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拉开抽屉,足有十几卷画轴,宁玥一一打开,发现每一幅的兰贞都戴着幕篱,不由地纳闷:“兰贞为什么总是戴着幕篱啊?”
“哦,她有光过敏症,不能晒太阳。”
给郭况庆祝完生辰后,王妃带着玄小樱与两位儿媳回了王府。
玄小樱每天都要针灸和药浴,今天也不例外。
由于宁玥略懂些医理,给司空流打起了下手。
玄小樱泡在药桶里时,司空流吩咐宁玥给银针消毒,宁玥一边以烛火炙烤一边道:“老先生,针灸和药浴真的惯用吗?”
“这个……保守治疗,效果没那么快出来,具体的,我也说不准,我没给那么小的孩子看过这种病呢!”司空流嘀咕道。
宁玥烤完一排银针,放在消过毒的纱布上,又拿起另一排:“那,手术是不是好得快些?”
“手术当然立竿见影了!”司空流从医药箱里取出一些瓶瓶罐罐,“但你们王爷王妃不同意手术啊!”
“他们是怕风险太大,妹妹真的再也好不了了。”宁玥说着,记起了一件事,“白薇儿动过手术,您知道吗?”
“嗯,她的遗体我看了,那脑袋上的疤!”司空流瘪了瘪嘴儿,一脸嫌弃,“我就不会弄得那么难看!”
宁玥又道:“那您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吗?”
“这我哪儿知道?”司空流嗤了一声,须臾,又神色一肃,“不过,敢给人做开颅手术,妙手神医果然是医界妙手。”
“什么妙手神医?”宁玥好奇地问。
司空流清了清嗓子,记起这丫头还不清楚玄胤找妙手神医给她治病而南下打仗的事,眸光一转,道:“南部的一个大夫,小有名气吧。”
没替对方是白薇儿的大夫,生怕这丫鬟猜出玄胤是去找他的。
玄胤那小子,混是混了点儿,可对这丫头还是蛮不错的。
不过这丫头也不简单,够沉得住气,从中毒现在,愣是一次也没问毒要怎么解。瞧她的样子,应该不是不想解,可能是觉得解不了,省着点折腾吧。
真是一对奇怪的小俩口。
“司空流先生,您在想什么?”宁玥见他出神,轻声问了一句。
司空流意识回笼,讪笑道:“啊,我、我在想怎么给你妹妹针灸比较好,是按照昨天的方案来,还是换一种。”
宁玥欠了欠身:“全凭老先生安排。”
司空流暗暗摇头,这丫头多知书达理、多尊老爱幼,哪像那混小子,翻起脸来恨不得连亲爹都不认!
“老先生,全都消毒过了。”宁玥把银针放到床头柜上。
司空流颔首,嗯了一声:“再泡半刻钟,就把人抱来。”
半刻钟后,昏昏欲睡的玄小樱被抱来了,药浴本身有一些洗精伐髓的效果,大人还好,小孩子,却会感到十分疲倦。玄小樱躺在床上,眼皮子耷拉了几下,睡过去了。
司空流开始给她下针。
宁玥坐在一旁,司空流每拔下一根,她都给放进准备好的罐子。看着羸弱的玄小樱,宁玥想起了“不见天日”的兰贞:“对了,老先生,您说过光过敏症吗?”
司空流又下了一针,漫不经心道:“哦,你说白薇儿那病啊。”
“白薇儿?”宁玥稍稍愣了一下,随即记起,白薇儿也的确是终日戴着幕篱,“她也有这个病?我还以为,她把自己遮得那么严实,是因为怕人看见她头上的疤呢!”
“她戴了假发,谁看得见?”司空流说道。
也是,玄胤曾经在马车上掀开过她的幕篱,她很淡定。
宁玥看向司空流:“这到底是个什么病?”
司空流又道:“说白了,就是畏光,阳光一照,身上就起疹子,南疆皇室的遗传病!”
“南疆皇室的……遗传病?”宁玥瞳仁一缩,“您确定吗?别人……别人不会得吗?”
司空流哼了哼:“别人谁得?我反正是没听过。”
可是兰贞为什么也得了这种病?难道……她也是南疆皇室?
……
七月十五,玄胤抵达雁门关,他没入临淄城与大军会合,而是直接来了东隅山脉,单枪匹马,不,还有一个冬八。
一望无际的草原,看不到一丝人烟。
冬八骑在马上,边走边心里发毛:“少爷,咱……是不是走错路了?这儿半个人影都没见着,您确定二少爷被关在这边了?”
玄胤成亲后,他依旧没能改口,依旧少爷少爷地叫着。
玄胤没在意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意态闲闲地扫了四周一眼,半分紧张都无,不知道的,或许会认为他根本不是来打仗的:“等着啊,爷数三声,人就出来了。一、二、三!”
话音一落,玄胤抡起长枪,一把刺到了地上。
只见原本平坦无奇的表面,突然卷起波浪似的,一高一低地鼓动了起来。
冬八吓得勃然变色,跳到玄胤的马上,八爪鱼似的,死死抱住了玄胤:“少爷救命——啊——救命——”
玄胤的嘴角抽了抽:“爷一世英勇,怎么养个跟班儿,胆子还不如玥玥身边的冬梅!”
冬八泪汪汪地道:“人家、人家是想保护少爷来着……啊——救命啊——”一股人高的草地波浪打来,他闭上眼,抱紧了玄胤。
玄胤看着那股即将压垮自己的土浪,冷冷一笑:“雕虫小技!”长枪再次刺中先前的刺过的地方,然后,像变戏法儿似的,已经只与自己一尺之举的土浪,嘭的一声化作灰烬了。紧接着,周围的土浪也与它一样,奇迹般地“阵亡”了。
冬八揉揉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我、我刚才是眼花了么?”
玄胤没答他的话,冷冽的眸光四下一扫,勾起右唇角道:“什么狗屁降龙阵?阵眼都被本王破了,看你们还拿什么阻挡本王?识相的,就给本王滚出来!本王敬你们大帅是条汉子,叫他出来与我单挑!若他不敢,就缩在军营做他的缩头乌龟吧!只是,等本王端了他的老巢,定是要把那龟壳拔掉看一看的!”
冬八这会子确定自己没眼花了,瞠目结舌道:“少爷,刚刚那个鬼东西……就是坑了咱们一万大军的盘龙……不是,降龙阵?好像、好像也没大啊——”声音到最后,渐渐低了下去。因为他突然想起,从半个时辰前进入草场开始,少爷便给二人的马蒙上了眼睛,一直是按照少爷的指示在走,当时他还纳闷,而今一想,只怕那时就已经进入阵法了。难怪二少爷会全军覆没,一整片大草原……全都埋下了机关。若换做普通人来走,只怕早被吞得渣都不剩了。少爷还能精准地把阵眼找出来,真不知少爷是怎么做到的!
“你们大帅要做缩头乌龟是吗?看来你们南疆也不过如此,靠着一个破阵法偷袭,自己却连正面迎敌的胆量都没有!冬八,我们走,这场仗,不必打了!本王没兴趣陪一群龟孙子玩儿!”
“啊?少、少爷——”
“大胆黄口小儿!竟敢侮辱我南疆勇士,看爷爷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伴随着一道威严的怒吼,一名身穿黑色盔甲的壮汉拧着双斧策马奔了过来!
来的路上,冬八已经将南疆军营的情况背下来了,看了看那人,呢喃道:“身材魁梧,七尺高,虎背熊腰,手持双斧,声若惊雷……啊,我知道了,是南疆奇士榜排行第十的威武将军佟海啸!”
奇不奇士榜的,玄胤并不清楚,也不关心,不过,这佟海啸的威名,他在儿时便听中山王提过。出生时是个早产儿,险些死掉,一直到三岁,都是一副随时可能去见阎王的病秧子相。四岁那年,得了一个和尚的机缘,入寺庙带发修行。说来也怪,自从跟了和尚之后,病也好了,身体也强健了,力气一天比一天大。玄家测试一级武士的霸王鼎足有五六百斤,资质好的,如玄煜,七岁时将它举起,资质差些的,恐怕十五六岁也不一定能把它扛起来。然而眼前的佟海啸,七岁时,就已经能自如地举起千斤鼎了。单从力量上来说,玄煜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那对开山斧,看着好像没什么重量,实际每个都足以压死一头骆驼。
他用内力提着,才不至于压坏了身下的马。
若是被那对斧头劈上一下,浑身的骨头都要被震碎。
“少少少少少少少少……爷!”冬八已经开始结巴了,“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们……跑吧!”
玄胤冷笑:“不就是一介莽夫?我玄胤会怕了他?”
语毕,玄胤腾空而起,一枪刺向了佟海啸。
佟海啸论起斧头一斩,兵器碰撞的一刻,他明显感到一股极为锋利的力量,细针一般,钻进了他的筋脉,他的手臂,一阵发麻!
随后,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个年轻而俊美的男子,实难相信,天底下,居然有人能压过他的力气!
“怕你太骄傲,本王只用了三成功力。”
玄胤冷笑着说完,佟海啸更震惊了。
他那一招,少说六成功力,却被对方压得死死的,而对方说,只使出了三成?怎么可能?
他不信邪,咬咬牙,再一次狠狠地攻击了过来!
“受死吧——”
谁料他劈头还没碰到玄胤,就被玄胤的长枪给挑飞了,玄胤嗤笑:“说了我只用了三成,你偏不信!”单臂一震,将佟海啸震回了马上。
佟海啸喷出一口鲜血。
玄胤长枪一收,衣袍迎风鼓动:“你不是我的对手,叫你们大帅过来。”
“对付尔等宵小,何须大帅出马?我凌波就能把你砍个稀巴烂!”
一道浑厚的嗓音伴随着骏马的奔腾声,自草场尽头,尽速朝这边驰来。
玄胤面色不变,冬八却是牙齿都在打颤了:“凌、凌波?奇士榜排行第七的凌家军统领,据说此人的剑法,连、连他们大帅……都、都避让三分。”
玄胤不屑叱道:“狗屁大帅,缩头乌龟一个!”
凌波在佟海啸身边勒紧缰绳,对佟海啸道:“威武将军先回营帐歇息吧,这里交给我,我会砍了那小子的脑袋,替你报仇的!”
佟海啸被马带走了。
凌波双目如炬地看向玄胤,很显然,他没料到破解了降龙阵,并两招就重伤了佟海啸的人会是个如此年轻的后生,而且,模样俊美,丝毫不输给以美貌而闻名的南疆皇室。
“我乃奇士榜排行第七的凌波,人称南疆第一剑,你又是谁?”
玄胤眸子一瞪:“南疆第一贱?妈呀,怎么会有人取这么难听的称号!你是不是掘了人家祖坟啊?”
“你……”凌波被激得面红耳赤,活了三十年,还是头一回被人如此取笑,“小儿,报上名来!”
玄胤痞声痞气地道:“我啊,坐不改名行不改姓,西凉废柴榜榜首,你玄四爷爷!”
南疆赫赫有名的威武将军,败在了一个废物手上,传出去,真把南疆的脸都丢尽了!凌波再一次被激怒,险些吐血,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战俘的弟弟,你们玄家已经来了两个送死的,眼下又来一个,好好好,我凌波就成全你!”
有了佟海啸的前车之鉴,凌波不敢对玄胤掉以轻心,他第一招便是生平最厉害的杀招,然而他做梦都没料到的是,那个明明站在一丈开外的年轻人,居然一眨眼就不见了!
后背传来一股彻骨的寒意,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可惜已经晚了。
玄胤的匕首从他后背狠狠地刺入:“南疆第一剑,嗯?怎么比那个斧头还不经打?我啊,是我们西凉头号废柴,都比你厉害,你们南疆,看来是气数已尽了!”
第三个出战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将军,瞧他年纪,应该六十不止了,但精神奕奕、身姿矫健,丝毫不逊于方才的两个青年。
“他是南疆的元老,曾经的武帝师瞿老先生,太子和几位王爷的武功也是他教的,此人在朝廷与军中的威望很高。”冬八小声地说,“实力还比之前的两个强很多。”
“不就是一个老头儿,再强能强到哪儿去?”话虽如此,玄胤却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十分强大的气场,能给帝王做老师,想也知道,绝非池中物。
然而,就在玄胤准备全力应敌之际,戏剧化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霸主一般的老将军,在离玄胤一丈之距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后,盯着玄胤的脸,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
“你……你……”他伸出手,指向玄胤,慢慢地,手指开始颤抖,很快,身子也跟着颤抖。
嘭!
他从马上摔了下来,浑身抽搐。
玄胤眨了眨清澈的凤眸,摸着下巴道:“果然是帅出天际了么?连老头子都被迷倒了。”
……
马宁馨的小宝贝一天天长大了,衣裳几乎是三天一换,渐渐的,都不够穿了。宁玥和蔺兰芝相约在南街,给小宝贝买些做婴儿衫的衣料,也买些婴儿穿的虎头鞋。
虎头鞋特别小,还没宁玥的手掌大,看着掌心的鞋子,宁玥的一颗心都要被萌化了。
“怎么?很喜欢?”蔺兰芝笑着问。
宁玥点点头:“是啊,很好玩儿,这么小,跟玩具似的。”
蔺兰芝坏坏的眸光扫过她平坦的小腹:“小日子来了没?”
“好像……没来。”
蔺兰芝就道:“晚了两天了,该不会是有了吧?”
宁玥愣住:“不、不会吧?”
不过她小日子一向准时,十二号之前,这一次,居然十五号了还没动静。
“回头,找个大夫瞧瞧。”蔺兰芝有些激动地握住女儿的手,虽嘴里讲着,别这么早怀孕的话,但如果怀了,她还是非常高兴的。
宁玥的睫羽颤了颤,素手,不着痕迹地摸上肚子。
这里,真的……已经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了吗?
突然,一道让人无法忽视的眸光落在了宁玥脸上,宁玥眼底的柔情霎那间散去,冰冷地望向暗处的目光!那目光的主人却撤得极快,宁玥只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货架。
宁玥埋头,继续挑选东西。
那目光又追了过来。
宁玥抬头去看,却又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宁玥拉着蔺兰芝出了店铺。
蔺兰芝诧异地问:“怎么了玥儿?还没选完呢?不买了吗?”
宁玥将蔺兰芝送上马车:“今天不买了,改天吧,我突然想起来有事,你先回,你一个人逛街我不放心。”
“那好。”
宁玥吩咐耿中直道:“把我娘送回马家。”
“是!”
耿中直护送蔺兰芝往马家的方向去了。
然后,那种被盯上的感觉自此消失了。
宁玥在周围找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样,蹙蹙眉,去了回春堂。
……
南疆大军的营帐,瞿老被人抬进来了。
这是继佟海啸与凌波之后,第三个被那年轻人打败的将军,只不过不同于前面的打伤,瞿老是临阵中风的。
索性那小子没趁人之危,不然,瞿老的命或许就保不住了。
营帐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那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一连挫败我军三员大将!”坐在主位上的高副帅疾言厉色地说,“两员。”
瞿老是自己中风,不算被打败,这或多或少让众人的心里稍稍平衡些,只不过瞿老为什么会突然中风呢?他老人家的身子骨一向十分硬朗啊!
“他是不是给瞿老施了什么蛊?”高副帅又问。
一名小兵士道:“据凌大人说,他好像是玄家的四公子。”
“玄家四公子?有这号人物吗?”高副帅问。
他们只听过玄家世子玄煜,那是西凉的战神,几乎能与他们大帅齐名,可玄四是个什么东西?
“他……”小兵挠了挠头,“他说自己是西凉废物榜的榜首。”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