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瑶明白宁玥是有话对她说,转头对琴儿道:“你上次不是说要给你四嫂做个暖手捂?做好了没?”
琴儿杏眼一瞪:“呀!还没呢!才做了一半!四嫂你等我,我这就去做!”
琴儿走了,孙瑶屏退了丫鬟们,让诗画守在门口,看向宁玥道:“你今儿来找我是不是有事?”不等宁玥回答,又接着问,“你们真的搬出去了吗?怎么回事?”
一连三个问题,弄得宁玥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的好。
宁玥顿了顿,才说道:“我跟母妃闹翻了,然后玄胤就让人收拾东西搬出去了。”
“你怎么会跟母妃闹翻?她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一开始还不明显,王妃基本上一碗水端平,可是随着了解的深入,她发现王妃对四房还是不如对其他房那么上心。尤其玄胤变得越来越强大之后,王妃的那种不满几乎能写在脸上了。便是她说宁玥病重,在小别院养伤,王妃也没提出将宁玥接回府里治疗。
“反正闹了一些不快,具体的我以后再跟你解释。”宁玥握住孙瑶的手,“你的身子还好吧?”
“我好着呢,你有话就问吧,我不会瞒着你的。”
宁玥点头,问道:“王妃在不在府里?”
“她一大早就出去了。”
“我大哥的身份,没人跟她说漏嘴吧?”
孙瑶想了想:“这……我不清楚,反正我跟玄昭是没说,世子那边……我想,他应该也不会。”
所以,王妃不知情,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宁玥按了按眉心,觉着怪异,又问:“那她昨天回来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她昨天回来的太晚,我已经歇下了,没见到她。今天去给请安,她又出了门。”孙瑶据实相告。
宁玥弱弱地吸了口凉气,王妃离开马家的时候才中午,怎么那么晚才回?中间的一段时间,她去了哪儿?干了什么?
宁玥在孙瑶的青灵阁坐了一会儿,没等到王妃,决定先回将军府与玄胤碰头。
刚走到门口,王妃神清气爽地回来了。
王妃看了宁玥一眼,想起昨天那一巴掌,早已消肿的脸颊仿佛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她冷声道:“不是搬出去了吗?还回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你们又反悔了,觉着外头不如王府,想再搬回来!”
这种鬼地方,求着她,她都不会搬回来!
宁玥冷漠地看着她,反正撕破脸了,也不怕问的话太重伤了彼此颜面:“我大哥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王妃的眼神猛地一闪,捏紧了手指,撇过脸道:“你大哥什么事是我干的?”
宁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大哥被抓了,说他通敌叛国,是皇上亲自下的口谕。但是这很奇怪,我大哥的身份没告诉任何人,怎么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想来是皇上身边的近臣或宠妃,给皇上告了密,还告得……并非实情。”
王妃被宁玥犀利的眼神看得无所适从,仿佛所有谎言都要被看穿了似的,她不耐烦地说道:“我怎么知道是谁干的?这些,你不该去过问大理寺吗?”
宁玥狐疑地挑了挑眉:“咦?母妃怎么知道是大理寺?不是京兆府,不是御史台,也不是刑部?”
“路上听人说的,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她镇定地说。
“既然传遍了,那刚才我问你我大哥的事是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又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呢?”宁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破绽和漏洞。
王妃被逼问得浑身不舒服,这是一种秘密即将被揭晓于人情的心虚。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无畏地对上宁玥的视线:“我不想与你说话,所以敷衍了你一句,怎么?指望我像从前那样疼你?还是像对待客人那样招待你?在你,打了我一巴掌之后?”
这话讲得极为讨巧,极有底气。
宁玥却还是放下心里的疑惑:“那么敢问王妃昨天离开马家后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为什么那么晚才回府?”
“马宁玥,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就算不拿我当自己婆婆,我也始终是中山王府的嫡妃!你没资格过问我做了什么!”她愤愤地说。
“王妃是心虚吗?不敢让人知道真相吗?”宁玥追问。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王妃的嫌疑很大。
王妃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转瞬即逝,然而即便如此,也足够宁玥捕捉到了。宁玥的面色渐渐冰冷了下来:“你不说实话,我这就去把兰贞的事告诉王爷!”
她说着,迈步就走。
王妃急急地叫住了她:“你敢?你告诉王爷,你……你就别想你大哥平安出来!”
宁玥猛地转过身来,眼神,如出鞘的宝剑,寒芒闪烁:“果然是你?”
王妃倒抽了一口凉气,自己怎么那么蠢,一下子中了这丫头的激将法?算了,这丫头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也不能能把她怎么样就是了。
念头闪过,她扬起了下巴:“是我怎么了?我做错了吗?你大哥是南疆赫赫有名的容公子,出了名的狡猾!帮着南疆攻打西凉士兵,还围困了我儿子,险些把我儿子困死。我们玄家满门忠烈,作为儿媳,你就该在第一时间,把你大哥的消息上报朝廷!而不是一直藏着掖着!险些酿成大祸你知道吗?”
“你儿子差点被困死是你儿子没本事!玄胤怎么就没被困住?”
“那是因为他勾结容卿!容卿给他放了水!”
“哈!”宁玥气笑了,这个婆婆,再一次刷新她的认知了。什么叫愚不可及?这就是!她儿子出事是别人狡猾,玄胤立功了是别人放水。最可笑的是最后一句,如果不是她跑去告密,二伯会将实情告诉皇上,求得皇上谅解。这场祸是她惹出来的,这顶通敌叛国的帽子也是她扣在大哥头上的,她却还好意思反怪别人!
“王妃,我们从来没想过藏着掖着,只是我一直在病中,需要我大哥医治,万一我大哥因公务不在……算了,反正你不在乎我死活,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你抓我大哥,也不是所谓地大义灭亲,你只是为了牵制我!”宁玥毫不客气地说道。
“随便你怎么说!”王妃不想跟马宁玥继续纠缠了,马宁玥的眼神和话都像刀子一般,凌迟着她,让她每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宁玥却不会让她这么轻松地走掉,抓住她胳膊,冷道:“王妃,我承认我们之间闹的不愉快,但再怎么样,我们都是两个正常人,你有什么黑招尽管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为难我大哥?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哪天也发了狠,抓了小樱去,狠狠地凌虐她,你会怎么想?”
“你敢?”王妃抬手,就是一耳光朝宁玥扇了过去!
宁玥扣住了她手腕,尽管还很虚弱,但内心的愤怒让她稳稳地擒住了她的手:“我有什么不敢?我警告你郭玉,我大哥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丧尽天良,也会让你尝到同样的滋味!”
“你……你这个魔鬼——”王妃气得浑身发抖。
“是,对付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我就是魔鬼!你最好祈祷我大哥没事,不然,我大哥死了,我会让你的四个孩子全部下去陪葬!”
宁玥甩开了她的手!
王妃被宁玥吓到了,若单单是口头威胁,她尚且不怕,但宁玥那种死人一般的眼神,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厉鬼,一下子掐住了她喉咙,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你……你……你究竟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把你哥哥怎么样了吗?我说过会害死他吗?只要你不把兰贞的真相说出去,不把小胤的身世说出去,我会想办法救你哥哥出来的……”
她话音刚落,宁玥猛地按住了她肩膀:“玄胤的身世?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谁告诉你的?”
糟糕,说漏嘴了。
“我……”
“你昨天到底去见谁了?”
“王爷。”
“还有?”
“没有了。”王妃撇过脸。
分明是还有!
可恶!
是谁?
谁知道玄胤的身世?
“夙火。”
宁玥自然而然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王妃眉心一跳!
宁玥捕捉到了她的异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难怪你知道我大哥的身份了,敢情是夙火那个老贼告诉你的!”
她很早就怀疑夙火发现玄胤的身世了,所以才杀了瞿老嫁祸玄胤,目的,是希望借南疆王的手除掉玄胤。
而夙火与大哥的恩怨只怕也不简单,虽同样效忠南疆皇后,但大哥明显比他地位高,他那种阴暗的小人,谁知道会不会恨不得大哥去死?
“夙火那种人的话你也信,你才是真的酿成大祸了!你等着全家人都被你害死吧!”
宁玥说完,再也懒得在王妃这边浪费时间了。口口声声说玄家满门忠烈,妇人也该精忠报国,却原来她自己就勾结了南疆人。
“王妃,魏捕快来了!”碧清迈着小碎步朝这边走,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魏捕快。
魏捕快是跟着囚车去大理寺的,中途跑到王府,莫非是大哥出事了?
宁玥心一揪。
魏捕快喘气道:“不……不好了……有人劫了囚车……好像是玄家的……人……”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有凉快,我捡到一个,另外一个,被大理寺拿走了。”
这下好了,彻底说不清了。
……
皇上的旨意是在午饭前到达玄家的,囚车里关押的是南疆军师容卿,玄家人却救走了容卿,这简直是公然勾结南疆、公然造反!
玄家人被全部拘捕入狱。
玄煜、玄昭、玄胤、孙瑶、琴儿、宁玥、王妃、玄小樱,就连中山王都未能幸免。
大理寺卿亲自上门捉拿嫌犯。
“大人,请慢!”
就在宁玥即将被推上囚车之际,抚远公主身边的温女官赶来了。
温女官给大理寺卿行了一礼,道:“大人,抚远公主的心疾又犯了,太医们治不好,要请郡王妃过去诊治。”
宁玥上次救了中风的皇帝,众人一度以为她医术不错,加上她自称是司空流的关门弟子,而司空流对此也从未否认过,是以,抚远请她去看病,完全在情理之中。
“可是……”大理寺卿很犹豫,朝廷要犯啊,就这么放了,恐怕上头会怪罪吧?
温女官就道:“公主殿下已经请示过皇上了,皇上准了,这几日,郡王妃会寸步不离地待在公主府,替公主治病。”
皇上都准了,那他也无话可说了。
大理寺卿走后,温女官握住了宁玥的手:“郡王妃,公主殿下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后面的事,看你自己了。”
宁玥欠了欠身:“替我多谢公主。”
温女官柔声道:“如果不是你,公主殿下不可能顺利生下小郡主。公主殿下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你大哥的事一定有隐情,希望你早日查明真相,还你大哥,也还玄家一个公道!”
大理寺的人抓完王府女眷后,又赶去军营把中山王父子抓进了囚车。
玄胤因为早先在云州一役立了军功,一直没领取封赏,便向皇帝请求亲自彻查此事,皇帝把他放了,但只给他三天时间。
三天后,抓不回容卿、找不到有利的证据,玄家将以卖国罪论处。
王妃终于意识到自己中了夙火的奸计,夙火根本不是想通过容卿要挟马宁玥,只是想从她这边骗出容卿、给玄家设一个局!
可惜她意识得太晚,她和丈夫,以及三个无辜的孩子,包括挺着肚子的孙瑶,都被关进了冰冷而肮脏的地牢。
……
消息传播得很快,蔺兰芝正与容麟买布料呢,人群里便议论开了。
“马家长子原来没死啊?”
“不仅没死,还投靠南疆做了卖国贼啊!这不,被大理寺给带走了吧?”
“没带走!半路让玄家人给救了,皇上好生气,把玄家也打入地牢啦!”
蔺兰芝与容麟扔下布料,飞快地赶回了马家,看到棠梨院一片狼藉,当即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宁玥和玄胤就是这个时候回到马家的。
三人关上房门,好生分析了一下当前的情况。
容麟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就知道,他不该离开容卿的。他才走了那么一会会儿,容卿就出了事!不怪在南疆的时候,他日日让人盯着容卿,哪怕容卿多打两个喷嚏他都立马从战场赶回去。实在是那家伙……太需要人照顾了!
“容麟,你先冷静,我们先商量商量对策。”宁玥凝眸说。
“老子冷静不了。”容麟颤抖着,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宁玥心知他与大哥相依为命十年,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大哥出事,他恐怕比谁都难过。宁玥没介意他爆的粗口,转头看向玄胤道:“是夙火,夙火引诱王妃去告的密。不知那几块令牌,是不是也是王妃给夙火的。”
王妃告密很简单,只用给皇贵妃递个消息就够了。
玄胤的脸色沉得吓人:“夙火这个老东西!居然真的在京城!”
对于王妃与夙火勾结的事,他倒不觉得多么惊讶,那个女人,就是这么蠢!谁都能轻易利用!这些年,多亏他父王没找小妾,也多亏他这个庶子没生什么歪心思,不然就凭她那猪脑子,早去西天见佛祖了!
当然,另一方面,他对与夙火能找到王妃感到十分地诧异。
“夙火对我们很了解。”他若有所思地道。
“我也深有同感,他好像清楚每个人的软肋,知道从谁最容易下手。你说,他是不是在京城安插了眼线?”宁玥狐疑地问。
“八成是。”玄胤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玄家是西凉最强悍的军阀,击垮玄家,西凉的战斗力会削弱很多,如果夙火是出于这个目的才来对付我们,似乎没什么说不过去。”
宁玥沉吟片刻:“但你还是觉得他的目的没这么简单,是吗?”
“是。”玄胤顿了顿,“算了,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先找到夙火和容卿,洗脱冤屈再说!”
宁玥定了定神,问:“夙火跟我大哥之间有什么矛盾没?他会不会对我大哥……”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儿上,玄胤不好再瞒着她了:“夙火嫉妒你大哥,几次三番想杀了他。我手下的人手骨都差点被砍断了,就是为你大哥挡了一刀。”
“夙火那个混蛋!”
宁玥咬紧了牙齿。
玄胤拍拍她肩膀,宽慰道:“不过你放心,他既然以玄家人的身份救走容卿,在玄家定罪以前,你大哥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会有性命之忧不代表没事,那个变态的家伙,万一折磨她大哥怎么办?
宁玥抱住了玄胤的脖子:“玄胤,一定要找到我大哥!尽快!”
“好。”玄胤搂紧了她,鼻尖抵住她柔软的脖颈,“我跟容麟分头行动,你在家等消息。你自己都还这么虚弱,把自己照顾好,别让我们有后顾之忧。”
“嗯。”宁玥哽咽着点了点头。
玄胤与容麟离开后,宁玥去房中看了蔺兰芝。
蔺兰芝醒了,整个人呆呆的,眼神空洞。
宁玥心疼地抚了抚她肩膀:“娘,你还好吗?”
蔺兰芝看看宁玥,又看看空荡荡的房间:“果然是做梦呢,我就说你大哥死了那么多年,怎么会活过来?又是我疯了是不是?我现在好了,没事了,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做饭。”
她说着,走下床,精神恍惚地去了小厨房。
……
宁玥决定不等玄胤和容麟了,想到大理寺瞧瞧,看能不能从王妃那边再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但是大理寺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郭况都把她带不进去。
宁玥犹豫半晌,驱车去了天机阁。
“哟,什么风把郡王妃吹来了?我以为交易完毕,就再也见不到郡王妃了呢!”萧肃举着酒杯,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