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橙橙一颗,内里是各种馅儿料——红豆馅儿、绿豆馅儿、香芋馅儿……香香甜甜的,一咬,整个味蕾都开了。
金果子不大,每一个才花生大小,宁玥一口气吃了二十个,还想吃,被玄胤拦住了,玄胤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她碗里:“吃点青菜。”
“不吃。”最近特别讨厌吃青菜,连带着水果都不那么爱了,就喜油炸的、酸辣的、味道重的东西。
“吃一点,晚上让你……”
后面的话听得宁玥面红耳赤,最终把青菜给了,还吃得干干净净,汤都不剩。
玄胤摸了摸鼻梁,又让小二备了一些时令瓜果带在车上吃。
宁玥摸摸圆滚滚的肚子,往椅背上一瘫:“走不动了。”
玄胤双臂绕过她后背与膝弯,将她抱了起来。
从二楼到巷子里的马车,不到半刻钟的路程,宁玥睡着了。
这速度……
宁玥最近吐得厉害,难得今日没事,玄胤没叫她。
马车停在遮荫蔽日的地方,可惜天气太热,宁玥热得浑身冒汗,玄胤解开她衣裳,只用一条薄纱盖住肚子,为她轻轻打起了扇。
宁玥睡了足足半个时辰,醒来习惯性地去撩帘子看窗外,玄胤忙捉住她的手,脸都吓白了……
……
“玄胤,我饿。”
又饿了。
幸亏早有准备。
玄胤拿出从酒楼带出来的瓜果,切开一个递到她手边。
宁玥吃得饱饱。
“还去人伢子那边吗?”玄胤问。
“去!”
二人忙又去了一家比较有名的买卖丫鬟的地方,没有名字,只一座大别院,但进出那里的人都知道它是干什么生意的。这儿的老板原先是在宫里做过事的,训练起丫鬟来自有一套,故而从她手里卖出去的丫鬟,不良率很少。当然,也有一些渴望找到差事的妈妈,她也会逐一训练之后再找下家。
如今正值晌午,日头毒辣,大别院中没有客人,仆妇将玄胤和宁玥领到花厅,请他们稍坐:“敢问老爷和夫人是要买丫鬟还是嬷嬷?”
宁玥就道:“丫鬟,挑几个机灵懂事的过来。”
“好的,请夫人稍等。”
仆妇退下,须臾,带了十个眉清目秀的丫鬟进来。
这些丫鬟的五官全都生得十分端正,却并不算漂亮,约莫是见夫妻二人一同选丫鬟,不敢送那些狐媚人的过来。
“见过老爷和夫人。”仆妇含了一丝威严地说道。
“见过老爷,见过夫人。”
十人福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样貌平平,规矩却做得不错,只是离她的要求还是差了些。
宁玥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别拿我们当没钱儿的糊弄,挑几个好的。”
仆妇明白宁玥的意思,真论规矩,这十个算是非常不错的了,价位也是很高的,当然她们有更好的,但那些……都长得太漂亮,她不是怕这个小夫人年纪轻,容不得人吗?既然小夫人主动提起,她求之不得。
仆妇让这些人退下,换上了一批新的。
这十人明显比先前的齐整许多,气质、容貌、眼神都高了一个档次。
“见过老爷,见过夫人。”十人齐齐行了礼,声音婉转温柔、体态优雅端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伸出手来。”宁玥说道。
十人依言伸出了双手。
宁玥走上前,一双一双地细细查看,细皮嫩肉的淘汰掉,毕竟她要找的是丫鬟,再漂亮也只能做丫鬟。
一番筛选下来,还剩五个。
宁玥眸光一扫:“说说你们都想找个什么样的主子?”
丫鬟们静默了片刻,开始逐一答话。
“回夫人的话,奴婢就想找夫人这种和善可亲的主子。”
“回夫人的话,只要当正经人家的丫鬟就好,奴婢不挑主子。”
“……希望主子能宽厚一些。”
“……不要随便把奴婢卖掉……”
“……都行。”
除了前两个圆滑些,后面三个都比较实诚。
宁玥又一一问了她们的名字:“叫什么?多大?老家哪里的?”
“回夫人的话,奴婢叫小青,今年十六,老家是宜城的。”
“……奴婢叫白珠,今年十五,也是宜城的。”
“……奴婢叫何琴,今年十七,老家瑞阳。”
“奴婢叫珍儿,今年十四,老家庆阳。”
“奴婢叫蝴蝶,今年十七,老家杜洲。”
宁玥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个丫鬟的脸上,脑海里蓦地闪过神棍的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人,小心蝴蝶。
“小青,珍儿,就你们了。”
仆妇暗暗惊讶,照方才的表现看来,蝴蝶是最出色的呀,怎么那位夫人竟没要她呢?
……
宁玥把小青与珍儿带回了大帅府,小青瞧着比珍儿圆滑,宁玥将她送给了德庆公主,小青不用做别的,看着十一娘不让十一娘闯祸就好;珍儿让冬梅带去教授一些规矩,幽兰院小厮、太监一大堆,真正的贴身丫鬟却只有冬梅一个,冬梅伺候俩口子、伺候司空朔,偶尔也到容卿与容麟房里帮衬帮衬,早忙得焦头烂额了。
珍儿年纪小,唤冬梅姐姐。
冬梅开开心心地把小家伙领了下去,给她铺了房间、备了衣裳,又领她把小厨房、膳厅、书房、前后院逐一认了一遍:“……总之呢,主子们都是挺好相处的,你不用担心做错事,但千万别生出二心。”
“是,珍儿记住了!”
“还有,不该你问的事,不要多嘴。”冬梅提醒。
珍儿瞟了一眼明明像是夫妻,却各自回房的宁玥、“司空朔”:“是,珍儿明白。”
宁玥洗了澡,换了干爽衣裳,准备到大哥房里坐坐,在门口,看见大哥在教容麟练字,大哥的手握住容麟的手,一笔一划地练着,神色专注,容麟那个小陀螺,一刻都停不下来,如今却在大哥怀里安静得不像话。
宁玥微微一笑,悄声合上门,回了自己房间。
……
司空朔吃了菩提丹后复原得很快,心口的伤势完全恢复,只是依旧昏睡着,不知何时醒来。
盛京越来越热,如同火炉一般。
南疆王决定率领王公大臣到海上的灵蛇岛游玩,灵蛇岛并非以养蛇为主,只是它长长的蜿蜒着,从高山望去,犹如一条在水中嬉戏的灵蛇,这才得了此名。
此番灵蛇岛之行,除游山玩水之外,也有让德庆公主继续挑选驸马的打算,这一次,皇子们几乎是倾巢出动,众人纷纷猜测,这是要允许德庆公主做皇子妃的意思。
司空朔依旧昏迷着,不宜出游,便留在府中静养,容卿也为此留了下来,他不去,容麟自然也不会去,便只“司空朔”、宁玥与德庆公主踏上了出游的马车,冬梅、珍儿、宫女、十一娘与小青随侍左右。
南疆王携南疆皇后出行,同坐帝撵。
“宠冠后宫”的刘贵妃没能伴在君侧,与严惠妃、张丽妃、李顺妃、陈妃同坐一车。
严惠妃笑道:“陛下怎么没宣贵妃姐姐伴驾?姐姐这样受宠,我们还以为一定是姐姐坐在陛下身边呢。”
刘贵妃白了她一眼,抚上发髻上的流苏道:“本宫哪儿能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不合规矩!”
私心里,认为陛下宠爱皇后仅仅是因为不想坏了规矩。
严惠妃最爱挤兑她,瞧她一副死不承认的样子,不免讽刺地笑了笑。
张丽妃一贯不受宠,谁坐帝撵都一样,反正谁坐她就讨厌谁,对着帝撵翻了几个白眼。
李顺妃轻轻咳嗽:“好啦好啦,咱们几姐妹难得出行一趟,都和气些吧,我瞧着这样极好,在陛下身边哪有在姐妹身边自在,你说是不是,贵妃姐姐?”
李顺妃自从抚养六皇子后,便心力交瘁染上宿疾,渐渐淡出了争宠的行列,对在座的妃嫔而言,她反而是人缘关系最好的。
“还是顺妃会说话!”刘贵妃说着,不忘瞪了瞪严惠妃。
不怪她与严惠妃针尖对麦芒,她的二皇子(宣王),严惠妃的三皇子都已娶妻生子,太子在世时,因膝下无子,曾有人提议,从宣王与三皇子的血脉中过继一个到太子膝下,谁都希望自己孙子做皇太孙,便自此呛上了。可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是,双方明争暗斗多年,还没争出个高下,太子一命呜呼了。
太子死后,宣王是长子。
但宣王要是死了呢?三皇子岂不是变成长子了?
刘贵妃觉得耿家与皇后要防,这个严惠妃也不得不妨。
……
耿家主没了,耿云中风了,至今未痊愈,耿家孤零零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停在了城门口。
大帅府的马车恰好也停在这边。
宁玥挑开帘幕,一眼见到同样在朝外张望的耿昕,犹记得第一次见耿昕时,耿昕还是一副奶油小生的清隽模样,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耿昕的精神面貌完全变了,眸光沉若寒铁,眉心紧蹙,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十岁,要不是那光溜溜的下颚出卖了他的青涩,宁玥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这么巧,三公子。”宁玥微笑着打了招呼。
耿昕的胸口蓦地涌上一层滔天的愤怒,撩开帘子跳下马车,行至宁玥窗边,目光森冷地看着宁玥:“你害死我四弟与父亲,又气病我大哥!我不会放过你的!”
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够不喜欢叫。
耿昕张口闭口要灭了她,宁玥反而不怎么在意,可那个坐在马车内,只隐约看得到一块袖口的人……
宁玥眯了眯眼,会是谁?
“听说……耿家的五公子回来了。”一旁的冬梅八卦地说。
“就是那个从小被养在道观的孩子?”宁玥眨了眨眼,问。
冬梅就道:“就是他!耿家主死了,他好像是回来吊唁,之后便再没去道观了。”
那……马车里坐着的会是耿家五公子吗?
据说才十三岁,给人的感觉却比耿昕更沉稳成熟,至少在自己这个敌人面前,没跟着耿昕冲出来发火。
也或许是……年纪轻胆子小?
宁玥的心中没有答案。
南疆王差人送来新鲜瓜果与糕点,还有一罐腌好的酸梅。上回给宁玥瞧病的荀太医是南疆王的心腹,所以南疆王也知道宁玥怀孕的事,一路上,待宁玥颇为照顾。照顾宁玥的同时,也送了不少玄胤爱吃的点心,宁玥一盘不少地“孝敬”了玄胤。
一日路程后,众人改为乘船。
“幸好大哥没来,他晕船。”宁玥笑着说。
三日后,众人抵达灵蛇岛。
冬梅和珍儿伺候宁玥换上一条正红色高腰罗裙、外衬一件素白曳地华服,遮住了微微凸起的肚子,这一路倒是吐了不少,谎称是晕船,倒也没人怀疑什么。
岛上的空气带着海风的凉意,吹得人身心舒畅。
宁玥轻轻地靠着冬梅,珍儿撑着伞,远远地,能看到灵蛇岛那边派了十分重要的人迎接他们,与南疆王和“司空朔”以及皇子们有说有笑,好不痛快。
很快,宁玥便坐上了岛上的马车,七弯八绕一上午,总算抵达了别宫。
由小德子安排住处。
小德子安排得很有深意,南疆王的院子在中间,左面依次是南疆皇后、德庆公主、刘贵妃、严惠妃、张丽妃、李顺妃、陈妃;右面,紧挨着的居然不是皇子,而是西凉的中常侍,中常侍的院子过去,是西凉的郡王妃,至于皇子们,则被安排与他们母妃一个院子居住。
“这一次人多,大家挤挤住下吧。”小德子笑眯眯地说。
宁玥与南疆王的安排非常满意,因为左面人多得要死,右面却只有她和司空朔,这不是太方便二人串门了么?
“你外公还是挺贴心的嘛!”宁玥勾了勾玄胤的手指说道。
二人此时就站在院子门口,偶有下人经过整理行囊,玄胤趁人不备在她腰上摸了一把:“别被他一点小恩小惠给收买了,看爷晚上怎么收拾你!”
“快点来呀。”宁玥提了提裙裾,那引诱的动作,勾得玄胤邪火一阵乱串,正要把她拽进院子,刘贵妃来了。
“哎哟,你怎么住这么远?我腿都要走断了!看着只隔四个院子,却没有直路,找你一趟我容易么?”刘贵妃嗔了嗔宁玥,看向一旁的紫衣美男子道:“中常侍也在啊。”
“本座有些事与郡王妃交代,德庆公主的。”玄胤面不改色地说道。
“哦,这样啊,那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刘贵妃没有离开的意思。
“已经交代完了。”宁玥笑着说,“大人说的我都记住了,会如实转告德庆公主的,告辞。”
宁玥欠了欠身,对刘贵妃道:“娘娘,请。”
刘贵妃用帕子擦了汗,迈步跨过门槛,宁玥跟在后头,就在宁玥也将跨过门槛时,突然被一股大力扣住了身子,一只大掌扳过她的脸,压住她唇瓣,狠狠地吻了起来。
“郡王妃我与你说啊……”刘贵妃回头。
玄胤倏然放开了宁玥。
宁玥整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惊魂未定地看着刘贵妃:“您……您要跟我说什么?”
刘贵妃踅步而回,牵了宁玥的手,说道:“算了,屋里说。”
宁玥一边走,一边悄悄按住快要炸开的胸口,她是孕妇啊,那家伙知不知道轻重的?这么玩心跳,她差点被他吓死了。
玄胤促狭地笑着,舌尖舔了舔唇瓣,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是有点意思。
刘贵妃在宁玥的屋子里坐了两刻钟。
“我刚打听到的消息,耿家的老五回来了!”刘贵妃一脸灾难灭顶的样子,“他也来了灵蛇岛,就和耿昕在一起!”
所以,之前在马车里看到的白色袖口的确是耿五的?
宁玥倒是并不怎么意外:“来了就来了,娘娘好像很害怕?”
“不是害怕,是……哎呀,怎么说呢?”刘贵妃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了一个来回,道:“就在前几天,耿五公子入宫觐见皇后,碰到秋月时,与秋月说她马上会有血光之灾,当晚,秋月便在洗澡的时候摔倒了,摔得头破血流。”
宁玥的脑海里,浮现起那日在大街上见到的小神棍,他说那对夫妻会缘尽,结果真的缘尽;他说男人会遭到报应,结果当场死去——
世上……真有这种预知未来的术法吗?
“会不会是个巧合?”宁玥问。
刘贵妃叹道:“本宫也以为是个巧合,但是那晚,本宫也碰到他了,他与本宫说,本宫马上又会有个孙儿,第二天,宣王府的一个姬妾便被诊出有了身孕!你说一次是巧合,两次难道也是巧合吗?而且不单单是本宫,他在宫里还预言了很多其他事,李顺妃也被他说中了。”
“说李顺妃什么?”
“船上发生的事,想告诉你的,但你晕船,又是吐又是昏睡,本宫不好打搅你。”刘贵妃顿了顿,说道:“他说李顺妃会喜获隆恩,当晚,陛下便召了李顺妃侍寝。你没来过南疆不知道,李顺妃早在七年前便得了宿疾,早没往陛下跟前儿凑了,陛下是怎么突然想到她的呢?你就说邪门而不邪门儿!”
宁玥想了想:“娘娘,有没有怀疑过一切都是人为?”
“当然怀疑过!可是,他哪里来的本事操控那么多人?秋月是本宫的心腹,本宫从三岁开始养她,一直养到现在,她绝不可能被耿家人收买!再是宣王姬妾怀孕的事,他一个十三岁的小毛孩儿,怎么可能比大夫还早知道?”刘贵妃说到最后,神色已经变得不安起来,“弄垮了耿云,以为能高枕无忧了,谁料又来个更厉害的!懂预知,谁干得过他?”
“要是司空朔醒了就好了,他懂奇门遁甲之术,应该知道耿五是怎么一回事。”宁玥呢喃。
“郡王妃你说什么?”刘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