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厉霍修是在安慰自己,但季寇肖还是忍不住想要吐槽。现在胎儿还不到六个月,连大脑表面也刚刚出现沟回,至少要七个月才具有思维和记忆的能力。也就是说现在他儿子还只是一个肉团子,打什么招呼。
不过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季寇肖倒多少放下些心来。之前他一直都没怎么显怀,从外表看上去和普通人无异。这时候忽然的胎动却相当于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至少心头的不安倒是少多了。
只是这一下倒是给厉霍修忙坏了,先是吩咐佣人去煮了早餐送上来,又给家族医生打电话,要他给季寇肖好好检查一番。
季寇肖有点无奈,不过是胎动罢了,自己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好在检查结果良好,但厉霍修依旧强行让医生留在厉家一段时间以待查看。
原本厉霍修是准备在家陪季寇肖一天的,但中午的时候就接到了邵唐的电话。季寇肖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但瞧厉霍修的脸色非常凝重,他一动不动地擎着电话半晌,语气低沉地开口道:“好的,我这就过去。”
他刚挂断电话,季寇肖就坐直身体问:“公司出事了吗?”
厉霍修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是东部区那块地皮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我得去公司一趟,你听话在家待着,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季寇肖点了点头。
然而厉霍修离开不久,他就接到了柯世善的电话,说今晚有一场饭局,问他有没有时间。
季寇肖正好想就电影投资的事情和他商量些事情,当即就应承了下来。
电话那边的柯世善笑了笑,道:“好,那我一会儿正好顺路接你过去。”
等到了饭局季寇肖有些惊讶地发现除了几位公司高层和晋江的副总之外,电影的男女主角以及几个配角也在,见到他们立即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
因为这部电影柯氏是主要投资人之一,除了男主角外剩下的多是柯氏旗下的艺人。艺人们平常很少能见到大老板,这时候不由得就有些拘谨。
好在几人入座不久,气氛很快就融洽了起来。柯世善就合作问题同晋江副总聊了起来,季寇肖对这方面的兴趣不大,但也面带微笑地在一旁听着,偶尔发表几句意见。
期间厉霍修给他去过几次电话,他显然已经知道他又趁着他不在家跑出去了,但因为公司的事情太忙他也顾及不到他那么多,只叮嘱他注意身体,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立刻给他打电话。
等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季寇肖折腾了这一晚上,脸上就不由得露出点疲惫的神色。柯世善瞧着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低声问:“怎么不舒服吗?”
“没有,”因为在柯世善面前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于是季寇肖直接实话实说:“就是有些困。”
“是我的错,硬将你叫出来白白浪费了一个周末。”柯世善温文一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这时候的温度略微有些低,车里打着空调。季寇肖之前在饭桌上吃得有些油腻,这时候胃里就有些不舒服。柯世善瞧他的脸色不太好,便让司机将后面的车窗打开,吹着风能舒服一些。
车开了不多会儿季寇肖就睡着了,柯世善侧头瞧着他沉睡的面容,对前面的司机低声道:“速度慢一点。”
司机明白老板的意思,将车速放慢并且尽量开得平缓一些,以免将车后座睡着的季先生吵醒。
等一直到了距离厉家不远的地方,季寇肖还在沉沉睡着。柯世善朝司机示意了一下,司机缓缓将车停在了路边。
柯世善低头朝一旁打量去,季寇肖侧着身子靠在椅背上,头微微斜着,他的五官在暖黄色的路灯照射下显得更加标志,仿佛玉雕般没有一点瑕疵。
柯世善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人良久,忽然探下身朝他额上吻了下去。
然而就在他直起身体的瞬间,眼光向远处略过时一顿,一道细微的光亮在昏暗的草丛中一闪之后很快消失了。
柯世善的表情一沉,朝司机使了个眼色,几秒钟的时间瞬间冲出四五个保镖朝草丛的方向而去,紧接着里面传来一阵挣扎殴打的声音,几分钟后很快平静。
这时候一个一身黑西装的男人快步走到柯世善后车门旁,压低声道:“大少爷,东西拿到了。”说着将手里的胶卷呈给柯世善。
柯世善低头朝季寇肖瞧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太过疲惫,季寇肖依然沉沉睡着,没有一点转醒的迹象。他又朝保镖手里的胶卷看了看,淡声道:“毁了。”
“是。”黑西服犹豫了一下,问:“那那个人……”
“他是哪里的?”
“西凉报社。”
柯世善表情平静没有波澜:“教训一顿就行了,别伤了他的性命。”
“是。”
待柯世善的车驶离之后,草丛里立刻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喊,然而叫喊声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钟就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模糊而压抑的□□,仿佛痛到极致却因为被封住了口而呼喊不出。
一直过了足足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草丛才逐渐恢复平静,保镖鱼贯着轻声离开。
半晌,一张红肿青紫的脸孔从草丛里露了出来。他似乎是挣扎了两下,但因为使不上力气又跌了回去。
他一身狼狈地躺在冰凉的草地上,“呸”地一声朝一旁吐了口带着血的唾沫。半晌,从里怀里掏出一枚胶卷,满是伤痕的手抖了抖,将那枚胶卷紧紧攥在掌心。91
☆、第92章 陷阱
贺凝坐在床边,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表情有些焦虑。厉兆山站在她的对面,微微弯着腰看着她,温声道:“小凝,你不要紧张,来,告诉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贺凝喉咙动了动,紧张得额头上都沁着汗珠,她明亮的眼珠动了动,半晌才犹豫着问:“是……是小……小琛出生的时候。”
厉琛和厉兆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淡淡的失望。
经过最初一段时间的治疗,贺凝的病症恢复了不少,已经可以将厉琛和厉兆山辨认出来,甚至可以自己使用汤匙进餐。虽然一些稍微困难的动作还是做不了,但同之前相比已经好了太多。
只是她的记忆还是有些混乱,从前的一些事情也都遗忘了,厉兆山想法设法地想要唤起她从前的记忆,然而收效甚微。所以他便根据医嘱来尽量来锻炼她,只是贺凝的脑组织受损比较严重,只要锻炼的时间稍长,她就会头痛欲裂,瞧着她痛苦的样子,厉兆山和厉琛都心痛难当。
厉琛知道厉兆山为了贺凝几乎耗尽了心力,他站起身,对厉兆山劝慰道:“父亲,您也不要太着急了,母亲和从前相比已经恢复不少了。”
厉兆山也知道这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点头长叹了口气。
贺凝因为刚刚的训练有些疲惫,厉琛照顾她睡下之后和厉兆山走出了房间。
厉兆山最近几乎整天黏在贺凝的身边,将公司的事情都抛在了一旁。这时候他将精神收敛了一下,问:“公司最近怎么样?”
“一切都好,父亲您不用担心。”
厉兆山叹了叹气:“小琛,辛苦你了。”
“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再说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厉琛的表情非常痛苦,欲言又止。
厉兆山朝他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免得惹两人都难受。
“对了,我听说陈家出事了,怎么回事?”
厉琛的脸色微微一变,一直到现在为止陈应冠都没有一点消息,他曾经尝试着小心联系他,但没有任何结果。
“陈家涉嫌洗黑钱,陈应冠被警署通缉,现在还未归案。”
厉家和陈家算不上交好,甚至因为同是黑白两道混的有些不睦,但眼看着陈家从老爷子突发急疾到家里的独子犯事,多少还是有些心里不舒服。
“不说那些了,”厉兆山长舒了口气,因为最近接连的几件事,他明显老了不少,眼角的细纹也深了几道:“东部区的那块地皮进展得怎么样了?”
“前期投入已经完成,正按部就班准备进行备案。”
厉兆山点了点头,虽然他因为贺凝的事情无暇□□,但厉琛给他的资料稿他也略读了读,是块不错的地皮,一旦厂房在上面建起来了,后期的收益不会少。他果然没有看错厉琛,成熟稳重,最重要的是听话孝顺。
“这是个大工程,任何一步都不能出差错,仔细一些,有什么动向随时向我汇报。”
厉琛眼神深了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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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霍修坐在沙发上批阅文件,季寇肖则躺在他的腿上睡午觉,因为怕他冷,厉霍修特地扯了一旁的薄毛毯给他盖在身上。
然而平常一睡就睡一个多小时午觉的季寇肖,今天却一直没什么睡意。厉霍修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将手里的文件随手扔在一旁,伸手将他捞起来抱在怀里:“折腾什么呢?”
“不知道,就是有些心神不宁。”
厉霍修和他额头对着额头,问:“怎么了?”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季寇肖的心头有些悸动,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于是他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厉霍修心里却有些计量。不知道是不是忽然胎动有些紧张,季寇肖最近的胎像有些不稳,为了防止出意外厉霍修就将他关在了家里,连最基本的应酬的取消了。虽然季寇肖自己没说什么,但厉霍修知道他肯定是被闷得有些难受。
于是他微微笑了笑道:“今天有一场慈善画展,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季寇肖的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眼神却明显亮了亮。
说起这场慈善画展,主办方和厉家有着不薄的交情,从前每次举办画展厉兆山都会出席,有时甚至厉光豪也会去,这可是不小的面子。
今年的画展,厉霍修也早早地送了花篮去。只是他原本事情忙,没准备去,考虑到季寇肖在家待着无聊,才临时改变了计划。
季寇肖的情绪明显好了不少,一路上的表情都很愉悦,厉霍修瞧着他高兴,很是拉过他在他额角亲昵地亲了好几次。副驾驶上的李杰明早就对他家少爷随时随地虐狗的行为见怪不怪,端端正正地坐在前座,连眼光都不动一下。
等到了画展地点,司机将车稳稳停到一旁后,恭恭敬敬地将后车门打开,厉霍修和季寇肖一身西装从里面走下来。
主办方老板在圈子里有着不错的人脉,画展当天前来捧场的人不少,季寇肖刚到画展就碰见好几个熟人。自从他有了身孕之后,这些场合参加得很少,这次好不容易出现,前来同他打招呼的人不少。
因为季寇肖和厉霍修两人都很忙,从前出席这些活动时两人都是各忙各的,今天厉霍修顾忌着季寇肖,一直一步不离地在他身旁。
两人和相熟的人聊了一会儿,就专心致志地逛起画展,等一直走到走廊侧面的时候,季寇肖的脚步忽然一顿。
走廊侧面陈列着一排排用来庆祝贺喜的花篮,厉霍修一眼就扫到了自己送来的那个,同时也立刻明白季寇肖的脚步为什么会停顿下来。
厉琛署名的那个花篮正紧挨着他的那个,并且刚好排在他的左边。
花篮的排位里面有着大学问,一位之差代表的含义可完全不同。私生子的花篮却摆放在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前面,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李杰明一直跟在厉霍修和季寇肖的身后,这时候赶紧上前一步对厉霍修低声道:“少爷,需不需要我去……”
“不必。”厉霍修的眼神很淡,眼光毫无波动地看着那一排花篮。
季寇肖用眼神朝李杰明示意了一下,李杰明立刻退了下去。
两人回去路上的气氛有些凝滞,季寇肖知道厉霍修的心情不会太好,便没说话只默默地陪着他。
然而厉霍修的反应却很平静,似乎并没有被画展上的插曲而影响到心情。
一直到了晚上休息,季寇肖才终于忍耐不住,正有些犹豫地准备对厉霍修开口,厉霍修却先朝他微微笑了笑:“我没事。”见对方似乎是有点惊讶的样子,才接着解释道:“你欲言又止地瞧了我一晚上,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季寇肖张了张口,没说什么。
厉霍修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既然是本性,又何必去谴责?今天他的风向能这么轻易地转过去,明天也就能转回来。况且,这都是些小事。”
起初季寇肖以为厉霍修口中的‘今天’、‘明天’不过是个代称,没想到到了第二天,风向竟然真的起了变化。
厉琛的土地收购计划出了问题。
其实说是收购计划出了问题也并不尽然,因为收购还是顺利的,并且已经钱货两讫。问题在于其后续的建设部分。
厉琛将这块地皮买下来是为了建厂,之前的选址、建设等等都在按部就班地一样样进行当中,但在电力建设方面却出了严重的问题。
因为这块地皮紧挨着东部区开发区,所用的电力网也是开发区的分线,但这部分的电力站并非国有,而属于个人,想要使用电力设备需要与电力站签订合同。
等厉琛同电力站洽谈的时候却发现电力站早在两个月前就与开发区的一家工厂签订了合同。因为电力站的年供电量有限,除去供给那家工厂的电量之外,剩余下来的想要维持工厂的全部运营根本是不可能的。
厉琛得知情况之后,少见地脸色一变。工厂建址通常会面临很多问题,他已经尽可能地将每一个可能遇到的问题提前考虑到,然而万万没想到却在供电方面出了纰漏。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一般情况下很少会在供电部分出现问题,这次出现问题也是因为地形特殊电厂稀少。而厉琛又刚接手公司不久,对建厂经营方面有所遗漏也很正常。
原本有厉兆山坐镇,是很可能会考虑到这一点的,但偏偏现在厉兆山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贺凝的身上,送来的文件也只草草地看了一遍就签字,导致最后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厉兆山看着办公桌上的文件,脸色沉得可怕。
厉琛站在他对面,脸上是浓浓的愧疚,低声道:“父亲,都是我的错,没有提前考虑到电力方面。”
“不怪你。”厉兆山的握着文件的右手紧了紧,雪白的纸张在他手里攥成了一团:“你的经验少,又被人故意设计,怎么能想到那么多?”
听到他的话厉琛一愣,抬起头朝他看去。
厉兆山微微眯起眼,眼中的恨意加深:“这个孽子!”
“父亲,您是说……”
厉兆山直接将手里的文件扔给厉琛:“派人去查,两个月前同供电公司签订合同的是谁!”
结果不出意外,是厉霍修的手笔,厉琛只略略一想就明白了里面的关系,恐怕当初厉霍修想要算计的是陈应冠,刚好自己从陈应冠手里接了这块地皮,他就顺水推舟给自己下了绊子。
现在的情况很棘手,如果按照原计划继续建厂的话,没有足够的电力供应工厂也没办法正常运转,到时候没有足够的产出,就连支付工人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一定会亏损。但现在缺少电力供给的风声已经放了出去,想要短时间内将手里的地皮转手非常困难。
唯一的办法只有暂停建厂,等有合适时机拿到电力合同或是有其他供电方式时再行建厂,但这无异于将一整块地皮压在了手里,也相当于将一大笔钱压了下来,缺少了流动资金,想要做其他事就会束手束脚。
然而刚刚在厉兆山面前还一脸无措的厉琛,等一出书房就立刻勾着唇角笑了笑:厉霍修,没想到你还有点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