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朔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哼!”她气闷地跺了跺脚,眸光死死地盯着司空朔。
司空朔漫不经心地道:“怎么?脚痒?小李子,去给剁了。”
“是。”小太监冷笑着走向了刘婉玉。
刘婉玉的尿瞬间被出来了几滴,别人家的庶子是孙子,他们家的庶子是爷爷啊!
“老爷,等我!等等我呀!”
刘婉玉尖叫着,疯母鸡似的逃掉了!
看着刘婉玉被一个庶子吓成这样,王妃暗暗摇了摇头,好歹是嫡母,怎么让庶子给骑到了头上?真是丢死人了。不过话说回来,司空朔也太过分了些,知道的说那是他亲爹、那是他嫡母,不知道,还以为就俩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一点,小胤比司空朔强多了。当然,主要也是她家教好。
王妃到底受了不少惊吓,感慨完司空朔的家庭关系后便由孙瑶扶回了厢房。
花厅内,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静静的,只听得见微风吹响树叶的声音。
司空朔没有动,仿佛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宁玥却是不乐意继续往下呆了,该演的戏演完了,留在这儿干嘛呢?与司空朔大眼瞪小眼?她弯了弯唇角:“多谢中常侍大人帮我清理了现场的磷粉和口脂。”
今天能顺利将三老爷困在火场,可多亏了这两样宝贝。
磷粉易燃,以琉璃石聚光照射,很容易引起火灾,而为了让火势蔓延地更快,她又往各处抹了从市面购买的廉价口脂。之所以要廉价的,并非她舍不得高级货,而是高级口脂是用精油做的,廉价口脂是用猪油做的,后者更易于燃烧。
磷粉气味大,为遮掩它,她在屋子里燃了孙瑶平时用的熏香,虽当时遮住了,但有经验的人过来检查一番,还是不难发现磷粉和口脂的痕迹。
司空流轻轻地玩起了桌上的鼻烟壶:“利都利用完了,还假惺惺地说谢谢,马宁玥,你是不是一直这么无耻?”
宁玥摊手:“中常侍大人也不亏啊,看得出来,皇上又开始怀念大人的好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大人会被皇上再次重用的。”
司空朔不屑一笑:“要是会亏,你当本座会答应你?本座还没喜欢你到头脑发热的地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马宁玥。想俘获本座的心,一碗面可远远不够。”
“别了,您的心还是您自个儿好好收着吧,我无福消受。”宁玥随后倒了一杯茶,举起杯来,“合作愉快。”
“谁跟你合作?明明是本座赏了你一个恩典!”
“是是是,是您赏了小女子一个恩典,小女子感激不尽,小女子现在困了,想回家歇息了,告辞。”什么啊?这家伙居然跟她逞口舌之快,太让她无语了。
宁玥转身,朝门口走去。
“玥玥,过来。”
宁玥一怔,不是吧?刚刚还叫她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转头就那么亲热地称呼她,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宁玥皱眉,回头看向了他:“不许这么叫我!”
司空朔淡淡地勾起朱红的唇瓣:“谁在叫你?自作多情!”
宁玥四下看了看,整个花厅,除了他们俩便只剩一个小太监,如果她记得没错,小太监的名字是小李子吧?他不是在叫她,又是在叫谁?
就在宁玥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只胖嘟嘟的粉色小荷兰猪从偏厅里跑出来了。
它循着熟悉的气味跑到了司空朔的脚边。
司空朔探出精致如玉的手,将它拧到了桌上,一笑倾城。
……
燃着篝火的营地,半米高的四方台,一座狼头铡上趴着一名狼狈不堪的男子,正是三老爷。锋利的铡刀悬在他脖子上空,苍狼张大漆黑的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狰狞而恐怖。
四方台正对面,中山王率领将士们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场刑罚,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这样公开处理过犯人了,玄家军军纪严明,中山王却不是一个酷爱严刑的主公。犯小罪的都在士官们的手中被解决了,劳驾万人观刑的自入京后基本没有。
中山王厉声道:“我们玄家军誓死为保卫西凉而战,你们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通敌叛国、背信弃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夜风拂面,吹动篝火的火苗,让它如火龙一般翻滚升腾,吐出想吞噬一切的火舌。
三老爷逐渐从昏迷中醒来,迷离着眼睛看着张牙舞爪的火龙、一张张冰冷而厌恶的面孔,张嘴,用沙哑得难辨声音的嗓子说:“救……救命……救命……我是……三弟啊……救命……”
却没有人会救他了,伤害中山王的弟弟,罪无可恕!通敌叛国,罪无可恕!火烧玄胤,罪无可恕!勾结南疆女谋害王妃,罪无可恕!一桩桩、一件件,都触犯了玄家军的信仰和底线,他们冷漠地看着他挣扎,眼底隐约跳动起兴奋的火焰。
三老爷感到了一股透心的绝望。
中山王大掌一挥:“行刑!”
玄昭拔出宝剑,毫不犹豫地砍断了绳索,铡刀唰的落下来,斩掉了三老爷的脑袋……
漆黑的暗室,油灯如豆。
宁玥缓缓推开暗室的门,一缕月光趁机从她身后溜进来,铺陈在幽冷的、泛着黑光的地板上,地板中央,玄胤坐在藤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搁在坚硬的石桌上,月光笼罩着他,将他健硕的身形修饰得越发优雅欣长。他淡淡地凝视着黑漆漆的前方,神态悠闲而恣意,感受到屋子里的动静,他没转身,却伸出了手来。
宁玥走过去,将小手放入了他掌心。
他捏着,放到唇边亲了一口。
宁玥微微一笑,眸光一扫,问道:“三哥呢?”
“换衣裳去了。”
话音刚落,玄昭阔步走了进来,顺手合上了门。
光线瞬间变得幽暗,宁玥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嵌在墙壁上的油灯,并拔下金钗,将灯芯调到最亮。
屋子里一下子明亮了起来,连黑漆漆的地牢都被照得一清二楚。
玄昭看向地牢中趴着不动的人儿,问:“他还没醒?”
玄胤随手操起一杯茶,朝里面的人泼了过去!
很快,那人有了动静,慢悠悠地抬起头,满是伤痕与污渍的脸在火光的映射下,依稀可辨容颜,正是当着一万将士的面被活活斩首的三老爷。
三老爷摸了摸脖子,又转了转眼珠子,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他明明……明明被斩首了呀——
难道……自己下地狱了?
可是,为什么玄胤、玄昭和马宁玥也下了地狱呢?
玄胤玩味儿地勾了勾唇角:“好三叔,别看了,你没死,我们都没死。”
三老爷一怔:“这……怎么可能?”
“你以为我们会陪你下地狱?那才是真的不可能。”玄胤没好气地说。
“但是……我明明……”三老爷摸了摸自己脖子,确定完好无损,且无缝合过的痕迹。
宁玥忍不住笑了:“一些障眼法罢了,三叔,不必太过介怀。”
三老爷还是难以置信,毕竟那是当着一万人的面啊,什么障眼法能把他们全都给骗了?
宁玥拿出一个小泥人,放进一个盒子,盒子的一面正好有一个小洞,够小泥人的脑袋探出来,宁玥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朝小泥人的脑袋切了下来。
小泥人的脑袋瞬间掉在了桌上。
宁玥将盒子拿开,却发现那颗掉在桌上的脑袋还完好无损地长在它原本的身子上。盒子的小洞下方其实有一条可以活动的缝隙,但由于速度太快,没人发现。
三老爷明白了,他其实没被砍头,他只是急速坠落了,裸露在外的部分是一个虚假的身子,他真正的身子藏在盒子里,跟脑袋一起坠下了地面。
想通的三老爷颤抖着肩膀笑了:“你总给琴儿变戏法,我还暗讽你没什么真本事,如今看来,是我错了。”顿了顿,他笑容收住,又问,“我的脸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也被你动了手脚?”
他说这话时,眸光扫过宁玥身旁的玄胤和玄昭,心中存了一分侥幸,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被宁玥蒙蔽了。
然而令他失望了,玄胤与玄昭的脸上并未浮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诧。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宁玥莞尔一笑道:“很简单呀三叔,我给你戴了两层人皮面具,上面那层是你自己的,底下那层是陌生人的。不过……底下那层我涂了永久胶水,你可能一辈子都摘不下来了。放心放心,不会让你难受很久的,人脸不透气的话没几天就会烂掉,等你的皮肉全部溃烂的时候,它自己就掉下来了。”
三老爷的嘴角一阵抽搐。
半晌,看着玄胤与玄昭,愤愤地说道:“既然知道我是你们三叔,你们还敢这么对我吗?”
玄胤把地上的骨灰坛拿到了桌上,正是玄昭从北城带回来的那个:“这里,虽然躺的不是你自己的骨灰,却是三婶的。三婶那么善良的人,发现了你的秘密,劝你回头是岸,你却将她残忍杀害。琴儿看到了这一切,拼命逃出了玄家,你抓到琴儿后,将她囚禁在牢笼里,像个畜生一般关着她,直到……把她给关疯了。你这么歹毒的人,我们对你做什么,都心安理得的很!”
三老爷愤愤地捏紧了拳头:“二哥……二哥不会放过你们的,他要是知道你们这么对我,一定会将你们逐出家门!”
“父王永远不会知道。”玄胤说道。
三老爷的眸子几欲喷出火来:“你们既然如此痛恨我,为什么又救了我?”
“救?”玄胤挑眉,与宁玥和玄昭相互看了一眼,忽然,谁都忍不住笑了。
宁玥指了指牢笼:“三叔你看看后面是什么?”
三老爷回头一看,就见本该是墙面的位子居然只是一张细密的大网,网后,几只眼底闪动着绿光的野狼,正垂涎三尺地看着他!
他吓得连忙爬到了牢门这边!
那张网看起来单薄脆弱,仿佛一不小心,那些狼便会破网冲过来,将他啃得骨头都不剩。这比砍头恐怖多了。
“不要……不要这样……小胤,我是你三叔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啊!昭儿,你最爱吃草莓,我为给你摘草莓,还被蛇咬过,你还记不记得?”
这个时候才打亲情的底牌,未免太晚了。
曾经的三叔真的非常令人怀念,可慢慢的,他的善良、他的正直都被一点点壮大的野心给蚕食了,他想夺取家主之位,他想自己做皇帝,所以他狠下心,朝年仅五岁的小樱下手、朝无辜的宁玥下手、朝怀了身孕的孙瑶下手、朝一直疼他护他的王爷王妃下手……
如此多的行径,简直罪无可恕。
玄胤来到他面前,巨大的暗影将他笼罩:“说,你幕后的主使究竟是谁?”
“我……我……”三老爷低下头,“我不能说……他会杀了我的……”
“那你就不怕我会杀了你?”
“不是被你杀掉,就是被他杀掉,我……我宁愿被你杀……”
被狼群啃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竟然宁愿选择这个,由此可见,他背后的人折磨起人的手段丝毫不弱于玄胤。
宁玥上前道:“或许,我们可以不杀你,也会保护你不被那个人杀害。”
“没用的……”三老爷含泪摇头,“他在我体内种了蛊,一旦他发现我背叛他,他会让蛊毒发作,我……”
宁玥从脖子上解下平安符:“这是千年冰龙晶,能够压制一切蛊毒,你佩戴它,往天气严寒的地方迁居,一辈子都不会发作。”
三老爷的眼底光彩重聚:“真……真的是千年冰龙晶?”
宁玥打开平安符,取出黑曜石递给他:“你自己看。”
三老爷捧在手里,像捧着一块怎么化都化不开的冰:“是,是它!是它没错!你真的会把它给我?你不会反悔吧?不会事后杀了我吧?”
宁玥摇头,正色道:“当然不会,我虽歹毒,可从来都信守承诺,我说到做到,你供出幕后主使,我安排你前往北域,北域国常年冰封,最适合你了。”
“好,我说,我说!”三老爷激动地捏紧了手里的黑曜石,“我没见过他容貌,他总是穿着一件黑色斗篷,年纪挺大了,眉间有一弯血月图腾。”
“听起来像个黑袍老人。”宁玥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夙火。”
玄胤打开南疆重大官员和幕僚的名册,里边的确有夙火的名字,而且地位还不低,他勾起右唇角:“多谢你了三叔。”
说着,一把夺回了黑曜石。
三老爷又是一怔:“你……你干什么?你们……你们要反悔吗?马宁玥,你说了不杀我的!”
宁玥淡淡地笑道:“我是不会杀你,但我丈夫要杀你,我有什么办法?”
“你……”三老爷被摆了一道,气得脸都绿了,“你还说要送我去北域的!”
“是,我会送你去北域,不过不是你的人,是你的骨灰。”
宁玥笑着说完,被玄胤搂在怀里,走出了暗室。
玄昭冷冷地看向三叔,看着这个差点杀了他爹娘和他妻儿妹妹的凶手,慢慢地转动机关,升起了那张阻挡在狼群面前的网……
疼,真疼!
浑身像被碾过一样。
皇甫珊皱着眉头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旧的小木屋内,纳闷地问:“诶?这是什么地方?”
一名中年男子走过来,语气温和道:“姑娘,你醒啦?伤口还疼不疼?”
经他这么一问,皇甫珊才记起自己被人射伤了,动了动身子,伤口还有些疼,不过她能忍受就是了。她看向这个严肃冷峻的男人,道:“大叔,是你救了我吗?”
马援点头:“我在河边取水,看到你中箭昏迷,就把你带回来了,隔壁的婶子给你的衣裳。”担心她误会自己占了她便宜。
皇甫珊笑了笑:“大叔人你真好。对了大叔,你看见跟我一起的小姑娘了吗?呃,她穿着小厮的衣裳。”
马援摇头。
皇甫珊叹了口气,小娟不会武功,不知有没有落在那群没长眼睛的士兵手里。
“你与家人失散了吧?临淄城正打仗,兵荒马乱的,许多人都与亲人走散了。”马援难掩叹息地说。
“大叔,你知道临淄城的守将是谁吗?”
“马援,不过据说他失踪了。”马援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皇甫珊又道:“不是,我不是指西凉的守将,是现在南疆的守将。”
“哦,南疆的啊。”马援面色微哂,“听说叫瞿必。”
瞿必那个愣头青?他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派人射杀她呢?太可恶了!回头告诉父王,狠狠地教训他!
马援看着她一脸愤恨的神色,以为她是痛恨对方攻占了自己的家园,没怀疑什么,说道:“姑娘,你是哪儿的人,家中还有谁健在?”
“我……”皇甫珊咬了咬唇,“我是临淄城的。”
难怪那么关心临淄的守将,马援又道:“你三天没吃东西了,饿不饿?我给你端碗粥来。”
不多时,马援端来了一碗红薯粥,这个小山村是他们的秘密据点,周围的居民基本上他们的暗线,食物倒是不缺,可为了不引人怀疑,还是尽量装得贫穷。
皇甫珊不挑食,她虽贵为公主,可常年在寺庙里习武,过的也是清苦日子,她很快便将一碗红薯粥吃完了。
马援瞧她言行举止像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以为她会挑剔不吃的,没想到连汤都喝干净了:“你先歇会儿吧,回头告诉我你亲人住临淄城的哪里,我看最近有没有商人过去,帮你给家人捎个平安。”
“嗯……谢……谢谢大叔。”皇甫珊低下了头,余光瞟见桌上的剑,她对兵器特别敏感,一眼便瞧出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而且极有可能,是军营铸造的,“大叔你是西凉的将士吗?”
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