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点,再高一点。。。”阿箬脸上漾起天真的笑容,笑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君匪朝她点点头,这样纯粹的快乐,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而花架下保护着阿箬的徐业,他脸上的神情因为人|皮面具的原因稍显僵硬,眼底却是最真实的宠溺,君匪下意识望向身边的少年,正好撞入他温柔的眼波。
“在想什么?”君沅握住了她的手心,十指紧扣。
“师侄儿,秘密。。。能瞒一辈子吗?”君匪轻声说着,另一只手不自然地转了转手腕上的白玉镯。
“一个人的话,瞒不了多久,两个人的话,也许就能瞒一辈子。”
君沅察觉了身边女子的动作,他静静望着徐业和阿箬,敛了敛复杂的眸色,这样简单的幸福,能瞒一日也是好的,他未曾想到的是,这句话,不久的将来,对他和君匪并不适用。
*****
君匪想过很多种从这个界面离开的方式,自徐业代替君沅与阿箬成婚后,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理应进入下一个界面。
她问过系统,对方却含糊其辞,只说时机未到。
君匪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她某一日不小心划伤手指,血液恰好滴落在手腕上时,彻底得以肯定。
不过是几滴殷红的血划过白皙的手腕,这本没什么。要命的是,君匪上个界面被虚弥剑认主,而古剑有灵,剑灵融入君匪的魂魄之中,使她进入原主身体后,有了一些不寻常的变化,这种变化,在血液的特殊能力上最为明显。
滴落的血液渗入手腕,如小火苗般跳跃燃尽,幽幽火光过后,像是解除封印般,君匪白皙的手腕上慢慢显现出一朵浅色的兰花,像是某种家纹。
家纹一般始于血脉,代代流传,到底代表什么呢?
君匪没有多想,也下意识害怕多想,那浅色的兰花纹印随着时间慢慢淡化,她便寻了一个白玉镯子套上,想要刻意忽略。
只是偶尔,君匪心底仍旧放不下,这份担忧往往体现在无意识地拨弄。。。想忘记,又害怕没遮好。秘密也是这样,身体总是比心更诚实。
君匪轻叹一声,点了掌灯,穿过首席弟子殿内长长的回廊,她走至原先君沅的书房,想寻几本书打发时间,也正好转移注意,把心中的担忧压下去。
古朴的书架上满满当当是各类书籍,整洁地列在每一层,君匪轻笑一声,君沅是个爱干净的,她倒是想起他先前说过,首席弟子殿内随她乱来,但是书房重地不许进。
想了想,君匪提起灯笼打算回寝殿,轻柔的光线随着她的动作照亮了最上侧的一本书籍,君匪猛地回过头,就在刚才,她眼角的余光望见了一个字——“胖。”
哪有书籍,用胖命名?就算有,也罕见的很吧。
这般想着,她复而把提起的灯又放下,伸出手,想把那本书籍取下细看,却不曾想,这一碰触,书架竟向两侧移开,从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君匪怔愣片刻,提起灯笼,那本取不下的书籍赫然写着四个字——《小胖札记》
小胖?除了君沅,大概没人会这样叫她了,君匪唇角的笑意更深,只当是少年的恶作剧,彼时,她不知道的是,这世间,真的有这样一本札记。
把灯笼往前照了照,君匪顺着通道往前走,视线愈来愈开阔,直到眼前全是一张张无脸的画像,她才错愕地放下了灯笼,细细打量着环挂一周的画卷。
每一幅,或站或立,都那样熟悉,那些动作,仿佛就是君匪所习惯的,她捂着唇,眼眶隐隐发红。
画像上的女子,身形赫然就是君匪上一世的模样,每一张所穿的衣服,无一不是浅蓝色的,那是玄机门剑峰弟子服,而画像上,每一张都是,无一例外,无论春夏秋冬。
这个界面,剑,玄,医三峰已合并,弟子服统一是雪白色,也极少有人穿,君沅不可能知道蓝色弟子服的样式,可他偏偏。。。一点不漏地画了下来。
这一刻,君匪彻彻底底肯定,君沅,就是叶湑,因为只有叶湑,才会记得她前一世的点滴。
静默了许久,君匪重新提起灯笼,她的心中只有一个疑问,为何。。。为何每一张画像都没有五官和轮廓?
事实证明,没有一个脸盲患者能轻松记得别人的模样,就像此刻,君沅望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仍旧分不清他是哪一个。
直到,黑衣人递过一纸密函,冰冷而恭敬地开口,君沅才辨别出来人是他父亲温家家主曾救过的,被兰家驱逐的一名修士。
“少主,属下。。。多年追踪,已发现兰家后人踪迹。”黑衣人语调冰冷,似乎仍带着恨。
君沅捻了捻密函,抿唇道:“我知道了,你且退下,不要轻举妄动。”
“是。”
待黑衣人走后,眸色浅淡的少年眨眼间运灵力毁了得之不易的密函。。。。。。与复仇相比,君沅心中有了更重要的。
既是秘密,能守一日。。。便是一日。
他只要,和君匪在一起。
第31章 立地成魔·君沅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不及你回眸一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若你近在身侧。
男人许下成亲的誓约,大抵是年龄已至,成家立业所迫,或者是两相权衡,势均力敌的选择,很少一部分,仅仅是因为纯粹的爱。
“太喜欢你,所以想和你尽早进入婚姻生活。”这样的答案,毕竟是少数。于君沅而言,成亲与否并不重要,只要能让他留在君匪身边,怎样都好。
但如果,君匪愿意,他也希望能用婚约把彼此紧紧束缚在一起,哪怕这是下下之策。
*****
晨曦的光线从缝隙里漏下来,青葱的枝叶还沾着露水,嗅到鼻尖整个人都是清爽的。
君匪远远跑来,倚靠在大树下稍作休息,这段时日,她从未间断过晨练,久而久之,一开始的痛苦反而成为了最酣畅淋漓的享受。
习惯,真的是个好东西。不过,偶尔有副作用。
就像此刻,常青的大树上没有那抹熟悉的冰蓝色身影,君匪的心莫名空落落的。。。。。。君沅难得没有悠闲地坐在树上,看着自己来回晨练,她反倒成了不适应。
君匪吸了吸鼻子,从倚靠的树干上挪开。“哗啦。。。哗啦”,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错愕地抬起头,这一次,却不是一桶荔枝水。
漫天飞舞的洁白花瓣在树下打着旋儿,一点一点落在地上,落在君匪的肩上,衣袖上,就像下了一场带着香味的雪。
恍惚之间,纤尘不染的一片白里多了抹如水的冰蓝色,芝兰玉树的少年愈来愈近,清新得就像二月的山风,从君匪心中呼啸而过,留下不可言喻的悸动。
“君师叔。。。”君沅伸出手,眸光里的情意比缓缓升起的朝阳还要炙烈,“君师叔,你听好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师叔了。”
少年的唇角微微翘起,伸出的手轻轻拂开君匪发梢的碎花瓣,替她把散落的一缕青丝拢在耳后,“君匪,我想亲口告诉你。。。”
他倾身弯腰,贴近女子微微泛红的耳根,低哑的声音撩人到极致:“我要娶你。”
“好了。。。”君沅轻笑着离开君匪的耳边,也带走了苏得让她发麻的温热气息,“君匪,现在该你了。”
“同意,还是非常同意?”
“我不同意。”君匪掂起脚拍了拍他的脸,哪有这么容易就嫁给你。
“不行吗?”君沅拉着她的手,放进外裳心口前,“那现在呢?”
“这。。。”君匪摸出了厚厚一沓纸张,仔细看了看,有些为难。
“房产数处,商铺有余,田地万顷,积蓄充裕。。。”君沅薄唇轻抿,“大概,养你绰绰有余。”
“师侄儿,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银子出卖自己的人吗?”君匪不着痕迹地把房契纳入袖中。
“难道不是?”君沅把她揽入怀中,“待成婚后,江南的小桥流水,塞北的草原烈酒,境外的风土人情,你想去哪?我便陪你去哪。”
“想待多久,都好,我们可以踏遍山河,共度余生。”君沅轻轻吻了吻怀中女子的额头,如偷吃糖果的孩童般笑得满足而肆意。
“君匪,我都准备好了,只差。。。一个你了。”
*****
君匪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嫁人,不仅她,很多姑娘也有过这样的想法,直到那个人出现。
不是不想嫁,是不愿将就。
每个女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尖宠,如花般明媚,她们需要的是一个滋养她,而不是消耗她的男人。
如若不然,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君匪从来都是这样想,直到有一个少年。。。耿直到以所有相聘,而那些契据上,全部是她的名字。
“君匪,决定好了?”
红绸点缀的偏殿里,青衫男子携着阿箬走近,静静望着铜镜前素颜皎洁的女子。
“师傅。。。”君匪转过身,正对上许眠通透的双眼,他未唤她徒儿,显然已肯定了她的身份。
正欲说点什么。。。。。。
“君姐姐,阿箬替你上妆,好不好?”娇俏的小姑娘跑到梳妆台前,拿起黛石,胭脂跃跃欲试。
“阿箬,过来。”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徐业伸开双臂,无奈一笑,宠溺地望着到处乱跑的小姑娘。
“夫君,抱。”阿箬闻声回头,扔下东西就蹿进徐业的怀里,笑嘻嘻地朝君匪摇了摇手,“君姐姐,待会见。”
一室寂静,许眠沉吟片刻,走至君匪面前,盯着她手腕上的白玉镯,“兰家家纹的事。。。你知道了?”
“嗯。”君匪描眉的手一顿,镜中女子容颜极盛,神情却藏着担忧。
“如若不然,告诉君沅。。。”你不是真正的兰家后人。许眠转过身,点到为止,有些事心照不宣。
“好。”君匪从铜镜里望着许眠越走越远的身影,“谢谢。”
掌门殿内,重新张灯结彩,只是宾客不过廖廖几人,掌门夫妇,徐业,阿箬,皆是熟人,礼数也不必繁琐。
礼成后,君匪被送入新房,留下君沅和掌门提出告辞等事宜。
倒是阿箬,小姑娘耐不住性子,固执地要找君匪说些悄悄话,一溜烟又跑去新房寻她。
时值秋夜,月色正浓,君匪听着外面的蚊虫私语,掀下盖头,轻抚着手腕上的白玉镯,隐隐有不安的直觉。
“咣当。。。”稍显突兀的声音在室外响起,君匪神色一凝,提起虚弥剑就推门而出,不远不近的假山后,露出女子的半截水袖。
君匪还未上前,假山后的人影就显现出来,带着面具的黑衣人挟持着阿箬,一手捂着她的唇,一手横剑于她脆弱的颈项上。
“兰小姐,好久不见。”黑衣人慢慢走近,他身后的夜色中,还隐匿着几十个温家影卫。
“放开她。”君匪静静立在原地,收回了佩剑,“你想要我死的话,不必牵连无关的人。”
“放开阿箬。。。我替她。”
“不要!”
清冽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君沅飞身挡在君匪面前,眸光冷冷扫向暗处,只一眼,隐于夜色中的影卫就刷地跪下,除了——
那用剑挟持阿箬的,正是当年被兰家驱逐的修士,他一见君沅,几近癫狂般大笑,“少主,你竟为了一个女人,罔顾血海深仇!”
君沅浅色的眸子里出现一丝裂缝,他握紧君匪的手,“不要信,别人说的都不要信,你只要相信。。。我告诉你的。”
“徐业。。。”君沅唤了一声随之而来,已失去冷静的男子,轻声道:“阿箬会没事的,你先带君匪走。”
“走?”黑衣人轻嗤一声,“少主,这小姑娘的死活,就看。。。你能不能亲手杀了兰家后人,替你的父母报仇了,或者——”
“闭嘴!”君沅持剑的手紧握,横在阿箬颈上的剑锋已划破她的肌肤,他眸光冰冷,静候时机,余光却瞥见徐业握着剑走向君匪。
君沅的呼吸一滞,瞳孔猛地放大,却。。。来不及了。
“师叔,对不起。”
徐业持剑刺入君匪的心口,痛声道:“我不能让阿箬有事。”
他取出佩剑,反手插入自己的胸前,深深望了哭成泪人的小姑娘一眼,无力地摔倒在地。
“夫君!”阿箬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他面前,不停地捂着渗血的伤口,哭着,喊着:“没事的,没事的。”
“嘘!”
未过多久,满身是血的少年从死人堆里走出来,回眸冷冷扫了阿箬一眼。
“不要吵到她。”君沅浅色的眸子已杀得通红,他扯下脸上被鲜血浸得开裂的人|皮面具,跪在了无生息的女子面前,泪如雨下。
“卿卿夫人,为夫带你回家。”
第32章 立地成魔·君沅
君沅是一颗黑心苹果,从一开始都是,这样的自己,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除了在一个人面前,自卑到只能用欺负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而那个人,此刻冰冷地躺在他的臂弯里,安静得让人绝望。
玄都山的峰顶,最接近星辰的地方,传来呜咽的笛声,如泣如诉,仿佛下一秒,相依偎的一双红色身影就会从悬崖跃下。
悬崖前的青石板上,君沅放下手中染血的玉笛,恍惚之间,他又忆起曾与怀中女子一起看星辰的那个夜晚。
“愿此间,山有木兮卿有意,昨夜星辰恰似你。”他贴着君匪染血的脸颊,轻声呢喃。
你听见了吗?我藏了七年的秘密,还未来得及告诉你,君沅轻笑道:“一会儿再见到你,我一定亲口告诉你。”
他倾身向前,悬崖边落石无声,背后却传来一道轻喝,“君沅,放手。”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提醒我,我不能和君匪在一起。”
君沅回过头,浅色的眸子空洞地望向许眠:“我只想把秘密藏起来,我只想留在她身边。”
“我知道,”许眠深吸一口气,望着三千墨发尽成雪的少年安抚道:“君沅,你听我说,小徒弟生而体质特殊,也许还有救。”
少年的眸霎时一亮,却仍不愿放手,“如何救?”
“求你。。。告诉我。”
许眠叹息一声,他前脚闭关,后脚就发生这样的状况。事到如今,靠着合欢锁也许能得一线生机:“君沅,以你性命,换她性命,你可愿意?”
“换。”
红衣白发的少年漾起莞尔的笑容:“立刻,就现在。”
“你听好了。。。”许眠从他怀中接过君匪,顿了顿,一字一句极其认真:“若用此法,你不会立刻消亡,只会随着记忆消失,一天天变老。”
那意味着——你会成为,记忆尽头就是死亡的怪物。
而君匪,仍旧年轻。
你们之间,隔着无尽的时间长河,生死永不相见。
“好。”
君沅最后描摹了一遍君匪的轮廓,闭上眼,“我愿意。”
*******
【宿主,你醒了?】
【。。。。。。君沅已经离开了。】
【界面出了些问题,暂时。。。。。。】
“不要说了。”
君匪还有什么不明白,她至于弱到徐业一剑刺来,连躲的余地都没有吗?那时,她全身发麻,不用想,系统脱不了干系,它家主子也脱不了干系。
“不管你们什么目的,也不管我生前的记忆如何,下不为例。”君匪推开殿门,她只想找到君沅。
【宿主,你要去哪?】
玄都山脚下,角落里那家糖葫芦小店。
“姑娘,你来晚了。”店家老爷爷轻叹着摇头,君沅青丝尽白的模样连他这个看惯离别的人都不由为之动容。
“晚了吗?”君匪低声道,此去经年,她知道,君沅若是不想让她找到,就真的遥遥无期。
“唉。。。有样东西,老头儿不知当给不当给?”店家坐下,连饮了三盏茶,才道:“那小子很早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