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行——”
刘大一拍桌:“竟连闺名都随便透露,真是好不要脸!”
李刺史瞅着气氛,跟着上眼药:“最重要的是,观察使大人,那一位——”他指了指上头,以口型比了个‘混世魔王’,“很维护她,我这权力不够,受人所制,想做点什么也做不了啊。”
“赵挚?”刘大人冷哼一声,眯了眼,法令纹更深,言语笃定,“他已然失宠,不足为虑。这女人我看着碍眼,必须弄下去!”
“可她有功,这么随便就……怕是不妥。”
“破她的功不就行了?她要破案不是?给她个破不了的!你这栾泽,总有几桩悬案吧。”
李刺史眼珠一转:“有有!还是刘大人您聪明,看这女人到时不哭着回去!她再敢赖,我就打她一个没脸!”
刘大人很满意,拱手抬起,朝东方晃了晃:“我既受天子之命来此,不敢不作为,官场要肃清,哪哪都要干净,让万岁爷和皇后娘娘看着舒心才好。到底是养育过皇后娘娘奶娘的地方,皇后娘娘不会愿意看到栾泽乌烟瘴气。”
“是是,您说的都对……”
李刺史和刘大人说着话,慢慢的,话题往远了走,李刺史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云家……国公爷的……反案,可有结果了?”
“人都死了,还能怎么办?”刘大人捋着胡子,“云家祖上于开国有功,也没查出什么别的,族人都是对的,老爷子仙去,朝堂大人们挪了挪位置,没谁再提起,万岁爷便也不问了。”
“刘大人这一趟赴任,令公子有没有跟随?听闻其才华颇丰,一手画技超绝,连大手都赞不绝口。”
提到儿子,刘大人眼底泛起些骄傲:“什么才华颇丰,就是个不成器的,什么都能干,偏偏不愿意进仕途,可愁死我了,我倒想他别跟来呢……”
……
楼下主街,不管祁言卢慎,还是凌芊芊宋采唐,战况都已十分火热,两边距离也越来越近。
一番对杠下来,凌芊芊已经明白,宋采唐不是好惹的主,起码嘴皮子上让她吃亏不行,这人脑子非常精明。
她眨眨眼,心里一思量,换了方向。
“宋姐姐不喜欢我表哥,又让我表哥去拦小卢大人,难道……宋姐姐喜欢小卢大人!”
她一脸惊恐,捂着嘴:“可小卢大人已经有夫人了啊!”
这已然是胡说八道了,不会有人相信,围观群众也都长着脑子的。
但自己总要有个态度。
宋采唐笑容微敛:“我襄助官府办案,凌姑娘却一再打扰,再这样下去,我不得不怀疑凌姑娘与凶手有关。”
凌芊芊立刻捧脸:“宋姐姐莫要吓人家,人家胆子很小的,哪里说话错了你教教人家呗……”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怕,她很能自我调整,不用宋采唐搭戏,她自己就能往下演。
“姐姐不是喜欢小卢大人,姐姐只是在办案——我知道了!”
凌芊芊像勘破什么秘密的,突然抚掌,激动又大声:“姐姐肯定是在算计小卢大人对不对!”
她这话声音特别大,所有人都听到了,包括卢慎。
卢慎想起昨日种种,那些知心,那些说过的话……
瞬间脸色铁青。
他大力推开祁言,走到宋采唐身前,双目森凉,满满都是愤怒:“你在算计我?一直在算计我,套我的话?”
凌芊芊“呀”了一声,装做害怕,幸灾乐祸的退开,腾出站场,好让卢慎表演。
围观众人亦是,皆目光灼灼的看着宋采唐。
宋采唐却十分稳的住,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卢大人真这般认为?我在算计你?”
她清澈眼眸看过来,一句话也说的轻轻缓缓:“那你觉得,你有什么地方可以被我算计?”
浅浅淡淡,却直戳人心。
一桩人命案,谁最值得办案人员花心思算计?
是凶手。
如果卢慎真这么想,他就是把凶手两个字套在了身上。
卢慎倒抽一口凉气,突然觉得自己所做做为不妥。
身旁自家下人早已各种打眼色,他心知肯定有哪里不对,可也没精力管,先头盯着祁言,眼下盯着宋采唐,心里万千情绪升腾,没个定数。
凌芊芊眼珠微转,上来‘帮腔’:“小卢大人别误会,我不会说话,随口就说了,没什么意思的,当不得真。宋姐姐这么厉害,同漕帮帮主定下五日之约,五天内要破案的,有大本事,哪稀罕算计人?肯定没有,小卢大人千万不要多想呀。”
她不说还好,一说,卢慎想的更多的。
赌约,女人可以不乎,毕竟不是什么君子,赖一赖,不会有人苛责,但宋采唐不在乎,关家呢?
关家是做生意的,铺子不说栾泽,全国都有,不管私底下有什么恶意竞争,钱干不干净,起码大面上,是要讲诚信的,说出来的话,必要算数。
宋采唐是表姑娘,寄居关家,肯定不愿意坏了关家名声。
那么这案子必须快点破,用尽全力。
力气都全用了,算计个把人算什么事?
宋采唐骗了他!
滔天的愤怒从心底升腾,卢慎指节紧捏,瞪着宋采唐的眼神像在看仇人,好像下一秒就会打过来。
宋采唐长眉微蹙,今日境况有些意外,不过也还好,目标算是顺利达成。
卢慎这么生气,起码是没工夫顾别的事了。
只要保证自己安全就好。
临来前带了很多人,散在四处,宋采唐觑眼看了看,还好,没问题。
祁言也随时准备着可以出手……
一切都很顺利。
就在这时,有人拉住了卢慎。
是管家鲁忠。
之前他并不在,这次卢慎出门并没有带他。
“少爷,老爷也盼着这案子早点破啊,您配合一点,吃不了亏啊,千万莫起意气之急啊……”
可能是他力气很大,可能是他的话里哪个点戳到了卢慎,卢慎竟然神奇的冷静下来了。
闭上眼,深呼吸两下,拳头松开,卢慎恢复正常,不再与宋采唐和祁言杠,抬脚离开,往自家奴仆的方向走去。
宋采唐眼睛微眯,心道要糟。
拖了这么久,还没没挡住报信的么!
祁言也咬着牙,一脸紧张的看向宋采唐。
宋采唐摇了摇头,示意他没关系。
这边拦不住,可以再往前发展。
往山边走的路远着呢,她们能做工作的地方还很多!
宋采唐心内迅速思考,想着各种可以用的办法。
就在这气氛最紧绷的时候,赵挚身边的长随过来了。
他领着温元思,直接过来把卢慎擒住了:“小卢大人,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卢慎自是不依,各种挣扎,可温元思凑到他耳边说了几个字,他就浑身颤抖了一阵,颓下来,任别人拉着他走。
宋采唐和祁言对视一眼,成了!
将人群散开,温元思走到二人面前,面上带笑,如沐春风:“观察使大人找到了那个私刑宅院。”
祁言眼角斜飞,高高吊起,用你说!都猜到了!
温元思没半点宿醉的难看相,依然优雅如竹:“还发现了其它疑点。”
第104章 我是孝顺的
温元思带来了非常重要的信息。
赵挚那边已‘人赃并获’; 抓到了当时和卢光宗一起失踪的下人,这些人精神状态普遍不怎么好,赵挚随便用点小计; 一吓一诓; 他们就直接招出了卢慎。
案件将有重大发展,众人哪还呆的住?
祁言反应最快; 挥着胳膊跳着脚就往前冲:“走啊!案子马上就能破了!”
温元思和宋采唐挂心案情; 自然跟上,卢慎么; 再不甘愿,已被擒住; 哪还敢有别的话说?
而且周遭这么多人,说什么都太敏感,万一失言……
就得不偿失了。
卢慎垂头丧气的跟着官府人员走,他身后下人不敢干别的——官府盯着呢; 只有跟着队伍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 很快消失在街巷,连句多的话都没有。
别人没意见; 凌芊芊可是气歪了鼻子。
她们正吵着架呢!
还没完事呢!
宋采唐竟然敢撂脸就走!
还有那祁言——到底是她表哥还是谁!一句关心的话没有,笑脸都没给她一个!
大家搭台子唱戏,好么; 你们说走就走; 留下她一个; 让她如何自处; 丢不丢人,脸往哪放,她以后要怎么见人!
凌芊芊在那跺着脸生气的时候,围观百姓们已经热闹开了。
官府抓人,什么都没说,但他们会自己想啊,越是没说的,肯定越憋着大事呢!
而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任何时候,流言这东西跑的最快。
卢光宗被杀,可怜,是好官,大家都同情,跟着跑去烧香的不少,但近几日,风声就难听了,越来越多的料爆出来了。
说卢光宗假仁似义,买官卖官,贪赃枉法,暗杀灭族,抢人秘技,什么坏事烂事他都干得出来,还和杀手组织有勾连……
起初,大家都是不信的,觉得是有人在故意抹黑卢光宗,但不知道哪蹦出来一堆证据,这几日在市井大肆流传,打着这些不相信人的脸。
样样都是真事,可查可考。
所以……
“呵呵,一丘之貉!老子不是个东西,儿子也是没良心的,连亲爹都杀,一家子没出好人!漏底了吧,藏脏钱被发现了吧!”
牛保山一向胆肥,不管时间地点,哪哪都敢说卢家坏话,现在更是不会怕,面色膛红,声音扬的高高,让所有人都听的到。
事实在前,人们似乎很难为卢光宗说好话,只有几个受过卢光宗恩惠的,小声嘀咕:“可卢大人是真的帮过我……”
“帮你个屁!”
牛保山似乎喝了酒,一身酒气,大着舌头,什么都敢说:“给你个小恩惠,拿走你的大东西,这也叫帮?”
“你们想一想,那老孙子帮你们前后,是不是让你们帮他别的了?”
“最不要脸的就是这种人!”
他晃着身子,捂着脸呜呜呜哭,哭的直打酒嗝:“我那可怜的儿,要不是信了他,怎么会惨死……老孙子算计人都不用刀,对你客气一下,笑一笑,随手帮一帮,你们就能哭着喊着自己把大堆好处送出去——”
“蠢啊!”
“愚民!都是愚民!”
牛保山说着话,身体沿着墙根滑到地上,头一歪,竟是醉死了过去。
他睡了过去了,现场气氛却沉停,还在继续。
慢慢的,有人回过味儿来,还真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
“卢大人帮我保住店子,赶走了极品亲戚,两个月后建作坊要占点地,十分发愁,我正无比为报,想着自家那块地离的近,又不值几个钱,就送给他了,然后……半年后,就有官府规划要占地,那作坊推了,官府补了好多钱。我当时以为只是凑巧,是我没那份福气……”
“我亲戚家二丫被强抢,是卢大人做保帮忙拉下,一家人感恩戴德,一个月后有个富家哥儿过来求了二丫走,当初看着是个好的,亲戚家也放心,后来二丫死了,请人看了看,说是被折磨死的……我那亲戚从来没想过找卢大人闹,只认为是自己倒霉,瞎了眼。”
……
一句一句,这样的话越来多,猜测也就越来越多。
“操!卢大人果然把咱们给骗了!”
“他不是好人!”
“他死了没准就是儿子干的,所以官府才抓他!”
“老子白在卢家门前烧香了!”
“不行,我要把面子找回来!”
“我也去!”
不知道气氛怎么起来的,又是怎么商量的,总之,最后结果是,大家气势恢弘,浩浩荡荡的往卢家走,要去砸卢家的门,把曾经的耻辱要回来。
“还有这人命案——最后是卢慎干的!要是别人干的,咱们还得谢谢他,谢谢他帮忙扒皮!”
“听说案发地是王家小酒馆——那是咱们的地盘,官府问话不一定配合,咱们就不一样了……”
“走,去找找看,是哪位义士这般威猛!”
一群人气势起来非常快,凌芊芊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就被挤在了人群里。
她的方向和这些人相反,被夹着带了好远。
等好不容易挤出来,发现精心梳的发式乱了,衣服脏了,裙角不知道被哪个熊孩子摸上了黑黑的油手印,鞋子更是不能看,珍珠没了,刺绣一团黑……
凌芊芊气的直哭。
这群刁民!
讨厌的宋采唐!
要不是这女人,她怎么会受这样的苦!
哭完,凌芊芊狠狠瞪了眼瞎在外头,不知道过来救她的下人,捂着脸跑开。
下人们一脸委屈,一切都是照凌芊芊安排,不让他们出现,现在出了意外,又怪他们……得,今晚回去,一顿板子怕是少不了了。
一群百姓流水似的从街角撤离,最后只剩下罕无人迹的茶摊,墙角醉死的牛保山,以及……悄悄沿着墙角走的甘志轩。
甘志轩脸色有点白,用袖子草草擦了下额上的汗,避开热闹人群,转了个方向,绕了点远路,回家。
一路上他眉头皱的很紧,似乎在思考什么极为要紧的事,颇有些心神不宁。
回到家,一推开门,母亲甘四娘正好在家。
甘四娘听到门响,身体一颤,又一转,迅速往袖子里藏了什么,抹了抹眼睛,声音柔柔:“轩儿回来了。”
甘志轩心情不好,一看到她这个样子就烦:“哭哭哭,你就知道哭!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有点正事没有!烦人!”
喷完也不等甘四娘反应,甘志轩一甩袖子,就转去了自己房间。
看着儿子背影,甘四娘眼泪掉的更凶。
良久,她才红肿着眼睛,看着外面春光,轻轻一叹。
“我知道你想过好日子……但你不知道,怎样活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娘不会让你受苦的……”
几句话,似是对甘志轩说,又似是自言自语。
……
卢慎被一路押送到西山匿人私宅,此期间,耷拉着脑袋,一句话没说。从偶尔露出来的希冀眼神上看,他似乎还存有侥幸,希望一切只是误会,官府并没有抓到实证。
可一到宅子里,看到赵挚面前跪着的几个人……
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赵挚抬手打了个响指,让宅里下人搬出三把椅子,分别给温元思,祁言和宋采唐坐,三根手指懒洋洋晃着茶盅,斜眼瞥了下卢慎,慢条斯理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大约因是皇室后裔,成长环境不一样,赵挚身上有股湟湟贵气,做什么动作都不会太难看,比如现在,随意窝在椅子上的动作由他做来,透着雅痞,还挺有味道。
因参过军,戍过边,打战验丰富,他身上又有股铁血气质,高大身材加成,让他有了种特殊的威仪感,一抬手,一投足都是气魄,心里有鬼的人一定会觉得害怕。
比如卢慎。
卢慎看到跪在地上的一群下人,已经什么都明白了,赵挚这么轻飘飘一问,于他而言份量极重,是极大的威胁!
他不敢不说。
“是我……是我将我父掳到这里来的。”
他手指紧紧按在土里,吞了口口水:“他有钱……我知道他有钱,我不小心在他书房看到过一叠大面额的银票……我不是不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