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直接反射了回来。火星爆裂的声响中,一枚子弹擦着林夕的耳廓碎裂在铁栏上,另外两枚子弹却分别洞穿了林夕的肩膀和小腿弯。
林夕因为奔跑的冲力被瞬间截断而失去了平衡,她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怀里的男孩更是被甩到了铁桥的边缘。
林夕痛得眼泪直下,那刺激得神经近乎麻痹的痛楚在眨眼之际袭上大脑,几乎让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刹那间停止了思考。
林夕在面对神父时也思考过要不要大声呼救或者呐喊,毕竟这里距离地面已经不远了,只要有一点动静和声响,没准外界有人能听到呢?但是林夕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不知晓外界的境况,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一瞬间的犹豫,让她失去了最后反抗的机会。
“你实在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聪明而且勇敢。”少年模样的神父在林夕身前半跪而下,看着她染满鲜血和尘土的脸因痛楚而扭曲着,神情依然是温柔的,“你有一个美丽的灵魂,在黑暗中发光,黑暗中的光会格外璀璨和明亮,吸引着魔鬼飞蛾扑火般的向你涌来。”
神父的脸上突然有了几分难过,他语气悲哀地道:“我拼尽了一切努力都没能改变这些孩子们的命运,眼睁睁地看着这里化为了炼狱。到了如今,死亡才是最后的解脱和归宿,我们都应该死在这里,埋葬一切,和真相一起。”
神父朝着林夕伸出一只手指,指尖闪烁着微微明灭的火光:“如果绝望,请你勇敢,现在也是,孩子。”
神父的手指抵在林夕的眉间,那升腾而起的火焰就如同林夕内心翻滚的郁怒,蜇人而又烧灼着心口。林夕扬起那张糊满鲜血和尘土的脸,用喑哑的声音竭嘶底里的喊道:“我不管什么真相!也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这很过分吗?!”
“你说人如果一无所有就会无所畏惧,是因为他们除了活着以外便没有什么可以再次失去,那你为什么要连我们唯一的东西都剥夺?!”林夕忍住剧痛地伸出手,死死的攥着神父的手腕,仿佛角力一般地进行着反抗,“你不想让那群神经病去外界伤害他人!那我呢?零呢?你又凭什么剥夺我们活下去的权利?!零那个孩子甚至连树叶和鲜花是什么颜色都分不清楚!如果就这样结束,这样的一生,这样的一辈子——”
——不是太可悲了吗?
“你想杀我,是因为我对那些伤害了我的人而下了杀手?是因为我为了活着而伤害他人?所以你觉得我不可饶恕,应该死在这里?”林夕涣散的瞳孔和布满血丝的眼白,在火光之下看起来有几分骇人,那火焰似乎在她的眼睛里燃烧,“可是这一切都不是我能选择的!如果能一直天真地像个天使一样地活着,谁还会选择堕落?而我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一切努力,在你的眼里就只剩下罪无可赎?!”
“……你没有选择。”神父看着林夕的眼睛,许久,闭上了眼睛,无意义地扯了扯唇角。
“这里的孩子,谁又曾给过他们一个选择?”
骤然升腾的火焰烧得空气都开始沸腾,那从铁桥下方缓缓燃烧而起的火就仿佛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那代表危险和烧灼的颜色落在神父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里,竟美得有些惊心动魄。那是灵魂与生命一同焚尽之时绽放的华光,璀璨明亮,却又染着鲜血的凄色。
林夕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只看到神父那如神明俯瞰人间一般悲悯的神情,以及那近乎呢喃的细语:
“我给过你选择的,孩子。”
“只可惜,你很聪明,却又不够聪明,两条路,你还是选择了通往地狱的桥梁。”
“想来,这也是你既定的命运吧。”
——……什么意思?
林夕的神智沉浸在冰冷的黑暗之中,仿佛半梦半醒,意识存在着,却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这种清醒而又模糊的感觉实际并不糟糕,因为身体上的痛楚都离她而去,没有外界因素的干扰以及情绪的波动,她反而能放任自己滚烫的心脏逐渐冷却在宁静之中。
她看见神父仿佛被人重击了一般痛苦地扶住了脑袋,一时不慎,便从铁桥上坠落。她看见了神父错愕的神情和伸出的手,他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能说出口。他摔下了铁桥,下方尸堆之上有一条断裂的肋骨正好刺穿他的胸膛,昏暗的灯火里,他俊美的面容上沾满了血色,那双燃烧着生命之美的红眸似乎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熟悉而又陌生。
林夕怀里抱着什么东西,温软的,娇小的,但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哪怕失去了一只手臂,也不能放开的东西。
她似乎在奔跑,似乎在挣扎,在无尽的烈焰之中获得了解脱。
然后,林夕听见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响起。
“请再坚持一下,女士,我们很快就能赶到医院了。”
“请为了您的孩子再坚持一下,您的孩子还很小,他还需要您。”
——胡说八道!她哪里来的孩子?!她还是一个男朋友都没有过的单身狗好嘛?!
“队长,您提及孩子时,对方的心率有明显的上升。”
“居然真的有回应?难怪能撑着这样残破的身躯将那个孩子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真是可怕的意志力……”
“她应该是实验室里的试验品,被强行开发了肢体的源力,这种实验非常危险。但是她的体质特殊,所以很幸运地让源力在体内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应当是她在带着孩子逃跑的过程中受到火系源力者的攻击,导致平衡被打破,哪怕送去医院,只怕也是……”
“尽力抢救。”那个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中却又带着让人不敢拒绝的威势,“那个孩子,已经确定是天启者了?”
“是的队长,那个孩子似乎有自闭症,一直不开口说话,只是抱着这个试验品的衣服坐在那里。他的情绪波动十分强烈,但是似乎并不懂得如何表达和抒发,导致压抑之下精神波动不稳定,处于危险期。提及妈妈,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
——孩子,孩子是谁?
“队长!试验品的精神波动在减弱,怕是……”
“……伤成这样,几乎大半个身体都融了,还拼着一口气将孩子带了出来。队长,你还是快点让她解脱吧,我看着都觉得疼。”
林夕在一片混沌之中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那个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回荡在脑海里:“您还有什么愿望吗?”
——心愿?我……我想带着那个孩子一起去看看绿树红花,我想保护他,还有……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林夕的眼角沁出一滴泪,她的脸已经被烧毁了,血肉狰狞之中滚下的一滴泪水,就像血一样。
有一双手,温柔地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轻轻地覆在她紧闭的双目之上。
“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那个孩子的,请您……安息。”
那是林夕在这个世上最后听见的话语。
“滴——”心电图上的波纹,终于彻底拉成了一条平直的线条,身穿军装的几位军人看着停止呼吸的女子,竟恍然间觉得再没有什么声音比这一声机械音更为悲哀。他们在一个月前收到了求救的信号,在调查之下发现了这一所隐秘非法的科研基地。这个基地已经荒废多时,甚至因为数年前陨石降落在这个偏僻小镇上而导致了严重的辐射污染的缘故,方圆百里早已廖无人烟,形同死地。
因为高筑的铁墙和那荒芜百里的土地,军方称呼这个有着严重辐射污染的禁区为“方寸之地”。
谁也没想过这里有一个非法的科研基地,谁也没想过在这样的污染下竟还有人活着。
就在他们探寻无果准备暂时撤退之时,基地突然化为了一片火海,这个几乎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的女子抱着一个孩子从炼狱里闯了出来。
男孩称呼女人为“0c”。0c不是天启者,但是她的肢体源力被开发过,他们推测0c是试验品的代号,男孩或许是试验品的孩子。没有人怀疑男孩是不是试验品之一,因为他是一位天启者。
0c的身体大半都已经被烧毁了,可是一股来源不明的宇宙能量在不断修复她肢体的缘故,她就顶着这样一幅残破的驱壳苟延残喘了整整三天,才在细胞崩溃的情况下咽了气。
“队长,你真的要收养那个孩子吗?”
“我答应了她,自然要完成。那个孩子虽然是天启者,但到底是从那里出来的,我收养他也好过上面胡思乱想。有0C细胞崩溃的身体数据作为证据,上头也不会再想着继续实验了。”
“可是……那个孩子的身份还有源力开发资料丢失的事情要如何交代……”
“够了,都过去了。”神情冷淡的将士回头,看着医护车里的人员正在忙碌着收殓尸体,不由得叹息道,“……都过去了。将她就地掩埋,其他的如实汇报就好。”
一切的真相都埋葬在那片火海里,随着女人的死亡而消逝在过去。
漆黑的天幕之下,将士良好的视力一眼便扫到不远处安静站在那里的男孩。他穿着不太合身的衣裳,神情平静,就如机器人一般毫无感情。他远远地看着医护车,似乎没有看见将士的存在,只是安静的,远远地,一动不动地看着。
想到这个孩子始终不稳定的精神波动,他应当已经知道自己的母亲永远离开他了吧?
将士摇了摇头,有看护人员自动自觉地上前安慰小男孩,他本就不是多话之人,便也不弄巧成拙了。
零一声不吭地听着医护人员地温声安慰,直到对方说出“妈妈”二字时,才突然开口道:“不是妈妈。”
他垂眸,握住口袋中藏着的,林夕告诉他决不能示于他人的刻录盘与宝石,低低地道:
“是林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拥抱恶魔的神父”已完成。】
【“殉道者的眼泪”已完成。】
【完成主线任务“封锁地狱的火海”。】
【达成结局“等不到的天明”。】
【收录人物角色“神父”,获得图鉴“茜茜的钢笔”。】
【茜茜的钢笔:一支有些许年月的金色钢笔,墨水是漂亮的金色,被茜茜当做珍宝,笔帽上刻着漂亮的花体字。】
【“致黎明的曦光”】
第十四章 梦醒
林夕从睡梦中惊醒,顶着鸡窝头魂不守舍,迎面便砸来一个黄鸡抱枕,啪地一下糊在了她的脸上。
“狗货!你还起不起了?!叫你别喝那么多酒,你就是不听!说好今天搬家的呢?!”
林夕双目无神一脸懵逼,黄鸡以自由落体的轨迹落入了她的怀里,恰好被宿醉的酒鬼抱了满怀。林夕还没有回过神来,僵滞的眼珠子一格格地转动着,落在不远处正一脸嫌弃拿着一杯泡好的绿茶磕在桌子上的闺蜜室友身上。
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傲娇难蹭但是口嫌体正直的死党闺蜜——宋雯。
林夕愣愣地看着自家闺蜜那张标准妖艳贱货的脸,一直看到宋雯狐疑地伸出手试探她额头的温度,道:“没发烧啊,你是睡傻了?同学聚会上有人找你麻烦了?还是有人不死心啊想要在毕业晚会上放手一搏给你告白啊?智商是被酒精给掐死了?”
连珠炮一样的吐槽轰炸得林夕本就卡壳的大脑彻底当机了,她本来话就不多,此时被人一阵抢白,竟连一声叹息和感慨都没了。
许久,久到宋雯已经换上衣服准备带她去医院了,林夕才幽幽地回过神来,顶着一张生无可恋地表情,道:“宋雯……”
宋雯:“怎么了?”
林夕:“活着真好啊。”
宋雯:“……”
宋雯怀疑自家老友昨天晚上回来的路上是被巨怪打了脑袋了,不然平时多闷骚中二的一个话废啊,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很积极向上的话语?这货平时只会暗戳戳地在心里吐槽,一开口说话务必噎人一口血,整天想着的不是毁灭宇宙就是上位大魔王,一点都不阳光,反而像一只躲在阴暗角落里发霉的蘑菇。要不是靠着这张还算俊俏的脸蛋,只怕在学校里的名头也不是“高冷”而是“阴沉”了。
这样一只中二病突然冒出一句“活着真好啊”的感慨,宋雯只想给她一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林夕真正恢复过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今天轮到宋雯做饭,给她煮了一碗窝了鸡蛋的清汤面,便坐下来开始审问了。
在清汤素面氤氲的雾气里,林夕很没骨气地抽了抽鼻子,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掉眼泪,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梦境给宋雯说了。
林夕在梦境里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和生命的威胁,但是在醒来之后,这种惊惧的感觉又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地淡去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和痛楚都好像是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了,情绪淡去,便只剩下那些虽然清晰却又觉得遥远的记忆,其影响力已经被大大削减了。
所以那波澜起伏又写满了黑暗的夜晚,只用两个小时的时间来沉淀,便也足够了。
“你是说,你梦见自己穿越到了一家神经病院,被一群神经病追杀,最后带着黑暗中唯一的光逃出生天了?”宋雯嗦着面条,有些玩味地看着自家好友面无表情流泪的蠢样,兴致勃勃地道,“看样子你昨天晚上睡得很糟糕,所谓的梦境其实是大脑皮层的神经细胞没有停止运动而产生的影像,你将梦境里的细节记得这么清楚,只怕是大脑一个晚上都没有休息,难道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还处于兴奋的状态?”
林夕微微黑线,道:“为什么你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真是让人想抽你。”
“我只是对你的梦境有点感兴趣罢了。”宋雯随手拿过桌子上的便签纸和铅笔,支棱着下巴兴味盎然地道,“虽然说是梦境,可能存在着你潜意识的自我补充,但是清晰到这种地步也实在少见。你知道的,梦境大部分残缺不全,但是你这个梦居然很有逻辑性,就有点吓人了。”
宋雯将林夕所说的故事线记录了下来,将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首先,我最为感兴趣的自然是这个叫‘零’的孩子的身份,他毫不犹豫地杀死了茜茜,但是按理来说,他作为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应该和神父以及茜茜的感情要更加深厚一些才对,但是从你的角度上来看,他似乎把你看得很重要,比朝夕相处的伙伴以及守护他们的神父还要重要。这点很奇怪。”
“的确。”林夕仔细地回想梦中自己的情绪波动,缓缓地道,“而且,可能是因为做梦的原因吧,梦里我似乎莫名其妙的会知晓一些事情,比如他人的情绪波动,或者一些奇怪的推理。梦里我以为自己拥有了读心术,但是如今想来,应该是做梦的上帝视角。”
“你一见到零就对他心生亲近,并且因为他保护了你而将他视为‘同类’。”宋雯将这个疑点记录了下来,斟酌道,“但是以你的性格,在经历了追杀和恐怖事件之后,你会这么毫不犹豫的相信一个NPC?甚至拼尽全力也要将他带出去?这种心理本身就很不正常。”
“好像……是这么回事……”林夕绞尽脑汁,才不太确定地道,“梦里的我,似乎有很敏锐的直觉,而且情绪和自我意识都被放大了不少。”
“对,你很多行为看上去就好像是潜意识的动作,而不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但是其实这是正常的,因为你在做梦。”宋雯道。
“好吧,零的事情先暂时放到一边,另一个疑点就是神父,他的话语看似神神叨叨,但是每一句似乎都藏了一些话在里头。”宋雯甩了甩笔杆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