回去取。不等他回话,我转身向公园外走去。走出公园,我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4
下午5点20分,京海市警局,刑警三支队的办公室。
宽敞的办公室里,只有陆浩一人。他蜷缩着上身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粗壮的手臂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手指忽然传来一阵灼痛。
陆浩这才想起手里夹着香烟,猛抖了一下手腕,烟蒂掉落在茶几上。他捡起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沉重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上,并排摆着九张光盘。这些光盘是从幸福小区7号楼702室找到的,与它们同时被发现的,还有两瓶密封好的氯仿。所有的光盘都贴着标签,并用拙劣的笔记做了相应的标记,比如:“4/23 长岛公园”,“5/14 江北小巷”等。
他看过其中的八张光盘,一回想起其中的画面,就会感到浑身战栗,背脊发凉。但是,唯独有一张至今没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