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一鸣感受着肌肤上的凉意微微瑟缩了一下,混乱的脑海中一时间想过很多,想起少年江逸在身边撒娇的可爱,又想起不久前江逸醉酒后问她是不是降下凡间的狐仙。
缓缓的,颜一鸣想要推开江逸的手收了回去。
她总是亏欠了他的,若是这身子能补偿一二,实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衣衫渐渐滑落,颜一鸣再也没有了动作,可是最后,却是江逸帮她拉好了衣服。
他抬起头来,适才的阴郁消失的干干净净,眼睛依旧干净含着笑意,他低头在她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揶揄问她,“怕了没有?”
颜一鸣一懵,“什么?”
“你问我生气了会怎样,现在怕了没有?”
颜一鸣张了张口,盯着江逸毫无阴霾的眸子,半晌一个翻身起来穿好了衣服,小声的回答道,
“怕了。”
第110章
颜一鸣看着江逸依旧带着笑意的面容,适才骤然间的阴冷与偏执就像是一瞬间的假象,此刻依旧是那个俊雅无双的翩翩公子。
可是颜一鸣却知道,适才那一刻无端的恐惧,绝非是江逸装出来吓唬他的。
也许是最后江逸将所有的情绪重新收回,又一次全部压在了心底,但是这些并不能掩盖他动怒的事实。
颜一鸣裹着被子,脖颈间依旧是刚才江逸留下来的痕迹,在所有清楚平静之后皮肤隐隐的作着痛。她的确没有反抗的意思,若是江逸想那给他便是,可是后来却是江逸帮她整理好衣衫,就像往日一样一如既往的温柔,然后离去。
小苹果怂怂的问她为什么江逸突然刹了车,颜一鸣摸了摸脖子上依旧刺痛的地方,在江逸临走前她也这么问了,江逸帮她掖好被子笑了笑道,“因为不合适。”
是时间不合适,还是地点不合适,颜一鸣没有再问。
江逸走出了屋子,已经渐渐入冬的冷风吹醒了有些昏沉的思绪,许久之后露出一抹苦涩而又自嘲的笑容。
什么都不合适,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更或者是颜一鸣的意愿。
他记得颜一鸣曾与他解释,当初与简玉衍,也只不过是一种生活方式而已,并非对他有什么感情,而适才她的纵容与妥协,对他而言又比简玉衍好在哪里。
只是因为对他有所愧疚,所以想出的补偿而已,而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么浅显的东西。
若是真的继续下去,在她心中又和简玉衍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生生将怒火,亦或者欲火全部压了回去,然后略有些狼狈的站在初冬的空气中吹着冷风。
就自己都觉得无比凄惨。
阿鸣其实总是在不经意间会透露出许多东西,可是就连她自己也不曾发现,他问她可比得上与邵惊羽之间的生死与共,她说比不过,她说在颜将军死去的那一刻已经对邵惊羽没有了信任。
所以若不是邵惊羽因为他的私心走错了这一步,在她心中,他与她那平淡的四年少年光景确实比不上与邵惊羽的三年战友感情。
就像他所猜测的一样,邵惊羽对于颜一鸣而言,并非是与南宫玄简玉衍可以相提并论的存在。
他没有骗颜一鸣,他是真的嫉妒,是真的生气,只是最后全部都藏了起来。
他有真正足以威胁颜一鸣的筹码,她知道她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可是至今也没有透过底。不到最后关头,不到不可挽救的地步,他还是想让她为了他,能心甘情愿的留下来,而并非是逼迫。
他是从不吃亏的人,可在面对颜一鸣时总是忍了又忍,对她无限度的容让与温柔,只是想让她知道,他可以对她做到怎样无限制的喜欢。
人总是有感情的,人总是会感动的,不是吗。
至于邵惊羽,当初他自己选择将颜一鸣信任的幼苗掐死在土壤,自然就没有枯木逢生的机会。
夜风袭过,江逸回头再看了眼颜一鸣屋内依旧亮着的灯火,这才像是觉察出几分冷意,轻微的抖了抖轻笑一声离开了此处。
屋内颜一鸣听着小苹果道江逸终于离开,这才重新拉紧了被子躺了回去。
转眼一夜过去。
第二日丫鬟与往日一样帮颜一鸣梳妆,颜一鸣蓦的想起昨日江逸问她,这丫鬟出了门后躲在哪里偷听。
而小苹果也说,她的确贴在窗沿下盯梢,看着里边的动静,然后寻着机会去告诉邵惊羽。
邵惊羽派了人盯着她,尤其是关注她与江逸的关系,若是一开始颜一鸣还以为是邵惊羽不放心自己,但自江逸来后,颜一鸣已经能确认,邵惊羽定是发现了什么,从而猜疑亦或者已经肯定她就是当初的颜一鸣。
颜一鸣回想过这些日子遗留下了什么痕迹,后来还是觉得问题出在了太子的身上。
这次她并未与邵惊羽有过什么接触,接触最多的除了江逸便只有太子,而这一路为了保命,在南宫玄面前的确露出了很多破绽,南宫玄不会知道,但邵惊羽不一定。
颜一鸣寻了个机会,装作偶尔散布偶遇了南宫玄,两人喝茶闲聊时颜一鸣与旁敲侧击,问他邵惊羽可曾询问过与她相关的事情。
南宫玄如今看着颜一鸣着实心情有些复杂,终于意识到对她也许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感情,但他在太子妃死后早已允诺不会另娶正妃,至于侧妃,颜一鸣又怎会为了一个侧妃放弃好不容易打动的江逸。
南宫玄心道眼不见心不烦,但是等看见颜一鸣时又觉得还是看见比较好,就这么坐着聊聊天也挺开心,只是不知为何,颜一鸣又问起了邵惊羽。
颜一鸣回答的倒是自然,露出几分不解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邵将军对我有些说不出的敌意,实在不解所以这才想问问殿下。”
“竟有此事”,南宫玄倒是诧异,“邵卿与孤提起郡主你时分明分外赞赏。”
颜一鸣佯作不信,嗤笑一声道,“邵将军见我第一面便直言我是乱臣贼子,又怎会赞赏我。”
“你救了孤的性命,孤自不会让你受人误解,前些日子我与邵卿闲聊时提起你一路如何聪颖,邵卿也是格外惊讶。”
颜一鸣心中一跳,脸上的笑意有些维持不住,“原来殿下这般高看我。”
“并非是孤高看”,南宫玄叹了口气,“听说你自小被当做男子在江夏王身边长大,难怪功夫骑术都如此精湛,更不说根据现场地形就能做出如此精细的路线,邵卿听罢亦是赞赏,还道你这般本事不禁让他想起了当初随他一同出征的毅勇侯。”
颜一鸣恨不得一杯茶全部泼在南宫玄脸上。
当初拼死拼活好不容易将人救下来,他却在一边拼命的拆她的台。
还一副我这么夸你你应该很荣幸的表情。
也难怪邵惊羽会怀疑,有些自现世带回来的习惯,就算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依旧改不掉,所以不慎之下被邵惊羽发现了端倪。
但依照邵惊羽的性格,行动力爆表的属性,就算是当初亏欠了自己良多,一旦确认也定会直接寻她对峙,选择最开门见山的方式一次性将问题解决清楚。
而如今邵惊羽依旧按兵不动在,只是命人监视自己亦或者调查自己,所以只能说他依旧在怀疑中,而非确定。
所以一切还有挽救的机会,邵惊羽可以通过某些细节来确认她是当初的颜一鸣,但是也可以因为某些差别怀疑她到底是不是颜一鸣。
首先比起当初那个冷淡寡言的颜将军,如今的临安郡主可算是活泼的有些过分,就算拖着一条伤腿也可以活蹦乱跳,颜一鸣想好后转身准备离去,南宫玄站起来想留她再说一会儿话,低下头却发现她白皙的后颈上一抹暧昧的痕迹。
南宫玄的手蓦的一抖,再次细看过去,才发现不止后颈,就连耳后那样隐私又细腻的地方,亦是留着碍眼的红色痕迹。
太子殿下这等早已经过人事之人,一眼就看的出那些是什么,一时间所有的画堵在嘴边,颜一鸣爽快的与他告辞离去,这次南宫玄没有再留。
他这才想起有耳目说江逸日日都会与颜一鸣共进晚膳,有时甚至会停留到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相处那么久,发生点事情实在太正常不过,他也早就知道她对江逸满心喜欢,为什么现在却又心头酸涩到不知该如何化解呢。
简玉衍与简夫人简玉儿同住,南宫玄本想去寻简玉衍说说心里话,但是想起简玉儿在又怕尴尬打消了念头,此刻更不想再见江逸,只能和关系还算不错的邵惊羽谈完正事后诉诉苦。
邵惊羽倒是乐意听南宫玄与他讲讲临安郡主的其他秘密,只是听来听去却发现并没有什么新鲜的话题,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准备寻个借口离开时,南宫玄幽幽开口道,“本以为江逸这小子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
邵惊羽心跳一滞,拳头不由握紧,“江大人怎么了?”
“这还没成亲呢”,南宫玄答非所问,“就这么忍不了,孤真是,真是高看他了……”
那丫鬟日日与他说江逸前去寻临安郡主,可是却从未留过夜,邵惊羽这才又多了些呼吸的余地,可是如今太子含糊其辞的话语,却直接让他有些想法告破。
邵惊羽猛吸一口气,没有在太子面前表现出来,待路过后苑时,居然看见百无聊赖的云晓的在与临安郡主下棋。
正寻不到机会去见她,不想机会这就来了,邵惊羽不曾多想走了过去,低头一瞧,堪堪数枚棋子,根本不是围棋而是五子棋。
当初颜一鸣嫌弃围棋又是费脑又是费时,所以教了他们十分简单的五子棋,闲来无事时在地上画块棋盘寻几块石头就能玩好一阵子,那时候军营上下到处看得见或坐或蹲的士兵们玩着五子棋。
邵惊羽突然心跳起来,不想临安郡主也会这种玩法。
可是压根不等他想法成型,云晓高呼一声“我又赢了”,颜一鸣苦恼的皱着脸道,“我这才刚刚学会,等些日子定是要比你玩的更好。”
云晓压根不管,笑了好一阵子,这才发现站在两步开外的邵惊羽,当即站起来喊了一声“将军”,颜一鸣故作诧异的侧脸看去,继而面露惊喜也道声,
“啊,将军!”
第111章
邵惊羽看着颜一鸣看似惊喜却淡淡疏离的脸,想起颜一鸣适才那句“我才刚刚学会”,脑中竟有瞬间的空白。
颜一鸣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假心假意的迎接了邵惊羽一下,邵惊羽下意识伸手想扶她一把,却被颜一鸣巧妙的躲了过去,抬着漂亮的眉眼还请邵惊羽随便坐。
转头之际,邵惊羽已经眼尖的看见了她耳后的痕迹,双手不由握紧,但又有些无力的松开。
或许,真的是他想她太久,事到如今便想的太多。
颜一鸣余光看见邵惊羽依旧面无表情的脸庞,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棋子略有些夸张的叹了口气,“不玩了,赢不了。”
云晓乐了好一阵子才道,“我刚开始玩时也同郡主一般,怎么都赢不了。”
颜一鸣也笑了笑,随口应付着云晓却有意无意的故意引导。
今天见到云晓玩五子棋时,颜一鸣心中一动于是在云晓面前主动卖了破绽,虽然这一步很刻意又很不符合她平日的智商,但这棋是云晓自己先下的,她只是好奇凑上来的,而好巧不巧的她的演技实在是很不错。
具备这些条件后,虽然邵惊羽不至于打消所有的念头,但心头的怀疑定然又会添上不少。
颜一鸣半点不想直接对上他,颜一鸣几乎能想象到邵惊羽若是当面对质该会是怎样的咄咄逼人,抓住一个又一个破绽就像审讯犯人一样步步紧逼,指不定自己控制不住会当场和他打起来。
所以,能曲线救“鸣”,是再好不过。
颜一鸣如今进进出出皆是有人暗中盯着,江逸回来时便听说她在与邵惊羽以及云晓坐在后苑说话,微微有些诧异。
在与颜一鸣的交流中,江逸发现颜一鸣确实是十分抗拒邵惊羽,亦或者说尽量避免被认出来。实则她并不想被任何人认出来,她只是想离开,可是就是被江逸捉住了小尾巴,如今也只能被迫接受这个事实。
如今邵惊羽已经有所怀疑,颜一鸣定是准备采取一些法子,以打消邵惊羽的怀疑。
想到这里,江逸实在有些庆幸自己是第一个起疑之人,那时的颜一鸣还不曾防备,也不曾想方设法的瞒骗他,所以他也会是唯一一个了解她,真正能拥有她的人。
江逸等了一会儿,接过下人急急忙忙送来的披风,这才不紧不慢的寻着方向而去。
棋盘已经收了起来,天逐渐冷了起来,下人们沏好热茶送了上来,云晓瞧见江逸过来很是积极的请江逸坐,并很会看眼色的坐在了颜一鸣对面的位置,顺便将她旁边的位子空出来给了江逸,笑嘻嘻道,
“江大人来的及时,正好能喝杯热茶。”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多谢将军款待”,江逸笑了笑走了过去,将手中的披风抖开披在颜一鸣肩上,并当着两人的面细心的系好,“还在病中,小心着了凉。”
不说还好,一说倒是真的有点冷,颜一鸣余光瞥了邵惊羽一眼莞尔一笑道,“还是你细心。”
“你不细心只能我细心了”,江逸打趣一声,接过云晓递过来的热茶,顿了顿又将手中这杯递给颜一鸣,将她手中那杯已经有些凉意的换了过来。
多年以前,那时的颜一鸣身子比起现在还要弱上许多,大夫告诫她不许用这个不许用那个,她从来都不放在眼中,但是江逸却永远记得清清楚楚。
送到手边的茶永远都是热的,身边的暖炉永远都是温热的,从远处送来的龙眼永远都是他亲手剥了壳装在漂亮的青瓷碗里。
私下只有他们二人是是如此,有丫鬟在身边也是如此,就算后来江逸与江家慢慢融洽不少,在与长辈们一同用膳时,江逸亦是将她照顾到挑不出一丝毛病。
所以如今江逸照顾她照顾的自然,颜一鸣被照顾的亦是自然,可正是如此,看在云晓与邵惊羽眼中,才显得格外不同。
云晓只当是被秀了一脸恩爱,邵惊羽却是看着两人之间说不出的温情与默契,天凉了,连茶也凉了,甚至有些说不出的苦味,顿时没了品茶的兴致。
江逸看在眼中,悠悠与云晓道,“看来云将军这黄山毛尖不合邵将军的口味啊。”
颜一鸣睨了江逸一眼,邵惊羽这人极具压迫感却是喜欢清淡一些的茶,江逸分明就是故意找茬,只不过这会儿自己还是安静待着不要插嘴比较好。
云晓也有些莫名的看了邵惊羽一眼,他在邵惊羽身边这么多年自是知道他的喜好,正要说什么,邵惊羽已是抬了抬眼皮道,“在西北几年,的确偏好味道浓厚些的茶。”
云晓顿时闭上了嘴。
江逸了然的点点头,“陛下前阵子正好赏了许多上好的铁观音,既然如此,待回京后让人送些去将军府。”
“不用”,邵惊羽淡淡开口,“将军府还不缺这点茶叶。”
江逸“啧”了一声轻笑道,“我与郡主都偏爱碧螺春,看来这茶定是要浪费了,倒是不知云将军喜不喜欢?”
“当然喜欢。”
“郡主也喜碧螺春?”
云晓与邵惊羽同时开口,江逸放下手中的茶杯与云晓道,“云将军既然喜欢便让人送过去。”
罢了懒洋洋的瞧了颜一鸣一眼眉舒目展道,“因为江某最爱碧螺春,郡主爱屋及乌,只能随着我的口味了。”
颜一鸣一口茶噎在嗓子眼,瞪了江逸一眼,江逸像是感觉到似的侧脸眨了眨眼睛。
邵惊羽终于坐不下去了,放下茶杯就想离开,江逸瞧了眼邵惊羽这才悠悠道,“将军这就要走,江某还有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