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呢?”
一众人没反应过来少君是谁,江夫人面色有些为难的看了江老太太一眼,众人顿时才明白过来。
在座除了江老爷江夫人以及颜一鸣,倒是没人知道江逸的真正底细,一听江逸的名字,江老太太已然收起了笑容,“既是家宴,请他作甚!”
江老爷看了母亲一眼,“五弟将少君托付给我们,自已是江家的儿孙。”
刚刚被江老爷一顿骂的江五公子看了老太太一眼又劝了江老爷几句,说既是家宴何必请他,再者大家说的这些他又未必懂,江老爷听完陡然就怒了。
二房的他骂不得,亲儿子却是怎么骂都使得。
“不知所谓的东西!”
江老爷一声暴喝,吓得江五公子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江老太太有些心疼孙儿瞪了儿子一眼,为这么个不相干的人骂自己亲儿子。
江老爷更怒,“他不懂你懂!平日里读书最偷懒,倒是有脸说少君,你可知少君比你小了七岁却是早早过了童试,你却连个童生都不是,还不闭嘴!”
这话一出在座所有人皆是吓了一跳,江二老爷脸上的笑容也顿时僵住,好半天才道,“大哥,你说这野……孩子过了童试?”
江老爷冷哼一声,“千真万确。”
江老太太到如今也没反应过来,一直喜气洋洋的江二太太与江三公子此刻再也笑不出来了。
十三岁便已是秀才,比起江逸来说,他又算得了什么。
等江逸出现在家宴上时,一众人看向他的表情已与之前大不相同,江老太太始终心头不舒服,许是不愿意承认江逸天资聪颖,最后只能别扭的说是自家五儿子教导有方。
江夫人与江二太太齐齐瞥了江老太太一眼,第一次达成一致的冷嘲一声别过了脸。
之后,人人再见江逸时,江逸终于成了名正言顺的小少爷。
而颜一鸣这边,自从上次江老爷知道江逸年纪小小就如此了得后,江夫人晚上时候又吹了吹枕头风,江老爷便再也没拦着,还让颜一鸣这个做姐姐的多照顾照顾江逸。
颜一鸣自是答应。
江逸亲自来颜一鸣这边,正正经经的谢了颜一鸣一番,颜一鸣笑了一声无奈道,“是你自己出息,我只不过实话实说,谢我做什么?”
江逸一脸严肃,“还是要谢的。”
颜一鸣睨了他一眼,葱白的手指捻起一颗青枣放进嘴里慢慢嚼着道,“小孩子,活泼些才好。”
江逸瞧了颜一鸣一眼别过了脸闷闷道,“……我不是孩子。”
“就是小孩子才不承认自己小”,颜一鸣笑眼弯弯,又拾起一枚青枣趁着江逸不注意塞到他嘴里,“比我小的都是孩子,别闹,吃颗枣。”
下意识一咬,青枣甘甜的味道在口中溢开。
江逸看她细白的手指收了回去,对上她眉眼间的笑容,突然又想吃一颗。
可是再开口未免太幼稚,刚刚才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心性,还是不要的好……
正在左右纠结时,颜一鸣倒像是猜透了他心中所想一般,极其自然的又喂过来一颗,江逸下意识已经身子微微前倾将枣子咬了过去。
颜一鸣看着他面上分明写着拒绝,但又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想笑到底没笑出来。
真别扭。
一起用完晚膳后,江逸才回他的住处,听那边的丫鬟们说,江逸每晚都要看书看到很久,颜一鸣曾经翻看过江逸带来的那些书,纸张很旧明显已经看过许多遍,上边做满了注解,可见江逸的认真。
听江夫人说,就连江老爷当年也不见得这么刻苦。
即使天资过人,但却比常人还要用功的多。
如今江家上下男子皆在拼命的看书,只是他们是为了几天后的童试,而江逸却是为了三年后的乡试。
江逸十七岁被点状元,也就是十六岁的时候过了乡试。
比起江府其他还有碌碌时间可以挥霍的其他人来说,三年时间,江逸需要做的太多。
上次后江夫人与颜一鸣说有时候带江逸一同过来说说话,颜一鸣回头问了江逸的意见。江夫人是颜一鸣的母亲,江逸也记得第一次见江老太太时江夫人又替他说话,当即放下手中的书整了整衣袍,与颜一鸣一同去了江夫人那边说话。
不想进去后发现不止江夫人一人,还有大房的一众姨娘姐姐们,以及两个没见过的夫人。
江老爷除了江夫人以外还娶了三房姨太太,姨太太们里里外外替江老爷生了五个儿子四个女儿,四个女儿两个早已嫁人,如今还剩两个庶女,正是论婚配的时候。
甚至都有些晚。
毕竟最小的颜一鸣,马上也要十六,三姑娘比颜一鸣大一岁,四姑娘比她大了四个月。
论谁也没有想到颜一鸣会过来,就算是看着女儿高兴的江夫人,此刻也有些不太想让女儿听见这些。
自从女儿的病被江二太太添油加醋的传出去后就再也没人来与颜一鸣提亲,如今就连三姑娘四姑娘都陆陆续续有了媒人来说,自家女儿生的这般好才情又比她们好出那么多,却偏偏成了嫁不出去的那一个。
颜一鸣的婚事已然成了江夫人心头的一根刺,不敢碰。
正想与颜一鸣与江逸说让他们去里边坐坐,等她说完正事就过去,那前来说情的媒人瞧见颜一鸣后两眼一亮,又猜到颜一鸣的身份,已经不由自主夸了颜一鸣啧了几声道,“从未见过这么出挑的。”
江夫人笑了笑,四姑娘与三姑娘顿时笑的有些不自然,坐在下首的赵姨娘应了一声叹息道,“是啊,我们五姑娘真的是一等一的相貌”,说到这儿又一脸愁容,“可老天不长眼,偏偏就……唉,真是可惜了……”
江夫人登时收起了笑容,颜一鸣瞧了赵姨娘一眼淡然道,“可惜什么?”
赵姨娘被这没意思感情冰坨子似的声音惊了一跳,想起老爷对颜一鸣的溺爱,到底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那媒人也是个极聪明的,自是听出了赵姨娘的意思,心头暗骂赵姨娘多事,忙找话题岔开了此事,瞧了眼身量虽小却异常俊俏的江逸又哎吆了一声,“这是谁家的小郎君。”
江夫人才淡淡笑了笑解释说这是家中五爷的儿子。
媒人虽然不了解具体,但到底知道当年江五爷带着个已经成果亲的寡妇私奔的事,当即闭上了嘴不再提。
等颜一鸣与江逸去了里边,几人才继续说起了之前的亲事。
江逸与颜一鸣坐在里边的房间里,丫鬟们上了茶两人慢慢喝着,江逸抬眼,细细看着颜一鸣执着茶杯的细瘦的手,因为肤色太白甚至能看清上边的血管,此刻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旁人跟前的样子。
江逸想起刚刚赵姨娘的话。
可惜,可惜什么。
可惜是个短命的,长得再好身世再好,也没用。
江夫人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为什么分明只是个姨娘却能在此事上给江夫人找不痛快,因为颜一鸣身子不好。
因为没人敢娶一个天生有着不足之症的女子。
江逸陡然生出难以言说的愤怒。
因为他见过颜一鸣太好的一面,他几乎找不出颜一鸣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而就是这样好的人,却被一个又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如此诟病。
她们凭什么!
第47章 绕床弄青梅8
攻略江逸的时间,应该是颜一鸣自进入这个系统以来做舒坦的日子。
每日只需同江逸一起吃顿晚膳,闲暇时间去江逸那边溜溜弯说几句话,每天的好感度就在稳步上升。
颜一鸣没有猜错,因为小时候遭遇过太多不公与颠簸,这样的孩子比一般人会更加冷漠更加难以攻略,但是就是在万人皆是冷眼时给予他一点温暖,就能小心翼翼的在这座壁垒上撬开一点缝隙。
在别人眼中,江逸性格不讨喜,总是一副冷漠至极的模样,但就是这样一个孩子,你对他好,他便会加倍的对你好。
当年简玉儿无意的一次帮助就能让小江逸牢牢记住,如今颜一鸣每日潜移默化的渗入,已经足以让这个冷面少年每每看见她都会难得的露出一抹笑容。
他的好感度比颜一鸣想象中增长的更快一点,短短几月已然过了六十的及格线。也许到底是个孩子,感情比起已经成人的简玉衍等人来说单纯的多,又许是周围其他人到底太冷漠,所以显得颜一鸣更是弥足珍贵。
颜一鸣许是不知道,在江逸看来,再见到颜一鸣以后,他才明白了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做“唯一”。
他没办法准确的定义颜一鸣在他看来是什么身份,但是他却明白了她的意义。
那时候他也不过十三。
“我觉得江逸的好感度满值会比我们想象的早很多,已经连续三个月了,每天都涨一点点,昨天还多涨了一点”,小苹果曾在私下与颜一鸣说,“不过为什么啊,昨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颜一鸣闲的没事做,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编罗缨,听到这话手上动作顿了顿道,“也不算没有吧,昨天不是遇到了给老三老四说亲的媒人吗?这老三老四都要出嫁了,之后怎么都得轮到我了。”
“那他是因为吃醋你要嫁给别人,还是生气你有病没人要?”
“……我不知道”,颜一鸣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警示小苹果一眼,“什么叫我有病,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是给你这么用的?”
“博大精深我也没说错啊”,小苹果委屈了一小会儿幽幽叹了口气,“我觉得应该是后者,毕竟你现在的身子倒贴都没人要的,娶你进门人家都损多少银子。”
颜一鸣随手扔过去一个线团子佯怒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嘿嘿”,小苹果笑嘻嘻的躲开又凑了过来,“我这不是大实话吗,你每天喝的药和补品一般人家可担负不起,也就看以后江逸发达了能不能供得起。”
“供得起那时候也没命享福了”,颜一鸣打量着手中编好罗缨满意的点点头后,批评小苹果道,“你就说你们这系统残不残忍,江小逸多好一孩子。”
小苹果半点不愧疚的胡诌,“人总是要经过一番历练后才能有所成长嘛,你看简玉衍和南宫玄,唉你去哪儿?”
“去看可怜的江小逸”,颜一鸣将刚刚编号的罗缨揣进袖子里下了床,披了件衣裳去了江逸那边。
自从府上开始重视江逸以后,江逸这边虽然还是比不上颜一鸣的住处暖和,但是已然是正常温度。
颜一鸣径直去了书房,江逸每天有一大半时间都在书房。
江逸看书看得认真,直到鼻尖嗅到一抹浅浅的梅香后这才抬起头来,对上颜一鸣的笑容,五官已经不由自主的放松,唇角上翘。
“坐这儿。”
起身按着颜一鸣坐在他的位置上,转身关上了通气的窗户,往火盆中加了几块炭火,还是觉得不够暖和,又吩咐丫鬟再拿一个火盆过来。
等做好一切后才走了回来笑着道,“让丫头说一声我过去不就行了,大冷天的受凉怎么办。”
“受凉了喝药就行,反正每天都喝早就习惯了,没什么不一样的”,颜一鸣不在乎道。
江逸陡然收起了笑容。
颜一鸣拿起江逸桌上的书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江逸的沉默,这才抬头瞧了他一眼,看着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忙放下书道,“这又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江逸狠狠瞪了她一眼,是有多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得过且过才能说出这种混账话,颜一鸣说的轻巧,江逸听在耳朵里却是觉得异常刺耳。
他从未与颜一鸣生过气,但是此刻却气的胸口发闷。
外边送火盆的小丫鬟进来,被江逸阴沉沉的脸吓了一大跳,放下火盆后一溜烟的跑了,顺便还带上了门。
屋子里陡然安静了起来,颜一鸣试探着喊了江逸一声,江逸不做声,颜一鸣又唤了句少君,江逸依旧不理她。
颜一鸣试探了一声,“江小逸?”
江逸:“……”
“逸逸?阿逸?”
江逸眼皮一跳不由一个激灵,“……这是什么叫法!”
果然年纪小绷不住,颜一鸣暗笑,却又面上未曾显露什么正经道,“亲近才这么叫的,爹娘还叫我阿鸣呢。”
江逸把“亲近”儿子在舌尖品了一遍后,终于将刚刚的愠怒压下去少许闷声道,“为何会叫阿鸣?”
“听说是我生下来后怎么都不哭,娘因为担心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江逸聪明的顺坡教育颜一鸣,“夫人起了这么个名字定是愿你身子康健,你却说出那般得过且过的话,怎么对得起夫人的一片苦心!”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颜一鸣趴在桌子上低低的叹了口气,“我自是知道爹娘希望我平平安安,可是……罢了以后便不说了,免得我们少君生气。对了,我前些日子看见你一直戴着的玉佩上边的罗缨旧了,闲来无事编了一条新的。”
说罢从袖中拿出编好的罗缨,递给面露意外的江逸,“我手艺还不错。”
江逸低头看着颜一鸣手中的罗缨,突然有些不敢伸手去接。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江逸年岁虽小,却是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如今正是情爱懵懂的年纪,突然间心口狂跳起来。
她……是不是不知道此句源于繁钦的《定情诗》,结缡,亲结其缡,指的可是女子婚配……
可是低头对上颜一鸣毫无他意的眼睛,江逸顿时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她许是就是瞧着之前的罗缨旧了单纯又编了一条而已。
看他久久未动,颜一鸣迟疑开口,“是不是这罗缨换不得。”
“不是”,江逸回过神来迅速道,从腰间解下玉佩递给颜一鸣,“你帮我系吧。”
颜一鸣笑了笑接过玉佩,将上边已然泛旧的穗子解下来换了新的上去,又顺手将玉佩重新系在了江逸腰间,色泽极好的玉佩上坠着青蓝色的罗缨,极为好看。
“待这条旧了我再编新的给你”,颜一鸣满意道,像是没有瞧见江逸怔然的模样,站起身来“罗缨送到了我也不打扰你看书了,对了,晚上蓝秀会炖参鸡汤,记得过来。”
说罢穿好斗篷朝着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江逸眼瞧着她离开,这才拿起腰间的玉佩,只是江五爷临终前给他的玉佩,玉泽极好,上边的罗缨精致又细巧,说不出来的相配。
江逸坐在书桌前,难得的发了好一会儿呆,许久后才重现拿起了笔,低头才发现今日所默的未写完的诗篇后缀了一串娟秀的小楷,正巧将一整首诗默写完。
因为身子病弱,因为相貌太好,总是让人忽略掉,其实她也是个极有才情的女子。
江逸笑了笑,又细细瞧了一会儿后,将纸折了起来夹到了珍藏起来的书本中。
日子依旧未曾停歇的走着,江家一众子弟在参加童试后,依旧无一人考中,即使是备受期待的二房的江三公子,也是遗憾落榜。
江二太太再也不敢夸下海口,夹着尾巴老实巴交的安分了好一阵子,后来颜一鸣偶尔遇上二房一众人来府上请安,江家几位姑娘见了江逸各个一脸愤懑,想来二太太未曾出府,却还是没管住那张嘴,不知道编排了什么。
待童试过后,江逸便随着江家一众子弟去了私塾念书,颜一鸣问他可曾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江逸从来都是摇摇头说不曾有,即使颜一鸣发现他今日带回来的书本中被乱画了几笔。
后来听大哥所生的侄儿说二房的三公子不服气背地里使绊子,结果第二天就喜滋滋的说三公子被夫子狠狠责罚了好不丢脸。
颜一鸣看着江逸依旧淡然的脸笑了笑,即使年岁还小,也依旧不好惹。
再之后,定了亲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