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之间，雨果的视线不经意扫过了坐在一旁满脸温和笑意的迈克尔，雨果这才意识到，他喧宾夺主了，这让雨果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抱歉，迈克尔，我不是有意的……我想，我刚才有些过于急切了……”
不想迈克尔却没有回答雨果，而是微笑地看向了凯瑟琳，“怎么样，我告诉过你了。”凯瑟琳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抿了抿嘴。这让雨果坐在旁边一脸尴尬，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其实迈克尔刚才告诉凯瑟琳，雨果是一个很专注很纯粹的人，不管他平时为人如何，但是对于演技确实是真心投入的，这也是凯瑟琳愿意见雨果的原因。而刚才的交谈就证明了这一点，雨果几乎陷入了忘我的境地。
不止是雨果，凯瑟琳自己也觉得交谈十分愉快，她已经有些年没有和年轻人交流了，这种交谈不仅会让她想起自己年轻时的岁月，而且会让她依旧感受到自己是一名优秀的演员。在这一刻，岁月的重量、身体的负荷，都不再成为问题，让凯瑟琳重新焕发出神采。
“你不应该回去了吗？你今天出来已经很久了。”凯瑟琳直接就把雨果晾在了旁边，不说好也不说坏，转头就看向迈克尔开口询问到。
迈克尔点了点头，“我没有关系，你呢？等会自己回去吗？”迈克尔和凯瑟琳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两个人虽然不常见面，但彼此关系却十分熟稔，可以感受得出来，两个人是互相欣赏的，虽然两个人是在不同领域的顶尖人物。
凯瑟琳呵呵地笑了起来，“不要担心我，从这里走回家，本来就是我的日常活动之一。再说了，没有人会想要围堵我这个老人，倒是你出去的时候最好注意一点，这时候的百老汇大道最是人多了。”
迈克尔嘴角的笑容也不如放大了一些，“我没事，一会让这个小朋友走正门，吸引注意力，我在后门安排了车子。”迈克尔才不过比雨果大九岁而已，这句“小朋友”听着怎么都别扭，让凯瑟琳笑容更是欢快起来。
“我担心我没有办法胜任，现在认识我的人太少了。”雨果虽然被凯瑟琳和迈克尔晾在了旁边，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接话说到。果然，这一句话就让眼前两位巨星都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小家伙，你该离开了，也许你站在门口摆一个卡萨诺瓦的姿势，效果会很不错的。”凯瑟琳上下打量着雨果，直接就开口下逐客令了。
雨果挠了挠头，立刻就站了起来，他知道，估计凯瑟琳和迈克尔还是有私人的话题要聊，他一直在这里也是不好的，“我想我应该离开了，今天已经耽搁了够久时间。”雨果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门口的方向退，但才走了两步，他就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了凯瑟琳，“凯瑟琳，还有一个问题。”
凯瑟琳虽然故意做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但却开口询问到，“什么？”
“你为什么还是愿意在百老汇的舞台上进行演出？特别是像今天这样……”雨果停顿了一下，但还是觉得直说，“观众都坐不满的情况下，难道你不会觉得有巨大落差吗？”
“重大问题”表演开始之前，雨果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而现在亲眼见到了凯瑟琳，雨果想要亲自询问。虽然有些失礼，但从刚才短暂的交流之中，雨果可以感受得出来，凯瑟琳会回答自己的。
凯瑟琳看着眼前的雨果，露出了一抹微笑，有那么一刹那，凯瑟琳身上的光华都消失殆尽，像一个真正的老人一般静谧而安详地笑着，“小家伙，你知道吗？我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各种疾病都找上门来，两年前我还进行过一场大手术。我可以感受得到，我的身体正在慢慢衰退，我并不害怕到另外一个世界去，我不怕地狱，我也不期待着自己能够进入天堂。”
在这一刻，无论是雨果还是迈克尔都安静地看着凯瑟琳，在凯瑟琳的身上，不仅见证着一段辉煌艺术人生的起伏，同时也经历着缓慢靠近人生终点的旅程。
“人的一生当中总会有受到别人爱戴的时候，我当然喜欢这种感觉，而且事实上，我一直在用自己的行动来回报这种爱。但说老实话，我是一个性格不太柔顺的人，这么多年来可能很多人都因此而受了我的气，也许这些人都在想我可能不会再活很久了，但我想，也许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们可能还会想念我。”
凯瑟琳说话时眼睛一直停留在雨果那张年轻的面容上，柔和而缅怀，彷佛可以从雨果的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光华一般，“所以，只要我还有一名观众，剧院里还有一名观众愿意观看我的表演，我就希望能够继续表演下去。”
听着凯瑟琳的这句话，雨果沉默了，但是内心的汹涌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扑面而来，这种信念是雨果过去十年时间里所没有感受到的，但被凯瑟琳说出来之后，雨果却又觉得是如此真实而贴切，难怪雨果刚才隐约觉得自己似乎知道凯瑟琳的答案，原来这个答案就一直深藏在雨果的内心深处，也是他和荣耀至死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坚持了十年的根本原因。
在这一刻，雨果感觉到自己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也许，迈克尔也是这样一个强大的艺术家，使得他在经受诸多打击之后依旧能够坚定不移地站在舞台上。
“当然，前提是我的身体足够健康，而且百老汇大道还依旧为我保留了一个位置。”凯瑟琳忽然又开口自我调侃了一番，让化妆室里略显沉重的气氛不由缓了缓，雨果和迈克尔两个人都不由莞尔。
“谢谢，谢谢你能够回答我的问题，希望下一次我还有机会能够欣赏到你的表演，这永远都会是我的荣幸。”雨果笑着说到，他又再次抬起脚步准备转身离开了，可是走到门口时，雨果第二次停下了脚步，回头一脸不好意思地迎向了迈克尔和凯瑟琳的目光，“抱歉，凯瑟琳，你可以为我签一个名吗？”
雨果的要求让凯瑟琳和迈克尔都直接笑出了声，凯瑟琳坐直了起来，拿起桌面上的笔，豪爽地说到，“当然没有问题，这个要求对我来说是再简单不过了。至少我还是有拿笔的力气的。”
“哦，对了，你可以写‘致约瑟夫…吉布斯’吗？”雨果在凯瑟琳下笔之前连忙开口说到。迎上凯瑟琳那疑惑的眼神，雨果解释到，“他是我的经纪人，你最忠实的影迷，他就站在外面，没有能够获得进来的机会，所以……”
凯瑟琳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低头就快速在一张面巾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了雨果，“希望你不会第三次停下脚步。”
虽然凯瑟琳始终都没有对雨果和颜悦色，但其实她愿意接二连三地倾听雨果的请求，就足以说明她对雨果的良好印象了。雨果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转身走到了门口，然后将右手搭在了左肩上，弯腰行了一个并不标准的骑士礼，微笑地说到，“告辞，陛下。”
第294章 步行纽约
雨果走出化妆室的时候，看到门口的五位保镖依旧尽职尽责地站在原地，齐刷刷地把视线投向了雨果，显然是在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一举一动，发现来人是雨果之后，他们就又板着一张脸回过头去，只是雨果却意外地发现，凯瑟琳…赫本的保镖多看了雨果两眼，当雨果迎面看过来时，他还给了雨果一个友善的眼神。
不过，雨果也没有时间琢磨到底是什么原因了，他很快就看到一脸疲倦的约瑟夫迎面而来，雨果不解地看向约瑟夫，难道约瑟夫刚才去外面长跑了？约瑟夫原本还想要开口询问一下情况的，但想了想，现在站在这里有人在“监视”，谈话也不方便，所以最后就放缓了口吻询问到，“怎么样了？”
“哦，我们先离开吧，迈克尔和凯瑟琳还需要再停留一会。”雨果依旧充满疑惑地看着约瑟夫说到，然后分别和几位保镖点头打了个招呼，不管别人是否给予回应，基本的礼仪还是需要的，随后雨果就和约瑟夫一起朝着来时的通道走了出去。
转弯过后，雨果皱着眉头看向了约瑟夫，“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累？”
“你站在外面半个小时看看。”约瑟夫没好气地说到，这让雨果顿时就恍然大悟了。
没有想到，雨果居然在化妆室里待了半个小时，愉快的时间果然是如同指间的沙子，根本察觉不到它的流逝。约瑟夫的体型本来就壮硕，平时都是坐办公室的，突然要他“罚站”半个小时，自然是让他苦不堪言了。
这样说来，凯瑟琳的保镖之所以愿意向雨果表示友善，也就是因为雨果能够和凯瑟琳交谈足够长时间，这让他感受到了凯瑟琳和雨果之间的友好。
雨果脑海里也就是闪过一丝思绪，就听约瑟夫接着说到，“那几个保镖，一个个都像是我欠了他们钱一样，一句话都不说。我原本是想打听一下助理、保镖这个行业的情况的，可惜，结果就是我一个人在那里说话……真是郁闷。”
想象一下，平时严肃寡言的约瑟夫居然成为了话痨，那么这个场面有多么冷清就可以描绘出一个轮廓了，让雨果扑哧一下就笑了起来，“这些行业内部的情况，他们又不见得会和你说实话，你还是去找专业的公司比较合理一点。”
约瑟夫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对于刚才的半个小时还是不堪回首，“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他们有什么看法，你知道，那些中介说的天花乱坠，却比不上当事人自己的见解来得真实。”
这倒是大实话。“不过，我现在又不需要保镖，至于助理，估计现在也不着急吧。”雨果笑呵呵地说到。
之前约瑟夫还着急着要为雨果寻找助理、经理人，但是经历了金球奖之后的一系列事件之后，这些事情都暂时搁浅了下来，约瑟夫一个人负责雨果都还略显有余，反而是卡尔因为亚历克斯和查理兹的工作增多而繁忙了起来。值得一提的是，二月底，亚历克斯正式和卡尔签署了经纪人合约，不再是朋友帮助的形式，亚历克斯也成为了卡尔手下的一名艺人。
约瑟夫看了雨果一眼，确认他并没有沮丧的神情之后，嘟囔了一句，“未来总是需要的，我也总不能一直什么都不知道。”由于雨果是约瑟夫正式接手的第一个艺人，所以一切事情他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现在多接触一些经纪人的必备技能，对于他未来职业发展也是有好处的。
“哦，对了，这是给你的。”雨果小心翼翼地把面巾纸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了约瑟夫。
约瑟夫接过面巾纸，一头问号地询问到，“我没有感冒啊……”但他的话语随后就这样消失在了喉咙里，看到面巾纸上面的签名之后，约瑟夫就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约瑟夫从来没有说过，凯瑟琳…赫本就是他成为经纪人的最大理由，他对于凯瑟琳不仅仅是爱慕，更多是一种钦佩，他敬佩着凯瑟琳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在整个好莱坞电影历史上开辟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而凯瑟琳对爱情的执着和洒脱又让人佩服不已，更不要说凯瑟琳作为一名出色的艺术家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舞台，这一切都让凯瑟琳成为了约瑟夫仰视的存在。
所以，今天近距离见到凯瑟琳表演时，约瑟夫简直是激动得无法自已。虽然最终约瑟夫也没有能够面对面地和凯瑟琳进行交流，这是一个遗憾，但手中的这份礼物却从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这个遗憾。
约瑟夫抬起眼睛看向了雨果的背影——雨果把礼物递给了约瑟夫之后，并没有停止脚步，依旧迈着匀速的步伐往前走——约瑟夫并没有告诉过雨果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但雨果还是为自己带来了这份意义非常的礼物，约瑟夫内心的澎湃可想而知。
低下头，仔细地将面巾纸折叠好，然后放在了上衣口袋里，然后约瑟夫这才小跑着追了上去。但是走在雨果身边，约瑟夫却没有煽情地再多说什么，朋友之间的感谢不需要用语言表达，他努力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嗓音，平静地询问到，“刚才在里面都谈了些什么？”
雨果偏头看了约瑟夫一眼，他一下就察觉到了约瑟夫的异常，嘴角不由就勾勒一抹得意的浅笑，显然对于约瑟夫这略显别扭的反应十分满意，但嘴里却没有挑明，而是欢快地说到，“我和凯瑟琳谈了一些表演的东西……”
两个人走出了剧院，左右看着车水马龙的百老汇大道。整条百老汇大道由南向北纵贯整座曼哈顿岛，但是只有四十四街到五十三街之间的这一段才是真正的百老汇黄金地带，也就是内百老汇，在这里上演的都是经典的、热门的、商业化的剧目；而四十一街和五十六街意外的剧院都被成为外百老汇，大部分是一些实验性的、没有名气的、低成本的剧目。
雨果和约瑟夫所处的位置是四十三街，依旧偏离了百老汇的黄金地带，算是擦边球的区域，可见“重大问题”这出剧目的不受重视了，隔壁的四十二街就是纽约鼎鼎有名的红灯区，同时也是曼哈顿岛的中心地带。
整座曼哈顿岛的街道氛围两种风格，中城区和上城区基本呈现井字行的棋盘格局，井井有条，东西走向为街，从南向北编号，从第一街一直到二百二十街；南北走向为大道，自东向西编号，从第一大道一直到第十二大道，其中还夹杂了少数未以数字命名的大道，如麦迪逊大道，如百老汇大道等等。
至于下。城区，这里是纽约最早城镇的所在地，规划就没有如此严谨了，这里承袭了早期移民对欧洲故乡的温暖回忆，所以道路的规划就像是欧洲小镇一般，街道走向略显凌乱，时常跳出来的斜街令初来乍到者很难掌握方向。但同时，这里也充满了童话古堡小镇的韵味，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在这里漫无目的地行走，往往能够在城市的中心发现惊喜。
斜向延伸的百老汇大道和第七大道交汇处就是时代广场，而四十二街则从中横跨而过，将整座曼哈顿岛拦腰截断，以时代广场为中心，百老汇大道将四十二街截为两个世界，东边是写字楼，还有藏书世界第一的纽约市立图书馆，馆后的中央公园开辟出钢铁森林中难得的一片绿色。与东边相反，西边的景色一片萧索，虽然也有高楼大厦，超市、杂货、录像带店触目可及，但建筑显然破旧了许多，这就是曼哈顿岛上最老旧的区域了。
从时代广场开始，以百老汇大道为界，四十二街的东边越来越繁华，西边越来越萧条，人口密度也是如此，呈现出曼哈顿岛上繁华和贫穷的鲜明对比。当然，这个所谓的对比，也只是针对曼哈顿岛而言的，相比布鲁克林区和皇后区，这里依旧是灯红酒绿、太平盛世。
四十三街是处于较为繁华的中城区，沿着百老汇大道纵向而行，很快就可以看到时代广场的热闹繁华，时代广场虽然说是“广场”，但其实就是一小块空地而已，这里是百老汇大道、第七大道和四十二街的交汇路口，形成一个“X”形路口，但“X”上下两个“V”字形的尖角都被磨平，从而形成一个长方形露天区域，就是这一片狭小的空地却被誉为“世界十字路口”，而每一个跨年之夜都会有超过五十万人在瑟瑟冷风之中，等待水晶球降落时拥吻的瞬间。
雨果和约瑟夫两个人迈开悠闲的步伐一路朝着时代广场的方向前进，在纽约繁华的街道上却刻意放缓了步伐，慢慢悠悠地踩着石板路散步，反而别有一番味道。
身边擦肩而过的行人一个个都彷佛是“一分钟十几万上下”的生意人一般，行色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