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间,北宫逸轩探着四周。
虽说没那人气息,可到底,有一件事,还是得与她说。
思量着,她知晓了真相,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蝉儿,若你知晓,解蛊毒,无需周宇鹤以活血为引,你会如何?”
此问一出,宁夏一时愣住。
远处的人,亦在此时,乱了气息。
虽说收的快,却被一直探着的人寻着了方向。
嘴角一勾,北宫逸轩眸中,闪过一抹光亮。
周宇鹤,你果然没走!
今夜不管你走不走,此事,我都会问!
不管你留不留,今夜之事,我都得办!
你伤她不肯放手,我便让你这辈子都忘不得!
人 ,最怕的是抽丝剥茧,最怕的是有了兴趣。
一旦有了兴趣,一旦有了探究之心,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一如当初,对她好奇的自己。
他有绝对的把握,他的蝉儿,足够好,足够让那人割舍不下!
身为男人,他自然知晓,怎样的画面,怎样的女人,能让一个男人沉沦。
北宫逸轩心中的算计,宁夏自是不知;在听他这话之后,坐了起来。
双手在膝盖上磨了磨,许久之后,一个叹息:“这是真的吗”
“是!鬼医师父传来的消息;兴许是怕他行过份之举,兴许是怕我因血引而处处忍让。”
不可否认,之前处处让步,委实因为周宇鹤为活血引之事。
如今鬼医来信告知,那不过是周宇鹤的骗局罢了。
看着她摩挲的手,北宫逸轩眉目柔和的将她双手握于掌心:“蝉儿方才可是说过,放下了。”
“是,是放下了没错。”
放下,和陡然知晓真相,那是两码事。
“我着实想不到,他会以此事相骗。”之前觉得那人,哪怕是耍诈,也是理直气壮,光明磊落。
此事瞧来,却非如此。
“那,蝉儿是如何想的呢?”
北宫逸轩发问,宁夏一时沉默。
这份沉默中,隐于暗中的人,同样在等着她的答复。
周宇鹤万万没料到,师父居然会给北宫逸轩送信!
她的沉默,他心中莫名的有些忐忑。不由的,想到山中之时,他问赤炼之事。
若她知晓真相,可还会相救?
“还能如何想?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说过要放下了,再去计较,就没意思了。”沉沉一个吐气,抬眼看着空中月色。
“凡事有两面,放下计较的一面,我们也当高兴;不用那人以活血为引,至少我们寻着药材配药,也没那般麻烦。”
她这般说,北宫逸轩自是欣慰;将她拉近,于她唇上一吻:“蝉儿向来不会让我失望。”
从一开始的处处忍让,到后来的咄咄逼人,再到如今的彻底放下。
近一年的光景,她有着惊人的蜕变。
这份蜕变,本该只有他一人知晓,本该只有他一人欣赏。
如今,他却愿意将这一切摆在另一人眼前;让那人瞧瞧,这个为了保命,处处算计的人,到最后,是如何的心胸豁达!
只要将她好的一面展示出来,才能让那人,彻彻底底的沉沦!
过了这座山,那人也当离去;而她的好,只会成为那人一辈子的记忆。
求而不得,念而心悸。
那种痛苦,那种折磨,会让生性孤傲,心系皇位的人,终身抱憾!
当然,还差最后一点。
一个让人终身难忘的画面。
他心中算计,宁夏却是沉沉一个叹气,指腹在他唇上轻轻一碾,这才说道:“逸轩,苏轼有首诗,虽不应景,我却独独想到了这首,你可想听听?”
“苏轼?”北宫逸轩眼帘扑闪:“莫不是写‘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那人?”
“嗯,叫《水调歌头》。”
含笑点头,宁夏起身。一手负于身后,迈着步子,一副儒雅书生模样,摇头晃脑。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分明是一首感怀之作,却因着爱人在跟前,念出深深的情意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最后一句收尾,抬手,二指指向空中之月。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重复着这一句,北宫逸轩起身,立于她身后。
双手环过纤细地腰身,下巴磕到她肩头,缓声说道:“好诗!”
扬头,看着他含笑模样,似有意戏弄一般,在他耳旁喃喃而语:“那是自然!可是大名人!”
轻声细语,道不尽的暧昧;那耳鬓厮磨的触动,让他张口咬着她的唇。
“蝉儿可想瞧瞧,不胜寒的高处,到底有多高?”
明知他受不得,偏生来挑逗他,真想将她就地正法!
他这般说,少不得借口脱身的嫌疑。
宁夏身子一转,双手缠在他脖子上,“有多高?如何瞧?”
“这般呢?”
话未落,他便搂着她,飞身而上。
呼啸的风声,于耳边穿过;看着下方景色越来越远,宁夏忍不住的一声娇笑。
“好厉害!能有多高呢?”
那日大雨,将天空洗了个干净;此时空中挂月,染上星辰,自是美不胜收。
他揽着她,飞向高空。她仿佛觉得,那高高在上的月亮,亦是触手可及。
还记得那日在院中,他以内力送她明月,与她说:“我无法为你摘天上星辰,无法为你取空中之月,我只能尽我之力,送你最美的风景。”
可此时,她觉得他正带着她,飞上月球;他正带着她,看世界最美的风景。
月色之下,他眸含情意,面带笑容;她看着他,恍惚间,她怀疑这一切都是梦境。
多么美丽的梦啊,若是梦,可不可以不要醒来?
“怎的了?怕了吗?”
她目不转睛的瞧着自个儿,北宫逸轩不由的发问。
这般高,她莫不是怕了?
“逸轩,这是梦吗?”
他的存在,让她觉得恍惚。
这样的美景,这样的夜晚,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的模样,看的他浅浅一笑。
笑着笑着,便是一串悦耳的笑声于月下蔓延。
“若这是个梦,我只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若能大梦下去,生生世世,当永不分离。”
他说,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她常常在想着,自家男人这么好,一辈子也爱不完的。要不要生生世世的爱下去?
若能生生世世相遇,生生世世相爱,那该多好!
带着这份憧憬,他双手缓缓松开。
他松手,她眉目含笑,跟着松了手,从高空缓缓坠落。
从周宇鹤这个角度看去,只见那人似枝头玉兰,盛开的艳丽无双。
那人飘落而下,一身白袍,被月色染上氤氲之光。
看着她从空中坠落,听着她欢悦的笑声,只觉得,天地在这一刻都失了颜色。
一经多年,这样的画面总会在梦中出现。
她一袭白衣,自月宫跌落,踏着月华而来。
她落在他臂弯之中,大眼忽闪,一如飘飞的蝴蝶,抨击着心底深处的柔软。
她于怀中浅笑,一首《水调歌头》自红唇而出,声音三分含情,七分带魅,迫人心魂……
那不受控制的一个呼吸,暴露了他的行迹。
高空的人,冷眸一笑,在她飘飞于月下之时,俯冲而下,将她抱于怀中。
宁夏只觉得整个人都是飘乎的,只觉得整颗心都是朦胧的。
从高空坠落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他立于月亮之上;她仿佛看着他,身染月华,美到让人窒息。
因为信任,所以她敢放手;因为信任,所以她敢坠落。
而她的信任,换来的美景,这辈子也忘不了……
将她接住,北宫逸轩抱着她缓缓而落。
在那正对月亮之处,他低头而吻。
一双白衣之人,月下缓缓而落。他低头索吻,她仰头给予,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美好的夜色,美好的人儿,美好的画面……
看着这画面,周宇鹤不由想着,倘若那人换作是他,岂不更加完美?
心底的跳动,缓缓化开,她方才那一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让他颇多幻想。
不恨了么?真的不恨了么?彻底的放下了?
不恨,真好!至少,可以正眼相看,不是么?
。。。
☆、0528:相求一个愿望
目视她与那人十指相扣,缓缓离去,融入夜色之中。
怀中,毛毛尾巴轻扫,时不时的抬嘴往他袖上蹭着,好似白日里,在她怀中撒娇一般。
待她走的远了,赤炼这才爬到周宇鹤肩头,轻声呼噜着。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说过要放下了,再去计较,就没意思了。”
她的话,不停的在耳边环绕;她虽已离开,那副画面,却是挥之不去。
她说,她将与他的事又想了一通。
她说的,是‘又’!
这个字,让他心里头有些莫名的情绪。
他倒是没想到,在他不知晓的时光里,也是活在她的记忆里。
“赤炼,我们回去吗?”
他这般问,赤炼摇头。
“不回去?你不想回家吗?”
赤炼又是摇头,在他肩头呼噜着,尾巴亦是甩的厉害,好似有些耍性子。
周宇鹤目光始终看着夜空,良久的沉默之后,轻声一笑:“她喜欢你,北宫逸轩却不待见你;你去瞎凑热闹,有什么意思?”
这么一说,赤炼好似更不高兴了,尖尖的牙齿露了出来,不满的直摆头。
赤炼生气,赤灵自然是上前去哄着;那两个小东西交流着,周宇鹤听了之后,目光微闪。
“她又不待见我,我如何能将她带回去?”
带回去?莫名的,心里头倒是想的。
只是,这一次的想法,与以往不同。
莫名的,他不想用以前那些法子了。
不想用药,不想耍手段;只觉得那些法子用在她身上,都失了味道了。
若用了药,让她失了性子,还有什么意思?
“倘若……倘若没有北宫逸轩呢?”
自语之间,两个小东西均是转首朝他看来。
赤炼猛点头,赤灵却是摇头。
很明显,赤灵不赞同这法子。
在赤灵的眼中,杀了北宫逸轩,同杀了赤炼是一样的。
若有人杀了赤炼,它会难过;那么有人杀了北宫逸轩,她也会难过的!
师父说过,她和北宫逸轩,是离不开的。
两个小东西太过灵性,这些都能想到,倒是让周宇鹤难堪了。
原本还在哄着的,却因他这句话吵了起来。
耳边吵吵闹闹的,吓着了毛毛,一个跃身,跳下枝头,急蹿而去。
空中的星辰,异常的耀眼,一如她从高空飘落之时,那一眼的触动。
“他的温柔,我也有啊;哪怕不杀北宫逸轩,哪怕山崩地裂,给我个机会,与她独处又如何呢?”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他也不知是如何出口的?
吵着的两个小东西,听着这话,却是同时点头。
不要北宫逸轩,有个机会独处,以主子的魅力,定然能让她动心的。
空中的星辰,在这时候闪烁的越发厉害了。
往回走的人,抬眼看着夜空时,一声惊呼:“流星!”
流星雨!
抬手指着天空,宁夏显得很是激动:“逸轩,你看,流星雨!”
星辰坠落,片片流光;看着空中景色,北宫逸轩眉头微蹙:“在这里,星辰坠落,乃不详之兆。”
“瞎说的!”
宁夏一笑,抚平他蹙着的眉头:“我们那里,可都盼着看流星了;我们的习俗是,看到流星,许个愿望,老天爷会收到这个愿望,让你梦想成真。”
“这般多的人,都许了愿,老天爷如何忙的过来?”看她合手许愿的模样,北宫逸轩一声失笑。
只见她认真的许了个愿望,这才回道:“拼人品拼运气咯,谁的人品好,谁的运气好,老天就更快的接收到谁的信号咯。”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信念罢了。
心里头有愿望,便会朝着那愿望去努力;有了信念,努力奋斗,自然美梦成真。
她这般说了,北宫逸轩这才点头赞同:“上天不会怜悯任何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凭着自己努力而成。”
“是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今晚就我一个人许愿!”皱了皱鼻子,宁夏笑道:“我运气差,千万不要跟人撞车。”
“蝉儿许了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真的不说?”
“不说不说就不说……”
欢快的笑声,暧昧的音律;月渐深,音渐消……
这一夜,周宇鹤就那么看着空中之月,若有所思的坐在枝头。
斗转星移,天空放亮。
远远的看着她出了山洞,收拾行囊准备起身。
“鬼医师父传来信件,让你早些回去,听说周宇傲和周宇恒似联手有所动作。”
一道身影闪来,周宇鹤抬眼,看着北宫逸轩含笑模样。
一封信,转交到他手中,北宫逸轩似松了口气:“所幸你并未离开,如今信送到了,我也不必再派人去寻你。”
周宇鹤接过信,拆开扫了一眼,便将信化作粉末。
周宇鹤看着远处逗弄着毛毛的人,未发一语;北宫逸轩目光清寒,缓声说道:“无论如何,多谢你手下留情,没让她走火入魔废去一身功力;如今你有要务在身,若还记挂着仇怨,我北宫逸轩随时等着你。”
言下之意,你记挂的是皇位;眼下情形,还是回去守着你的储君之位更重要。
你与她之间的仇,我自然接下,我随时等着你来寻仇。
说罢,也不待周宇鹤回话,北宫逸轩飞身而去。
“去哪儿了?老半天没瞧着你。”
瞧着北宫逸轩含笑而来,马背上的人浅声说道:“带的油不少,咱们赶路快些,中午做些好吃的。”
这次回来,真的榨了植物油。
一想到油条,想到煎饼,想到土豆饼,宁夏就觉得口水不受控制了。
“担心他们不仔细,有纰漏,去洞里检查了一遍。”
说话间,北宫逸轩翻身上马,与她说道:“最后这些日子,颇为辛苦,所幸有油了,比你清汤寡水的吃着更好。”
“那是自然。”
扬眉一笑,宁夏当先打马而去。
远远看着她策马离去,看着那人跟在他后头满是幸福的模样,远处的人,眸中透着一抹深沉……
那一晚的画面,于脑中挥之不去。
坐在枝头,看着远处,周宇鹤平生第一次举棋不定。
该追上去?还是该回去?
那一夜的美景已过去两日,他在这里留了两日,犹豫了两日。
如今的他,徘徊于路口,做不出决定。
理智告诉他,不必再追去了;她都已经放下过去,你再追去,也没意思了,不是么?
她一介女流都能放下过去,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输不起么?
可脑子里,总会出现那一晚的画面。
夜空中,都是她娇俏的笑声;她从高空坠落,白袍翻飞,月华迷离。
恍惚间,她如枝头玉兰;依稀间,听到她含情的声音,念着那首诗……
可是,想,又有何用呢?
师父信中言明,周宇傲和周宇恒联手有所动作;这个时候,他应该抓紧行程赶回去才是……
“摄政王府被毁,皇上吩咐人进府搜查;如今应当有了结果,皇上也当上路了。”
加快了行程,北宫逸轩真怕她受不得。
还有几日的路程方能出山,出了山,需到镇上等着皇上。
怕只怕,北宫荣轩已然将目标转了过来,要先下手为强。
看着明媚的阳光,宁夏喝了口热汤,裹眉问道:“还是没有宇文瑾的下落?”
从京城出发,一路至此,出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