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以为商场是好混的?每天看看账,和掌柜开个会,就能顺顺利利赚钱,不用干别的?
太天真。
商场之乱,之险,远超常人想象。
“自己的本事,才是立世之根,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说到最后,关清幽幽叹气,似是十分遗憾。
宋采唐本来一直在安静的听她说话,视线无意识飘移时,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大姐前次过来天华寺,也就是二月初八那一日,住的也是这个院子么?”
“是啊,许是时间离的近,接待我的僧人还记得我,给我安排了同一个院子,”关清侧头,“为什么这么问?”
宋采唐指着院外那棵高大的樟树:“从云念瑶的院子往外看,也能看到这棵树。”
关清看了宋采唐半晌,十分忧心:“你这辨识方向的能力也是没准了……这一行真能干好么?”她素指指向东北方向,“从我这院子侧门出去,走不了一盏茶,就是贵人院子了。”
“这么近?”
“嗯。”
宋采唐眉头蹙起,沉吟片刻,问关清:“当日晚间,大姐可曾看到什么?”
关清摇摇头:“当晚我并未外出,连命案发生了都是第二日才听闻。”
“大姐安睡一夜,未听到任何动静?”
“没听到任何动静是真的,但安睡一夜——也不是。”关清道,“晚饭多喝了两口汤,我有起夜。”
“可有看到什么?”
“没有。天太黑,夜太冷,我睡的迷迷糊糊,什么都没留意……”
和关清聊了不多久,宋采唐放心了一些事,又添了一些新问题。
不过没关系,所有问题,都会慢慢解决。
……
傍晚,宋采唐没等来赵挚,先等来了温元思。
温元思是来说案子的,不过不是云念瑶的案子,而是西门纲一案。
他开门见山:“安朋义不对劲。”
宋采唐早在琴秀转述下,知道了白天发生的所有事,问:“张府尹没有按安抚使卢大人要求,将此人关押入牢?”
“因其涉案,情况特殊,暂时未收监,而是秘密监视。”
这一监视,就发现不对了。
温元思微微皱眉:“他与马三娘有染,且有意避人。”
“马三娘?”宋采唐神情微顿,“她不是与死者西门纲相好么?”
“就是如此,才更蹊跷。”
若沾了‘情’字,西门纲一案的查探可能要换个方向。
温元思起疑:“西门纲会不会——”
“不会,”宋采唐话音笃定,“杀害西门纲的人,一定是与他身材相似,力量相仿的人,安朋义太瘦,不可能是凶手。”
身材所限,瘦子与强壮之人力气必有所差异,若以命博,瘦子不会自取短处,以力相撞,会下意识寻求四两拨千斤的方法,智取为上。如果武功相差太多,更不用博力了,巧手即可。
西门纲尸体无需再验,安朋义不可能是杀死西门纲的人。
温元思眉头皱的更深:“可这案子……”
“三兄弟中,老大石群到底去哪里了?”宋采唐突然发问。
温元思:“已发下海捕文书,只是目前尚未找到。”
“石群是外地人,面生,官府这么大力度都没找到——”
宋采唐目光微微闪动,温元思突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再找不到活人,就找找死人吧。”宋采唐道,“石群的尸体。”
第55章 我错了
天边最后一道光线消失; 暮色漫卷,一切归于黑暗。烛影轻摇,房间内燃起昏黄; 气氛在这一刻似乎转变的很快; 从正经的探讨案情,变的温馨了起来。
温元思放下茶盏; 眉目安静疏朗:“你似乎清减很多; 可是近来工作给你带来了困扰?”
宋采唐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 瘦了吗?
好像没觉得……
她摇摇头:“尸检探案,我乐在其中; 也愿为官府助力,通判大人不必挂怀。”
“若有不适,勿要顾虑,尽可放心提来。”
顿了顿; 温元思又道:“我祖母请你来此襄助; 确是私心为我,但从未想过害你身体康健——”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纸; 放在桌上,推到宋采唐面前,“这是我与祖母新配的食单; 皆是对身体有益之物; 你且看看; 若有不喜欢的菜色食材; 可删改调整。”
宋采唐其实非常好养,并不挑食,没什么特别讨厌的食材,接过单子来看,发现都是广泛意义上没什么怪味道的……
“这些菜色都非常好,我很喜欢,劳李老夫人费心了,多谢。”
这食单面面俱到,不用心思是做不成的。
温元思单手端起茶盏,眉目谦雅,笑容温煦:“不费什么心思,你喜欢便好。”
正事说完,食单看过,他也不多留,转身干脆告辞。
青巧送他到门口,转回来收拾桌子时,摸了摸杯中茶盏,温度正好:“小姐,你今日水喝的少,嘴皮有些干,这茶正适口,要不要喝了?”
宋采唐闻言顿了顿,茶正适口?
傍晚温度下降,桌上摆的是红泥小炉,下置炭火,需要自己煮水烹茶,可她自温元思来,煮了头遍,就心系案件,没再注意着看炉倒水了,怎的茶水温度还能适口,不应该早凉了?
她接过青巧递过来的茶,垂头尝了尝,发现不但温度,茶香味道都是正正好,不涩,入口回甘——这不是她能泡出来的茶。
方才一边说着正事,思绪迅速飞转时,温元思还一边给她泡茶了?不但给她泡茶,还注意温度,一有凉意,就重新给她换上一杯……
“小姐,时候不早,要不要歇了?”
其实时间并不晚,但因为宋采唐有个夜醒的毛病,不早点睡觉,保证不了充足的睡眠时间。
宋采唐点点头:“好。”
“婢子帮您更衣。”
青巧麻利拿来寝衣,给她换上,忙着忙着,小丫鬟突然皱了眉:“小姐好像瘦了点,这衣服都宽了。”还用手指比了一下,想着下回做衣服得收收尺寸了。
真瘦了?
宋采唐这次没看自己,眼梢微微翘起,眸底笑意深长。
温元思这人……真有意思。
她早就在温元思与李老夫人相处的过程中,看出温元思是个极心细温柔的人,似是长久照顾祖母形成习惯,他对女人下意识照顾,不分年龄,不怀任何特殊心思。
却没想到他能做到如此,女人些许身形体重变化也能看得出?
怪不得能吸引姑娘芳心。
如付秀秀之流的小姑娘,想必外面少不了。
躺到床上,烛火吹熄,一室安静。
宋采唐闭上眼,一面酝酿睡意,一面回想这一日发生的事,看看有没有什么是遗漏了的……
想来想去,她对两件事最好奇。
死者云念瑶到底丢了什么东西?那三足小圆桌上放着的会是什么?
结义三兄弟里的安朋义,在两个案件中分别扮演了什么角色?
眼皮渐沉,睡意袭来,宋采唐意识渐散,睡了过去。
一觉黑甜,半梦半醒中,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宋采唐睁开了眼睛。
跟她往常夜醒的时间不同,好像稍稍早了一点,而且后背微寒,有种好像被窥伺的,不大好的感觉。
已是二月下旬,月亮升起来很晚,现在只有一点点微光,并不明亮,哪哪都看不清。
宋采唐没有掌灯,轻手轻脚缓缓下床,没弄出一点动静,悄悄来到了窗前。
因为那讨厌的夜醒毛病,她的窗子一般都不会关严,没推的大开,缝隙绝对不小。
她站在窗边,悄悄往外看——
夜色太暗,什么都看不到。
可她就是有种感觉,心跳加速,非常不安,和之前起火那夜十分相似。
她长眉微蹙,随时准备喊人……
就在这时,“咻——”的一声,破空声响,有什么东西划过长空,迅速朝这个方向来了!
宋采唐身体立刻微斜,往窗后墙角避去。
看不到,但她听的出来,这是箭矢!
有人在往她房间里放冷箭!
她不会武,暗夜目力也不足,不知道箭支具体从哪个方向射来,也不知箭支走的是怎样一个轨迹,直到距离近了,她眼睁睁看着那支泛着冷光的箭射进窗子,角度相当诡异的,斜斜飞向了房梁……
来不及思考更多,她就听到了窗外有细碎响声,距离非常近,仿佛就在耳边。
宋采唐抓住墙角撑窗木棍,手轻轻握紧。感觉那声音又近了一些,似乎马上要往房间里来,她当机立断转身,抬手冲着窗外狠狠砸去——
她用的力气非常狠,频率也非常快,根本不是砸一下那么简单。
“唔……”
她听到了男人的闷哼声。
好像有点耳熟。
“嗷——别打了!疼!”
呃……
这次听清楚了,是赵挚。
宋采唐狐疑的往外看。
薄薄月光中,四目相对,一双清莹慧灵,一双幽沉苍冽。
“是你?”
“你怎么又没睡!”
赵挚舌头抵着被砸痛的脸颊,声音有些瓮:“什么毛病啊你,大晚上不睡觉,天天守贼?”
一边说话,他一边遗憾的看了眼远处,动静这么大,放冷箭的人肯定已经走了,时机已失,人是抓不到了。
宋采唐有些讪讪:“我也不知道你老人家这般热心肠,总是半夜不睡觉做好事。”
脸真的被砸的很疼,还破皮了。
赵挚嘶一声,瞪宋采唐:“下回看准点!”
宋采唐让开窗子,侧身把灯烛点燃,还倒了杯凉茶给赵挚压惊:“刚刚是你——帮了忙?”
别人既然冲她放冷箭,肯定不是放着玩的,必想要她的命。想要命,箭头所指方向肯定是床上被子,不可能是房梁,箭支飞进来就朝房梁上蹿,很明显,是受了外力。
赵挚大剌剌从窗子跳进来,走到桌前,端起凉透的茶一口饮尽——
他还真是渴了。
凉茶喝的也爽快,和宋采唐一样不讲究。
喝完水,脸上的疼好像也消了一点,赵挚抱臂挑眉:“我帮你两回,你坑我两回,宋采唐,你很行啊。”
宋采唐:……
算上上一次,她的确打了赵挚两回。
“我错了。”她认错认的非常快,表情也很认真,“对不起。如果有什么方法能弥补你的伤痛,我又能做的到,你尽可提出来。”
她要辩解说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外面,不是故意的,赵挚有的是话回讽,可她干脆利落认错……
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里。
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要因这点油皮小事跟女人计较?
可不计较,心里又憋气……
赵挚磨了磨牙,狠狠瞪了宋采唐一眼,啧了一声:“女人就是麻烦。”
烛影轻摇,投下人影成双,暗夜无声。
气氛仿佛……有点尴尬。
宋采唐正要说点什么缓解气氛,突然见赵挚眉头狠狠一皱:“你去把衣服穿上。”
宋采唐:……
她这身上穿着衣服呢!
虽然是寝衣,略宽大了点,但哪哪都没露,连脖颈子都包的严严实实,哪有那么失礼,这男人嫌弃个屁啊!
沟通公事,赵挚人还不错,脑子好使,心思转的也快,私底下情商——
算了,这人估计没有那玩意儿。
为了能好好说话,宋采唐转去屏风后,将白日外衫穿上,才又重新坐到了桌边。
这、回、总、行、了、吧!
“你这遇险,已经是第二回了。”赵挚似乎没看到宋采唐的不满表情,敲敲桌子,“就没什么想法?”
宋采唐眉睫微敛,问他:“上一次的火,你可查出了结果?”
“没有——”赵挚顿了下,眸色不善,“你怎么知道我查了?”
宋采唐:“你又不傻,事关案情,怎会不怀疑?”
赵挚闭眼,叹了口气,算是认栽,这女人太聪明了!
“上次的火,是有人提前布置,你院外的塔灯被人做了手脚——这人很聪明,没留下痕迹,后来又没再冒头,我找不到。至于今夜——”
他暗暗磨牙:“你要不动,我确认那箭支被我打飞,就能立刻回头去找那下手之人,结果你拿棍子打我!”
打草惊了蛇,还想要好结果么!
“抱歉,”宋采唐叹气,“我的错。”
她这么一个劲把错往身上揽,赵挚更不高兴,衬的他一个大男人太小气了!他额角青筋迸出来两根:“我也有错,行了吧!”
宋采唐微笑:“那咱们和解,可以聊正事了?”
赵挚:……
算了,跟这女人生气,只有自己更气。
他转开话头,提别的:“你在这里——”
“没有仇人。”宋采唐沉稳接话,“若观察使大人消息更广一点,就该知道,我之前撞伤了脑子,傻了小一年,前些日子才醒过来,于栾泽只有关家外祖这门亲,还没来得及跟谁结仇。”
“这些人想对付我,一定是因为——”
赵挚眯眼,指尖再次敲了敲桌子:“案子。”
宋采唐展现出来的验尸手段太厉害,不管什么样的尸体,往她手里一过,就能飞出巨大的信息量,对案情推动不是一般的大。
不仅验尸,推演案情上,她也很有一套,天华寺这两桩命案,不管放在哪儿,都是重案大案,难以破解,可有了她,短短几日,就有了质的飞跃,现在虽未破案,但假以时日,必能告破。
这样的人,是官府最喜欢的,也是凶手最讨厌的。
凶手不想案子被破,会到处下心思,主意打到宋采唐头上,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关键问题是,放暗箭的这个人,防的是哪一个案子。
西门纲案,还是云念瑶案?
赵挚能想到的,宋采唐思绪一转,也想到了:“还有,此人这么做,只是害怕我帮忙破案,还是——害怕我找到什么?”
比如云念瑶房间里丢的东西。
赵挚摇摇头:“不知道。”
没抓到下手人,就没有准确答案,一切皆有可能。
他脚尖轻点地面,身形似豹子一样跃起,伸手把插在房梁的箭支拿了下来,移到烛光前细看。
“铁质不太好,非军中之物,没有记号,是市面上会流通的大路货。”
也就是说,来源难定,光凭这个,找不到是谁下的手。
宋采唐:“看来下手之人很聪明。”
今日这一箭,不定准备了多久。
“你莫要大意。”赵挚提醒她,“这两次是我赶巧了,你不会次次都有这么好运气。”
宋采唐看着他,唇角微微弯起,似有深意:“是么?”
赵挚仿佛不懂宋采唐暗意,淡定把箭收起,准备天亮后再仔细看看。
“来说说你的秘密吧,”宋采唐学着他的样子,纤长手指敲向桌面,“你白日答应我的,关于云念瑶一案的秘密。”
第56章 事涉谋逆?
赵挚生在汴梁; 长在汴梁,云念瑶几人的事,他很清楚。
昏黄烛光下; 他喝着冷透的茶; 和宋采唐说起这段纠葛。
云念瑶,高卓; 齐兆远三人家世相当; 因长辈们关系好,常在相似聚会场合碰到; 幼时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是一同长大……
宋采唐:“所以云念瑶不仅和高卓是青梅竹马; 和齐兆远也是。”
赵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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