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验尸格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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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验尸格目录- 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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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姓令,名瑶,十八年前,北青山匪首为患,官兵前来剿灭,而我……当时被匪窝掳走了。”

    赵挚的信息没有错,他们的猜测也正确,玲珑姓令,就是当年专门研究水银制法的匠人令敏方的女儿。令敏方家几代单传,到这一辈只生了一个女儿,不想技艺失传,对外就说是个儿子,令瑶也一直女扮男装,跟着父亲学艺。

    但她生的好看,哪怕黄泥抹脸,也难掩丽色,十八年前,她十二岁,正是嫩柳抽条,杏蕊初绽,不小心洗了把脸,倒霉的被匪人看到,被掳了去。

    她父亲空有一身匠人技艺,无奈人性子闷,路子不宽,也不认识什么人,冲动之下,自己跑过去讲理,一同被扣下了。

    之后就是北青山剿匪,危险连连,令瑶没死,父亲却遭遇横祸,去世了。

    令瑶身份不高,运气也不好,不像当时的谷氏,得救之后回了家,也不像甘四娘,被曾德庸看上,好歹能有平静些的生活,生存无虞,她跳出这个火坑,去了另一个火坑。

    她被一个坏人趁机制住转移,卖了。

    别人发了财,她却进了青楼。

    她不可能愿意,拼死不从,但青楼老鸨也不是吃素的,手段厉害的紧,她被折磨的面目全非,想活着,就不能不从。她开始虚于委蛇,表面学习,适应,一切做的很好,实则心里仍然没有放弃出逃计划……

    但她聪明,老鸨也不蠢,尤其老鸨在这环境里,见过类似多少这样的事?

    再美,再有潜力,驯不服,就只有一个作用——杀鸡儆猴。

    这个时候,令瑶被景言救下。

    这是第一次。

    景言很忙,救人完全出自好心,并没有其它意思,离开的很快。令瑶就算心中感动,也没别的办法留人。

    她运气非常不好,这个世道对女孩子也不友好,尤其单身无亲,长的又漂亮的女孩子。她再聪明,再能想办法,还是逃不过男人的强横野蛮,平静不到一年,她再一次,遇到了麻烦,为了救一个帮过她的人,再一次,遇到了生命危险。

    关键时刻,又是景言出现,救了她。

    “……两次相遇,他都没有露脸,一直以巾覆面。我从幼时扮成男孩,到之后经历的种种,从不觉得男人有什么好,可他,不一样。他并不知道我心所想,甚至不记得之前救过我,可见类似之事,他做过多少。”

    玲珑笑道:“这一次我比较惨,身上都是伤,离不了人照顾,他问我家人朋友,我就说没有……我赌他心软,会帮我。果然,他一身疏冷刚硬,心里其实十分柔软,就留下来照顾我……”

    “他话不多,也从不与我靠近太多,从不逾矩,但每一件事,都办的很体贴,很暖心。我见过他跟旁边的小孩子说话,笑的特别暖,声音特别宠,我便知道,他的冷硬,是装出来的,他只是不想和人牵扯太深。他虽帮了我,却也早有决定,事毕即离,不再有瓜葛。”

    “我怎会愿意?我眷恋这一份温暖,想要握住。但他太警惕,相处日短,我连他的名字都问不出,又何谈以后?他还是走了,我拦不住……”

    玲珑眼神落寞了一瞬,又亮了:“可人生际遇,谁说的准?我当时发了誓,若日后无缘,这段我就逼自己忘了,不要再想,若是有缘……我死也要拽住,不要再放手!”

    再一次,她又遇到了险事,又遇到了景言。

    “我这辈子,没多少太执着,太想要的东西,既是上天安排,我就却之不恭了。”玲珑眸底有笑,“我已察觉到,这个男人很警惕,很谨慎,身上有很多秘密,想要扯上关系,就得放聪明点,一点一点来。”

    “我总结了几次见面的情形,当时身边周围发生的事,小心打听他都在哪里出现过,一点点收集分析,他在做什么,敏感什么,警惕什么……我猜的可能不一定对,但他的圈子里,接近的人里,有几个很特殊。所以就算他突然消失,我找不着,也没关系,我只要往这个圈子里扎,就一定能等到他。”

    想起当初的事,玲珑仍然有几分后怕,她死死拽住那一点点可能性,生怕错过,以后再也来不及,飞蛾扑火般作死去撞……

    还有他来了。

    “他仍然不愿意和我接触太多,我便想尽一切方法,软的无果,便威胁他,用所有自己查到猜到的事,甚至让自己置身危险……他没办法,只得同我纠缠。”

    玲珑眼梢微垂:“我知他不喜欢我,一直把我当任性的小孩子,但我不能放手。我必须更加努力,一直往深里走,挖到更多敏感的,真实的,他非常在意的东西,他才会……放不下我。就算是提防警惕,我也要他留在我身边。”

    于是一点点,玲珑知道了很多事。

    比如有人偷运金银,比如漕运的道道,比如十八年前,北青山似乎有什么秘密……

    “我牢牢拽住了很多东西,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知道了他的名字。”

    “我知他身份特殊,暴露即危险——虽然我仍然不知道他隶属于谁,”玲珑坦言,“我说让他杀了我,一了百了,可他没有。他说他们从不会草菅人命,滥杀无辜,被别人看出来,是自己本事不济,却不是别人的错,灭口这样的事,不可能做。”

    “他那么温柔,我只有……得寸进尺了。”

    “我就用手上的信息要肋他,一个月必须至少见我一次。他应了。”

    玲珑微微侧脸,看着窗外洁白的梨花枝:“我以为我很聪明,达到了所有想要的目的,却不知道,他之所以答应,并不是屈从于我,而是他在保护我。”

    “因为我知道的太多,对他还好,哪怕是麻烦,他也不怕,但对他的敌人,同样是个威胁,那些人……也会想杀我。”

    “我们之间,并不是情爱。或者只有我是,他……从来不是。他一直都很包容,胸怀阔朗,为人洒脱,时时处处都坦坦荡荡,让我清楚的明白他的想法。这一点来说……他也是很残忍了,不给我任何想象的空间。”

    “我一直在想,哪怕一切重来,我应该仍然会喜欢上他。肩挑重担,俯仰天地,哪怕拒绝,也拒绝的坦率诚恳,不留存任何暧昧,这样的伟岸男子,我怎能不沦陷?”

    “景言他……值得人倾心相许,温柔以待。”

    “可他死了。”

    玲珑眼眸垂下:“这样好的男人,被人害死了。”

    “他是鹰卫,为皇上卖命,做着最危险,最正义的事,他该死么?不,他不该死,该死的是害他的人!”

    玲珑猛然转头,看向宋采唐,眼神炙热:“那些人作恶多端,每人手里都有无数条冤魂,我把他们杀了,伸张正义,有什么错!”

第295章 你错了

    “我、没、错!”

    玲珑越说越激动; 素手拍桌,胸膛起伏,音量加大,连烛火都跟着他的语气跳跃摇摆; 房间气氛明显紧张了很多。

    宋采唐看着屏风上拉长的影子; 眉心微蹙,很久很久; 没有说话。

    玲珑的话,她不甚赞同; 但现在不是表达观点的时机; 会很容易吵起来,谁也说不服谁。

    此前; 她要尽量刺激玲珑,让对方愿意说话,现在对方说话了,她要做的,得是让气氛冷静下来——玲珑看起来很需要一个平复情绪的时间。

    房间安静很久; 直到玲珑接连灌下三盏茶,没那么激动; 宋采唐方才缓缓开口:“所以……你知道景言在做什么,杀人名单,也是从他身上得到的。”

    “不; 这个你猜错了。”

    宋采唐改换话题方向; 玲珑有种拳头砸在棉花里的感觉; 心里憋着一口气出不来,但仍然,她不想任何人误解景言:“他从未告诉我他是谁,也从未教过我任何东西,是我自己想和他靠近,想和他产生羁绊,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偷偷的,一点一点试探学习……”

    “人可千日做贼,断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再谨慎,再警惕,我用尽一切努力,花费全副身心钻研,总能知道一点东西的。”

    “比如鹰卫这两个字,比如有人通敌叛国……”

    玲珑静静的看着宋采唐:“但景言太厉害,我只知道他是鹰卫,应该是为上位者做事,但除了他,鹰卫还有谁,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我一概不知。景言的对手,也就是那个通敌叛国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藏得很深,朋党很多,景言一直跟查,得到的线索不一定少,但我如此努力,仍然只得了三个名字。”

    “你也知道,既有朋党,圈子就是相通的,我虽只有三个名字,只要小心接近,深入试探,足够耐心,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说这话时,玲珑眼稍微眯,尾音悠长,像只狡黠的狐。

    宋采唐心中微叹。

    对于玲珑的聪慧,她是欣赏的,但卿本佳人,奈何……

    “我还偷偷同他学了些本事,他都不知道……”

    玲珑想起往日时光,弯唇浅笑,可这笑连一息都未维持,就淡了下去。

    “他曾用心护我,不管我多任性,多作死,所以我也想保护他,哪怕他……已经死了。”

    轻柔话音说完,她转头看宋采唐:“安乐伯府的案子,此前我听说了,我该谢你。”

    宋采唐略有些不解:“谢我?”

    玲珑:“景言从不跟我说外面的事,我对他的行踪了解着实有限,他不在的日子里,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我全部不知道,他突然失踪,是死是活,我仍然不知道。”

    “可他从不会失约,无而无信。他一直都不回来,我再心怀期待,理智上也明白,他大约遭遇了不测……我不知道他的尸身在何处,是谁杀了他,更不知他家在何处,我……连为他上一柱清香的资格都没有。”

    “这件事,我该谢你。”

    玲珑起身,红着眼角,郑重肃穆的朝宋采唐拜了下去:“谢谢你找到他,只凭一副白骨,认出了他是谁,让他能魂归故里……入土为安!”

    宋采唐晚了一步,玲珑额头已经挨到地上。

    结结实实。

    房间内气氛肃寂,窗外三个男人看着这一幕,神情不一,谁都没有说话。

    女人……真很难理解。

    这一次,良久的安静过后,房间内气氛更加平静了。

    宋采唐心内叹了一声,继续说案子:“你一直在利用江绍元,包括他的自首。”

    “没错,”玲珑再次坐好,答得很干脆,“我杀人时,常借他做不在场证明,他自首的那些案件细节,也是我告诉他的。”

    宋采唐:“此前——”

    玲珑:“此前他一无所知,不知道我杀了很多人。嗯……或许有起疑猜测,但不敢往这个方向深想。”

    宋采唐手指落在茶盏之上,目光沉吟:“你的计划里,若无意外,你和他俱都安好,若有意外,他就会是你选好要推出的替罪羊,可是如此?”

    “是,”玲珑亦颌首,“必要之时,他可以牺牲。”

    宋采唐微微蹙眉:“他喜欢你。”

    “呵,宋姑娘还是年纪太轻,太天真,”玲珑嗤笑一声,“我对‘喜欢’二字看得很重,若他真心喜欢我,就算我不能回应,也不会这么害他,但他所谓的‘喜欢’,不过是男人嘴边挂着的甜言蜜语罢了。”

    “若真喜欢,怎么不愿意迎我进门?怎么不愿为我铺路,照顾我下半生?”

    “我们风月场上的女人,别的不擅长,真情还是假意,却逃不过我们的眼。江绍元的确对我有几分意思,但并未到真正喜欢的程度,他会为我做这么多,很大原因是我手里有他的把柄。”

    玲珑挑剔又自信,还有些许呛呛的不好惹:“我拿着这些东西,是想扮可怜让他听话,他则想用一份‘真情’,哄的我听他的话。后来慢慢的,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拿不下我,无路可退,不如索性做得更加深情,更加不顾一切,我但凡‘有点良心’,就不会害他更深。”

    这些男男女女的事,她看得透透,江绍元算老几,想算计她?

    宋采唐听着,眼帘垂下来:“所以当夜你对王氏下手,匆忙结束,是被他看到了?”

    “没错。”玲珑也干脆承认了,“我准备动手之前,凝烟看到了我,我演了一出戏,把她骗过了,可没想到,江绍元竟然也来找了王氏。”

    “我不知他当时过去干什么,可能看到了我过去,也可能是找王氏有事,之前聚会开始的时候,他不是刚被郑方全当着人骂过?许需要王氏帮忙圆融。”

    玲珑说着哼了一声:“明明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看到我杀人,竟然各种震惊,各种大声,想把人招来还是怎么的?他人高马大,我手上又没多的毒,杀不了,就勾引了他。”

    宋采唐心下明白,就像此前她在青楼里看到过的一样,性,是玲珑驾驭男人的手段,运用熟练,把控极好。

    “所以那夜我和平王在外面见到你,你身上会有痕迹。”

    玲珑眼梢微翘,流转间有些许媚意流淌:“没错。既然江绍元看到了,事有败露可能,我便有了个想法……”

    宋采唐想到了:“栽赃他。”

    “我找了件黑袍子,自己穿上,跑到街上——”玲珑看着宋采唐微笑,“那也就是你和平王不出现,我也有办法会让别人看到。”

    所以赵挚百般寻找,就是找不到玲珑口里意图□□她的歹人。

    因为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宋采唐眼梢微抬:“那郑方全呢?你约的他?”

    “根本不用我约,王氏死了,他们私会的私宅就很要命了,他一定会去。”玲珑素手执壶,给宋采唐续上茶,“而且都不用我自己盯着,江绍元都会下意识注意,忍不住同我说。”

    宋采唐就明白了:“郑方全和王氏的事,并不是秘密。”

    玲珑:“一定范围内,的确。”

    王氏都插手盐政公务了,嗅觉敏感的利益相关人谁会闻不出来?

    看破不说破,只是大家给上官的体面。

    江绍元被郑方全打压的很厉害,这等事到了痛快点,怎会不一吐为快?

    “但江绍元并不知道,我也想杀郑方全。”

    宋采唐点了点头,又问平王府管家赵忠:“……这个人,你是怎么杀的?”

    “他就需要我想办法往外诱了。”玲珑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宋采唐,眼神别有深意,“但我引他出来的由头不是盐务,不是生意钱财,亦不是他房间里那个秘密的机关图,是——主子。”

    宋采唐蹙眉:“主子?”

    玲珑脸上笑意更深:“有些人啊,看起来憨厚老实,一身忠心,只是不知道……他忠的,到底是谁,这身家性命,又为谁卖。宋姑娘,你该提醒一下你的平王爷,家里的事别那么不上心。”

    宋采唐沉吟。

    玲珑的确说到做到,对于案情,半点不瞒,所有细节都愿意讲说,但说到赵忠……似乎有些玩味,有点想吊人胃口的意思。

    她要真想说,不会是这样。

    看来不管对方心里对自己感觉如何,被自己逼着跳掉,还是很不舒服。

    宋采唐很贪心,玲珑想说的,她要知道,不想说的,她同样要知道。

    不配合没关系,咱们慢慢来。

    宋采唐收拾心情,看着玲珑,面露微笑:“这些男人手上都脏,都与景言的死有关,你要报仇,那两个女人呢?”

    她可没忘了,本案还有两个女性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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