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碰了碰妹妹的肩膀:“妹妹,你瞧,来了好多漂亮的人!”
妹妹顺势看了过去,以为姐姐口中的漂亮只是比寻常人好一些而已,可是当她看清了一行人的容貌,当场就被惊得呆住了。
为首的是一个温柔端庄的妇人,妇人明眸善睐,五官不算绝美,但就是有一种吸引人不断靠近的魅力与韵味。
妇人挽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娃娃脸、大眼睛、皮肤白得像她们家的雪山,唇,明艳红润,微翘成一个俏皮的弧度,比年画上的小仙童还可人。但这小姑娘有双让人看不透的眼睛,明明在笑,笑意又未达眼底。
她们身后,是三个俊美得宛若谪仙的男子。
一玄衣、一白衣、一紫衣。
玄衣男子的气场太冰冷强大,她们不敢多看,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白衣男子与紫衣少年。
白衣男子长了一张勾魂摄魄的脸,几乎美得雌雄莫辨,气质清清冷冷的,不过好像是个残疾,坐着轮椅。
推着轮椅的是紫衣少年,他长得倒是漂亮,可惜特别凶悍,眼睛瞪得老大,宛若一头随时可能炸毛的小狮子。
姐妹俩对视一眼,噗哧笑了。
容麟皱眉:“她们在笑什么?”
宁玥回头,眨了眨眼:“看上你了呗!”
蔺兰芝把糕点与梅子酒送给了烤肉的大叔,大叔笑着收下,与蔺兰芝寒暄了几句,让姐妹花领他们在一旁的小桌子旁坐下。
一行人颜值太高,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好在有玄胤这个万年冰块坐镇,倒是没人真敢上前搭讪。
容麟不喜欢那伙人看容卿,把他们的目光一个接一个地瞪了回去!
姐妹花端着新鲜烤肉和马奶酒走了过来。
红衣的是姐姐,粉衣的是妹妹。
姐姐难掩自豪地说:“这是我们家乡的牛肉,你们京城可吃不到。”
她把最好最大的那块肉放到了容麟的盘子里。
妹妹也不甘示弱,给容麟倒了一杯马奶酒:“这是用马奶酿的,好喝极了。”随后,又给其他人也倒了一杯。
众人一边喝酒吃肉,一边恶趣味地看着容麟被姐妹花两面夹击。
她们是从北边来的部落,那儿的人全都非常崇尚力量,听说他们相亲不是看家世,不是看学识,而是看谁能举起最多的千斤顶。
他们相信,上天赋予人神力,是为了给族里带来大的造化。
力气大的人,在那边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容麟一看就天生神力,不怪她们撇开玄胤和容卿不要,专门找容麟献媚。
宁玥扯了扯容卿的袖子:“大哥,你喜欢哪个?”
“什么?”容卿漫不经心地问。
宁玥悄悄指了指对面的两个姑娘:“我看她们跟容麟挺般配的,性格爽朗,不矫揉造作,你喜欢哪个做儿媳?”
容卿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地吃了一块肉,味同嚼蜡。
容麟被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东献媚、西献殷勤,弄得烦躁不已:“还让不让吃东西了?老说老说,影响胃口!”
“容麟!”蔺兰芝低低地叱了一句,“不得无礼!”
容麟撇嘴儿,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容卿。
容卿却不看他,低头吃着碗里的牛肉。
自己都快被这两个女人烦死了,他还有心情吃东西!
容麟火大!
很快,帅大叔端着一盘烤好的鸡腿走过来,笑着看了姐妹俩一眼,道:“你们可别吓坏人家了,中原人不是这样求亲的。”
“那是怎样?”姐妹俩异口同声。
帅大叔对蔺兰芝欠了欠身:“夫人,不介意我坐这边吧。”
蔺兰芝温和地说道:“莫老板,请坐。”
莫大叔挨着姐妹俩坐了下来,看看她们,又看看蔺兰芝,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北域的商人。”
北域,西凉曾经的敌国,被玄煜打败,臣服了西凉。
兰贞,就是死在一群北域流寇的身下,玄胤听了北域二字,唰的一下变了脸色!
宁玥忙按住他的手。
而另一边,容麟的睫羽也颤了颤。
莫大叔喝高了些,面色红润,没注意到桌子上的气氛变了,笑着说道:“我们的家在雪山脚下,与北城接壤,我们主要做皮革生意,把你们大新朝的茶叶与丝绸换回去,当然,还有一些过冬的物资。她们是我小侄女儿,姐姐叫莫娜,妹妹叫莫妮。莫娜、莫妮,快给夫人行礼。”
姐妹俩站起身,行了个蹩脚的屈膝礼。
蔺兰芝愣了愣,干笑道:“坐下说话吧。”
莫大叔示意俩姐妹坐下,随后,接着说道:“我们雪山族的人没那么弯弯道道,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就是心直口快,要是有得罪夫人的地方,还请夫人海涵。”
连海涵都知道,这人的汉文化学得不是一半的好。
宁玥喝了一口马奶酒,看向自己娘亲。
蔺兰芝笑了笑:“哪里哪里?相逢即是缘,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哈哈,夫人这般大度,我就真的直说了!”莫大叔道,“在我们北域,喜欢谁,得到谁的许可就能成婚了,但我知道你们大新朝非常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什么……意见?”蔺兰芝纳闷地问。
莫大叔哈哈笑道:“我这两个小侄女儿,怕是看上你儿子了,想把你儿子抢回家呢!”
“我儿子?”蔺兰芝看向了容卿。
“小儿子。”莫大叔道。
蔺兰芝笑了:“那不是我儿子,是我孙子。”
“啊?”叔侄三人齐齐愣住。这妇人看上去也就才三四十岁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孙子?
蔺兰芝解释道:“他是我儿子的养子。”说着,指了指容卿,“如果你们要谈他的婚事,应该跟我儿子谈。”
莫大叔忙望向了容卿,这个迷一般优雅俊美的男子,居然是帅小伙儿的养父啊!应该大不了几岁吧?
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养子嘛,又不是亲生的。
如此,这桩婚事或许比想象中的更容易一些呢。
容麟的脸色黑了一下。
狗日的北域人,打主意打到老子头上了!
容卿你敢把我给别人,我削了你!
“公子,不知我这两位侄女儿,您可还满意?”莫大叔笑着问。
姐妹俩配合着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一丝娇羞都无。在她们的观念中,喜欢就要大胆去争取,让对方看到自己最光线美丽的一面,遮遮掩掩、欲拒还迎什么的,她们一辈子也学不会。
容卿探究的眸光自二人脸上扫视了一圈,看得出来,她们都是心思单纯的姑娘,比上次在首饰铺子碰到的司空静强太多——
莫大叔见对方一脸犹豫,忙补充道:“我知道,你们中原人看中门当户对,你们应该是官家人吧,我们是商人,在你们眼里,商人身份低贱,配不上官家子弟。可是在北域,商人的地位与普通人是一样的,只要拥有足够的财富,连北域王都会高看两眼。不是我自吹自擂,我们莫家在北域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我侄女儿又是嫡出,身份上,应该不至于辱没了小公子的。”
容麟可是南疆的大帅,这等身份,配公主都够了,一个大家族的嫡女,宁玥还觉得配不上容麟呢。
“莫家,在北域的地位,与西凉玄家差不多。”玄胤低声说。
宁玥一怔,那么厉害?
不等宁玥开口,容麟不屑地笑了:“莫家算个狗屁?”
蔺兰芝面色一白:“容麟!”
容麟哼了哼。
莫大叔倒是没在意容麟的轻蔑,小伙子没去过北域,不懂莫家势力有多大,正常!等他到了莫家,说不定都不想回来了!
容卿淡淡地说道:“容我考虑一下,明早给你们答复。”
容麟的脸色瞬间沉了。
……
回到帐篷,容麟气得踹翻了桌子:“容卿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考虑一下?那种事需要考虑吗?直接拒绝啊!拒绝一百次你懂不懂?”
容卿坐在厚厚的褥子上,一边翻着书本,一边云淡风轻道:“为什么要拒绝?你老大不小了,也该找门亲事了。”
容麟气得眉毛根根竖起,瞪圆了眼睛:“容卿你再说一遍!”
容卿翻了一页书:“说多少遍都一样,你这么大了,该成家立业了。”
容麟的心口微微刺了一下:“你真这么想的?”
“嗯。”容卿点头,“我瞧着莫娜和莫妮都不错,长得漂亮,心思单纯,胆子也够大,不容易被你吓到。当然,喜欢哪一个,由你自己决定,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
容麟盘腿坐了下来,看了他一眼,神色木木地问:“你真的……要把我让给她们?”
“不是让。”
“不是让是什么?”容麟追问,一双清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充满了倔强。
容卿又翻了一页书,目光落在书页上:“你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作为你长辈,我为你做好的打算,如是而已。”
“那你呢?我走了,你怎么办?”容麟逼迫地看着他。
容卿始终没看他眼睛:“你不在皇宫的时候,我自己也是过来了。”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容卿?”容麟掐住他下颚,“看着我的眼睛说。”
容卿波澜不惊的眸子望进了他眼眸深处:“是。”
容麟眸光一暗,站起身,冷冷地走出了帐篷!
……
却说郭玉与碧清在农舍住下后,真的过上了农妇一般的生活。她们没有收入,她的脚又受着重伤,需要大量金创药。守门婆子给的银裸子很快便花完了,她们吃了上顿没下顿,时常饿得前胸贴后背。
不得已,碧清典当了郭玉的衣裳,换了些碎银子和粗布棉袄。
郭玉娇弱的身子裹在臃肿的棉絮中,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认出她是那个风光无限的玄王妃。
若单单是这限额倒也罢了,偏偏他们住的地方,时常遭到小流氓的打劫,隔三差五收保护费,不给就把家里砸得稀巴烂。虽然这个家已经十分的破烂,但倘若把锅碗瓢盆都砸了,便连饭都煮不成了。
无奈之下,碧清买了些红绳回来打络子,希望赶在过年前卖个好价钱。
碧清一人打得不够快,郭玉帮忙,学着打了两天,倒是能打个差不多的样子。
纤细的手指,很快长出了冻疮。
冷风一吹,冻疮裂开,流出脓来。
金创药擦脚上擦完了,碧清用手指使劲儿地刮着内壁,才刮了一丁点儿药膏抹在郭玉的冻疮上:“唉,我也不知道这个能不能治冻疮,死马当活马医了。等会儿我去街上摆摊,您是在家等我,还是跟我一起?”
想起那伙流氓,郭玉的身子瑟缩一下:“跟你一起。”
顿了顿,又说,“摆……摆在街角。”
碧清明白她的意思,摆在太显眼的地方,恐让熟人瞧见。
整理好一百个络子,二人一块上了街。
南街人流量最大,碧清选了个靠进小胡同的地方,尽管风吹着冷,但身后的小胡同方便郭玉藏身,万一来了个把熟人,郭玉能立马从胡同后逃掉。
“卖络子!又便宜又好看的络子!梅花烙、海棠络、四喜络……”碧清在寒风里吆喝。
到底是王府出来的人,手艺比市面上卖的精良许多,加上她卖的的确便宜,不多时,便卖掉了大半。
还剩最后几个时,碧清打算便宜处理了,好带郭玉去吃碗热面。
“小姐,您瞧,那不是上回在王府看到的图案吗?这个小摊儿上居然有卖的!”一名身穿粉色比甲的小丫鬟,拉着司空静的手停在了摊子前。
碧清听到王府二字的时候,便暗觉不妙,怕是熟人,赶紧给身后的郭玉打了个手势。
郭玉拔腿就跑!
司空静挑了两个络子:“哟,还真是呢!你这丫头,挺心灵手巧的嘛!比王府的络子还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碧清低垂着眉眼,道:“小的叫银杏。”
“银杏呀,土掉渣的名字。”司空静不屑地嗤了一声,“大冬天的打络子卖很辛苦吧?跟我走。”
“啊?”碧清愕然。
丫鬟嗔道:“啊什么啊?没听懂吗?我家小姐看上你了!想买你回去做丫鬟!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中常侍的妹妹,司空家的千金!跟了她,是你造化!还不赶紧谢恩?”
碧清哪里不知道司空静?就是这个可恶的毒女撺掇她家王妃对付宁玥的!
碧清咬牙:“小的家中还有一个病重娘亲,不能跟你走。”
司空静丢给她一锭金子:“这个,够给你娘亲看病了吧?跟我吃香喝辣,还能赚更多的钱,你随便请个人服侍你娘亲就是了。”
碧清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如果自己真的能从司空静手里赚到钱,那么王妃的日子一定会比现在好很多!
念头闪过,碧清试探着抬起了头。
司空静看向碧清,这丫头好像在哪儿见过呢,不过一时想不起来。
碧清见司空静没认出自己,心中更高兴了:“小姐等等,我去与我娘亲商量一番。”
司空静把玩着手里的络子,越看越喜欢:“去吧!”
碧清拿上那锭金子,穿过胡同,来到了郭玉藏身的地方:“王妃,王妃你看……”
啪!
回应她的,是郭玉一个响亮的耳光。
☆、【V100】落井下石,容卿的心
碧清当场懵了。
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她都还没开口——
金子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郭玉脚旁。
郭玉像被烙铁烫到似的急速后退了两步,双眼睁得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碧清,手僵住。
其实,她打完就后悔了。
她是中了什么邪,居然会动手打人!
她是高高在上的郭家嫡女,她的涵养、她的气度,都去了哪里?
难道这些日子像个村妇一样生活,她就真的成了一个村妇吗?
郭玉背过身子,将手指放进嘴里,焦躁地啃咬了起来。
碧清把泪水逼回眼底,蹲下身,拾起那锭金子,轻声解释道:“我碰到司空静了,她没认出我是谁,她喜欢我打的络子,给了我一锭金子买我做她的丫鬟。我原本是想着,有了这些钱,您的生活会过得好一些……我在她身边当差,每个月还能有月钱,我能给您请个服侍的人,找个好些的住处……但是如果您不喜欢,我不去就是了。”
竟是……这样吗?
她听了碧清与司空静的谈话,见碧清兴冲冲跑来,还以为碧清要抛弃自己——
“我错怪你了。”郭玉捂住脸,想起自己失态的模样,难过得落下泪来,“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碧清劝慰道:“您只是太苦了,日子苦,心里也苦,没事的,我没事,我去把金子退给司空静,然后我们回家。”
语毕,她转身,却猛地瞧见地上的暗影。
视线,顺着暗影上移。
看到了司空静堆满不屑的脸蛋。
那精致的妆容、华丽的服侍,与郭玉的粗布麻衣形成最鲜明的对比。
“哟!”司空静勾起了唇瓣,“我道这是谁呢?是王妃呀?这是唱的哪一出?您是在微服私访吗?”
她身旁的丫鬟忙附和道:“哪有王妃微服私访穿这么破的?小姐,咱们八成是认错人了吧?”
郭玉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若早知会碰到司空静这个败类,她宁愿呆在小别院被那些流氓恐吓!
司空静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若说一开始她还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郭玉,眼下,便一丝怀疑都无了。
但这很奇怪,不是吗?
郭玉是中山王府的嫡妃,就算中山王府被扣上了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可到底还在审查期,没彻底问罪,怎么郭玉就落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