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是玩,三个孩子也是玩,只要不是特别吵闹,沈姝并不在意。
偶尔看着这三个孩子,还有正在学着管家的蕙姐儿,沈姝都会觉得谢长宁真是命好,孩子们都这么乖巧。沈姝觉得,这三个孩子里,但凡有一个有她小时候一半的闹腾劲儿,她估计早就受不了了。
关于蕙姐儿管家的问题,谢长宁在从郁砚秋的事情里缓过来之后,曾找沈姝谈过。对此,沈姝给他的回答是,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将来迟早有一天要经手,提早接触不会有什么坏处。她还说她会在旁边看着,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就行了。当然这话只是说给谢长宁听的而已,别人看蕙姐儿只是八岁的孩子,沈姝却是知道她的底细,根本无需她时刻看顾。
最后又跟谢长宁说,要么让蕙姐儿管着,要么又交给周姨娘,总之她是不会接手的。
谢长宁最后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平淡之中夹杂了充实,转眼便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
谢长宁的三年任期,就要满了。
第041章
谢长宁这次外放三年,就带了原主跟周姨娘,一妻一妾,留了两个无子的妾侍在建安谢家大宅里。
原主半路寻死,身体的主人换成了沈姝后,她连应付谢长宁假装自己被狗咬了都不愿意。之前还有个周姨娘小意温柔的伺候着,嘘寒问暖体贴周到,但是出了郁砚秋那事之后,谢长宁便长住在书房了里了,再未让周姨娘伺候。
一连几个月的时间如此,沈姝还以为他这是在修身养性,彰显他有多爱郁砚秋。
然而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了。后来有一天她有事去找谢长宁,发现原本负责伺候的小书童,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娇俏的丫鬟,并且还勉强算得上是个熟人,沈姝依稀记得,曾在周姨娘的院子里见过。不过当时她也没往别的地方去想,只以为是周姨娘安排过来的,后来等她回了东院,没过多久蕙姐儿就过来了,简单聊了几句之后,话题忽然就拐到了那个丫鬟身上。
“爬上了父亲的床又如何,半年来连个名分都没有,在这里尚且如此,等回了建安,就更别痴心妄想了。”
沈姝不知蕙姐儿与她说这番话的意义是什么,对她而言,代表着谢长宁在她这里彻底从路人变成了厌恶的对象。最开始的时候,她只当谢长宁是个陌生人,不喜欢也不讨厌。后来因为郁砚秋的事,沈姝一度觉得他这个人真的是渣,他如此,沈瑜也是如此。
他对郁砚秋的深情虽然不能作为他伤害别人的理由,但是沈姝觉得,如果他能一直这么坚持下去,起码能让人在恶心之余生出一丝佩服。
然而他所谓的深情,就是在郁砚秋刚下葬一个月不到,在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没多久的时候,又收了一个女人到房中。
的确,古代是一妻多妾合法的社会,不能要求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如果不是谢长宁此前表现得何等的深情,却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的事,沈姝也不会觉得他是个渣。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跟一个陌生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沈姝还能说服自己这是迫不得已,但是当明知道这个陌生人是个渣,再加上夫妻关系,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对她来说,也是难以忍受的。
并且如今三年任期将满,谢长宁即将回建安述职,不出意外是要永久留在建安了。沈姝从原主留下的少得可怜的记忆中以及蕙姐儿那里知道了一些建安谢家大宅那边的情况,在她看来,那个全府上下都向往着想回去的地方,恰好是她的地狱。
更宽广更阔气的院子,是更华丽的囚笼,真的去到了那里,在重重礼教规矩的束缚与压迫下,她只会过得比现在更痛苦。
最早在得知原主的遭遇后,沈姝便生出了别的想法,又经过郁砚秋一事的催化,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之后沈姝就开始着手去办,思考着要如何去应付随之产生的一系列的问题。她翻遍了本朝律法,又想尽办法找来类似的例子做参考,得到的答案却让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南朝的律法,对女人极尽苛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旦嫁了人,想要结束这段关系,无论是被休还是和离,决定权都掌握在男人手中。
沈姝想要和离,要么得到谢长宁同意,要么由沈家出面来谈,她自己根本做不了主。并且就算撇开沈家愿不愿意为她出面这个问题,即便他们真的来了,除非权势滔天能死死压住谢家,否则最终还是要谢长宁点头才算完。
这也是沈姝之前愿意答应帮谢长宁忙的原因。他许下两个承诺,沈姝就没想过真的提两个要求,只希望他能有点担当说话算话,两个要求换他签下和离书。
转眼过了年关。
距离谢长宁回建安述职只有个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了,沈姝终于决定跟谢长宁把话说开了。
这一日傍晚,沈姝早早便让伺候的丫鬟把祯哥儿与崔奕璟送回了各自的院子,之后便让琉璃去门口等着,等谢长宁从府衙回来,便请他过来。
听到沈姝如此吩咐,琉璃当时眼中的惊讶藏都藏不住,愣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点头应下便退了出去。从东院到大门口,一路走着,她都在想着这事,半喜半忧。喜的是沈姝终于想通了愿意跟谢长宁服软求和了,忧的是怕万一她猜错了事实并非如此。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谢长宁,在得知沈姝请他到东院去的时候,同样有些惊讶。他一边随着琉璃往东院走去,心里猜测着沈姝究竟所为何事。
等他到了东院,沈姝便吩咐了人去厨房传菜。未过多时,菜便一一呈了上来,算不上多丰盛,不过几样家常小菜而已,其中有一半是他爱吃的。
在谢长宁看来,这是沈姝第一次如此明显的讨好他。无故献殷勤,要么是有所求,要么是想求和。二者选一,他更偏向于前者。
不过沈姝既然没开口提,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
两人安静的用过了晚膳后,伺候的人把饭菜撤了下去,沈姝又吩咐琉璃琥珀等人都下去,再把门关上,没有她的吩咐别进来。
等人都退了出去,关门的声音传入耳中后,沈姝转身走了回来坐到谢长宁对面,双眼直视他,直接道,“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两个条件吗?”
谢长宁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事,愣了愣,而后点头。
接着便听沈姝继续道,“前提是只要你能做主,不触及律法,不违背人伦,对吧?”
谢长宁再次点头。
然而沈姝不但没有因此松了一口气,反而感受到一丝久违的紧张,“现在,我想要使用这个条件。”
“你想要什么?”谢长宁问道。
沈姝自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书,摊开来放到谢长宁面前,而后指着桌上的笔墨与印泥,缓缓道,“签下它。”
谢长宁视线落在沈姝递来的纸上,第一眼便瞧见了‘和离书’三个字。他不再去看下面的内容,猛地抬起眼看向沈姝,面上神色有些吓人。
沈姝却是不惧,直视他继续道,“一,你可以做主,二,不触及律法,三,不违背人伦。这三个前提,我提出的条件都没有都没有触犯,你没有理由拒绝兑现承诺。现在,签了它。”
谢长宁闻言,微微眯起眼,看了沈姝许久之后才回道,“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
这就是拒绝了。沈姝却没有就此放弃,“两个承诺,换你签下它,如何?”
谢长宁重复道,“我说过,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件事。”
沈姝问他,“为什么?你条件那么好,此去建安又有锦绣前程等着你,你并不是非我不可,甚至我于你而言,只是可有可无,不是吗?”
谢长宁忽然就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沈姝,你记住,你既然嫁进了谢家,生是我谢家的人,死也只能做我谢家的鬼!你只能等着我给你休书,别妄想我会签下和离书!”
他说罢,拂袖便要离开,又被沈姝叫住,只见她从袖中又拿出一份写了字的纸张出来,摊开来放在桌上,对谢长宁道,“我可以退而求其次,把和离书换成这个。”
谢长宁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看到了休书两个字,方才散去的笑容再度回到脸上,他超前走了两步来到沈姝面前,微微俯下/身,头靠近她,一字一句道,“我说得很清楚,你只能等着我厌弃你的那一天给你休书,否则你就只能是我谢家的人,无论生死!”
他伸手将桌上的和离书与休书一把抓到手中,举到沈姝眼前,一点点撕成碎片,而后扬手洒下。
宣纸的碎片纷纷扬扬落下,几乎看不到一个完整的字迹。
他冷笑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这一次,沈姝没有再叫住他。
门被粗暴的打开后又关上,证明谢长宁并非像看起来那么平静,只是将怒气压了下来而已。
沈姝却不在乎他的情绪如何,她转过头去,将桌面上的纸屑一一捡了起来,而后又离开座位,蹲下/身去将散落在地上的也捡了起来。
这期间她始终神色平静,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这样的结果是在她预料之中的,并且还不是最坏的。
在想到要想他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沈姝就没有抱多少希望。
他若是答应了,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若是不答应,也没什么好失望跟愤怒的,因为没必要。再过不久就要离开全州了,此去建安这么长的路程,总归是能找到的机会的。
谢长宁言而无信,她就只好用些别的手段了。
第42章 弟042章
屋后不远处的榕树又发了新芽。这是沈姝第三次看到这几棵大树冒新芽了,这意味着她来南朝已经三年了,同时,谢长宁外放的三年任期也已经满了,是时候离开了。
府上的丫鬟小厮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收拾东西了,该带走的该留下的,井然有序。到了离开这一天,整个官邸院落里,已经差不多恢复成三年前刚来的样子。
当初来了多少人,回去的时候也几乎是原样不动的,就只少了一个江妈妈。这三年来负责洒扫院子的粗使杂役,就如同那些没有生命的物品一样,被一起留在了这个院子里,送走一任又一任的县官。
几辆载满了人和物的马车从官邸门口出发,慢悠悠的驶过全州县城的长街,一路上百姓的挽留声不绝于耳。
三年前,得益于谢长宁顶着所有压力提前做了预防措施,全州城在那场大灾中幸免于难,才有了百姓如今安居乐业的生活。
和生活在现代的人民不同,古代的百姓地位低下,活在重重压迫之下,绝大多数人,穷极一生也不过是在温饱线上挣扎,哪怕君王再残暴,但凡还能活得下去,哪怕再艰难,他们也不敢生出二心。
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些一直活在压抑之下的百姓一旦爆发,就预示着一个王朝即将走向灭亡。正是应了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亦如此。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全州继任的县官,都将活在谢长宁的阴影之下。不论以后还有没有人能这样做出这样一番大举动来,他已经注定会青史留名。
跟沈家的情况一样,他们明明都是伤害了原主的人,可是却都靠着沈姝提供的机会,平步青云。亲手将讨厌的人送上高位,这样的感觉真是无比糟心,可是如果又机会重来一次的话,沈姝依旧会选择这么做。
在大灾大难面前,个人的利益与感受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我们身为小人物,一边感叹着自身的悲哀,在大义面前却仍会奋不顾身。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
马车出了全州县城,沿着官道一路走走停停,约莫花了三日左右的时间,便出了柳州府境,朝着靖州继续赶路。
在出发之前,沈姝就觉得蕙姐儿的情绪有些不对。随着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眼看着离靖州府越来越近,那种不安的情绪表现得越来越明显。
沈姝看在眼中,却终究选择了不去过问。她穿越之初就打定了主意不跟这些人有什么交集的,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她也的确做到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场大病之后,蕙姐儿就成为了一个变数。
沈姝一度怀疑蕙姐儿对她表现出善意,是有所图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沈姝渐渐察觉到,蕙姐儿对她的好,仿佛带着一种弥补的意味。哪怕是不顾沈姝的意愿想要将她跟谢长宁凑到一块,出发点也是为了她好。只是她不能接受而已。
也因此,沈姝几次顺着这个方向思考,蕙姐儿重生之前的那一世,这具身体的住着的,到底是谁的灵魂,是原主还是她?如果是她的话,沈姝很怀疑,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就如此厌恶谢长宁这个人,上辈子的她究竟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就算是上辈子没有这一系列的变故,谢长宁可能不曾许下承诺,两人之间没有之前那场谈话,没有和离书没有休书,所以她就会乖乖的回到建安谢家大宅吗?答案是否定的。沈姝很了解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即便没有那两个承诺,她依旧会想办法脱身,她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一个厌恶的男人共同生活在一起。
如果是原主的话,又有些说不通,因为蕙姐儿重生是在原主自杀以后,蝴蝶效应影响不了之前的事,只能改变以后的事。
也就是说,上辈子那个人,很大可能真的是她。
那么,她上辈子脱身成功了吗?这是沈姝最关心的问题。而蕙姐儿的不安,是否也源于这件事?
听起来很合理,但是看起来并不像。沈姝觉得她担心的人,是谢长宁的可能性更大。
可是谢长宁有什么好担心的?
基于此,沈姝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上辈子的谢长宁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甚至可能是死了?
不过最后一个选项很快又被沈姝否定了。以谢长宁的身份,哪里又那么容易死,真的是天灾*躲不过的话,死的也绝对不会是她一个人。
然而沈姝没想到的是,这个被她认定为不可能的选项,恰巧就是事情的真相。
——
蕙姐儿担心的的确就是谢长宁,上辈子他就是在回去的时候出的事,因为记忆太过遥远,当时她又受了惊吓,只依稀记得地点是在靠近靖州城的地方,具体是哪个位置,就不知道了。
仿佛开罪了上天一般,那几年里,南朝境内大灾小祸不断,继柳州境内水灾之后,第三年靖州也受了灾,从临近春耕的时候开始,一个几个月滴雨未下,田地干涸出深深的裂缝,境内百姓别说是吃饭了,后来连喝水都成了问题。
大灾催生难民,逃荒的难民为了一口吃的,可以连命都不要。谢家一行人途径此处的时候,不幸就碰上了这样一群流民,他们拦下了谢家的马车,抢夺了携带的食物,后来不知为何发生了冲突,动起了手。
谢长宁带着几个小厮与车夫将女眷护在车里,车门紧紧关着,只听得到外面杂乱的声音,对从小锦衣玉食养在深闺的女子来说,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可怕极了。
蕙姐儿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那段时间的,她将头埋在沈姝怀里,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后来还是遇上外出剿匪的官兵,冲突才得以平息,只是在这场混乱中,谢长宁被人打伤了头,鲜血不住的流,因伤势太过严重,坚持不到去城里请大夫就去了。
那时候,蕙姐儿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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