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外围飞散的蝴蝶一旦触及这些波纹,就如如遭雷击似的往下坠落。顺应着主人的心意,长剑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刹时间光华亮如皓月,金轮流转,将那蝴蝶织成的锁链搅得支离破碎,震开的蝴蝶如同枯枝败叶般四散零落。在玉寒烟飒然挥动中,剑刃锋芒终于得以长驱直入,一透见底,从万蝶阵中贯穿而过。
长剑没有刺入血肉的感觉,玉寒烟微微皱起眉头。抬眼望去,纷扬零落的芳华蝶们纷纷朝后飞去,聚集在十余米外的那个曼妙的倩影旁边,再度编织成云雾。
一切都仿佛回归了平静,除了玉寒烟脚下一圈芳华蝶的尸体外,一切跟交战之前并无区别。
玉寒烟凝目望去,与蝶舒梦视线相接,都没有再度出手。
两人皆是江湖上声名远扬的绝顶人物,彼此对这一战都期盼已久,然而当交手第一个照面之后,这一份期待就迅速淡了下去。
蝶舒梦的满腔怒火就在玉寒烟的惊天一击中被彻底打散,她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强横实力,的确有说出这番话的资格。她jīng修千芳万蝶阵,本来能攻能守,如臂指使,但在玉寒烟的幻梦术面前却根本发挥不出威力来,只能被动防守,苦不堪言。
玉寒烟亦对蝶舒梦同样无奈。皇极惊仙剑本来是又快又急,一击如电,但刺入对方万蝶阵中便如陷入了泥淖,即使最终能透阵,却也再摸不着蝶舒梦的衣角。如此打下去,只有将数万只芳华蝶尽数杀尽才能直面御主本人。而她还有没有足够的力气挥出那么多剑还是两说。更何况,此番护送林沐瑶西行,中途不知要遭遇多少艰险,如果在此就将气力耗尽,后面还能前进多远呢?
不得不承认,蝶舒梦确实有成为自己对手的资格,对方要是抵死拼命的话,胜负尚未可知。所以,干脆就这么跟她耗着,等待秦言与那老者打出结果就是了。
这时,只听蝶舒梦出声赞道:“皇极惊仙剑,果然名不虚传,犀利得很!”
玉寒烟淡然一笑:“你也很难缠。”
两人视线交织,竟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第九十五章 万古飞流
玉寒烟和蝶舒梦交手的时候,灰袍老者也凝握短剑,朝着秦言逼了过来。
‘按捺不住了么?’秦言举剑,身子微微躬下,两眼瞳孔缩紧,将来人的身形气机牢牢锁定。‘希望你比贺连山要强一些,要不然就没意思了……’
灰袍老者走得很慢,每一次迈步都仿佛重如千斤,短短十几米距离,他却走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面对着如此强大的敌人,他不得不付以全身心的慎重。他的剑很短,不足两尺。一寸短,一寸险,更何况对方还是比贺连山更强的剑客,如果以寻常的剑招对敌的话,胜算实在渺茫。拿着这柄短剑作为武器,只是喻示着他的决心。他明白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一击过后,生死必判!
随着他气势的增长,秦言也感受到了其破釜沉舟的意志,不禁收起了嘴角稍稍勾起的讥笑。这个时候,他终于完全收起了轻视之心,不再视此人为试炼剑招的玩物,而把他当成了真正的对手。他能够想象得出,那即将到来的一剑,将会是何等的霸道惨烈!还未交手,他以为那股霸烈气势所感,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来吧!我会以生命去承受那一剑的光辉!
灰袍老者走到他身前五步的距离之时,缓慢的步伐骤然变化,蓄积已久的剑势就在此刻爆发。他脚下一踏,倏地由静止化为暴烈的风,挟带凌厉的气势扑杀过来,手中利剑刺出一道惊人的直线,顷刻便穿越了短短五步的距离,甚至脱出了秦言眼线的感知,犹如从虚空中出现一般,笔直地刺入他的胸膛。
薄薄的衣衫一触即溃,冷意刚刚临身,那道残影的冲势仿佛已经贯穿了前方纸片般脆薄的人影,白浪贺忠义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一柄巨大冰霜般的晶莹剑气透过秦言的背心暴透出来,那似幻非幻的影像似乎就是他悲惨下场的预兆。
一剑即出,万籁无声,整个世界都被这条直线刺得黯淡!
值此命悬一线的时刻,秦言仓皇后退,匆忙中抖了一下手腕,剑尖斜滑而下,只盼能在那道贯穿世界的残影即将凝为实质前将之隔断。但灰袍老者狞笑着扑来,倾其所有的剑气全面迸发出来,岂能让他如愿。剑的影子在血气中撕割破裂,暗影被火焰般的殷红映的黯淡。身形交错,仿佛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后两道人影终于分开,寄托着两人xìng命的一击的结果,已然将生死区分开来。
“叮!”一声轻响,长剑在空中盘旋半圈后跌落于地,钉入秦言脚下。
秦言带着一脸惊恐震撼的表情,面上两颊赤红一片,眼中神sè空茫,直到此时尚未能从那一击中回过神来。
‘我败了……’心中回荡着梦幻般的呓语,他垂下目光,望着从胸口一直延伸到右臂手腕的恐怖伤口,那jīng妙绝艳的一幕仍不停在脑海中回放。
万古飞流!
‘原来世上还有此等神妙剑技,我确实是败了。’
那一击已经超出了时间与物质的界限,脱离了地水火风的虚空法则,直指本心,无可阻挡。如果不是瀚血的特殊功效将心脏的致命点消除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就算勉强活了下来,也无法掩盖他惨败的事实。他的那颗骄傲而目空一切的心,就随着手中长剑一起,跌落尘土。
‘天下万般大道,奥妙无穷,我自以为是的剑道,原来只是井底之蛙罢了……’
灰袍老者的修为本来比贺连山还差上一筹,却凭着这一招“万古飞流”,生生击败了远远凌驾于他之上的秦言。
秦言脸上赤cháo未褪,那既是羞辱,也是振奋。这一败,却让他窥见了一个全新的领域。亲身以xìng命去体味这一剑的他,终于如醍醐灌顶般意识到,原来还有一种挥剑的方式,可以如此这般……
他还有大把的时间,足够的机会。而作为胜者,灰袍老者却在此处走到了终点。因为,秦言从来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剑客。就在灰袍老者挥剑自他胸膛划过,顺势挑落了他手中之间的时候,秦言也极其自然地催动瀚血的法力、用左手在他脊背轻轻按了一下……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灰袍老者颤巍巍地举起手来,却再也难以握紧五指,伴随他半辈子的短剑缓缓从指间滑落,恰如那正在流逝的生命。瀚血的毒素从后心渗入,正贪婪地吞噬着他的生命。
华贵的马车就在前方,他此来的目标便在其中。他想迈出一步,然而全身的气力竟不足以支持这小小的动作,反而使得他摔倒在地上,再也无力爬起来。
这一步,便成天堑。
他的脸sè呈现出死亡的灰青sè,鲜血自七窍流出,目光的焦距渐渐扩散,华贵的车厢如在眼前旋转,渐渐归于黑暗……
作为一个真正纯粹的剑客,他或许未曾想过这样的结局,赢了剑,却输了命。
秦言转过身,默然望着他的尸体,眼中浮现出复杂的神sè。如此的结局,他亦不满意,甚至有些后悔,觉得不该以卑劣的手段取了他的xìng命。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与此人再战一次,再度亲身体验一下那神妙绝艳的万古飞流的风采,更想试试自己新得的领悟能否挡下这一击。他更愿意以堂堂正正的剑道打败对手,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可惜,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但他也是通达之人,既然无法挽回,就不再多想。死了也好,死了正省事,免得本少爷再费手脚。
这时,慕城雪的目光从玉寒烟两人转移到他身上来,不由发出惊呼之声:“秦公子,你的伤!”
秦言胸前的布襟以及右臂衣袖俱被剑气撕裂,里面暴露出延及半边身子的恐怖伤口,殷红一片,却没有血液流出。这便是瀚血的作用了,永远不用担心会失血过多而死。这是灰袍老者给他留下的深刻的纪念,虽然只是皮肉之伤,却将印在他灵魂深处,永不忘怀。
白浪瞧见他的伤口,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伸手在怀中摸出一个小玉瓶来,上前说道:“秦大哥,这是林家疗伤养血的秘药……”
“不用。”秦言摆手道,“这点小伤不碍事,歇一晚上就好了。”
白浪的面sè微微一僵。‘果然,还是怪我当初有眼不识泰山吗!’他暗暗握紧了拳头,‘可恶,王供奉教给我的剑在人在的志气,难道是错的吗?’
又听慕城雪道:“还是别逞强了,赶紧涂上药包扎一下吧,晚一点可能就会更加恶化了。”
“可是我真的没事啊……”
“来,吾家替你涂药。”这一声却是来自于秦言身后,玉寒烟的声音。
她的后面,原本蝶舒梦所在之处,已是只留余香,芳踪难寻。
第九十六章 大小姐
玉寒烟给秦言涂完药,并没有再上马车。
“你们先去找一家客栈吧,吾家到附近山里转转,过会儿去找你们。”
“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吧,不连夜赶路吗?”
“不用太急,往西去还有几千里路,天天这样赶的话,两位妹妹的身子可禁受不住。而且,邪派的高手都还在清微居里,附近最多还有些散兵游勇,不足为惧。”
听她一说,秦言确实觉得还有些道理,于是又驾起马车继续前行,经由愈渐宽阔的道路,进入到前方秋金县中。
相比山脚下那几户稀落的人家,秋金县要繁华得多了,即使暮sè渐深,街道上依然是人来人往,两旁的酒楼饭店都点上了火把灯笼,花枝招展的姑娘在门口热情招徕着客人,小贩们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景象。
华贵的马车自一家家屋舍楼房门前缓缓驶过,秦言背靠着车板,眼睛半眯半闭,空茫的眼中映出万家灯火,却无一落到实处。好几位店小二上前询问,他恍然未觉,内心深处所思考的,仍是不久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剑。
‘从那个角度,真是匪夷所思,手法也是无可挑剔,不过,总觉得还欠缺了点什么……’从最初的惊叹,到识海中的无数次模拟,再到怀疑和挑剔,在此过程中,他对那一剑已经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如果此时与灰袍老者再战一次,他相信自己绝不会再失败。
‘那一剑不能躲,只能硬接……他刺过来的时候有一个破绽,不,也算不上是破绽,不过如果换做是我,就不会有这样的瑕疵了。可惜,不知道灵力运行的功法,就很难用出这一剑来……’
他两眼半睁半闭,漫不经心地望着两旁游动的街道。见他如此冷漠的表情,即便口舌再好的小二也只好悻悻地退下。
不知不觉中,马车驶过了大半个县城,喧嚣的人声渐渐离远,街道开始显得冷清,路旁灯火也稀疏起来。
车厢内忽然响起慕城雪的声音:“秦公子,还没有到吗?我刚才听见了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秦言回过神来,答道:“到了,到了。就那家‘芳苑客栈’吧!”
他顺手一指,驱动马车缓缓停下,却没有注意到那家芳苑客栈门口如同木桩似的两名冰冷高大的壮汉,以及台阶下那滩暗红sè的血渍。
直到登上台阶,走到门口,听见两名壮汉冷冷的从鼻孔中哼出一声时,他才反应过来。
‘好像不太对劲啊,这家客栈真的没问题吗?’
倒不是他感知不够敏锐,只是由于这两位在寻常人看来万分招惹不起的人物,却连对他造成威胁的资格都没有。尽管他们拼命对秦言释放出冷意,但对于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的秦言而言,这点敌意还远远达不到让他生出jǐng觉的地步。倒是他们从鼻孔中哼的这一声,才勉强引起了秦言的注意。
脚步停在半途,他有些犹豫。这个时候不宜招惹是非,还是换一家吧。
正好慕城雪也被两名壮汉的冰冷目光惊了一下,缩了缩脖子,呐呐地道:“秦公子,我们要不要换一家?”
秦言正想答应,不料一直不发一语的林沐瑶却在这时哼了一声,大踏一步就从他身边绕过,径直掀开布幔走了进去。秦言无奈,也只好招呼慕城雪一起跟了上去。
一进大门,就有数十道目光集中望来。沉闷的气氛就被贸然闯入的秦言三人搅破,如此yīn森的架势让慕城雪不由攥紧了衣摆,紧紧跟在秦言后面。但林沐瑶却似乎毫无所觉,在数十人的注目下自顾自地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高声叫道:“小二,把你们店里的好酒好菜都上上来!”
秦言走去她身旁坐下,低声道:“我们吃完这顿饭就走吧,这伙人不像是良善人家。”
他装作不经意地放眼扫了一圈,只见附近几桌全都是膀粗腰圆的壮汉,一个个穿着红sè皮甲劲装,身上带着各式兵刃,而最中间那一桌则是一位衣饰华贵的少女,长相颇为靓丽,身边两人都是地元境界的高手,足以看出她的身份不同寻常。并且,秦言还从空气中嗅到了一股异样的气味,一种与黑rì蝙蝠相似的、让他极度厌恶的味道……
林沐瑶却只是冷笑:“怎么,秦公子也怕了?前rì秦公子对着那么多高手也凛然不惧,而今怎么就成了惊弓之鸟?难道那些邪魔已经彻底吓破了你的胆了吗!”她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导致整个大厅中的人都抬头朝这边看来,尤其对秦言甚为好奇,十分想知道这位秦公子究竟是何等人物。
秦言皱了皱眉,刚想说话,这时就听对面那华服少女忽然开口,盈盈朝他望来:“秦公子?不知是哪一派的秦公子,可否为我引见一下?”
“秦公子就是秦公子咯,你连他都不知道,也太孤陋寡闻了吧!”林沐瑶嗤地一笑,“当然,现在认识他也不算太晚,如果你聪明的话,就该赶紧自荐枕席,看你还颇有几分姿sè的样子,秦公子想必也不会介意,也就笑纳了吧……”
“说什么呢!”秦言瞪了林沐瑶一眼,低哼道,“大小姐,就算你心情不好,也不要拿旁人来撒气吧!”
林沐瑶目中神sè一震,低下头来,轻声道:“抱歉……”
这时,却听那华服少女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黄莺百灵。然而,从那张粉嫩的樱唇之中,吐出的却是残酷的话语:“这位姑娘真是会说话,无霜,你去把她的舌头拔下来,我想要仔细看看。”
“是,小姐!”她右边一位黑衣长袍的男子当即长身而起,面无表情地移步走来。
秦言苦笑着摇摇头。这还真是大小姐遇上了大小姐,有理也说不清了。他感觉到来人的修为大概与木堂主在伯仲之间,一身yīn冷的气息也有木堂主的殇雾诀有些类似。如果真打起来,自己大概有八成把握取胜。只是如果那华服少女身边另一人也出手夹击的话,自己只怕很难护得身后两女周全。
“兄台,有话好好说,刚才是舍妹不对,我在这里代她替你家小姐……”
话还没说完,就听那华服少女冷冷喊道:“还有另一个丫头,刚才她看我的眼神好生无礼,楚迁,你去把她的眼珠子挖下来,我要用来泡酒喝!”
原来慕城雪不过是不忿地望了她几眼,竟也被她记恨在心。
第九十七章 客栈
随着华服少女身边另一人也站起身来,秦言就知道此事大概难以善了。不过,本着尽量少招惹是非的原则,他仍在做最后的努力:“大小姐,如果二妹也冒犯了你,在下同样向你道歉。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华服少女又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脸sè却变得更加冷酷起来:“‘大小姐’?你是在嘲笑我么?无霜,楚迁,别拖拖拉拉的